0001 云上有对弈 人间有凄苦
天空蔚蓝清澈如水,云朵摇曳如在海中泛舟。随着微风扬帆。
云朵之上别有风光,两位老者,一位黑衣黑发,另外一位白衣白发。二人以云为凳、以天幕为棋盘、以虚空裂缝为棋谱。
象棋盘中间的楚河汉界,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渊。横陈在黑白二老中间。
黑衣老人笑呵呵;“我是客你是主,客随主便我先来。仙人指路”
红子落定平静虚空骤然哀鸣。血色细雨缓缓浮现,似天地在哀鸣。
白衣老人鄙夷说道:”差半步亦非仙,底气不足虚张声势而已。你走你的非仙路,我走我的困龙道。象起!“
黑子落下大道轰鸣,洪钟大吕悠扬传荡。二人下棋比千军万马对阵更加可怕,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大道,伤及自身。比之肉身搏杀要凶险得多。
二人周身亦有画面浮现,世间百态尽收眼底。
悠悠青山相靠,莹莹小溪环绕。灼烧烈日高照,柳絮草长莺飞。小镇不美确很静,唯有孩童欢声笑语在宁静中荡漾。
青阳镇地处书水国偏远,原本不大的小镇,八年前突然涌入大批外来人士。使得镇子人口突然暴增,面积不大的小镇,人口却可与县城相较高下。
朝廷对此无可奈何,增加税收又何乐而不为。破格在青阳镇设立县衙,县令葛束人管理一切事物。
其实朝廷有朝廷的打量,一方面为了税收,一方面为了摸清这些暴增人口来自何方?有何目的?
人口激增的原因找到了,八年前小镇突然升龙气骤起。这所谓的升龙气是灵气所凝聚,如大龙一般盘旋在小镇上空。凡俗无法得见,武者的神修皆可察觉。远在万里之外的神修亦可察觉,小镇因此惊动半个困龙大陆。
突发异象引得武者和神修狐疑,纷纷行至小镇查探,这也是人口激增的原因。
经过检验,无人得知升龙气因何而起,也没有武者或者神修能够捕捉升龙气加以利用。
反而是小镇的孩童受益匪浅,无形中改变这些孩童成长中的体质,要么体魄惊人要么适合神修。
如此一来引得武者和神修侧目,若能挑选到好苗子继承衣钵,真若成长起来可以镇压宗门气运。
至此各大宗门皆有人常驻小镇,挑选合适苗子培养观察。最先入主青阳镇的是困龙大陆崇尚和平最喜招纳优秀孩童的四大学院。
四大学院地位超然,屹立在王朝世家之上,普通宗门不敢招惹。学院崇尚和平,故而四大学院保住了小镇的太平。不至于被蜂拥而至的神修和武者霍乱。
青阳镇虽然人口激增,不过仍然是民风朴素,又有四大学院坐镇,太平日子没有被打破。
青阳县衙设立八年,一年所办案子寥寥无几。县衙从上到下从县令到衙役,所谓的办公实则是无所事事,睡睡觉打打牌。
这位葛大人八年来业绩没有提升多少,一身肥肉与日俱增。若是扔猪圈里,比两头猪捆一起还要粗壮。
今日这个县衙难得热闹一次,被十来个孩童占领。好像是架没打够。对簿公堂了,仍然在撸胳膊挽袖子。身穿官服的老爷来到后,方才安静片刻。
平常人早晨会有起床气,就是清晨起床怨天尤人看谁都不顺眼。这位葛大人有的是睡觉气,不管早晚只要睡觉醒来,脾气必然暴躁半个时辰。
今天也是如此,走路时昏昏欲睡,脑袋跟小鸡嘬米似的。若没旁边的师爷搀扶,说不定半路会在何处做上一梦。
葛大人坐定后,有气无力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旁边两排衙役配合着低声轻喝:“威……武……”
葛大人低头含糊不清道:“各打五十大板再说。”
下面衙役踌躇不定。开玩笑呢,都是一些十二三岁的孩子,最小的也就**岁的样子。五十大板不死也残。
高台上葛大人身边的素衣师爷抬手示意稍等片刻。
弯身附耳低语:“启禀老爷,下面这些有不少和你关系莫逆的好友家孩子。”
葛大人根本就没睁眼:“公是公私是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师爷继续提醒:“回老爷,下面有四大家族的孩子,昨天刚刚送礼来着。还有教书先生家的两个孩子,还有铁匠铺家的两个孩子。”
葛大人扑棱一下睁开眼睛。打量一下跪在公堂下的一群少年。大声询问:”谁是原告谁是被告,为何击鼓?“
师爷小声回答:”回老爷,都说自己是原告,都说自己被打了,其实就是小屁孩儿打架。依小得看赶走算了。即省心又省力,老爷可以立刻回去继续睡觉。“
葛大人摇晃着脑袋说:“那怎么行,不给点惩罚,以后还不有事没事往这里跑,还让人好生睡觉不。找几个典型打一顿在赶走。”
葛大人大量一圈又犯嘀咕了:“教书先生家的两个孩子,镇子就一个教书先生,还是算了,若是惹生气了来个罢工,没人教孩子读书了。小镇居民非聚众闹事不可。”
“铁匠铺子的两个孩子,不行不行,铁匠铺子仅此一家,闹起脾气罢工不打铁,马上秋收农具没得做。”
“钱家上个月送来一万两不能打。孙家今年开春送来八千两,他家孩子不能打。赵家和刘家……”
葛大人突然眼放精光,终于找到一个略有眼熟的少年,好像是后山的孤儿。
葛大人指着孩童群众:“内个内个谁谁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说你呢别看其他人,对对对,又黑又瘦呆头呆脑腰挂破烂葫芦的的小孩儿上前说话。“
刑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大人是说我?”
“对对对,不是你还是谁?你是这次打架的主谋吧?“
刑真身后的几位少年顿时不干了,一起大喊:“不是刑真,不是刑真。”
这些为刑真开脱的,有一高大少年比刑真高出一头。一斯文少年白白净净,一略矮上几分的少女,和一个鼻子下面两条长河的鼻涕虫。
葛大人不耐烦喝到:“来人呐,把刑真留下,其余的人推到门外候审。”
此地除却刑真还剩9个小孩,被一群衙役轻松推出公堂门外后,留刑真一人跪在公堂。
刑真心里犯迷糊了,为何偏偏单独审问自己?而且没有询问,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主谋。明明是四大家族的弟子先欺负清漪的,是他们有错在先。为何不审他们反而审我,好像有点儿不公平。
葛大人突然威武严肃:“刑真你可知罪?”
木讷少年想了片刻,本就没罪如实回答道:“嗯……不知。”
葛大人又问:“刑真,你们为何打架?“
木讷少年刑真发乎本心“嗯……不知”
葛大人皮笑肉不笑说道:“你可知道本老爷是谁?这样一问三不知要吃苦头的。”
木讷少年不不懂世道曲折,不知自己已经在无形中惹怒官老爷,继续耿直回答:“嗯……不知。”
一问三不知,葛大人心想:“不上道啊,早些认罪画押。拿着笔供可以到四大家族换些银子。可以到私塾和铁匠铺敲诈些银子。两头拿好处,我真是天才."
加之刑真最后一句不知,使得葛大人颜面扫地。这位体重接近四百斤的胖子,身子重脾气更重。
怒喝一声:“来人呐,给我掌嘴。”
不等刑真反驳,三位彪形大汉的衙役排众而出,官服前胸后背各有“卒”字的图案,两人摁住跪伏在地的木讷少年,一人抡圆了膀子大耳光伺候。
木讷刑真从小在铁匠铺工作,每天要观察铁质的纹理。长期以来使得观察极其细致。能看清葛大人的所有表情,甚至能看到肥肉上面的寒毛颤动。
刑真知道葛大人真的动怒要打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何动怒,自己又何处惹得葛大人不高兴。
明明错不在己,为何打的是他刑真。想了半天不知如何解释,唯有心底的不甘驱使少年抗议道:“我不服”
没人回应少年,只有啪得一声结结实实的耳光。
越过晃动的手掌,刑真看到一身素衣的师爷缓缓点头,好像在示意:“挺住,千万不能认罪。”
门外的孩童,四个年岁大一些的拍手叫好,高大少年和斯文少年跳着脚抗议。小女孩和最小的鼻涕虫差不多了,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刑真无心他顾,一巴掌下去脸庞火辣辣的。头脑被成人硕大的手掌扇得嗡嗡作响。木讷少年非但没有害怕,清澈眼眸反而愈发的坚定。隔着大汉遥望葛大人,似在追问:“为什么打我?”
稳坐高堂的大人没有喊停,掌刑大汉便不会自己停止,啪得一声又是一个结实耳光。
木讷少年左右脸蛋子各挨一巴掌,疼痛过后是麻木,麻木到不能顺利开口说话。
只有嘴唇颤动似乎在抗议:“我不服。”
啪啪啪大耳光依旧在继续,木讷少年大脑一片空白。隐约想到如果顺着葛大人的意思,认罪喊服便会少受些苦,少挨几个巴掌。
木讷少年有那么一丝精神恍惚,想开口服软暂停面庞的苦难。不知为何少年心底突然升腾一股不甘的怒火,瞬间将一丝的侥幸焚烧殆尽。
木讷少年刑真努力晃动身躯,可是无法摆脱犹如铁钳子一般牢牢摁住自己的宽大手掌。只是微微痉挛一下便在无力反抗。
少年心底依旧不甘,唯有嘴皮子的颤抖发泄自己的不满。更像是在述说:“我不服,我不甘,我要平等对待。我还小还能成长,终有一天夺回自己该有的公平。”
葛大人对此熟视无睹,几巴掌下去见刑真没有屈服的意思。心底冷哼:“这还了得,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敢违逆我的意思,耽误本官赚钱的机会。岂有此理。一个小小乞丐,还收拾不了你了?”
越想越气,葛大人抓起桌案上的令牌指点下方:“狠狠得打,若还是不服,大板子伺候。”
葛大人言行如一,手中的令牌随时准备扔出。
旁边的素衣师爷小声出言提醒:“大人息怒,刑真今年才十三岁,经不起这样折腾。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葛大人浑不在意:”放心,本官有分寸。一个小小孤儿,量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素衣师爷无言以对,双手微微握紧,指甲嵌入血肉中有丝丝血迹流出。
掌刑大汉加重力度,几巴掌下去木讷少年门牙崩飞。两颗门牙红白相间,孤零零的落在衙门地面,小小门牙醒目且又落寞。
木讷少年刑真看得清晰,非但没有因牙齿脱落而屈服,反倒是不甘的怒火越发盛烈。身不能动嘴不能说,少年只有嘴唇微动。
似苍天有感,又似天道不公。平静的小镇顿时狂风大作黑云翻涌,肆虐的风暴横行在乡间土路,带起漫天沙尘。和公堂内的木讷少年的不公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盘旋在青阳镇上空的升龙气骤然虚淡。
0002 青阳有升龙 少年无父母
青阳镇异象突起,坐镇此地的四大学院强者同时心有感触。一位宫装妇人,一位魁梧汉子,一位伛偻老人,一位负剑黑衣男子,同时坑突得出现在公堂之上。
四人未曾理会葛大人的局促,也没有理会嘴角溢血正在受苦的刑真。异口同声问道:“青阳镇可有大事发生?”
四大学院地位超然,在困龙大陆凌驾于各大王朝之上。
书水国是挣扎在大卢王朝和大隋王朝的夹缝小国,葛大人一个小小书水国的县令,自然不敢丝毫怠慢四大学院的强者。
老老实实回答:“青阳镇无任何大事发生。”
木讷少年刑真人虽木讷,但是看得清葛大人对四位突然到访的人毕恭毕敬。看到了一丝希望,坚持自己的待遇不公,嘴角不停的抽搐继续抗议述说。
掌刑大汉虽有恻隐之心却不敢私自放水或暂停,宽厚巴掌不断抽打在木讷少年面庞。书院强者也没有阻拦。
就在书院四人和葛大人对话的片刻间,木讷刑真又被扇了五个耳光。年仅十三岁的少年苦不堪言,转瞬间又崩飞一颗门牙,同时青阳镇上空的升龙气全部消散。
风起云涌的小镇天空,轰隆隆响起雷鸣。晴朗消失不见白昼犹如黑暗,只有粗大闪电划破夜空时,方见昙花一现的光明。
小镇所有人,包括高高在上的神修和武者,皆胸口沉闷,像是有种力量压抑的呼吸困难。末世般的危机感悄然笼罩平静的小镇。
终究是女人心思细腻,宫装妇人敏锐的发现刑真牙齿崩飞和天气异象一起发生。顿时厉声喝道:“立刻住手。”
县令都要恭敬对待的人物,掌刑大汉不敢有丝毫怠慢。麻利得停止手上动作。
天空异象亦随掌刑大汉停止而消散。木讷少年双目赤红,脸蛋子肿得跟个馒头似的,血淋淋一片。居然被掌刑抽出血槽,刑真依旧嘴角抽搐,继续述说自己的不甘。此时少年木讷又倔强,脑中一根筋不会转弯,认定自己的待遇不公,自己亦不甘。
四大学院的强者都不是傻子,其他人亦看出事态端倪。伛偻老人一个闪身出现在掌刑大汉身旁,挥手将后者扇飞。
伛偻老人未用全力,掌刑大汉又身体强健。撞倒公堂两侧的桌椅,瘫软在地并无大碍。
当然这些根本不被伛偻老人放在眼里,捡起两颗掉落的门牙,摊在手心,移至刑真眼前。
伛偻老人询问:“掉这两颗牙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木讷少年想了想后,含糊不清口齿漏风结结巴巴说:“满口牙只差这两颗没换,原本已经松动,被打之后就掉落了,没什么特殊感觉。“
木讷少年接着又说:“葛大人处事不公,刑真不服,刑真不甘。”
伛偻老人想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答案,唯独没想到孩童换牙一说。这一下被憋的不清,满脸涨红。
其他三人这时也围在刑真身边,看向怪物一般,盯着坐在地面的木讷少年。没有理会少年的倔强,而是提议带到后堂仔细检查。
刑真躲过一劫,反而地位水涨船高。刚刚摁住刑真的两名衙役,现在成了刑真的仆人,一人背着刑真,一人在后面吹风为刑真缓解疼痛。
少年并不领情,反复重复刚刚的话语,他刑真不服与不甘。
四位学院强者带着刑真进入后堂,留下肥胖的葛大人定定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唯有在心中祈祷:“千万别惹怒学院强者,不然官帽子不保。”
四位书院强者足足围着刑真观察了一个时辰,始终未曾发现丝毫异常。而这位木讷少年头脑不灵光也罢,武道和神修资质皆稀松平常。和小镇的其他孩童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四位强者逐渐失去耐心,心境由好奇转为失落。倒是对刑真谈不上讨厌,只能算作是萍水相逢而已。无视了少年一直重复的话语,没得线索放其离开。
公堂裁决也到此结束。毕竟是书院走出的强者,不想看到官压百姓的糟心事,又是孩童打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刑真走后,命令葛大人不许在纠结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大将军、季冷、苏清漪、鼻涕虫一直没有离去。见刑真出来立时破涕为笑,围在木讷少年周围嘘寒问暖。
孩童之间心性纯良,不会想到葛大人所思的来财路。但却打心底不喜欢肥胖县令,离开前不忘回头盯着府衙义愤填膺。
木讷少年双拳紧握一语不发。
刑真家住青阳镇后山茅屋,大将军和季冷去镇上抓药未归,苏清漪和鼻涕虫忙着做饭,刑真独自一人靠在焦黑的木桩旁。身下是一块红色的石板当做板凳。
木讷刑真心有感触,如果父母健在便不会像今天这般受辱了吧。可怜少年的记忆中,一直奔波在搬家的路上。
每次找到新的定居点,过不了几天又要更换。一次次搬家的路途中,记忆模糊的父亲迷路了。
刑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哪,只知道远行途中,父亲说是出去找些食物,模糊的男人身影从此一去不返。
这么多年过去,木讷少年刑真终于明白父亲凶多吉少。多次想再去一次父亲丢失的地方一探究竟。或许是心存一丝希望,想要看清模糊的身影并且牢记心底。
只是碍于现在年岁太小,没有自保的能力,不能出门远行。
母亲一直身体不好,搬到小镇后方才看到母亲有所放松。念叨着终于可以安稳过上几年。
可是身体每况愈下,没熬过当年的寒冬。刚刚搬到小镇的第一个除夕前夕,病魔缠身的母亲便撒手人寰。当年的木讷孩童只有五岁,时间匆匆一晃八年,如今木讷少年十三岁。
母亲样貌记忆犹新,高大的身材终日面色惨白,就连双唇也是发白,没有多少血色。
虽是高大,说话总是温声细语。至少在刑真的印象里,没有见过娘亲发脾气。
临终前高大女人近乎耗尽所有力气,握着五岁刑真的小手反复叮嘱:“我的儿,你要记住。咱家现在虽然穷困潦倒,但是你绝对不能看轻了自己。永远要相信自己是最棒的,最尊贵的。刑家现在就你一个独苗,绝对不能卖身为扑,断了刑家的香火。”
“我儿不笨,我儿不愚钝,我儿是最好的。以后做事情,一遍不成就做两遍,两遍不成就做三遍,总有一天会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破葫芦要好好保管,能装酒最好。没钱装酒可以装水,每天必须喝上一口。切记保管好小葫芦,刑真最重要,葫芦第二重要。”
刑真依稀记得,娘亲或许是怕丢下一他人太过伤心,临终前不停抚摸这五岁孩童的小脑袋瓜。高大女人眼圈晶莹闪烁,却没有滑落眼底半颗。
直至娘亲停止呼吸和心跳,仍然睁着眼睛定定得看着弱小的孩童。死不瞑目亦不想瞑目。人间无奈复无奈,少年形单且影只。
对于娘亲的叮嘱刑真做的很好,希翼着自己足够听话,能够使得娘亲满意,托梦给自己一个温暖的笑。可是梦想终是梦想,未曾有过成真。
五岁孩童自己生活。踩着小板凳做饭,拎着小水桶打水,省吃俭用能洗衣能自理。铁匠铺子打工养活自己,就这样八年时间平安无事。跌跌撞撞由五岁成长到十三岁。
说起铁匠铺子不得不说青阳镇的两位善人,一位是铁匠铺子的商叔。是一位不算高大却健壮结实的汉子。
商叔叔的性格颇为豪迈不拘小节,对自己也不拘小节。胡子几天收拾一次,经常面庞挂着一层胡茬。
衣服不用多说,常年的黑色长袍,春夏秋冬始终一个样式。若不是妻子商氏看得紧经常换洗,怕是这位商叔叔的衣服穿一年下来不会主动更换一次。
商叔叔是鼻涕虫商洛奇的父亲。收养了孤儿季冷,又在刑真孤苦无依时,主动找到孩童,让其在铁匠铺子工作,赚些小钱儿养活自己。
铁匠铺子夫妇对刑真照顾有加,特别是商母,对商叔叔和商洛奇经常连打带骂,却从来没有开口骂过刑真一句。
这点很是难得,铁匠铺子的杂工学徒,包括收养的孤儿季冷。无一人能逃脱商氏的魔爪,唯独刑真除外。
商氏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那种,每次破口大骂后不过一刻钟,依然会给铁匠铺子众人准备美食。虽说粗茶淡饭,不过经商氏烹饪后,独有一番风味。
刑真虽木讷,但是能感受到商氏夫妇的善意。言语不会表达,却将感激记在心底。现今不能报答商叔叔夫妇二人,只得把感激之情放到铁匠铺子的季冷和商洛奇身上。
另一位善人是青阳镇私塾的苏先生,整日身着白色儒杉,好像也是就那么一件衣服、头带术氏冠,还有一柄没剩几根羽毛的羽毛扇。
苏先生也收养了一位孤儿,就是大将军。苏先生主动找到刑真让其去私塾读书识字,而且不收分文。
说来也巧,刑真也曾疑问过。为什么商叔和苏先生可以收养其他孩子,唯独对他刑真只字不提。木讷少年有疑问但没有抱怨,依然对二人感激无比。
也想过问及二位恩人,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各收养一名孤儿,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询问。当然说商叔和苏先生是善人,不仅仅是因为收养孤儿。
对待小镇人同样是能帮则帮,事无巨细热络切由大方。青阳镇居民对这两位黑白男人口碑一直不错。
私塾的气氛比铁匠铺子安逸多了,苏氏为人大方得体,而且还是一位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女红无所不会。
这些倒是没教刑真和大将军,只是单独传授给了他们的独女苏清漪。
有着两位善人的帮助,从此刑真就过上了上午铁匠铺子做工,下午读书识字的生活,一做就是八年。
八年间结交了铁匠铺子的季冷和商洛奇,私塾的苏清漪和大将军。商叔和苏先生也是好友,故而这五个孩子经常一起玩耍,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
刑真不怕铁匠铺子的苦累,也不怕自己一个人时候的孤单,整整坚持了八年,从未想过卖身去大户人家做个仆役。
刑真在铁匠铺子从鉴别石料的小工做起。知道自己愚钝反应慢,所以每次有新到的石料,便先于他人挨个仔细检验一番,方便选料时不耽误时间。
做了四年的挑选石料小工,第二年的时候主动请求和商叔一起进山选石料。一次又一次山中夜宿,一次又一次跋山涉水。刑真跟着商叔几乎走遍了小镇附近的所有大山,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石料。
七岁孩童爬山涉水苦不苦?答案理所当然。木讷少年每次被问及累不累的时候,刑真都会老实回答:“累。”
但是小身板子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反而先一步走在商叔前方。夜晚时才会独自一人,一边挑破脚上的水泡,一边偷偷摸着眼泪。
兴许是商叔人粗心细,带着刑真入山选料,第一次只走了半天路程,第二次走了大半天路程。不知过了多少次,方才领着刑真在山中过夜。
九岁时开始打铁锻造,刑真身体瘦弱力量小,又掌握不好铁锤的力道。不是力道过轻就是落锤跑偏,木讷少年不气馁,别人休息放松,木讷少年轮着铁锤叮叮当当。
其他徒工食时初开工锻造,刑真寅时便生火开工,夜未退天未明,小身板子叮叮当当。
读书识字亦是如此,下午私塾用心听讲,回家晚饭后,不忘复习当日所学。每天都要比别人付出双倍的时间。人虽木讷却没有被其他弟子落在身后。
关于破烂小葫芦,木讷少年怕丢失,所幸系在腰间裤带上。小葫芦也不知道传下来多少年了,黄*色的外皮早已摩擦得脱落一半。
剩下一半还是因为一层油光锃亮的包浆,而没有继续脱落。总之包浆下面一半黄一半黑。
公堂遭受不公的委屈,承受掌刑的抽打,木讷少年没有屈服亦不伤心,有的只是不服。当响起父母亲人,少年心湖泛起涟漪,心湖堤坝亦决堤。清澈眼眸中晶莹闪烁,有思念有心伤。
云朵之上亦有变化,黑衣老人轻咦一声:“升龙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小镇秘密不少?可惜不能跨界一探究竟。”
白衣老人冷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你高高在上,依然有你看不懂的地方。这就是天意。”
“困龙大陆的刑真家族只剩一人,你又何必步步紧*逼。小位面少年而已,何必赶尽杀绝?“
黑衣老人不屑道:“懒得和你解释,志不同不相为谋。正如你提议和他们死战到底,我提议和他们握手言和。你我不在一条战船,自然不会为对方着想。”
白衣老人反问:“和他们合作,我们还是自己吗?"
黑衣老人自语:“是不是自己我不知道,不过活着就好。总比魂飞魄散要强得多。”
“升龙气已经消散,看谁还能阻我。当头炮隔山打牛。”
白衣老人:“策马奔腾防守反击。”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云朵之上两位老人,每落一子都要沉思良久。在二位老人眼里不过尔尔,可放在小镇上却是时光匆匆。
0003 少年意志坚 雷击有诡异
打铁为生的木讷少年没有闲钱买酒,里面一直装的是清水。刑真拿小葫芦当做水壶,每天岂止一口,渴了就喝习惯成自然。
还别说,小葫芦里面倒出的清水,总是有一股子甘甜清爽。不仅刑真喜欢,大将军、季冷等好友也喜欢,有事没事喝上两口。
这不买药回来的大将军和季冷,以及做好饭菜的苏清漪和鼻涕虫。各自端着大碗,里面是小葫芦倒出的清水。
五个小大人举起白碗同声道:“干杯。”确切的说是四个,刑真只能举碗,开口说话还有些不方便。
五个小孩儿席地而坐,所谓的酒菜无非是夏季成熟的青菜和山上的野菜。不过孩子们吃得开心喝得也开心。
就连每次张口呲牙咧嘴的刑真,在这种氛围下也会感到很满足。每天能如此快乐,当真很幸福。
高出刑真一头的大将军,灌了一大口清水,打断欢声笑语道:“季冷,你鬼主意多,想想怎么收拾四大家族的这帮畜生。敢欺负清漪妹妹,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这主,虽然寄住在私塾,却没有一点斯文人的样子。张口闭口打架报仇。
生活在铁匠铺子,却斯斯文文初备俊美胚子的季冷。思索片刻后说道:“钱孙刘赵四家的公子,现在必然有所防备,来回往返私塾走在一起,怕落单而被我们报复。”
“想要逐一击破他们,就得挑选适当的机会。钱家的钱宇喜欢听评书,可以先摸清他听评书的时间和习惯。”
“孙家的孙浩,喜欢看皮影戏,同样找出习惯和时间。”
“刘家的刘哲喜欢喝酒看戏,赵家的赵欢今年十五岁了,爱好也比较特殊。听说最近好像偷摸去了翠红楼。”
大将军、刑真、鼻涕虫同时好奇询问:“翠红楼是做什么的地方?”
这也难怪,生活朴实的孩童,酒楼都没去过,又怎么会知道烟花柳地是为何处。
季冷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鼻涕虫商洛奇刚刚吃完一根黄瓜,摸了一把嘴角的咸酱含糊不清道:“翠红楼一定是卖各种五颜六色糕点的地方。”
其余少年举手赞同:“此话有理。”
刑真喝口清水,嘴角抽搐几下含糊不清问道:“清漪,他们今日为何找你麻烦?”
小脸儿灰尘扑扑的女孩开口时,嗓音清脆悦耳。
“听说父亲发现赵欢去翠红楼,告诉赵家家主了。”
一群少年不明所以,不就是买些花花绿绿的糕点,没犯多大的过错,怎么会如此记仇呢。
大将军挽着袖子嚷嚷着:“管他犯什么错的,欺负我们的清漪,又害得刑真被打,挨个拎出来腿儿打折。”
刑真又问,这次是问向清秀少年季冷。
“把他们挨个收拾了,不会连累苏先生吧?”
季冷回道:“肯定会连累苏先生的,四大家族在小镇有钱有势,苏先生只是一介教书先生。不说其他,私塾好像是四大家族出钱建造的。”
刑真思索片刻:“我看还是算了吧,清漪没吃什么亏。我这脸过几天就好,牙齿更不用说,本来就该换牙了。”
大将军顿时不干:“这怎么行,亏不能白吃。”
刑真目露坚决:“不行,苏先生有恩于你我,不能恩将仇报。”
看到刑真此时的目光,剩余四位少年不禁打个冷颤。对这种目光不是畏惧而是敬佩。
上次出现这种目光,还是在两年前。
大将军十二岁,刑真和季冷十一岁,苏清漪九岁,商洛奇八岁。五个小娃娃被商叔和苏先生带到小镇周围的深山老林。
这二位平日间听温和的长辈,当日不知是哪根儿劲搭错,说是要锻炼他们的胆魄。
结果五个小家伙被扔到深山老林里自行过夜。当中唯独刑真有些野外过夜的经验,拾些干草生起火堆。三个年纪稍大点的刑真、大将军和季冷轮流守夜。
结果轮到季冷时,没顶住困意半途睡着。导致火堆熄灭。五个小孩睡梦中被一群瞪着绿油油眼眸的野狼围困。
除却刑真外,第一次见此场景的四个少年,无不牙齿打颤身体打摆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包括比同龄人高出一头的大将军,亦是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黝黑清瘦的刑真,目光坚决丝毫不见胆怯。大有狼咬我一口,我返咬狼一口的架势,兽性十足。
小小身影毫不畏惧,和群狼首领对峙,居然逼迫一人多高的头狼后退一步。
当年的木讷少年十一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体现的淋漓尽致。换做常人家这么大的小孩面对群狼,恐怕是哇哇大哭之余屁股尿流。
刑真一人的勇敢掩盖了大将军等人的骨气,其实这些小家伙做的都不错。虽是惊恐,但是还不至于鬼哭神嚎和野狼比嗓音。
还好悲剧没有发生,在群狼怒吼将欲发起攻击时,不知为何突然退走。常年坚定石料,刑真眼里极好,只有他清楚的看到,群狼头顶有青烟升腾,像是被雷劈中。
十一岁少年刑真有此勇气,当真让其他孩童刮目相看。纷纷竖起大拇指,刑真阵型。可惜好景不长,群狼刚刚退走,刑真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紧张后的放松,整个人虚脱无力瘫软在地。第二天刑真被高大少年大将军背回家中的。这些不重要了,大难不死的少年们一致认为是刑真吓退群狼。这份胆魄更让少年们敬佩。
事后大将军和季冷问过刑真,当时到底怕不怕。
后者回答很简单:“怕得要死。”
不仅如此,在这些孩童的记忆中,刑真还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这个黝黑清瘦的少年却能做到。
大将军喜欢舞枪弄棒,特别心意说书先生口中的龙雀战刀。人也是每天拎个棒子骑个扫把哼哼哈哈,幻想着自己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刑真听闻后,每日拂晓之前起床,夜色仍然漆黑。小小身影独自上路,行至石山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昏暗中仔细辨认石料,精挑细选立时三个月。利用休息或者吃饭的空余时间,不断淬炼打磨。前前后后立时四个月,铸造出一柄印象中的龙雀战刀。
龙雀战刀成型的一刻,刀锋银芒闪烁,盘旋刀背的一龙一凤宛若活物栩栩如生。
龙雀战刀整体长一丈,重八十八斤。刀柄占整体三分之二。
刑真、季冷加上小鼻涕虫,三人累得汗流浃背,方才将战刀抗到私塾。大将军见到后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龙雀战刀太重,大将军挥舞不动。至今仍在私塾安静的摆放。不过大将军每天擦拭,战刀一尘不染漆黑如墨,唯有刀锋寒芒闪烁。
铁匠铺子季冷不喜欢打铁而是喜欢看书,独钟一些纵横家的韬略文集。相中了书铺的一本韬略集,乃是孤本价格昂贵。清秀少年几次在书店门口徘徊,终因囊中羞涩而不得。
刑真傻人有傻办法,每日私塾放学,必定跑到书铺看书,一直看到店铺打洋。
人木讷脸皮也厚,店家的各种怒骂全当耳旁风。什么白看书不花钱,什么别弄脏我的书之类的讽刺话语,木讷少年充耳不闻自动略过。
后来逼得店家脏话连篇,好在老板是个文化人。骂人不连累爹娘,也不动手动脚。
就这样刑真硬生生手抄一份韬略集,里面到底有多少错误和遗漏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季冷看到一张张白纸上面写满密密麻麻蝌蚪文字的时候,拍了拍刑真肩膀沉声说了句:“谢谢。”
苏清漪是团队唯一的女孩,在各方面颇受照顾。喜欢山上的一种通体鲜红的小鸟。几位少年满山遍野的寻找,终于找到一窝幼崽。无奈树太高,又有一只丈许长的大鸟一直徘徊。
几个小家伙垂头丧气悻悻而回。为此小姑娘不只一次哭鼻子,但是坚决不肯让同伴们再次去冒险,大红鸟看着就凶,小姑娘害怕,也害怕同伴们受伤。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刑真整日一瘸一拐,并且经常满身伤痕。别人问及为何如此,木讷少年居然学会说谎,什么走路不小心,打水太多做饭小板凳不牢靠等,无所不用。
功夫不负有心人,刑真终于鬼使神差抓得一只火红小鸟。
苏清漪满心欢喜,对小红鸟精心饲养,取名为小红。现在的小红,除了刑真以外,是苏清漪最好的朋友。大将军和季冷对此意见颇深,可惜拗不过小姑娘。
巴掌大的小红鸟,时常站在苏清漪肩头,为此小姑娘特别喜欢穿红色衣服,和小红一模一样。只是今天苏清漪被人欺负,小红受惊吓飞走。
对此大将军和季冷没少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刑真这股子狠劲。多摔几次,被大鸟啄几口而已。
只有刑真知道,不只是啄几口而已。最后一次偷摸捉到小红,大鸟发疯一般,对刑真不死不休紧追不舍。
若不是大鸟头顶有青烟升腾,恐怕抓回去的就不是小红,而是刑真被大鸟掠走当做鸟食。
在鼻涕虫商洛奇眼里,刑真不是人而是神。小鼻涕虫偶然下看到所谓的神仙,轻轻一跃横渡小溪。羡慕的不行,整天吵着嚷着自己要去做神仙。
经常玩耍洗澡嬉戏的小溪接近丈宽,一般人肯定做不到,为此小鼻涕虫懊恼不已。几次梦中的自己如那神仙,横越小溪。
几位少年不服气,找了个稍微狭窄的河道试了几次。大将军越过四分之三,刑真越过三分之一,季冷越过二分之一。孩童们知难而退一一放弃。
从此以后,小溪边多了一个黝黑少年。每天干爽得出现在小溪旁,返回时全身湿漉漉,而且肌肤上布满淤青。
笨鸟先飞,刑真是牢牢记住了。可以笨可以不行,绝对不可以放弃。刑真牢记在心,一次跳不过去便两次,两次不行就两天。少年在成长体力也在成长。
当刑真越过小溪时,鼻涕虫差点拜师学艺。
回到坐在一起的孩童们,经过一番商议后,最终决定暂时放下打架事件。一来的确不想连累苏先生,二来拗不过刑真的耿直脾气。带着怨气接受现实。
欢聚笑闹终有时,再说了,刑真的小茅屋只有一张小床,容不下这么多人居住。
欢笑离去,孤零零的茅屋回复平日间的沉寂。黝黑消瘦的木讷少年,独自一人坐在雷击木旁若有所思,当然板凳还是那块鲜红的石板。
雷击木是刑真除却大将军等人外,唯一可以谈心的朋友。或许可以说是一个人受委屈后,木讷少年倾述新心声的对象。
身后的雷击木像是一颗焦黑的树桩。青阳镇没有人知道这颗雷击木何时出现的。
镇上年岁最大的老人,说他爷爷的爷爷时就有这颗雷击木。到底能追溯到几代祖爷爷,不得而知。
焦黑木炭坚硬异常,小镇曾有人想劈开一探究竟,或者拉回家当做烧火柴。
可是无一人成功,刀斧锯错无一能伤害雷击木分毫。更为诡异的是,所有意图损害雷击木的人,全部在一月之内无疾而终。
后来大量神修和武者涌入小镇,有胆大不信邪者,前来试探一番仍然无果。
而且所有出手过的神修和武者,同样在一月之内无端暴毙。查不出死因看不到外伤,唯有体内神魂消散。从此无人敢探究雷击木真相,焦黑木炭成了青阳镇的未解之谜。
刑真茅屋所在地,也成了青阳镇的不祥之地。
0004 梦境假亦真 少年没心肺
在困龙大陆,神修相当于神仙的存在。武者就要差上许多。神修生命悠久可掌管山河,更像是传说中的不老神仙。
武者就没这么高待遇了,寿命短板不说,更没有变幻莫测的术法神通。不过事无绝对,相同层次的神修和武者,被后者近身后,神修十有**小命不保。
神修中唯有一种剑修,可以跟武者睥睨。飞剑一出千里之外取敌首级,可谓是霸道的不讲理。
凡俗眼中的神仙无法逃脱雷击木的魔咒,这种影响就太大了。以至于雷击木方圆千丈内,被视为不祥之地
连带着刑真所在的小茅屋,也成了不祥之地。所以这里甚是冷清,极少有人往来,就连飞鸟好似也不愿经过。
也有谣传,说是刑真的母亲是因为雷击木的诡异而身亡。对此谣言刑真不屑一顾,他深知娘亲的身体,完全是病故,和雷击木没有丝毫关系。
娘亲病故后,四下无人时,黑炭一般的雷击木,成了刑真唯一吐露心声的朋友。
同是在娘亲病故的当年,木讷少年无视小镇人的劝说,留在娘亲一草一木搭建的茅屋。
刑真五岁无力干活,刑母久病每况愈下。刚刚来到小镇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
刑母自力更生,带着五岁的刑真搭建自己的新家。高大确体弱多病,一天辛劳下来所剩力气无几。羊脂美玉的手掌已然面目全非,血水混杂这浓水,每次洗干净没多久,粘稠的红黄液体便会再次从肌肤当中溢出。
或许是搭建好茅屋,刑母完成一桩心愿有所解脱,也或许是回光返照的力气,耗尽所有心神搭建可供刑真居住的茅屋。茅屋落成刑母大病不起。
苏先生和商叔叔多次要求刑真搬到他们家居住,不是收养,是用劳动换取居住费用。木讷少年执意不肯,不是因为钱财,而是他想留在娘亲建造的家中,只有这里才是他自己的家。
家虽破但是可以挡风遮雨,家虽穷却是心底抹不去的牵绊。
娘亲病故后,木讷少年把雷击木当做朋友,害怕有一天雷击木也会消失。心血来潮,拎着小葫芦为雷击木一次又一次的浇水。
只是刑真不知道,正是第一次用小葫芦为雷击木浇水的时候,青阳镇突然间升龙气凝聚。
八年过去坚持不懈的为雷击木浇水,今年春天奇迹般的在焦黑木炭上生出一颗小嫩芽。
一弯柳叶在风中摇摇欲坠,却和木讷少年一般,坚韧的走过了春天。夏天临近结束,小嫩芽还是小嫩芽。
木讷少年长高少许,小嫩芽却没有长大丝毫,还是春天一般的柳叶一弯。
刑真坐在鲜红色石板上,斜靠在雷击木旁,佛摸着小嫩芽自言自语碎碎念:“小嫩芽小嫩芽快快长大,不然秋天来了又要凋零。”
刑真非常喜欢靠在雷击木旁自言自语,或许在木讷少年眼里,是在和雷击木对话。
更喜欢一个人坐在雷击木旁边睡觉,因为刑真斜靠着雷击木睡觉,经常会做一些美妙的梦。
每次都是光怪陆离五花八门的梦境。但是有一点相同,每次梦境中,都会出现一位漂亮的神仙姐姐。
刑真不知如何形容神仙姐姐的美貌,在他眼里娘亲是最美的,可是看到神仙姐姐后,发现神仙姐姐和娘亲一样美。
娘亲是那种身形高大却心思细腻,无处不透露出关爱的美。神仙姐姐是小鸟依人,却仿佛蕴含凌厉的锋锐气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美。
不过在梦境中,当神仙姐姐走进木讷少年刑真时,当真是又喜又怕。喜的是每次梦境的美轮美奂心想所至,怕的是神仙姐姐无形中散发的锋锐。
记得刑真靠在雷击木旁,碎碎念着:“长大了多赚钱,就能买得起糖葫芦了。”
念叨不久便双眼朦胧昏昏欲睡,那次是神仙姐姐第一次出现在梦境中。热闹的小镇集市中,一身白裙纤尘不染的神仙姐姐笑盈盈走向木讷少年。
好似认识很久,自然而然的拉起刑真的小手儿。也不理会木讷少年当时紧张兮兮的样子,自顾自拉着少年在纺市溜达。木讷少年稀里糊涂傻傻的跟着,更多的是出于对这位神仙姐姐的惧怕又亲近。
少年有些纳闷这种奇怪的感觉,可又找不出具体原因所在。
经过卖糖葫芦摊位时,仙女姐姐有意拉着刑真围着转圈,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追问:“想吃吗,想吃给你买一串。”
无意中散发出的锋锐气息,吓得木讷少年小腿转筋,哪里还敢多想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小脑袋摇晃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要不要。”
神仙姐姐掩嘴轻笑:“错过这次没有下次哦!”
刑真坚定的回答:“不要” 是真不敢要。
俗话说女人是善变的,自古流传的即使不是真理,也有它一定的道理。在纺市来回绕圈,神仙姐姐拉着木讷少年又回到糖葫芦摊子,继续问着。
“想不想吃,想吃给你买一串。”
渐渐的刑真不在像当初一般惧怕神仙姐姐,仍然摇着脑袋不要.
神仙姐姐又拉着木讷少年继续逛荡,路过肉包子时,路过烤肉串摊位时,路过糖人儿摊位时,都会问刑真要还是不要。
路过好多美食摊位,神仙姐姐就问了好多遍。最后又走回糖葫芦摊位,老话从谈继续追问。
刑真至始至终重复着两个字:“不要。”
神仙姐姐颇为诧异,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要呀?你不是很想吃吗?”
刑真给出了一个差点让神仙姐姐吐血的答案,同时又让神仙姐姐很满意的答案。
“这是在做梦,我担心同意后,吃着吃着咬破舌头,梦就醒了。”
神仙姐姐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好心给你点回报,你却不要。不过回答很中肯,有那么点样子。“
当刑真梦醒时,手里真攥着一串糖葫芦。纠结了半天怕是有人坑害于他,头脑木讷的少年,直至想了一个时辰才明白过味,真相坑害他不用给糖葫芦这么麻烦,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明白前因后果的刑真,不在犹豫,尽情享受酸爽和香甜。
一次美梦过后,刑真意犹未尽。打那日起有事没事就跑到雷击木旁边睡觉。
雷击木旁边从此多了一个爱睡觉的清瘦黝黑少年。,雷击木下面每次的睡眠香甜无比,可就是无法梦到神仙姐姐。
又是冥思苦想寻找原因,也不知过了多久,刑真方才突然开窍,睡觉前少了一些碎碎念。
从此雷击木旁又多了一个梦呓少年。仍然没有神仙姐姐出现。直至刑真看到小镇有神仙御剑飞行,跑到雷击木下感慨一番后昏昏欲睡。
神仙姐姐出现后二话没说,环抱木讷少年腰肢,直接拔地而起掠上云海。脚踏祥云凌空飞度,耳畔狂风呼啸奔腾。
似意犹未尽,神仙姐姐猛然加速。狂风变成了飓风,拍击面庞有口难言。整个面部在风力挤压下扭曲变形。
刑真算是明白了,每次梦到神仙姐姐必然伴随着胆战心惊。第一次被气息震慑,第二次更是死去活来。
刑真紧紧搂住神仙姐姐的杨柳细腰,生怕姐姐抓不稳而脱手。这若是掉下去岂不是粉身碎骨。虽是梦境,仍然感觉会被摔死。别真个大梦长眠从此不醒。
第一次感受翱翔云海上方的刑真,没得心思欣赏风景。落回地面后双腿轻飘飘,头脑晕乎乎,还有点天旋地转。
神仙姐姐笑盈盈询问:“拍不怕。”
刑真毫不犹豫的回答:“怕。“
“想不想再来一次了?”
“想。”
这次神仙姐姐仍然还是很满意刑真的答案,果真又来了一次。
少年终究是少年,第二次飞掠云海仍然无法摆脱紧张,所谓的御风翱翔的快感丝毫没感觉到,登高一览众山小心思,也没来的及大成。
当刑真苏醒后,发现自己是真的晕晕乎乎。从雷击木到茅屋不过十多丈的距离,黝黑少年摔了三十多胶,踉踉跄跄返回茅屋。差不多走一步摔一跤。
摔得鼻青脸肿,刑真却觉得这个梦值了,能再来一次更好,多摔几次没关系。
这种梦很奇怪,每次相隔许久。最少一年多则三年。最后一次也就是上次梦到神仙姐姐,两年前的一次美梦,最融洽的一次。
神仙姐姐身着黄色纱裙,坐在小溪岸边的青石板上。光着小脚丫浸泡在清澈溪水中。欢快的鱼儿在小脚丫周围摇曳。
神仙姐姐招了招手,示意刑真走近说话。木讷少年会意有误,临近后学着神仙姐姐坐在青石板上,脱下鞋袜后也将小脚丫浸泡到溪水中。结果鱼儿呼啦一下逃向四面八方。
神仙姐姐捏着鼻子责问:“谁让你脱鞋泡脚了?“
刑真略带羞赧,只是肌肤黝黑,稍有微红看不出来罢了。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
“我、我看神仙姐姐这样泡脚,就、就学着神仙姐姐的样子。”
“哦?你叫我神仙姐姐,为什么呀?”
“我想想啊,姐姐不但漂亮而且会飞。”
黄裙女子笑得合不拢嘴。
“既然叫我姐姐,问你几个问题,会如实回答吧?”
“嗯,嗯。绝不欺瞒。”
“你怕死吗?”
“怕!”
“假如知道娘亲是被人害死,你又打不过坏人。如果遇到那个坏人,可能会被他杀掉,你敢不敢出手?”
“敢。”
“如果是换做大将军、季冷、苏清漪和小鼻涕虫他们,你敢不敢出手?”
“敢."
"换成姐姐我呢?“
前几次的回答斩钉截铁,这次刑真犹豫了。考虑良久试探着问:“你是神仙姐姐啊,会飞的。怎么需要我出手呢?”
黄裙女子并未生气,反而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你别管我会不会飞,能不能打过敌人。可能敌人会比我更强,你出手帮我一定会死掉。敢不敢出手呢?”
刑真挠了挠头吞吞吐吐说:“敢、敢吧。”
黄裙女子故作佯怒:“怎么还带个吧字,你很不确定吗?”
刑真直言:“有点不确定。”
黄裙女子突然后仰倒在青石板上,躺下后抬起一只葱葱玉手,挡在额头前阻隔盛烈的阳光。
黄裙女子面向朝阳,嘴角上扬泛起如花一般的笑容。正如那生长在大地的鲜花,花幕向阳。
刑真学着神仙姐姐,却没有抬手遮挡阳光。盛烈日光下照耀的少年双眼微咪,不知为何,没心没肺得咧嘴开怀大笑。
刑真不知神仙姐姐为何高兴,但是神仙姐姐高兴,刑真便打心底高兴。
刑真不知为何有如此美妙的梦境,如此真实找不出瑕疵,他很享受这份美好的梦境。
醒来后的第二天清晨,刑真洗脸时,水中照映的自己,好像黑了许多……
现在的刑真,有些期待在梦境中神仙姐姐能现身帮忙,要回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公。可是梦终归是梦而不是现实。
木讷少年知道,只有自己努力,才会拿回自己的公平。十三岁只是人生的开始。
0005 小镇变故重 深夜谋算远
刑真斜靠在雷击木旁,碎碎念却没有梦到神仙姐姐。就算梦境满足一下自己的愿望也没达成。夜幕降临小镇被夜色笼罩。
夜色下却不平静。衙门后院横向生长的葛大人,或许是知道自己体重超标,饭桌上一个酒壶和一青花瓷口杯,下酒菜是一叠花生米。比起往日的大鱼大肉,今晚清淡许多。
葛大人端起口杯一饮而尽,未曾尽兴自己又倒满酒水连喝两杯。赞美一声:“好酒。”
随后拿起饭桌上的一叠银票,饶有兴趣得一张张翻阅。越往后看面额越大,葛大人的笑容愈发灿烂。
数着银票不忘自语:“四大家族为了孩子,我为了银子。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好好好。“
当当当有敲门声传来,葛大人迅速收起银票。所爆发出来的速度像是换了一个人,和肥胖的身躯完全不成比例。
从新端起酒杯装作吃饭的样子。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年过中旬一身素衣的师爷推门而入,走进葛大人身旁弯身行礼:“见过老爷。”
见是师爷进来,刚刚的遮掩瞬间全无。从新拿出银票放到饭桌,看向师爷大有一副同道中人的架势。
“没有外人咱俩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说。”
素衣师爷依旧恭敬:“回禀老爷,您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
葛大人小眼睛精光绽放:“四大家族和学院的强者见面了?”
素衣师爷回道:”是的,彩鸾学院的杜珍在钱家。合纵学院的吕逸深在在孙家。天罡学院的杨潇在刘家。九华学院的司马农在赵家。“
葛大人咦了一声:“彩鸾学院不是只招收女弟子吗?钱家的钱宇不是男儿身吗?他们邀请杜绣珍去作甚?”
素衣师爷回答:“钱家是为长女钱东东拉拢关系,听说钱家找人鉴定过,钱东东的神修资质比钱宇要强上不少。且听说钱家还联系了云岚宗的温子然,想让钱宇进云岚宗修行。”
葛大人随意打发道:“随便他们了,咱们要的是银子。他们四大家族能送自家弟子进学院是荣幸,无法送进去也怪不得咱们。你我只不过是牵线搭桥而已 ,成与不成和咱俩没关系。”
师爷连忙回应:”是的是的,听说钱家有点儿不甘心。想让钱宇进入天罡学院,无奈刘家实力和他不想上下,只得退而且其次选择其他宗门。“
葛大人随性道:“无可厚非,学院的死亡率比帮派宗门小上许多。谁也不愿意见到自己孩子无缘无故死于非命。门派里面的弟子,有些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十年二十年后不见自家孩子探亲,方能猜测到凶多吉少。”
师爷道:“老爷言之有理。”
葛大人挥挥手下逐客令:“先回去吧,你的那份少不了。发俸禄的时候一起给你。”
师爷躬身行礼:“谢过老爷栽培,小得这就告退。”
素衣师爷转身的一刻,眼底透漏出的满是厌恶。
再说钱家高门深院,因有贵客临门打扫得格外干净。装饰奢华的会客厅内,钱家家主钱东海亲自为宫装妇人倒茶。
“杜仙子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受仙子余茵,我钱家事业必蒸蒸日上,还望仙子以后可以经常登门。”
杜绣珍不想说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道:“钱家主有事请说,不必拐外抹角。”
钱如海拱手抱拳身段放低:“杜仙子慧眼如炬,没什么能瞒得住您。是这样的,我家长女钱东东如今年龄正好够学院的标准,找人鉴定过资质也说的过去,还望杜仙子从中帮忙沟通一二。”
正姿端坐的杜绣珍缓缓开口:“钱家主要失望了,我只是学院选收弟子的导师。带回学院后还会有学院长老勘验,不合格一样会被遣送回来。”
话没说死,钱如海知道里面有戏。啪得一声打个响指,一位妙龄侍女应声推门而入。
双手捧一精美锦盒,小心翼翼交到钱如海手中。
后者接过锦盒后小声吩咐:“没你事了,下去吧。”
侍女听命离开房间后,钱如海左右环顾,确定没人偷听后。慢慢打开手中的锦盒。
锦盒刚刚开启一条缝隙,整个房间顿时金光绽放,彻底将蜡烛的光芒掩盖。再观锦盒内部,一只金色凤钗安静躺在其中。
金色光芒如流水在凤钗周围荡漾,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钱如海颇为得意,将锦盒递到杜绣珍身前。
“这是倾尽家产托人在神修商会够得宝物,不仅样子精美,听说长期佩戴可以有助于神修的心境稳固。”
“还请杜仙子笑纳。”
杜绣珍是神修之人,眼界自然比钱如海高出许多。锦盒打开的一刹那,明显看到杜仙子眼神出现瞬间的火热。
可是当凤钗递到身前时,杜绣珍却故作推辞:“您这礼物太贵重了,收不得收不得。”
商场混的风生水起,钱如海对人情世故烂熟于心。话又没说死,仍然有继续说下去的余地。
“杜仙子不必客气。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杜仙子只要帮忙引荐,钱某人感激不尽。至于钱东东能否顺利加入彩鸾学院,全凭小女个人福缘。事情成了必然是杜仙子引荐之功,事情不成只怪钱东东福薄命浅。”
话以至此在明了不过,早已动心思的杜绣珍开始按捺不住,想要接过金色凤钗。
可是突然间杜绣针神色又是一变。只见宫装女子转头看向屋外。一抹流光咻得一声刺破窗户纸,进入房间内停留在宫装女子身前。
流光停稳后方才看清,是一个手指长的玉筒,晶莹剔透水润光泽。
杜绣针解释道:“钱家主莫要惊慌,这是神修的玉筒传信,是彩鸾学院发出的。必定有紧急事情,我先看看再说。”
轻轻抓住玉筒取出里面的信笺,杜绣针观看是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歉意说道:“恐怕要让钱家主失望了,彩鸾学院传来口信。青阳镇的升龙气消失,孩子的资质也会随之停止增长。”
“如此一来所有学院和宗门,会在近期选择已经观察良久的孩童,如有缘分便会带走。”
“这次升龙气消失动静闹得不小,半个困龙大陆都知晓。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有大量神修和武者进入青阳镇。数量将远远高于现在,小镇的孩童只怕不够分,有足够实力才能挑选心满意足的弟子。”
“为了争夺资质出众的弟子,修士间难免会发生争斗。一是为了抢夺资质出众的弟子,二是为了维护青阳镇的和平。四大学院会同时派遣一名长老进入青阳镇。不日便会到达。”
“选手弟子事宜全权由长老负责,到时我真帮不上什么忙。”
钱如海不肯放弃,擎着金色凤钗继续恭维:“不妨不妨,只要杜仙子在长老面前美言几句就好。”
杜绣针推开锦盒:“这等小事钱家主不必客气,倒时自然会帮衬一二。”
钱如海执意送出凤钗:“还请杜仙子笑纳,钱家感激不尽。”
“钱某还请杜仙子告知一二,学院观察这些时日,哪些孩童最有望被学院选走?”
杜绣珍沉思片刻缓缓道:“有大将军、季冷、苏清漪、商洛奇、魏林、许浩然、木亭兰、楚心云、李怀锦、于清露、方子成、兰陵阳、张天云、宋县哲。“
钱如海略有迟疑:“这么多啊?”
杜绣针微微点头后起身抱拳道:“我要回去准备一下迎接三日左右到达的学院长老,就不再此久留,钱家主多多保重。”
钱如海人老成精,再次推送锦盒:”望杜仙子收下,不要在做推辞。钱家一番小小心意,仙子不要嫌弃。“
本就有心收取凤钗,杜绣针顺势接过。道了一句:“该说的都说了,还望钱家主好生珍重。”
见杜绣珍急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钱如海的谄媚笑容逐渐收敛,转而换做阴沉似水。
夜色中有缓缓走出一高大身影,不请自来踏入会客厅内关上房门。拱手抱拳:“钱家主收获颇丰可喜可贺。”
钱如海抱拳回礼,略带迷茫道:“温神师说的哪里话,杜仙子放了一通迷雾阵,报出十多个名号来,叫我如何甄选?”
高大的中年男子留着一缕胡须,习惯性的捋了捋胡须笑道:“钱家主有所不知,杜绣针虽然报出了十四位资质上佳的孩童。不过你要知道,四大学院有四大学院的特点。”
“彩鸾学院只收女子,目标自然是苏清漪和木亭兰。前者女工女红样样精通,进而心思细腻。更适合以教法育人为宗旨的彩鸾学院。木亭兰商家之女,更多的市侩心思,不适合彩鸾学院。”
“天罡学院以武道为主,善于教习勇猛路数,大将军最为合适。”
“合纵学院以韬略兵法见长,从小饱读韬略集的季冷再好不过。”
“九华学院注重神修,一定会选择这些孩子中神魂最雄厚的商洛奇。”
钱如海听闻后,脸上迷茫瞬间消失,试探着询问:“只要针对这四个孩子就行?”
温子然疑惑问道:“你家不是只有一个钱东东要进入彩鸾学院,又关其他孩子什么事情?”
钱如海坦言:“温神师有所不知,钱孙赵刘四个家族生意皆有往来,一向是同进同退。想在想来其他三家应该和我遇到的事情差不多。”
“而苏清漪和大将军同住私塾,季冷和商洛奇同住铁匠铺子。到时我们两家联手对付一家,胜算更大。这样即可以得到生意往来的人情,也增加胜算,何乐而不为。”
温子然捋着胡须:“此话有理此话有理。”
钱如海道:“温神师再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温子然:“好说好说。”
没多久,钱如海捧着一个木盒进入会客厅。放到桌案打开后,里面装着满满的特殊金币。
钱如海笑道:“实在不知温兄喜欢什么,特意备下了百枚龙语钱,还望温神师笑纳。想买什么自己随意支配。”
温子然没有客气,大大方方收捧起一盒子金币。
两个相对而站的男人,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
0006 狭路夜下逢 茅屋清水缘
青阳镇的青石板路,两边是一人高的泥墙,墙边矗立一排高大的杨柳。一十六七岁少年和高大老人并肩而行。少年在前,老人后让半个身子。
少年一身锦衣华缎,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高大老人身形健壮,满头银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走在前的少年开口询问:”德公公,咱们大隋不是有谍子在这边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寻找客舍,安排给碟子不行吗?“
身后的老人尖声细雨:“殿下有所不知,四大学院为了避免小镇慌乱。规定任何势力只能进入小镇2人,咱们进来前,谍子必须提前离开小镇。”
锦衣少年悻悻然:“还好四大学院不喜欢参与世俗纷争,不然就没有什么大隋王朝和大卢王朝了。全部变成学院的天下。”
“殿下所言极是,大多山上势力不喜欢参与世俗纷争。活的年岁大了,看得开了。”
“德公公不用每次都叫我殿下殿下的,就叫我杨轩或者公子。出门在外只有你我二人,更不用客客气气,咱们就像长辈和晚辈其乐融融,岂不快哉!”
“殿下抬爱,杂家愧不敢当。”
“说好了,我叫你德爷爷,你叫我小轩。”
“这怎能行,如此忤逆犯上的行为,杂家做不出来。”
“德公公不许反对,这是命令。” 说话时扬轩装作生气的样子。
“谢殿下厚爱。”
"又叫殿下了,不是说好了叫我小轩吗。“
“殿下、不小轩息怒,一时半会杂家有些改不过来。”
"嘿嘿嘿,德爷爷是看着我长大的,本来就是长辈啊。况且父皇对您宠爱有佳, 您老应该由此殊荣。“
“杂家能陪伴在如此明主身边,当真是三生有幸。”
“行行行,别酸了。你说这次父皇为什么让我来青阳镇挑选人才?”
“杂家不敢揣测圣意。”
“说了怕什么,父皇又听不到。说说看,咱俩的想法是否一致。”
德公公思索片刻缓缓道来:“那杂家就斗胆说上一回,以殿下的尊贵身份来挑选人才,更加显得大隋对有能之人的爱戴。被选中的人才经大隋培养后,会死心塌地效忠大隋,不至于翅膀硬了自己高飞。”
杨轩长叹一声:“话是这么个理,不过人心难测啊!”
德公公安慰:“殿下不必过于担心,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做出最大的努力,不管结果如何无愧于心。”
杨轩有些一筹莫展:“能不担心吗?e二十几年间大卢崛起势如破竹,大有吞并整个龙兴洲的架势。早晚会和我们大隋王朝一战。早日培养出更多的战将和谋士,已做万全之策。”
德公公由衷的赞赏:“不妄陛下对您悉心栽培,能够想到如此之远,众多皇子中唯有轩殿下一人。”
“德爷爷又恭维我了,其他皇兄皇弟只是想到没说罢了。”
“绝对不会的,杂家每日陪伴在陛下身边,从没听说其他皇子谈及此事。”
“哼,讳疾忌医罢了。大卢背后有强大的山上势力支持,正是如日中天。在父皇耳边说这些,怕刺痛父皇软肋,招致无妄之灾。”
德公公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出言提醒:”殿下谨言慎行。“
杨轩不怎么放在心上,随意说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躲不开的。”
“对了,德爷爷,你说青阳镇上有没有大卢王朝的人在?”
此时二人正好走到一处十字路口。落后半个身子的德公公,突然大步向前超越杨轩,高大身躯挡在少年身前。
沉声道:“不用问了,他们来了。”
路口对面树荫下缓缓走出二人,又是一大一小。中年男子虎背熊腰,十六七岁少年温文尔雅。
中年男子带着冷笑:“你们的谍报不行啊,我早就知道大隋杨轩会进入小镇。”
“若非路途有事耽搁,在来青阳镇的路上伏杀你们,效果会更好吧。呵呵,一位大隋王朝的皇子在外遇刺身亡,对大隋的打击可是不小。”
高大老人德公公如临大敌,档在杨轩身后凝重提醒:“小的是大卢皇子卢俊,和殿下实力不相上下。”
“大的是国师崇虎的弟子,大卢皇宫四品侍卫徐宪。实力不容小觑。别看他身材魁梧,传言是神修,而且是神修中最霸道的剑修。”
“此战在所难免,我若不敌请殿下自己保重。千万不要拖泥带水,能跑则跑。”
同一时间二人皆有动作,徐宪双手掐诀,一柄湛蓝色飞剑凭空出现。
德公公双拳紧握,身躯瞬间被金色甲胄包裹,双拳亦被金属包裹。
飞箭激射仿佛斩裂夜空的蓝色光束。德公公如金甲力士战在原地巍峨如山,双拳硬悍飞剑。
德公公不敢躲闪,他身后就是杨轩。公公闪开无异于是将扬轩顶在前方,成为飞剑的靶子。
一人掐诀不断一人拳影叠加,黑夜中火星四溅,如炸开的金色烟花。
这就是剑修的霸道,一柄飞剑可以让武者寸步难行。如果没有甲胄的保护,恐怕德公公现已命丧飞剑之下。
徐宪就轻松得多,手中掐诀不断,还可以谈笑风生。
“大隋底蕴不错,一个武夫第五境凝玄境的死太监,居然拥有一件上品宝器护身。不过没用,我的本命飞剑乃是玄品宝器,而且注重杀伐,看我如何破你。“
像是在解说,实际是在安慰卢俊。让其放心观战便是,不用有所担心,此战必胜。
话说困龙大陆的兵器和法宝,分为下品、中品、上品、玄品、地品、天品、半神和神器。
前两个境界没有对应的法宝,第三个境界对应下品。上品法宝所对应的是武者和神修的第六境,比二人的实际境界都要高出一层。
这种身价在山泽野修当中极其少见,可见大卢和大隋皇室对这二人都比较重视。
说话间徐宪手中掐诀骤然加快,湛蓝色飞剑突然光芒内敛。像是隐匿在黑夜当中。
滋啦一声伴随着飞溅的火星,得公公腹部甲胄突然被飞剑斩开,金色甲胄上足足一尺长的裂缝,鲜红血液滔滔而滚。
高大老人德公公见此情景不退反进,硬生生利用甲胄卡住飞剑,当然飞剑也更深的刺入老人腹部。
高大老人猛一咬牙,被金色甲胄包裹的拳头罡风呼啸。当得一声砸在飞剑之上,将其崩落在地。顿时长剑哀鸣好似人在哭泣。
飞剑一般是神修的本命飞剑,遭此重创飞剑主人难逃牵连。
徐宪喉咙一热鲜血上涌,高大身影蹭蹭蹭退出十余步。
借此良机高大老人手疾,抓起身后的杨轩纵身跃起。一跳十几丈高,身形呈抛物线落到二十丈开外的茂密杨柳中,借着夜色就此消失不见。
石板路上稳住身形的许宪,抓住欲追击的卢俊,缓缓摇头道:“别追了,惊动了四大学院的强者,对你我都不利。”
卢俊咬牙切齿道:“浪费了这次机会,不然回去一定会得到父皇重赏。”
徐宪无奈苦笑:“是微臣无能,还望殿下见谅。我又何尝不是损失惨重,而且还少了一份国师大人的赏赐。”
谨小慎微是没错,可是有些时候会错过机遇。德公公奔行不到半刻钟,便瘫软在地无力前行。
德公公叮嘱道“往小镇的后山跑,听说那里有诡异,神修和武者轻易不敢临近。在这里等着必死,跑到后山还有一线活的机会。诡异不是针对所有人。”
突然想起什么,努力大喝出声:“不行,殿下金贵之体怎么能陪着杂家冒险。您别管我,自己先行逃跑。出了青阳镇联系上大隋的碟子,可以安全护送你回去。”
高大老人用尽最后力气说完这些话语,便身子一软昏迷不醒,腹部的鲜血一直在流淌。
杨轩没做丝毫犹豫,抱起老人便冲向后山。根本没把德公公的后半句话放在眼里。
话说正在梦呓的木讷少年刑真,被急促的脚步声音惊醒。他既不是武者也不是神修,没有夜间明视的能力,看不清来人是谁。
不过来刑真这里的人,数得过来的就那么几个。大将军等四个小伙伴,以及赏叔夫妇和苏先生夫妇。
这些人为了不让刑真担心,每次夜晚来到此地,都会先喊话通报。现在来人只有脚步声没有通报声,显然是外人。
刑真猛然起身,弓着腰做好逃跑准备,大喝一声:“站住是谁?”
杨轩被突如起来的声音惊得不轻,险些没抱住高大老人,将其掉落在地。
待得听清是一少年声音,杨轩带着歉意道:“半夜打扰多有冒昧,还望公子见谅。”
"我爷爷被人重伤无奈逃到此处,现在爷爷昏迷不醒随时有生命危险,还望公子海涵,能提供一容身之所。“
刑真:“你等着。”
话音落后,木讷少年跑进茅屋,取出一个小火笼。在夜色下散发微微的暗黄色光芒。
刑真眼力一向极好,很快发现甲胄上有鲜红血液滴落。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甲胄包裹的老人。
刑真狐疑问道:“真的是你爷爷?看着不像。”
杨轩焦急回答:“远方爷爷并非亲爷爷,刚刚没说明白还望公子见谅。他老人家重伤在身,烦请公子提供一处歇息地方,容我给爷爷包扎上药。”
”我们不白用公子的地方,待给爷爷处理好伤口后,会给您足够的报酬。“
刑真经常观察人的面部表情,看得出来这位衣着光鲜的少年并非说谎。缓缓点头:“好吧,你们进茅屋处理伤口吧。”
杨轩说了一声:“谢谢。”
飞快跑进茅屋,将高大老人平方在唯一的小床上,刑真紧随其后。
后者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帮你看着,你去买些草药回来吧。”
杨轩:“谢谢公子好心,我随身携带草药和疗伤器物,麻烦公子帮忙取盆清水。”
刑真嗯了一声跑去偏屋,端着一盆清水回来后。发现床上果真摆放着瓶瓶罐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用来装药粉的值钱物件。
纱布剪刀等一应俱全。
木讷少年有些发蒙,一个人身上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吗?
0007 少年犯迷糊 婆婆不糊涂
刑真看的犯迷糊,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少年的身上,怎么会装得下这么多东西。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种叫做方寸物的东西。
所需器具药品一应俱全,只是这个动手忙碌的少年,让人看不下去了。笨的匪夷所思。
刑真心底有些小小兴奋,暗想:”居然有人比我还笨。“
杨轩好不容易将甲胄脱下,减掉腹部伤口处的衣物。一手举着皮针,一手攥着肠线。
杨轩看看左手在看看右手,顿时一阵头大。针线认识他,他不认识针线。书上说伤口过大需要缝合,但是没细说怎么缝合啊!
苦思良久仍然没有头绪,毕竟是皇子有些皇家脾气。气急败坏的杨轩,猛然将针线扔到床铺,啪啪两声脆响,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旁边的刑真,看得嘴角抽搐。这个少年真狠,对自己下手一点儿不留情。
刑真有些看不过去,也有点不忍心。这个少年对爷爷的感情真不错,有亲人的确是一种幸福。故而刑真对少年心生好感,对老人心生怜悯。
试探着问:“你如果不会,换我试试。”
杨轩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当即拱手抱拳:“有劳公子,辛苦您了。”
刑真傻笑:“我叫刑真,不叫公子。”
木讷刑真捡起针线,首先用袖子包住小手,将皮针放到蜡烛火焰上烧了一会。皮针是银针,热的快凉的也快。
皮针凉透后,刑真不紧不慢的穿针引线,然后熟练的开始缝合。
站在边上的杨轩佩服得不行,心底暗想:“这么小年纪什么都会,真乃神人也。如果资质好的话,带回皇宫父皇一定会高兴。”
不忘在旁边赞赏道:“刑真真行,这么难的事情也可以做成。”
黝黑的木讷少年没觉得这件事情多么困难,随意说道:“没什么啊,经常上山难免磕磕碰碰,开始的时候是商叔叔帮我缝合。后来伤得多了看得多了,自己就可以缝合伤口了。”
刑真越是轻描淡写,杨轩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佩服佩服,当真是高手在民间。”
刑真嘿嘿傻笑。
不多时伤口缝合完毕,经过介绍知道小瓶子里的具体药效后。刑真逐一敷在伤口缝合处,最后二人合力给高大缠了一圈纱绸。
对此刑真又心疼的不行,看到杨轩拿出的纱布薄如蚕丝绝非便宜货。这么好的东西说撕碎就撕碎,没有一点儿含糊,太浪费了。
茅屋就一张小床,被高大老人占领。屋子里面又充满血腥味儿,不怎么美好。
刑真和杨轩无奈下,各自拎了一条小板凳坐到雷击木旁边。
杨轩递给刑真一个小药瓶:“敷到脸上吧,淤血很快就会散掉。”
刑真没有矫情,道了声谢便接在手中,慢慢涂抹到肿胀的脸庞。
木讷少年想了想开口问道:“你爷爷好奇怪,为什么一点胡茬都没有。小镇上其他这么大年期的人,都有胡茬的。”
杨轩支支吾吾半天含糊其辞:“可能是爷爷刮得干净。”
刑真又乐了,他的确比我笨,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想半天。
“谢谢你的疗伤药,一定很贵吧?我现在没钱还不了你,不然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兵器,我给你打造一个作为补偿。”
杨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要你钱财。”
“小兄弟真是仗义之人,毫不犹豫选择帮助我们,在下感激不尽。”
这回换到刑真摆手了:“我是不想看到你失去亲人,没有亲人很苦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算是相识一场。得知道是谁吧。“
杨轩郑重回答:“大隋咸阳郡杨氏,杨轩。”
“以后有机会去大隋,一定要到我家做客,把你奉为座上宾,好吃好喝好生伺候。”
“一定一定,好吃好喝就行,伺候就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能照顾好自己。”
杨轩突然有些羞赧,吞吞吐吐道:“刑真,我能在麻烦你一件事吗?”
木讷少年脱口而出:“说说看。”
高轩难言:“我、我有点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刑真:“有的,你等着我给您拿。”
茅屋很近,取出饭菜片刻间的事情。刚刚吃剩的山上野菜、咸菜、还有黄米面的窝窝头。
第一次见到这些的杨轩颇感新鲜,吃了几口后便开始狼吞虎咽。这也难怪,皇宫大鱼大肉天天吃,反而是这些山菜咸菜难得一见。
人嘛总有个新鲜感,加之肚子饿得咕咕叫,现在正是吃嘛嘛香的时候。
杨轩嘴里塞得满满登登,含糊不清赞不绝口道:“好吃好吃,比大鱼大肉熊掌鲍鱼都好吃。这个黄色馒头也好吃,比白面的好吃,也比百米饭好吃。”
刑真又犯嘀咕了:“杨轩不是笨而是傻,满嘴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傻话。窝窝头怎么可能有白面馒头好吃……”
说回青石板路的一大一小,刘宪受伤不重。只是被打掉飞剑时体内灵气紊乱一下,稍微调息便可无碍。
“咱们也走吧,谍子已经告诉我哪里有资质不错的少年了。”
卢俊问道:“现在就去吗?会不会打扰老百姓?”
刘宪不以为意:“当咱们拿出足够的银子后,他们会非常乐意接待我们,而且还乐于让咱们常住。”
卢俊:“这样啊,有多远?”
刘宪:“回禀殿下,不远的,在平安巷,走过眼前的街道就是。”
青阳镇的有钱人家,全部集中在沿喜街。另外稍有有些钱财的是做生意的福旺街。
其余的街道巷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平安巷魏家,是一户生活拮据的家庭。一位老妪独自一人供养着十四岁的少年。
魏家的生活条件极差,魏婆婆老伴早逝,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儿子。俩儿子倒是有些出息,做了点买卖赚些钱财。
魏婆婆当时太穷苦,没钱供养两个儿子去私塾读书。也就没有什么良好的教育环境。
两个儿子赚到钱后,都在沿喜街买了大房子定居。儿媳妇不喜欢和马婆婆一起居住,俩儿子倒是都听老婆的话,真就不管自己的亲生母亲。
特别是二儿子,原配为他生子时难产,孩子活了母亲丢了性命。仅仅过了三天,这个二儿子又娶了一房。
二房不但讨厌婆婆,更加讨厌出生三天没娘的孩子。魏家老二所幸把这个小孩儿也扔到自己妈家。不管不顾随她们自生自灭。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魏婆婆喜欢嚼舌根搬弄是非。平日间和一些姑婆聊天时,无非是张寡妇门前经常有男人徘徊不干不净的。水洼巷兰家儿媳妇和公公眉来眼去的,一看就不是个好婆娘。
对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津津乐道,有时还会小声嘀咕一些大户人家的是非。比如木业大户的木家,儿媳妇有下人不用经常自己干粗活,挺好个事儿在魏婆婆眼里就变味了,成了不守妇道偷鸡摸狗的借口。
就连自己的俩儿媳妇也不放过,大儿媳妇对亲生父母不孝顺,出嫁时把家里地契偷摸带走了。虽然大儿子得利,可是没给她这个婆婆一分一文。
二儿媳妇尖酸刻薄而且手不老实,去铺子里买东西不是挑东就是挑西。鸡蛋里长骨头了。猪的里脊肉太瘦了,一点儿肥的都没有,吃起来不香。
不仅如此,交钱时趁老板不注意,偷摸往怀里踹。有一次居然偷了一只烧鸡回来,烧鸡挺好吃,不过一件上好布料的裙子沾满油渍洗不干净了。
在魏婆婆眼里,别人千坏万坏无一好。唯独自己的孙子魏林样样好,做什么事情都好,就没有不好的。
魏林被亲爹遗弃,受尽街坊四邻的冷嘲热讽。正在形成人生观的幼小心灵扭曲变形,性格孤僻而且怪异。
魏婆婆家曾经养了一只白猫,白猫的年龄比魏林要大。曾几何时是魏林的贴身保镖。
有一次为了保护步履阑珊的魏林,大白猫硬悍一只呲牙咧嘴的大黄狗。结果魏林毫发无损,大白猫满身是血。
就是这样一只懂事的白猫,仅仅是因为睡了懒觉,没有听到魏林的呼喊。便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活生生摁在大缸里溺水而亡。
魏婆婆非但没有怪罪自己的孙子,反而到处宣扬他孙子做的好做的对。白猫年老体衰不能抓老鼠也不能看家,留着浪费粮食。
魏林十二岁小小年纪,徒手力斩白猫。有勇有谋不失大将风采,将来必成大器。
泼妇就是这样,不管是乡野还是城镇,都有一个通病。死的能说成活的,白的能说成黑的。魏婆婆就有此能力。
夜深人静,平安巷魏家的门被敲响。
魏婆婆披了一件外套出去开门,骂骂咧咧:“谁呀谁呀大半夜的来敲门,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你是怕明天被阎王爷抓走不成。”
打开院门后定定的看着眼前拳头大小的银锭,脸色立时由阴转晴笑容灿烂:“二位贵人有何吩咐,晚上天气凉进屋说话。”
刘宪将银锭抛给前者,冷哼一声:“正有此意,如果听到你背后骂我们,收回银锭。”
高大男子转身弯腰伸出一手:“公子请。”
卢俊在前,刘宪在后,魏婆婆最后,点头哈腰连声道:“不敢不敢。”
进到房屋后,不用魏婆婆招呼,刘宪和卢俊自顾找到椅子坐下。
刘宪一字一顿:“我们今晚想在这里住一宿,有没有空余房间。”
魏婆婆连忙应承:“有、有、最好的正房给二位贵人使用。”
刘宪:“正房偏房无所谓,但是必须要干净。”
魏婆婆:“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打扫。”
刘宪:“等等,先去做点饭菜吧,我们饿了。”
魏婆婆:“好嘞,好酒好菜伺候着。”
待魏婆婆离开,刘先起身行礼:“启禀陛下,这家有一十四岁男孩。名叫魏林资质不错,现在可能睡觉了,明天在仔细观察一下,殿下意思如何?”
卢俊无所谓道:“全凭刘大人安排。”
再说魏婆婆,贵客上门必须好酒好菜伺候着。贵客满意了兴许会在给一个银锭。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银锭的老人,手足舞蹈。
拿出了自己不舍得吃,偶尔给魏林一次片下小块的腊肉。这次相当的大方,足足切下来有一斤。
拿出了逢年过节,自己才会抿上两口的烧酒。
不辞辛劳大晚上跑到鸡窝抓了一只鸡,在鸭架逮一只鹅。也就是自己一人没那力气,否则会立刻把圈里的猪给宰了。
准备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比自家除夕夜的还要丰盛。魏婆婆甚是满意,这顿饭丰盛至极。
0008 耳光复耳光 王朝复王朝
魏婆婆小心翼翼在旁伺候着二位贵客用餐,满心期待能在赏下一颗银锭。结果事与愿违,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捏着鼻子吃完的饭菜。嫌弃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掩饰。
二位贵客严肃寡言,晚饭过后早早睡下。搬出正房睡在偏房的魏婆婆彻夜难眠,她想不明白,如此豪华的饭菜,客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并不奇怪,皇宫内吃惯山珍海味,而且皇宫的御厨做出的滋味,岂是她一个乡间老妪能够比拟。
所谓的落花有意随流水,无心插柳柳成荫。同时皇家公子,魏婆婆精心准备不讨喜,刑真的粗茶淡饭反而见奇效。
老妪一夜无眠,黎明时分刚刚睡去,清晨时间又被脚步声吵醒。迷迷糊糊眼眸半睁半闭的老妪,先是骂了一句:“谁家嘎嘣死的大清早不让人睡觉。“
紧接着老妪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骂骂咧咧:”老没羞的,怎么能诅咒自己孙子,该打。“
推开窗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夜的两位客人在前,自己的孙子在后,正向着门外走去。
魏婆婆顿时火冒三丈。豪不犹豫摔出银锭砸向大个子的贵人。后者不着痕迹的躲开。
昨天收到银锭,睡觉时随身携带,生怕一不小心给弄丢。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含糊,就这么当板砖给扔出去了。
紧接着飞奔而出,速度和老迈身躯不成比例,就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在小鸡仔遇险时会有超常的爆发。
魏婆婆顺手抓起立在房门边儿的扫帚,双手死死攥着扫帚杆,挡在欲出门的三人前方。
指着刘宪和卢俊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王八蛋挨千刀的,我就说嘛,一进门扔钱装大老爷,吃个饭挑三拣四。那么一桌子可口饭菜,你们居然捏着鼻子吃,不是装的是什么?肯定有目的而来。”
”自从进门就看你们不像好人,收起你们的臭银子。回去告诉魏林他爹,既然小时候不认不养,也别想长大了和我抢孙子。“
魏婆婆看的出,身形高大的贵客如果一意孤行,她一个老妪根本拦不住。
所幸将扫帚扔到地上,老妪自己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诨。
“魏老二你个没良心的,孩子小的时候你不管不顾。现在长大了能出人头地了,你就花钱雇人来抢。”
“不行、绝对不行。魏林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谁都不许抢走。除非你们从我身上踩过去。”
“来人呐报官呐,有人丧尽天良雇凶杀母啦。有人大白天强抢儿童啦。光天化日还有说理地方没有。“
刘宪和卢俊顿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跟在后面的魏林,两个大步赶到刘宪和卢俊前面。搀扶起魏婆婆解释道:“奶奶误会了,他们二人是教我打拳那位叔叔的朋友。”
“他们说昨天晚上您睡的太晚,想让您多睡一会儿。我们出去把早餐买回来,在喊您起床吃饭。“
魏婆婆仍不肯起来,摇着脑袋:“我不信,是不是他们给你银子,又说了你爸爸的一些生活多么多么好。你要背着奶奶和他们偷偷离开。”
魏林继续安慰道:“奶奶放心,你看他们有和那人一样的牌子。您自己的二儿子什么德行您最清楚,像是有这种玉牌的人家吗?”
魏林回头使了个眼色,刘宪会意上前一步拿出一块晶莹玉牌,一面刻有卢字,一面刻有个火字。
魏婆婆看了一眼继续摇头:“我头发长见识短,看不出玉牌的价值。”
魏林接过玉牌放到老妪身前:“奶奶您看,这俩字你总认识吧?和教我打拳那人的一模一样。”
“还有件事忘告诉奶奶了,我已经拜教我打拳的人为师了。以后他就是除了奶奶以外,魏林最尊重的人。”
老妪不认字,但是记得两个字模样,的确是一样。想了想:“好吧,我相信孙子的话。林儿不会扔下奶奶一个人走。”
魏林安慰“奶奶回去穿件衣服吧,您身子骨弱早晨风大别凉着。”
老妪这才想起,自己穿着睡袍就出来了。起身后捡起刚刚扔到地上的银锭,交给魏林。
“拿去买早餐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魏林推了一下老妪的手说道:“奶奶收起来吧,他们出钱我带路,”
“好好好,早去早回。”
三人走出院门已经看不到身影,老妪方才想起一件大事。原来是二位贵客花钱。顿时扯开嗓门大喊:“魏林~多买些肉包子回来。你正长身体需要营养得多吃些,千万别买素馅的,素馅没营养。“
“好勒。” 隔着院墙能清楚听到魏林的回复。
院墙外面确并不像回答的声音那般随意和谐。魏林正在与刘宪对峙,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开打的架势。
魏林道:“拿出玉牌的时候,我看到你脸上有憎恶,是针对我奶奶还是瞧不起我们这样的山村野夫?”
刘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冷笑:“一境武者都算不上,还敢和我大言不惭。一根小指头就能碾死你。”
“哦,你所谓的师傅帮不了你。他只不过是我的下属。”
魏林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二人间气氛凝固。随时有一绝高下的可能,或者说是以卵击石的事情发生。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卢俊,突然怒喝:”刘宪!是你有错在先。给我立刻向魏林赔罪。“
“还有别拿官位大小欺压别人,回到京城后我会上奏父皇下旨。赐魏林拜入国师崇虎门下,到时你们二人就是同门师兄弟。”
卢俊发话,刘宪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笑容满面:“魏林小师弟请勿见怪,刚刚只是一场误会,咱们一起同朝为官相互照应的地方会很多的。”
魏林默然转身留下一句:“我不为官,我只修神。还有我只认我现在的师傅,不认识什么崇虎。”
身后的刘宪和卢俊,彼此相视一笑,二人互相伸出大拇指佩服对方。
魏林背对二人不可见,也不会知道身后二人一黑脸一红脸的搭配。
清晨购买包子的人很多,特别是这家楚记包子铺,算是青阳镇的老字号商铺,正直早晨人满为患。
受高轩之托帮忙买些食物给德爷爷改善一下,刑真第一想到了楚记肉包子。眼看着排队长龙将轮到自己,有点小期待。
突然身后声音传来不和谐声音:“给我来二十个肉馅包子。”
刑真回头一看,原来是青阳镇的小魔头魏林。之所以叫小魔头,是因魏林下手太重,对人对动物皆是如此。
特别是和同龄孩子打架,**岁的时候,就知道捡碎石块砸人脑袋。同龄孩子没人敢惹他,也没人喜欢和他玩。
刑真缩了缩脖子,心中暗想:“这人惹不起惹不起。”
又随意看了一眼付钱的高大男子,生面孔,看样子是刚来青阳镇的。腰间悬挂刻有卢字的玉佩,里面好像有火苗升腾,当真稀奇。
微微愣神把**队这事给忘了,后面的怒骂声方才惊醒刑真。孩童害怕魏林,不等于大人也害怕魏林。
早上辛苦排队谁都着急,**队自然愤怒。什么有娘生没娘教,野种贱种之类的话,全被魏林无视。
买完包子将要出得店铺门口时,一位小镇妇人仄仄噘舌根:“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洞儿子天生会打洞。跟着魏婆婆这样的贱人,能交出什么好种来。”
魏林二话没说,上去一个巴掌抽得妇人晕头转向。
刑真看得清清楚楚,难怪同龄人打不过魏林。出手的速度和力道可以和成年人媲美。也许会比成年人更强。
魏林扇人的是左手,右手始终紧握,应该是买包子找回的零碎银子。
待得刚刚出言讥讽的妇人清醒时,魏林三人已经远去,留有背影任由妇人随便咒骂。
刑真只是稍微看了一下,便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
“宋云心,你不是讨厌在包子铺工作吗?今天还有时间去铁匠铺子吗?要不要帮你请个假。”
正在忙碌宋云心迟疑了一下:“不用请假了,有时间我自己会和商师傅说的。”
刑真道:“好吧,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咦,平日不是宋叔叔和宋阿姨在铺子里面工作吗?今天怎么没看到宋阿姨?”
送云心吞吞吐吐:”娘亲今日身体不适。“
刑真扔了一句:“好好照顾宋阿姨。” 然后便小跑带冒烟,奔跑向自家茅屋所在的后山。
德公公已经转醒,武者的强横体魄加之大隋的秘制金疮药。一个夜晚初见成效,面庞初见血色,居然还能吃肉包子。
换做常人受这么重的伤,绝对经不起如此折腾。刑真没有贪恋早餐,交给杨轩后自己飞奔而出,边跑边喊:“今天去铁匠铺子比往常晚了不少时间,不能在耽搁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杨轩感慨万分。高大老人突然出现在高轩身边,吓得后者颇为紧张。
连忙关心询问:“德爷爷怎么出来了,现在行走方便吗?“
高大老人甚是宽慰:“有劳殿下记挂,杂家感激不尽。”
杨轩佯怒:“德公公老是如此客气,是想要将我杨轩所学的尊老爱幼和以民为重抛之脑后吗?还有还有,怎么又叫点下了。”
德公公有点害怕:“公子莫见怪,杂家见此地没外人才叫的殿下。以后注意。”
”民是平明百姓,而不是杂家这种官宦人家。”
杨轩反驳:“父皇麾下全部是平民百姓,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德公公沉默不语。高轩接着问:“您老看刑真的资质如何?和大卢王朝谍子选中的孩童,相差多少?”
德公公不假思索答道:“天壤之别,心性,根骨,悟性全部是天壤之别。”
杨轩小声儿呢喃:“真差这么多啊,我看刑真真行,什么都会。”
德公公解释:“刑真毅力过人不等于天资聪颖。武者和神修的成长受资质影响太大。加之根骨不全,恐怕连第一境的门槛都摸不到。”
杨轩愕然叹息:“我真的很喜欢刑真。”
德公公耐心劝解:“有些事情不能全凭喜好,当今陛下也就是你的父皇,贵为九五尚且做万事要思大体懂大势。不因喜好一意孤行,这才是我大隋王朝的幸甚所在。”
扬轩来了兴趣:”德公公可否细说。“
后者顿时脸色发黑:“老奴不敢,请殿下赎罪。”
高轩打趣道:“开玩笑的,不为难你了。您老能这么快恢复,少不了刑真的功劳。虽然不能将他带回皇宫,临走时总要为他做些什么吧?”
0009 铁匠铺喧嚣 私塾堂沉寂
铁匠铺子位于青阳镇西边,紧邻东西贯穿小镇的小溪,这样选址取水方便很多。苏家住所是在一排栅栏内的农家小院。
铁匠铺子则是在河边建造一茅屋,茅屋旁边七口露天的火炉。距离栅栏内的农家小院百丈多远。
刑真每日来铁匠铺子比较早,平日间这里只有涓涓流淌的溪水声。今天有点儿特殊,有些嘈杂,来自栅栏内的农家小院。
是一妇人的尖细声音:“你个没用的玩应,儿子在外面被欺负了。你个当老子的屁不敢放一个。”
“当年老娘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废物,每次说你只知道躲出去。怎么躲到外面儿子就没被人欺负吗?”
“姓商的、老娘限你一炷香时间出现在院落里面。不然晚上让你跪在火炉上睡觉。”
“四大家族挨千刀的,我家洛奇不到十岁,怎么就忍心给屁股蛋子上踢两家。你看你看青一块紫一块青的。“
“还有还有我家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季冷,怎么就下得去手给挠成花猫脸儿。“
“姓商的你倒是给我死进来看看咱家俩儿子。”
刑真在院门旁边的角落里,发现这位怕老婆的汉子,正蹲在院门旁边不知想些什么。
不用走进看,远远瞄上一眼就知道是商叔无疑。自打刑真认识这位铁匠铺子的师傅时,就是这一身黑色袍子。
八年了,这应该是第三件黑色的麻布袍子。第一件破烂了,第二件和第三件换洗着穿。
刑真搞不明白。其实铁匠铺子每年效益不错的,还有学徒工教学费。可是商叔夫妇一直这么节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镇的另外一位善人,和这个黑袍子汉子差不多。常年一件白大褂,和剩下两三根羽毛的破烂羽毛扇。
这位私塾苏先生,每年所收的学费和衙门的资助并不少。可是苏先生夫妇也习惯节俭。就连亲生女儿苏清漪,每天也跟着灰尘扑扑的。没有一点儿出身书香门第的气质。
想到这些,刑真不禁又想到了衙门里的素衣师爷。师爷的俸禄应该不少才对,同样是一身麻布素杉,难道这些人赚钱不是为了花吗?
自从刑真可以独自锻造捶打后,刑真的火炉每天都是第一个升起火焰。伴着潺潺溪水,当当当声响迎接朝日的升起。
铁匠铺子和刑侦一般大小孩童有六位,除却刑真、季冷和商洛奇,还有三位孩童学徒。
分别是楚心云,就是早晨在包子铺看到的,帮忙卖包子的少年。
还有宋贤哲和于清露。这三位孩童是花钱来学艺。
楚云心是单纯不想卖包子,所以选择学习打铁。
宋贤哲和于清露的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农家靠天吃饭收入不稳定。便想着学份旱涝保收的手艺,将来可以填饱肚子。
今日楚云心和宋贤哲二人没有来铁匠铺子工作。相仿年龄中只剩下刑真和于清露。
季冷则是一直不喜欢打铁,很少靠近火炉这边。反而天天往私塾跑。商叔没有强求,随意就好。
鼻涕虫商洛奇更不用说了,季冷前脚跑,小鼻涕虫后脚跟上。他们二人奉行的是远离铁锤、远离火炉。
加之今天有2位雇佣的成年人没来工作,使得既定的任务繁重许多。黑袍汉子商书不惜亲自上阵,争取打造出更多的农具。
自从商叔教了刑真一套简单的呼吸吐纳之后,木讷少年打铁的时候很少在气喘吁吁。观察的仔细付出的又比别人多,十三岁少年打造出的农具,比那些雇佣而来的成年人还要精细。
木讷刑真认真工作时,整颗心神全部投入到锻造上面,浑然忘我也无视周围的一切。少年眼中只有铁锤和铁器,汗水滴答到通红的铁器上刺啦作响。
少年无知无觉,更是察觉不到旁边黑衣汉子的频频点头。
八年来刑真第一次去私塾迟到,辛苦完工后,狼吞虎咽吃过午饭。还别说早上没吃饭,又忙碌一上午,肚子真有些吃不消,吃饭后洗完碗筷便撒腿狂奔。
栅栏小院内,商家夫妇盯着远去的清瘦身影,不停点头很是满意,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
私塾在青阳镇东面,和铁匠铺子斜对角。中途要经过廊桥跃过小溪。
廊桥上正好遇到两个熟悉的孩童,正是季冷和商洛奇。慌慌张张得跑回铁匠铺子。
碰到刑真时,季冷气喘吁吁道:”你快去看看吧,苏先生被衙门带走了,听说是什么水泊山的山匪跑到青阳镇,隐匿在私塾当中。“
刑真问道:“只有苏先生被带走了吗?苏母,苏清漪、大将军和其他弟子呢?”
鼻涕虫商洛奇抢着回答:“他们都被限制在私塾内不许外出,其他弟子各自回家了。”
刑真安慰:“你们两个路上小心点,回铁匠铺子跟商叔商量一下。我先去衙门看看,不能进去可以在门口盯着点。”
临走时刑真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上午私塾一切都正常吧?”
季冷道:“不正常,弟子去了一半,就连苏先生最喜欢的三名学生,只有李怀锦一人上学,许浩然和方子成今日不见踪影。”
刑真不在犹豫:“就这些啊,说也奇怪,今天铁匠铺子来的人也少。先不多想了,咱们分头行事。”
临分开前,季冷一在叮嘱:“千万别一个人去私塾,现在被衙役控制。苏母,苏请漪和大将军,全部被衙役控制住了。”
“你如果去被误认为是一家人,也会危险。”
今天的青阳镇衙门特别热闹,好多的青阳镇百姓,将这里围堵的水泄不通。
无非是想凑个热闹,想要了解各中真相。这位在小镇上知识渊博为人平和的教书先生,到底会不会勾结山匪?
葛大人应民众要求,府衙门四敞大开,公开审理苏先生勾结山匪案件。
人群太密集,行者挤不进去。迫于无奈只好爬上旁边的大树,居高临下虽然可以看得全面,
虽然距离足够远,但是刑真眼里一向极好,能够看得清楚大概。但是听不到只言片语,
依稀看到,指正苏先生私藏山匪的,正是先生最喜欢的三个弟子之一的方子成。
他们具体说些什么。刑真无从得知。只是看到方子成对苏先生的指指点点,虽是恭敬但是面色肃然。
苏先生风轻云淡并未生气,指正苏先生的方子成,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反而是淡定的在述说着。
没过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正是常年黑色袍子的商叔。
商叔不高大却精壮,三折腾两折腾,便从人群后方挤到最前方。这一幕看得刑真羡慕不已,体格健壮就是好。
商叔不知私下给了衙役什么东西,然后堂而皇之的进入公堂。又不知和葛大人说了些什么。居然退堂了。
没审出个所以然,三天后找到新证据苏先生入狱。找不到新证据苏先生无罪释放。
不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是最坏的结果。刑真回到私塾,先安抚好准备不顾一切去拼命的大将军。
安抚大将军只有刑真可以了,本来大将军听苏先生和刑真的话。特别是对苏先生的话百依百顺。
现在苏先生还在衙门拘押,只得刑真出面安抚。免得这小子半夜学那说书先生的故事,蒙面劫牢。
商叔、苏母、刑真、大将军、季冷、苏清漪和鼻涕虫。七位比较亲近相互信任的聚在私塾内。
苏清漪泪眼婆娑,鼻涕虫在旁边送纸巾。
剩余人等各自端坐,以商叔和苏母为首。
黑袍汉子商叔叮嘱:“以苏先生在青阳镇的为人,葛大人不敢在私底下动刑。苏先生的安危绝没问题。”
“私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都查看过了,不会出现任何不利于苏先生的证据。”
”这三天内私塾关门不见客,包括弟子和弟子家长,一律不见禁制进入私塾半步。“
“刑真明日走访一下方子成家,算了,这个事情交个刑真和季冷。刑真嘴笨跟着帮腔就行,季冷负责套出方子成的目的和背后之人。”
苏母起身对商叔施了个万福:“有劳了!”
商叔抱拳回礼:“嫂嫂客气了。”
苏母又看向刑真和季冷。
二人纷纷点头答应,示意没问题。
一旁的大将军顿时不干了,嚷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如果方子成不从实招来,我就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商叔阴沉着脸撇了一眼高大少年。后者第一次发现,原来在青阳镇,除了苏先生能让自己害怕,还有一位铁匠铺子的商叔,也能让自己害怕。
大将军有点憋屈,不知为何死都不怕,怎么会打心底忌惮苏先生和这位黑袍汉子。
没人理会大将军的胡思乱想。商叔继续吩咐:“明日大将军守住私塾大门,除了衙门人之外,其余人等谁都不许进入。”
有活可以干,大将军满意了:“好好,保证完成任务。”
商叔起身抱拳:“嫂子安心便是,苏先生不会有事。为了确保万一,这两天我要消失一下,如果有急事可以找我家老婆子,她有办法找到我。”
苏母起身施礼:“谢谢商叔叔出手相助?“
商叔抱拳:“时间紧迫,我先走一步。”
临走时商叔叮嘱:“今晚季冷和商洛奇住在私塾吧,明天早方便行动。”
刑真的茅屋,距离铁匠铺子远,距离私塾却很近。故而没人留他在私塾过夜。
靠在雷击木旁睡觉,偶尔打盹还行,整晚在这里睡觉,睡眠质量极度匮乏。
斜靠在雷击木旁,有点想念两日不见的小床了。
杨轩拿着早晨剩的包子,递给刑真一个。后者道声谢后接在手中。
高轩问道:“你今天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和出门前的精神抖擞截然不同。”
刑真未做隐瞒,将私塾的前前后后讲述一遍。木讷少年实话实说,没有修饰也没有添油加醋。
杨轩反问:“你就这么相信,苏先生不会勾结山匪?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刑真毫不犹豫的回答:“相信,就凭苏先生八年来,坚持每天教书前都会做到三自醒。当着学生检讨自己的三件过错,如此行为便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
高轩又问:“我说的是勾结山匪,不是伤天害理?“
刑真疑惑了:“山匪不都是做些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事情吗?难道和山匪勾结,还有非伤天害理的道理?”
杨轩只是随意说了一句:“关于对和错,站在不同的角度观看,所得到的结果不尽然相同。”
没有理会木讷刑真的深思,继续问道:“假如你一直信赖的苏先生,做出了你认为是错的事情,你该怎办办?“
"又或许照顾你的商叔叔,或者你的好友大将军等作出你认为是错的事情,又当如何?“
刑真挠了挠头一脸无辜的说:“这么复杂吗?”
杨轩点点头:“世道就是如此。”
木讷的刑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摘下腰间的葫芦打开盖子猛灌一口,惬意的啊了一声,味道不错。
随后把葫芦递到杨轩身旁:“甘甜爽口,不嫌弃的话也来一口。”
后者没有理会茅屋内传出的干咳,自然而然的接过葫芦,学着刑真大口吞咽。学着刑真的表情一脸享受,只是最后加了一句:“有酒更好。”
木讷刑真脱口而出大煞风景的俩字:“没钱。”
高轩哈哈大笑,刑真哈哈大笑。夜色下两个少年,没有门户之分,没有尔虞我诈,有的只是一起吹着晚风幕天席地俩俩无眠。
0010 万事分对错 各有各自理
莫得办法,茅屋内唯一的小床被德公公占领了。
每天只有刑真离开的时候,德公公才会出现在高轩身边。
德公公毕竟是五境凝旋境界的武者,体魄强度异于常人,2日光景已经可以弯腰自己行走。
虽说距离完全康复有待时日,不过如此成效,已经非一般人可以做到了。
德公公愣愣得盯着刑真经常坐在屁股底下的红色石板,苍白的脸庞不断变换,似在思考。
杨轩无情打断高大老人的思绪,语气异常坚定:“这是刑真的东西,不管多值钱,我们不能觊觎。”
“皇家就要有皇家的风度和气度,做人也要有做人的坚持,何况我真的看刑真顺眼。”
德公公被教训不怒反喜,欣慰道:“殿下明鉴,想做君王应该有此胸襟。难怪皇帝陛下对轩殿下青睐有加,万事皆有迹可循。”
杨轩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德公公会生气,刚才语气有些重了,还请德公公莫要生气。”
后者强忍着疼痛弯腰回应:”殿下折煞老奴了。“
杨轩扶住高大老人安慰:“德公公切莫如此。”
说罢,少年跑进茅屋拎出一条板凳,放到雷击木旁,出言劝慰:“德公公有伤在身,还是坐着说话吧。”
后者喜笑颜开:“有劳殿下了,杂家真是三生有幸。”
杨轩则自顾自坐到红色石板上,嘴上不停的埋怨:“刑真啊刑真,困龙大陆最顶尖的磨刀石,居然被你坐在屁股底下。别说是王朝世家,就算困龙大陆的顶尖神修门阀,也没有如此财大气粗的吧。”
“今天借你的福,咱也给屁股开开光。”
德公公没忍住笑意:“殿下又顽皮了。”
小镇袅袅炊烟升起,独有后山最为清新,雷击木旁的少年换做了一老一少。融洽气氛依旧不变,难得远离烦恼,得一空闲安静时光。
杨轩突然打破宁静开口道:“苏先生的事情,千真万确?”
德公公回应:“的确如此。”
杨轩难得的一次失落:“恐怕又要让刑真伤心了。”
“德公公,您经常陪伴在父皇身边,又得父皇特许可以参与朝政。对这些事情当中的隐情知晓甚多,能否告知一二帮帮刑真?”
德公公面露为难:“请殿下见谅。碟子的事情是大隋王朝最高机密。杂家不能私下告知您太。”
“不过有一点您可以放心,虽然咱们大隋王朝对书水国的江湖和水泊山两个地方只是渗透皮毛。不过依然可以肯定,这伙水泊山的山贼,不是那些尽做些伤天害理之辈。”
“这件事对刑真来说,不一定是坏事,殿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杨徐失意,仰头靠在雷击木旁,长叹一声:“但愿如此。”
这回换做德公公安慰杨轩了。
“殿下要振作,咱们此次青阳镇的任务还未完成。若空手而归,陛下会龙颜不悦,对殿下的将来颇为不利。”
杨轩垂头丧气:“知道了知道了,德公公伤势好些,我们就离开此地去办正事。”
“我很好奇,大卢王朝的刘先和卢俊,为什么没有追到这里解决我们呢?”
德公公冷笑:“他们不是已经出手了吗?不然的话,以青阳镇葛束人的能耐,怎么会知道水泊山的事情?”
杨轩不解:“为什么会是对付私塾的苏先生,而不是对付你我或者刑真。”
德公公缓缓解释道:“刘宪不是不想杀我们,而是非常的想。只是他不敢拼命,毕竟我是凝旋境武者。真若拼命虽无法击杀他刘宪,确有绝对把握在死前把大卢的皇子卢俊干掉。”
“所以刘宪的目标转而换成收养我们的刑真。”
“想必崇尚和平的四大学院的长老已经陆续抵达青阳镇。刘宪自然不敢冒大不为直接对凡俗人动手,只有背后搞些小动作。水泊山山匪的消息,应该是刘宪透漏给葛束人的。”
杨轩恍然大悟后剩下的是懊恼:“原来是我们连累了刑真。”
德公公不以为意:“一切皆有命数。”
这边一老一少谈性正浓,小镇上魏婆婆家一大一小同样相聊天甚欢。
这二位看样子刚吃完肉包子有点塞牙缝。少年卢俊斜躺在床铺上,身子软绵绵的尽情放松。
大的刘宪坐在椅子上,也没什么君臣礼仪,随意的翘着二郎腿。喝一口凉茶后开始做着和卢俊相同的动作,拿牙签清理牙缝。
卢俊是否满意刘宪的动作无人得知,至少现在表面看上去,这位殿下并未生气。
少年随意说道:“魏林的资质,当真有碟子说的那样超凡吗?几日观察没见有特殊的地方。”
刘宪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雅,放下手中的牙签,微微抱拳算是回礼:“回禀殿下,魏林年岁尚小,未到真正崛起的时候。相信在过个一年半载,魏林的修为会井喷式提升。”
“而且这个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资质的高低,而是心性的成熟和果决。记得当日包子铺排队后面骂骂咧咧的妇人吗?看其穿着打扮,一身锦衣华缎皆非凡品,出身门第自然不低。开始我认为是四大家家族的人。”
“后来闻得妇人身上自带一股草木的清香。我想必然是仅次于四大家族的木家,也就是青阳镇第五家族,倒卖木材生意的木家。”
卢俊:“哦?刘大人观察如此自己,居然能闻到到妇人身上的草木香味儿。”
刘宪干笑:“殿下莫要误会,下官毕竟是六境神蜕境界的神修,感官方面要比常人敏锐。”
卢俊:“就算是木家又如何,换做是我同样会毫不客气扇她个底朝天。”
刘宪: “殿下有所不知,四大家族和木家这等势力,在青阳镇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有些时候在这个小镇上,比清水国的皇帝还要有分量。”
“咱们可以不认识木家,魏林则不然,土生土长在青阳镇,肯定认识木家也知道木家的实力。”
“面对能覆灭奶奶和他魏林的家族,小家伙仍然敢打敢做。只能说明两点,一是傻想不清楚前因后果。二是愣,愣头青不要命。”
“殿下认为魏林是哪种人?”
卢俊想了想:“第二种愣头青不要命。”
刘宪嘿嘿一笑:“正是如此,所谓胆小怕胆壮的,胆大怕不要命的。就是这么个道理,神修也好武者也好。想要走的更高爬的更远,距离山顶更近,首先就要具备不怕死的精神。”
卢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刘大人,您分析的的确有道理,不过这样一来,他魏林连死都不怕,我们大卢王朝又有什么方式能掌控得住这样的人?"
刘宪哈哈大笑:“人都有弱点,魏林的弱点就是他奶奶。”
卢俊立刻做了个禁声手势,小声嘀咕:“隔墙有耳?”
刘宪浑不在意:“殿下请放心,这个房间有我的禁绝术法,虽然瞒不住四大书院的长老们,但是隔绝魏林和他奶奶小菜一碟。”
卢俊跟着放松,随后又是哀怨:“魏林的奶奶,现在正是这个婆姨不放魏林和我们同行。”
刘宪安慰:“殿下不必介意,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必然直。实在不行,咱们不介意做点手段,牺牲一下老妇人。”
卢俊震惊:“刘大人是想……”
这次轮到后者做了个禁声手势,一切尽在不言中。
0011 农家倔少年 皮鞭粘凉水
方家是普通的农家户,方父不在家,留方母和方子成在家中。
季冷和刑真来的路上,想过了各种方案。上至尊师重道,以诚立信以人为本,小到苏先生对我们不薄,一文弱书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说之以礼动之以情,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想到了让刑真扮恶人威胁,季冷扮好人相劝,来个软硬兼施。
可是当二人来到方家时,愣愣得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不知从何开口。
方家院门四敞大开,隔着成人高的泥巴矮墙,便听到院内的女子怒骂和少年哽咽。
刑真和季冷走进小院时,看到方母正拎着皮鞭粘着凉水,不停的抽打十五岁少年的后背。
皮鞭本就坚韧,平时抽打牛羊的。黄牛皮糙肉厚的被抽几下都老老实实听话,何况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且还粘着凉水。
每次抽打过后,少年背后便是一条血印。十几鞭子过后,方子成的后背血肉模糊一片惨不忍睹。
方母根本没有解气的意思,一边抽打一边喝骂:“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苏先生对你不薄,怎么能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咱们方家虽穷,人穷志不能穷。你给我说说,四大家族到底给了你多少银子,要你昧着良心陷害苏先生。”
“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个答复,便抽死你这个不孝子。别想着你爹会来救你。”
“你爹现在正在赶往私塾的路上去赔礼谢罪,打你也是你爹受意。我们夫妇俩宁肯再生一个,也不养你这种白眼狼。”
十五岁的少年个子不高,比大将军要矮上半个脑袋。比院内的刑真和季冷高出半个脑袋。
小身板子不算健壮,脾气确异常的执拗。看得刑真有些汗颜,这小子和自己有得一拼。
方子成至始至终不肯低头认错,一直坚持自己是对的。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苏先生教我的,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妇人听不懂这些先贤道理,一味地坚信自己儿子有错,皮鞭子不停的招呼。
刑真的认知被颠覆,原来娘亲可以对亲生骨肉这么狠的。当木讷少年看到方母每抽打一次,面皮会跟着抽搐一次。
随后观察仔细的刑真发现,方母一手挥动皮鞭。另外一手拳头紧握,指甲深陷血肉,有鲜红血液溢出。
刑真不知为何,心底泛起暖意。就该这样才对,打在儿身疼在母心。
鬼使神差刑真脚下突然发力,两丈的距离一跃而至。
精准切平稳抓住湿漉漉的皮鞭,任由方母拉扯,刑真笔直站立不动如山,轻声劝解道:”阿姨息怒,在打下去会死人的,而且方子成是你的亲生儿子。”
季冷在旁配合,抱住方母手臂。不明所以的斯文少年糊里糊涂,暗骂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怎么反而帮助方子成了?”
不等季冷和刑真发作,方母率先暴怒大喝:”你们两个是来帮这小畜生的吗?苏先生怎么会教出这么些败类?”
季冷很想说:”明明是你生的方子成,怎么怪起别人了?畜生来畜生去还不是在骂自己”
有些时候想明白却不能说出来,还得昧着良心胡诌:”阿姨别打了,方子成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打死就没了。“
下一刻季冷就被方母喷火的目光吓的激灵灵打个冷颤,是啊,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儿子的?
经过阻拦,本就不忍心在继续鞭打自己儿子的方母,正好找到顺势的台阶,一屁股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喘着粗气摸着鼻涕强忍着不让眼泪滚落。
刑真和季冷扶着方子成坐到另外一个石凳,前者拿出来扬轩给的金疮药,一点点撒到血肉模糊的少年后背。
毕竟是皇室的药物,虽说不能立时生死人肉白骨。止疼镇定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大约一炷香时间,不等季冷和刑真责问。少年方子成帅先开口娓娓道来。
“苏先生教过我们,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我铭记在心身体力行。“
“刑真和季冷来之前,怕是也想好什么诚信乃人之根本的话语来对付我吧?实不相瞒,我在府衙所说皆为属实。”
“去年冬天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那天。我和父亲去走亲戚,在水泊山下的山梁镇,亲眼看到苏先生和山梁镇通缉画像上的山匪在对饮。”
“事后也曾问过苏先生。先生坦诚相认没有隐瞒,并且告诫有些事情的对与错,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站在不同角度看待事情的对错会有不同的结果。”
“苏先生还说了,事后如果有人问及此事直说便是,不可说谎不可骗人,身为男儿要敢作敢当。”
“在衙门里我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该死的葛胖子一口咬定是我在私塾看到的山匪。
“该死的葛大胖子,一身肥膘里面装的全是坏水,陷害苏先生窝藏山匪。”
季冷歉意道:“对不起,我们误会你了。”
方子成示意:“没事的,只要苏先生莫要怪我就行。”
心境处在崩溃边缘的方母,终于坚持不住。哇的一下大哭出声,并且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口中不停的呢喃:“孩子受苦了!”
触及到血肉模糊的后背,方子成痛的呲牙咧嘴。
方母受到惊吓一般,瞬间收起手臂,改做环绕在自己儿子的脖颈。
少年则将脑袋埋入娘亲的胸口,母亲落下心疼的泪水,少年落下委屈的泪水。
木讷刑真听闻这些话时,心湖间犹如雷霆炸响。平静的心湖泛起滔天巨浪。
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昨日杨轩刚刚和自己说过,不同的角度看到的对与错有所不同,今日便又听到一次。
不仅如此,腊月二十三,世俗的小年。在别人眼中是改善伙食,过年的开始。可是在刑真眼里,是丢失母亲痛苦的回忆。
世间居然有这么多的巧合。
兴师问罪已经不可能了。方子成现在的态度,更别谈什么公堂改供的事情。
死不悔改不过如此吧。只是这句话用在方子成身上,应该是一句褒义词。
刑真和季冷二人简单客套一番,叮嘱方母别在动粗打人后,便告辞离去。临行前不忘反复叮嘱,方父回来也不可随意打人,对与错等苏先生出来后在做定夺。
0012 将军提战刀 气势压云顶
私塾先生拘押入狱,私塾热闹更胜往惜。往日是孩童朗朗读书语,今日是家长怨天尤人。
无非是因苏先生勾结山匪的事情,在小镇传开人尽皆知。一夜间苏先生人设崩塌,大多家长不在信任这样的先生,不再放心把自己孩子交给这样的先生。
乌央乌央浩浩荡荡一群镇上居民,堵在私塾门口整齐的喊着口号。
“苏先生勾结山匪,无良无德无资格为人师表!”
“退还学费滚出私塾,滚出青阳镇。”
“把这些年在青阳镇赚的银子全部吐出来,带上你的破书滚出青阳镇。“
人群中似乎有几个带头的,他们喊出口号,众人随之吆喝。私塾高院大门始终紧闭,没人回应也没人开门。
为了激起民众的情绪,几个带头喊口号的男子身体力行。在腰间拿出鸡蛋菜叶等,一边高喊:“不开门咱们就硬闯。”
一边往朱红大门上招呼鸡蛋菜叶。
百十多人围在门前,并没有真正的强行破门。只有冲在追前方的几个带头者,格外的群情激奋而已。
后面大多是想退还私塾费用,或者是看热闹者。尤其是跟随在人群尾部的几位,双手拢袖左右环顾,明显是来看热闹看风景的。
特别是一位彩衣女子尤为显眼,身材高挑玲珑有致,比之周围的小镇女子,多出几分空灵气。
彩衣女子似笑非笑好奇的打量着闹事人群,发出自己一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凡俗闹事为何我会感觉心神不宁,不应该啊。”
门外热闹非凡,门内小声商讨。
两位少年,一位身材高大虎头虎脑,另一位矮上半头小脸煞白。
高大少年自然是大将军,问道:“李怀锦,你怎么跑来了,不知道此地危险吗?”
后者哆哆嗦嗦:“我想来看看私塾,谢谢大将军开门,不然非被外面那些人给吃了不可。”
大将军:“那是当然,还好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没有听商叔叔的不给任何人开门。也亏得你这几日一直往私塾跑,不然我也真不会给你开门。”
李怀锦拱手抱拳:“谢谢大将军信任。外面好像是在砸门,咱俩能顶住吗?”
大将军想了想:“这样吧,咱俩去把我的龙雀战刀抬出来顶在门上,保准外面的人进不了。”
李怀锦踌躇一下:“你不是能自己抬起龙雀战刀了吗?”
大将军面露为难:“呃、我一个人抬着走路有些慢,俩人不是更快吗。”
不由分说,大将军抓着李怀锦的手跑向后堂。后者明显力量不足,在大将军手中跟个小鸡仔似的。
唯有刀锋雪亮的龙雀战刀,压得两个少年微微躬身。
走在前面的大将军摸着战刀便满心欢喜,累得喘粗气不忘吹嘘:“我跟你说,这把战刀可了不得。所有的金属都是在一块块鲜红如血的石料里面提取的。谁也没想到,铸造成战刀之后,会变成黑色。”
后面的李怀锦怨声载道:“大将军加把力,我要挺不住了。”
大将军:“我已经用最大力气了,马上就到坚持一会。”
李怀锦道:“你稍微弯点身,这样我就不会太吃力了。”
高大少年似懂非懂,还是照做。果真发现自己肩膀好像更重了,后面的李怀锦好像轻松了。
多出些力气无所谓,能够抬到门前顶住大门,保住私塾的安全就行。眼看着越来越临近朱红大门,大将军喜上眉梢。
突然咣当一声,高大少年感觉身体一沉双腿弯曲,差点被突入其来的力量压迫的趴在地上。
再看李怀锦,扔下龙雀战刀,蹬蹬噔跑向朱红大门。脚尖点起拔掉门栓,少年随之跑向一侧。
吱嘎一声,朱红色大门被打开,外面喧闹的人群应声挤入。这些人对地形颇为熟悉,笔直的冲向正堂。
大将军艰难起身,双手捧着龙雀战刀,三步并两步冲到人群和正堂中间。
咣当一声将龙雀战刀立在身旁,大将军一手握刀一手遥指前方:“在敢上前一步,休怪我刀下无情。”
高大少年配上一人多高的战刀,还真有那么点儿威慑力。愣是把人群挡在身前不敢寸进半步。
又是李怀锦在后作乱,阴恻恻道:“别听他的,抗个大刀都吃力,更何况举刀战斗。”
“大将军放下战刀可让你好过一些,别架没打成自己被龙雀战刀拍倒在地。”
大将军握刀的手死死紧握,手臂上青筋暴起,宛如隆起的苍龙盘旋在手臂,随着血液的流动而跳动。
刀柄渐渐离开地面,刀身渐渐由竖立转做横陈。一人一少年横刀无大马。
大将军横眉冷眼,目光越过人群,直接落到朱红大门旁边的李怀锦,话语冰冷不含感情。
“有种你再说一次。”
后者被大将军气势所折服,躲在人群后方愣是不敢说一个字出来。
大将军呸了一口:“孬种。”
转而将目光移向众人:“谁要去正堂,先过我这关。”
大将军此时威武不烦,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只是裤管中颤抖的双腿,只有大将军自己明了罢了。毕竟只是一个少年。
最后方的彩衣女子一语道破天机:“少年不过强提一口气而已,只要卸掉这口气,别说挡住众人。连刀都提不起来,而且手臂重伤,甚至就此废掉。”
为首的四个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先一步试探。
突然正堂传来温柔的女子声音:“大将军放下刀,你做的够好了,剩下的事情由苏阿姨来解决。”
白色素杉的妇人缓缓自正堂走出,素衣难档妇人诗书气自华。
灰尘扑扑的苏清漪伴在妇人左边,这次小红没有胆怯,站在小女孩肩头一起面对众人。
鼻涕虫商洛奇跟在妇人右边,走路时腿有点不听话,几次差点摔倒。
大将军错愕:“师母,您怎么出来了。”
妇人走到大将军身旁,轻轻握住龙雀战刀,减轻大将军的压力。又是当得一声,战刀铁杆没入青石地面三寸有余。
不止是大将军惊的无以复加,就连前来闹事的众人,亦被妇人的手段所震慑,竟然忘记是前来闹事。场面一度安静落针可闻。
唯有最后方的彩衣女子眼放精光呢喃自语:“有点门道,妇人有门道,小红鸟更有门道,这次来对地方了!”
苏母环顾众人冷冷开口:“许氏,你有何颜面前来闹事?你许家困难,许浩然入学四年没交过一文学费。中午吃我苏家的,读书用我苏家的。你所讨要的是什么?”
一衣服有布丁的妇人低头不语羞愤不已,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红门外又出来无情打击:“娘亲,觉得你很丢人,为了四大家族给的铜臭,居然违背良心抨击苏先生。”
“我许浩然不能选择生我养我的父母,但是能选择教我育我的先生,我就要苏先生。”
0013 日久善心种 为难解疑重
无独有偶,接连在门外出现四个孩子,带走自家的长辈。顿时使得后面看热闹拉帮助威的人群心生嘀咕。
一个两个感恩苏先生可以理解,毕竟人都有个亲疏远近。可是百十号学生的私塾,这么会功夫五家灰溜溜退走。
这个比例就不小了,而且稍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退走这些人家,无不是衣着朴素生活条件一般。
虽不能看出苏先生为人如何,但是至少可以看出,苏先生没有嫌贫爱富。
苏母继续冷冷说道:“许浩然,你爹老许是钱家仆人,而你只不过是钱宇的书童。”
“是我家苏先生力排众议,让你伴读时跟着一起读书识字。又是我家苏先生,亲自掏腰包为你和你父亲在钱家赎身,让你能光明正大读书,不用在私塾受钱家公子的气。”
“改不掉的奴性烂到骨子里了吧,居然恩将仇报,分不出青红皂白。”
许浩然脱口而出:“是又怎么样,钱家给了足够的钱,我和爹娘能衣食无忧。你家苏先生只会教些诗词文字,能当饭吃吗?”
闹事人群中一驼背男子,急匆匆跑到许浩然眼前,不由分说“啪”得一个耳光,扇得许浩然原地打转。
后者满脸委屈声泪俱下:“爹爹你为什么打我,不是您要我这么做的吗?”
“啪”又是一个耳光,驼背男人训斥:”读书识字学傻了吗?有得说没得也说,乱说话会……“
后面的小命不保四个字,驼背男子不敢直言,无奈对着自己的儿子挤眉弄眼。
前方的四个带头闹事的人,眼看着不能坐视不理。再继续让苏母说下去,百十余号人剩不下几个。
四人强挺着胆魄大声嚷嚷:“苏先生勾结山匪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这样的人没有资格育人子弟。”
”立刻滚出私塾退换学费,青阳镇不欢迎你们。说不定哪天把山匪招致青阳镇,为霍乡里。“
苏母再次一只手将龙雀战刀提起,然后猛然下坠势大力沉。刀柄比上次没入青石板地面足足深了三寸。
诗书气女子顿时摇身一变,与手无缚鸡孱弱无力沾不上半点关系。反倒是巾帼不让须眉,飒爽英姿又没有丝毫的盛气凌人。
“我说过,一切事宜等苏先生回来再说。若是认为我一个妇道人家好欺负,你们大可以掂量掂量。”
众人看得出龙雀战刀重量非凡,也因此能看得出苏母绝非表面一般柔弱无力。
别说是闹事的人群,就连大将军,苏清漪和商洛奇,从小被苏母看着长大的几个孩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苏母居然有如此能耐。
闹事人群一少半是四大家族花钱雇佣而来,一大半是凑热闹跟来的。前面四位领头的,则是四大家族的小管事。
且不说管事所见的世面有多少,单单为了钱而来闹事的众人,见这么一手无不心生胆寒。钱在好也得有命花。
这大战刀少数也有七八十斤重吧,砍身上还不拦腰斩断。谁能受的了。
这次无论前方四位带头人如何鼓噪,后方的闹事者始终犹豫不前。
经此耽搁,已经接近正午。早晨出门的刑真和季冷正好赶回。两人还搀扶着后背血肉模糊的方子成。
苏母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胡闹,谁让你俩把子成打这样的?看商叔和苏先生回来,怎么收拾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方子成为刑真二人开脱道:“苏夫人误会了,是娘亲把我打成这样的。和刑真季冷没关系。”
苏母了然:“是因为公堂的事情吧,回头我去你家解释一下,不让他们怪罪于你。”
“你也是的,伤成这样不在家养伤,在外面乱跑对伤势不好。”
方子成干笑:“我担心私塾这边,求着刑真和季冷把我带回来。”
大将军耷拉着一只胳膊凑到这边,抬起能动的手臂拍了拍方子成肩膀:“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做的不错。陷害苏先生的事回头再算。”
苏母冷哼:“大将军不得胡闹。”:
后者缩缩脖子伸伸舌头,和刑真站到一起。
方子成转过身面对闹事众人缓缓道:“我在公堂指正,是因苏先生告知过,如有人问及此事必须要如实回答,不可隐瞒不可违背良心说话。”
“我指证苏先生,但我还是苏先生的弟子,我更相信苏先生的为人。试问谁家没有三亲六故,谁又能保证所有亲戚都是好人?”
“况且苏先生和认识的山匪,是远在水泊下旁的山梁城。距离青阳镇少说也有千里之远,又怎么会威胁到我们青阳镇呢?”
“娘亲把我打成这样,我认为娘亲做的对。指证先生是不忠,不指证没良心是不义。至于如何在这个不忠不义之间取舍,说实话,我现在仍然没想明白。”
“烦请大家今日放过私塾,等苏先生回来继续教我们如何取舍,何为不忠,何为不义。”
闹事者的气焰早已消散殆尽,后方单纯凑热闹的,在这样一文一武软硬兼施后,已然悄然退走。
无声无息间百十余人剩下不到三十。再看看苏母手中的龙雀战刀。冷冽刀锋透露着刺骨的寒意。
又是不少人心生胆寒,是真害怕。一人多高的大刀,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一只手轻松抬起,这苏母的力量得有多大?比之壮汉有过过之而无不及。
剩下四个可怜的领头人,在苏母冰冷的眼神中,连滚带爬出得私塾朱红大门。当中一胆小之人,裤裆处湿润一片。
苏母定定注视着唯一没有离去的彩衣女子。
“阁下还有何吩咐。”
彩衣女子语笑嫣然,带着些许嘲讽:”不错不错,小小私塾居然出现一位武者。大概有2境武者实力了吧?在我眼里可不够看哦。“
苏母不卑不亢:“有事请说,无事送客。”
彩衣女子:“别别别,别着急撵人呀。我是来谈买卖来送钱的,哪有往外推财神爷的道理。”
苏母先是吩咐大将军和方子成进入正堂休息,特别是大将军。一定要敷上膏药,不然手臂容易废掉。
刑真、季冷、苏清漪和鼻涕虫,则随同照顾。院落内剩下苏母和彩衣女子。
苏母直奔主题:“说说吧。是相中哪个孩子了?”
彩衣女子缓缓摇头:“不不不,哪个孩子都没相中。”
苏母脸色骤然间铁青:“不行,小红和清漪朝夕相伴,早已相互共荣性命相托。强行拆散她们太危险了。”
彩衣女子又是嘲讽了一番:“呦呦呦,私塾的婆姨懂的不少,难不成你身后还有高人。”
“有高人也没事,我们夜莺宗有足够的自信。还有你说的什么性命相托,小事而已。我自然有办法将人鸟强行分离。”
0014 彩衣藏凶险 木讷返常态
刚刚应对寻衅闹事的众人,苏母未曾真正动怒。现在看向彩衣女子时,眸光冷冽刺骨。
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好恶毒。“
反观彩衣女子丝毫没有动怒,反而掩嘴娇笑:“不知为何,小红鸟不只和你女儿有联系,还与那个黝黑少年叫刑真的,有着丝丝缕缕契机相通。这就有点儿困难了,想要小红鸟,必须同时打断二人和小红鸟的相通契机。”
苏母仍然握着龙雀战刀冷冷回应:“不错,刑真和清漪从小一起长大。小红大部分时间和清漪与刑真在一起,同吃同喝,无形中契机相连。我劝你不要乱来,否则就算有夜莺宗撑腰,也绝对会让你喝上一壶。”
彩衣女子笑意不减,没有理会苏母的威胁,反而自语:“没有道理啊,妖物只会和主人契机相同,怎么会和他人有所关联。就算同吃同喝,哪怕是同睡,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声音没有隐瞒,苏母以及大堂内的少年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母手中龙雀战刀缓缓抬起,周身隐隐有罡风吹拂。
正堂内的三个小家伙一起跑回院落。
大将军耷拉着一条胳膊破口大骂:“臭婆姨,小爷一只胳膊和你打。”
季冷冷静说:”这里是青阳镇,是有王法的地方。不会允许你这样野蛮的女人乱来。“
彩衣女子越笑越浓:“姐姐野蛮吗?”
刑真盖棺定论:“比山上护犊子的大猩猩还要野蛮。“
这时小红在正堂飞出,落到刑真肩头,人性化的点着小脑袋。
刑真习惯性的拔开腰间的葫芦赛,递到小红嘴边:“奖励你来一口。”
小红鸟扑棱两下翅膀,表示接受奖励。
彩衣女子阴晴不定,妖物和主人的关系越是融洽,打断和主人之间的契机愈发困难,和妖物与主人的实力没有任何关系。
小红和刑真关系如此熟落,那么与主人清漪的关系可想而知。强行斩断小红和他人联系,难免会伤到这只小鸟。如果小红有所损伤,彩衣女子要的是小红,她将得不偿失。
彩衣女子一番思量,现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故而一声娇笑后,在众人错愕中转身离开。连一句威胁的场面话都未曾留下。
出得私塾,正在思考如何破坏小红和清漪以及刑真之间的关系时,被突入起来的声音喊住。
“舒小玉,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大老远从南滨城追随你到青阳镇,不理不睬的太伤人心了。”
只见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出现在彩衣女子身后。相貌颇为不俗,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后轻轻摇曳,举止谈吐间亦不失风雅。
舒小玉没好气回了一句:“一个有妇之夫何必苦苦想追。”
男子加快脚步追上女子,与其并肩而行。苦着脸道:“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吗?我和兰缘予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在下之心可昭日月,全在舒仙子一人身。”
舒小玉越说越气:“金阳,你别得寸进尺。既然不喜欢人家,又为何与她结婚。有家室的男人,又为何对我苦苦相缠。”
金阳满脸的无奈:“你当我愿意么,他兰氏不过是想借助金家的财力和地理位置。即想将手伸到咱们龙兴州,又不想破费金钱,所以就想出这么个联姻。”
“兰缘予身边整日跟着个七境剑修老太婆,我的目光稍微在兰缘予身上停留,便会招致七境老太婆敌视,大有一剑将我戳死的架势。”
“成婚三月我们一直分开住,舒仙子大可放心,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舒小玉讥讽道:“你是有贼心没贼胆吧?”
金阳连忙摇头:“即没贼心也没贼胆。”
“我观舒仙子面色不悦,似在私塾当中遇到些麻烦吧,不妨说来听听。”
舒小玉扫兴道:“我和你说得着吗?”
金阳在旁喋喋不休:“我金家有一秘术可以放大人心中的执念,使之平时不起眼的小矛盾无限放大,如此一来便有机会破坏他们二人和小红之间的关系."
舒小玉恼羞成怒:“你跟踪我?”
金阳坦然承认:“我是为你好,难道不是吗?”
舒小玉:“你说的有些道理。私塾苏母看似只有武者二境,可我总感觉私塾不简单,苏清漪一直待在私塾内,我们没机会下手。”
“黝黑的少年刑真倒是可以,他总不至于在私塾过夜吧?”
金阳:“这个简单,在小镇打听一下刑真的住处。在他回家的路上守株待兔,你我还能说说话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滚,再油腔滑调看我不打死你。”
“遵命,秘术很简单,我心湖告知你使用方法。对付一个凡俗小孩,初略会些皮毛即可。”
“不用多此一举,你出手就好了。刚刚还口口声声说对我好,这回就连出手都不肯了?”
“舒仙子有所不知,我是偷摸跑出来的。现在青阳镇肯定有金家高手在抓我。动用秘术容易暴露行踪。”
“好吧,相信你一次。施展秘术不会被学院坐镇的强者发现吧?听说四大学院长老进入青阳镇了。“
“放心好了,他们只说不允许杀戮,又没说不允许其他。”
近日私塾和铁匠铺子诸事颇多,刑真破天荒得没有去铁匠铺子。一直待在冷清的私塾内。
一整日迎来了一位客人,是方子成的父亲。因去纺市买些登门谢罪的礼物,故而和寻衅滋事的人群错开。
私塾决定相信方子成,方父自然没得意见。看到孩子后背伤势后,不忘安慰性的骂了一句:“臭婆娘,看我回家怎么收拾她。”
夕阳西下,青阳镇笼罩在红色的云海下。特别是落日、山顶和晚霞的交汇处,通红一片好似天宇的火焰在升腾,驱赶即将到来的黑暗。
黝黑少年迎着落日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身后拖拽着长长的影子。黝黑少年步履踏实,身后的长长黑影不离不弃。
当黝黑的木讷少年,看到白天的野蛮女子时。首先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和这个什么所谓的夜莺宗女子讲讲道理。
虽然这次彩衣女子身边多了一位男子,刑真还是想上前去问一问,难道小红真的那么重要吗?比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得到的确是刑真想不明白的大道理-众生平等。
刑真又问:“在你的眼力,清漪好像没有小红有价值,所谓的平等在哪呢?”
舒小玉笑着解释:“我们的众生平等,是山上有灵可长生之间的众生平等。你一个小小凡俗,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平等?”
木讷少年突然间一返常态,转瞬间抓住一丝天机:“你的意思是,小红可以长生,小红是神仙。”
舒小玉并未隐瞒:“将来可能是神仙,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不应该生活在一起。”
0015 杨轩赠拳谱 练拳又练心
刑真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极力劝阻道:“你们把清漪带走学做神仙,不就可以了吗?“
舒小玉笑盈盈走近刑真,纤长十指玩味的点了一下刑真的眉心。
“傻小子,我要的是小红不是清漪。小红和清漪在一起,你说小红还会是我的吗?”
刑真想了又想:“小红脾气很好的,只要你真心对它,就会和他成为朋友。你看看我、大将军、季冷和商洛奇,都是小红的朋友。”
舒小玉笑盈盈离开,没有给刑真过多的答案。
黝黑少年对于这位彩衣女子的皮笑肉不笑,见惯不怪了。倒是这次一同前来的男子,生的比小镇人士白净不少。
好像很有钱的样子,不说别的。单独看男子腰间悬挂的腰牌。金灿灿的在黄昏下闪闪发光,和其他人悬挂的玉牌有所不同,一看就价值不菲。
材料是否真金,刑真不得而知,毕竟黝黑少年没见过真正的黄金。可是这腰牌的图案太真实了,像是一朵金色的云朵托起一个金字。
雕刻的云朵和天边的晚霞一模一样,形似神更似。
后山小茅屋,暮色下公子杨轩闲来无事,练拳打发时间。
往常啊刑真和大将军等人自创的无敌拳法,说白了有些像水里游泳的黄狗。
今天看到杨轩行云流水般的走庄挥拳,脚步不断变换,双拳随之起舞。刑真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情不自禁在旁边有样学样。杨轩的动作美与力量并存,再看刑真的动作,只剩力量了,而且出力角度鸡同鸭讲,完全对不上路子。和美感更是不沾边。
夕阳暮色中,雷击木旁,两个少年人动影也动。
杨轩突然停下来问道:“你喜欢练拳?”
刑真思索片刻:“有点喜欢。”
杨轩又问:“练拳是为了做什么呢?”
刑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保护清漪,不让彩衣大恶人欺负她。”
杨轩苦着脸:“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能教你的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拳,练会了也不一定能打过别人。”
木讷少年略带失望的问:“炼到很强很强,能不能保护好清漪她们。”
杨轩不可置否:“当然能,不过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刑真眼眸中燃起火焰:“时间我有,我可以早晚都练。”
杨轩苦笑,这俩人的世界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刑真理解的时间很长,认为是足够的付出即可,没有确切的固定标准。
杨轩所说的时间很长,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而不是一朝一夕的勤劳便可以一蹴而就。等刑真拳法大成,彩衣女子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杨轩突然转身跑回茅屋,没多久拎着一本泛黄的书籍出来。递给刑真道:“你看看这个吧,在我家所有小孩儿都练习过。虽然不是什么绝世拳谱,但是强身健体还是很不错的。”
刑真疑惑得问:“送给我的?”
杨轩:“是的。”
“很贵吧?”
“不要钱,收下吧。在客气就不拿我当朋友了。”
“好吧,说好不要钱的,以后也不许要。”
“服气了,一说起钱这么认真。”
“我没钱,必须认真。”
"自己看看拳谱吧,我进去照顾一下德爷爷。“
昏暗中,刑真依稀看到书皮写着“真拳”两个大字。
刑真一想,真拳假不了,一定相当的厉害。
随即打开拳谱,更是被第一页简介吸引:“真拳,拳道大宗师武淳罡所创。讲求双拳紧握,有我无敌。”
“蚍蜉敢撼树,蚂蚁敢搬象。蝼蚁尚且如此,面对参天巨人不卑不亢敢于出手。人类身为万灵之首,更要有大胆魄,大气魄,大无畏。遇死敌敢出手,遇强敌也敢出手,哪怕深知会败,会死亦敢出手。”
“真拳共分三式,真拳式,真我式,真式。练拳更多的是炼心,炼敢不敢出拳的心。“
"真拳式以平稳为主,进可攻退可守,适合初学者修习。所谓真拳,炼好拳式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炼好本心。“
“每次对敌三问自省,为何事出拳,为何人出拳,以及出拳的对与错。无论是出拳是对还是错,都敢于出拳,方才可以修习后面的真我式。“
“真我式以攻为主放弃防守,无论敌人多强,哪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拳在攻伐不断。明白此中意思,真我式方算大成。”
“真我式和真拳式相同,练拳更重要的是练心。真拳式练就的是明事理、懂是非、知对错。”
“真我式则练就的是无敌无敌心、无敌胆、无敌势。”
“第三氏为真式,拳至大成随意出手皆成拳式。无需拘泥于形式,全凭个人心境所得。”
简介到此戛然而止,刑真意犹未尽,心想:”简介都这么霸道,又是知对错,又是无敌心的。特别第三式不拘泥形式,说得太好了。“
捧着泛黄书籍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打开翻阅。然后,以木讷少年的脾气,都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一共只有六页图案,小人动作图案,前三页是真拳式的拳把式和演变,后三页是真我式的拳把式和演变。
小人线条简单通俗易懂,看一遍便可铭记于心。除却页六页外,一指多厚的书籍全是空白页。
第一张空白页有一排小字,写的是真拳个人领悟不同,所得拳把式和演变也不同。请将自行参悟所得绘于拳谱空白页。
就连反应木讷的刑真,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武道大宗师武淳罡是个不靠谱的家伙,等着后人帮忙把第三式补全。
简单腹诽后,刑真还是很高兴的。前两式也比平日间自创的无敌拳法高明多了。除去第三式的坑,这本真拳仍然是刑真所见过最好的拳谱,也是刑真所见过的唯一一部拳谱。
从此后山到铁匠铺子的路程,多了一个练着拳把式的少年,一边走路一边练拳。
铁匠铺子到私塾之间,也多了一个这样的少年。还有很多地方,小溪旁,廊桥边,山林间,石板路都有这个练拳的少年身影。
真拳,是杨轩第一次询问德公公时,该用什么答谢刑真。后者给出的答案。
德公公当即做了选择。并且解释道:“刑真常年铁匠铺子轮铁锤,臂力远远高于常人,练拳可以事半功倍。”
即使刑真不能练至成功晋升武者,仍然可以强身健体,少病少痛的。
真拳是大隋王朝最厉害的拳谱,也是大隋王朝最便宜的拳谱,也是大卢王朝最难的拳谱。
大隋的确出现过武淳罡这么一号人物,真拳拳谱正是这人所留。
原本应该价值不菲的拳谱,但这位脾气怪异的武道大宗师,自掏腰包请人篆刻拳谱,然后到处免费赠送不要钱。
真拳在大隋王朝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不分男女都会上一二。但是真正精通真拳的并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