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1 面和心不合 权前无父子
“听老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刑真预起身抱拳致谢。
再次被老秀才阻拦道:“别这么多繁文缛节,浪费时间不说,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在教训弟子。”
突然老秀才心头一动,反问:“虽然不是谈经论道,但是两次为你排忧解惑。无师之名行师之事,算不算你的半个师傅。”
刑真傻笑挠了挠头:“解惑者师也,老先生算作弟子的半个师傅。"
闻言后老秀才哈哈大笑,看向刑真的眼神泛着绿光。
吓的后者不经意缩了缩脖子,心想此师非彼师。指的是广义性的,而非真正的师徒之名。回头一想,老秀才配得上才高八斗学以致用。自己又何德何能被人青睐,打消心底疑惑后不在有所担惊受怕。
而老秀才大笑过后连连道:“既然算作半个弟子,今日见面又不允许你使用保命手段。思来想去对你不公,理应送予一份见面礼当做回报。”
说罢,老秀才于怀中掏出一把黄豆交到刑真手中后,安慰道:“不用搭理盲眼道士的危言耸听,镇西郡大大方方的去便可。”
自顾摸了摸肚皮:“这顿吃的不错,每次见面都要你破费。下次再见我请客,请你喝酒。”
“话已带到事已办妥,你我目的地截然相反。小友无需送别,就此告别行各路。”
老秀才背对刑真挥手告别,自言自语小声嘀咕:“占据先手赢了一半,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刑真目送老秀才离去,直至腰挂朱红色大酒葫芦的身影渐渐消失。少年收敛心绪,转头看向前方的目的地镇西郡。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等待多时的人群蜂拥而入。仔细寻找,却没找到盲眼道人的踪迹。
每到一处,都要先给通关文牒盖章。这是一成不变的规矩,刑真进入镇西郡,第一站便是前往府衙。
却说镇西郡的大小政务,往日由世子卢杰负责。今日迎来了一位身穿紫色蟒袍的男人,只身一人不见侍卫与侍女。
蟒袍男人手把念珠,走路时佛珠滚动口中念念有词。是一位虞城的佛门信徒,时刻不忘默念佛经。
男人径直走到府衙后堂,见卢杰日头高挂还未醒。便自顾找一椅子坐下念经,静静等待床铺上睡梦中的人。
即是父亲又是当朝王爷,等一个儿子起床。在制度礼仪严苛的大家族内,实属罕见也有违纲常。
有下人见势不妙,想要上前轻轻唤起卢杰。蟒袍男人却是轻轻挥手,不允许他人打扰儿子的睡眠。
纱帐内,一男一女相拥而睡。女子缓缓睁开朦胧睡眼,呼唤两声没有下人应答。好奇的将脑袋探出账外,而后见鬼一般缩回脖子,立刻摇晃身边的卢杰。
仅仅是匆忙一擎,蟒袍男人清晰扑捉到。刚刚探头出来的女子,与宫内的令娘娘有七八分相似。女子的动作和举止,与令娘娘相似度更是多上半分。
蟒袍男子陷入回忆,应是三年前带领儿子卢杰进京面圣。当日令娘娘一起陪同,卢杰在那时心生爱慕。皇帝的妃子不敢多想,定是回到征西城后,偷摸寻得这么一位与令娘娘相似的女子。观其年龄,比令娘娘要年轻十余岁。
片刻思索间,熟睡的卢杰被叫醒。透过半透明的纱帐,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面对这位近二十年没有管理政务的父亲,卢杰心底没有多少害怕。如今已是中年,管理征西城近二十年。羽翼早已丰满,手中握有足够的权利。
况且这位吃斋念佛的父亲,从来都是面和心善。不知是没有还是忘记了脾气一说,比那有三分火气的泥人还要不如。
卢杰慵懒起身轻轻拍打身边女子的纤纤细腰,安慰道:“没事的,你在睡一会儿。”
自己并不慌忙,缓慢的起身,穿着睡袍便走下床铺。先是喝了一口凉茶润润嗓子,然后才走到蟒袍男人身边。
没有父子礼仪也没有王臣礼仪,随意的坐到蟒袍男子身边问:“父王,今天怎地如此有闲情逸致。”
蟒袍男子泸定魄,大卢王朝仅有的两大藩王之一。手握百万雄师,独占一座大城,任谁也想不到会有这般被人轻视。
卢定魄自己也不在意被儿子怠慢,平缓的说着和今日清晨不搭边的话语。
“三十万骑兵都统姚惊之因贪污军饷,今日以被就地正法,现骑兵都统由徐龙达接任。至于姚惊之的朋党,同样被正法一个也没留。”
“五十万步兵都统彭曲因违抗军令,被就地正法。其朋党意图造反,同样被格杀勿论。”
卢杰突然打断疑问道:”不可能,我没有下达过军令,何来违抗军令一说?“
“违抗了我的命令,难道不是违抗军令吗?”泸定魄随意的说着,不理会儿子的阴晴不定,继续娓娓道来。
“二十万机械部卒,已被调任边境驻守。床怒重械兵留在家里何用,应该送到前线磨砺。朝廷早晚会起兵扩张,早日磨砺早日有战力。”
“西奎郡郡守擅自增加赋税,经查实确认无误,郡守已被处斩。”
“巴世郡郡守巴彦,有人举报克扣赈灾款项。经查实确认无误,以被斩立决。“
“……”
卢定魄如数家珍,不带丝毫烟火气数落着一件件征西城的大小事件。手掌的念珠始终没停,保持平稳的节奏。
卢杰则不淡定了,心中泛起滔天巨浪。每听到一个事件,便如同一柄尖刀刺入自己的胸口。
这些被斩掉的将领或者地方大员,无一不是卢杰近二十年来,苦心经营的自己势力。
一夜之间全盘崩溃,从尽在掌握变成了旁观者。今日,二十年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父亲。也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吃斋念佛不是真正的皈依佛门。
而是在隐忍,既然能隐忍如此之久。征西城城主的位置,到底是父亲不想做还是不屑于做呢?前者还好,后者就有些可怕,难道父亲心心念念的是龙兴城的那座宫殿不成?
直至听到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卢杰恍然大悟后脱口而出:“不可能,虎符在我手,政要公文也在我手,别人没有权利随意生杀将军和地方大员。”
其实卢杰心底相信父亲所说句句为真,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现实。生搬硬套找出来的蹩脚理由,自己想想都是有些可笑。
果真,卢定魄呵呵一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拍了拍卢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为父就是虎符和所有权利。为父的一身蟒袍,就是最高的权限,你也别忘了,征西军是为父一手组建的。“
卢杰心如死灰,对面男人越是心平气和,越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看似和蔼的笑容下,到底隐藏了多大的恐怖?
卢杰呆坐在原地,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却是被冷不丁的一句话浇醒,整个人通体冰寒。
只听得卢定魄随意道:“床上的女子,死。”
卢杰终是明白,为何父亲今日大驾光临。而且诸多手段一夜之间实施,全因这名女子所起。
不禁咬牙切齿望向床铺,恨不得现在立刻上前结果了她的姓名。
卢定颇始终面带微笑,缓缓摇头后轻声道:“此事不用着急,为父前来也并非为了一个小小女子而已。只不过是巧合下碰到了,你应该庆幸征西城没几人进过皇宫,没人认得令娘娘。否则不止是她的性命,就连你我父子一样在劫难逃。”
泸定魄难得露出一丝表情,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擦了擦额头冷汗继续道:“我来是为了刑真,既然大卢王朝不允许动手。我们没必要做那种合了人意,害了己命的事。”
“你若一意孤行,恐怕为父很难保你周全。所以,斩首事宜必须暂停。”
正在此时,房门处传来敲门声。一衙役前来禀报:“府衙来了一位负剑少年领一小狗崽儿,给通关文牒盖章。师爷正在拖延,请城主前去定夺。”
衙役说前半句时,一直对着卢杰使眼色。显然是后者事先安排,由此容貌特征人来府衙,一定要先行禀告。
只是说道最后是,看向蟒袍男子和卢杰,不知当认定谁是当下的城主。
卢定魄摁住卢杰的肩膀道:“你暂且处理床上女子的事情吧,我去会一会刑真便好。”
说的很平淡,看似商量的语气。卢杰却生不起丁点儿反驳的心思,茫然点头回应道:“孩儿遵命。”
府衙大堂,卢定魄仔仔细细打量一人一狗。眸子间古井无波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在刑真看来截然不同,少年观察细腻更善于体悟人的细微表情变化。隐约间看到了一丝炙热,像是色狼见到了美女。
盖章事宜倒是顺利,简单的盘问打量过后,鲜红的印章跃然于通关文牒之上。
临走时,卢定魄没来由叮嘱一句:“早日离开征西城,越快越好!”
当然,从书水国前往北凉的通关文牒,已经盖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印章。现在的,是一崭新刚刚办理的。
结束之后,刑真急匆匆离开府衙。虽然看的出泸定魄的眼神充满炙热,而且总是感觉炙热中有一丝危险。
最后一句早些离开,更是让刑真一头雾水。找不出缘由,只得先从地方县志入手。
官府制定的文字,肯定是找不出丝毫的密辛。但是能通过县志的记载,了解到这位城主的过往。
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即是如此。无论现在有多大变化,性格中必然留有过去的种种痕迹。
另一处了解此地和侧面打听这位城主的方法,便是寻访各种市井流言。和县志一明一暗相互印证,更是能看得出许多县志不想记载的内容。
刑真深刻体会到了穷家富路,县志到还好说。固定的银两,不用讨价还价。
市井流言则价格不一,有从说书先生口中听来,也有在乞丐叫花处花钱买得。因人而异价格不等,想要了解更多,花钱也就越多,只能捏着鼻子认。
刑真实属无奈,盲眼道人的话语历历在目。没有打探到蒲公龄消息之前,绝不会轻易离开。
既然有所决定,就要有所准备。总不能做一个睁眼瞎,任由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0232 降妖除魔行 相伴有美艳
夜色中的镇西郡,街道上冷冷清清。凡俗人家全部房门紧闭,大门粘贴的财神泛起莹莹光泽。
老秀才为刑真解惑时,少年心中有了自己的决定。既然明知遇事不可乱插手,不做那烂好人。可是本心使然,路遇不平还是要管。
刑真刻画了足够多的聚阴符后,带领小狗崽儿悄然潜出客栈。一人一狗行走在萧条的街道上,不为凡俗报不平,而是为这里冤死无法投胎的阴物给一个解脱。
刑真首先感慨的是,在这里倒卖门神是个好买卖,肯定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
小狗崽儿回了一个鄙夷的眼神,意思是,你个可恶的财迷,住客栈都要选最便宜的。小心点别被厉鬼给灭了,空留近一千龙语钱。人死了钱没花完,做鬼也是个憋屈鬼。
刑真抬起一脚将小家伙踢到一边,笑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又色有懒又馋。好习惯没有一点,臭毛病一身。”
小狗崽儿没理会被人数落,猛然等大圆溜溜的双眼。一个跳跃飞扑,两只小爪子在空中挥舞两下。而后屁颠屁颠返回刑真身边,伸出一只雪白小爪子递给刑真。
后者接过爪尖的一头阴物,笑着夸赞道:“小狗崽儿不错,一境神修就可以抓鬼。妖兽的确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不可轻易忽视。”
随即将阴物收入聚阴符中,朝向符说了一句:“先在里面呆一段时间,等找到周天大教送你去超生。”
小狗崽儿则挺胸抬头,大摇大摆的走在刑真前方。摇头晃脑的“汪汪汪”,示意刑真在后看热闹即可,它一狗可以搞定一切。
刑真呵呵一笑,突然感觉袖笼中的三阳开泰符突然滚热起来。二话不说快走两步,拦住小狗崽儿并挡在其身前。
一团黑烟迅猛临近,透过滚滚黑烟,隐约看到里面丝丝缕缕的猩红。如此景象,一眼便可判断出,是杀戮过多的厉鬼无疑。
刑真正色招呼一声:“此阴物杀戮过多,无需转世投胎,直接打杀便是。上,不要留情。”
一人一狗没有丝毫畏惧,人举拳狗挥爪,飞身前扑。眼看着三位将战至一团,异变横生。
泥土道路的地面翻涌,土石如泥沙一般流动。紧接着四柄桃木剑破土而出,四个方位好似剑阵,齐齐的斩向厉鬼。
刑真和小狗崽儿微微愣神对视一眼,而后一同杀入战圈。既然是友非敌,当前任务一起拿下厉鬼为先。
刑真后来居上,一人独自顶在前方。开山式勇往直前只进不退,双拳联动与厉鬼杀的难解难分。
刑真顶在最前方,如此一来解脱出的小狗崽儿和四柄桃木剑,尽情的攻杀黑雾当中的阴物。
本就是没有多大困难的一战,有四柄飞剑加入后如虎添翼。倒霉的厉鬼,伤人不成反到是把自己留在这里。
就在刑真准备祭出三阳开泰符,将所有阴气和苟延残喘的厉鬼彻底击杀。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刑真和小狗崽儿不明所以,纷纷侧身闪躲。
双双避开,正好留出足够的空间。吸力带着所有阴气和厉鬼,擦着刑真身边飞向远方。
寻着厉鬼飞走的方向望去,只见黑烟及厉鬼没入一雪白麋鹿的口中。麋鹿颇为享受这种味道,嘎嘣嘎嘣咀嚼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随着阴物以及阴气进入腹中,麋鹿的双眸之中,两道猩红一闪而逝。
麋鹿旁边,是刑真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女子。陆晓良欢快的拍了拍麋鹿的脑袋,心满意足道:“多吃些,晋级以后和我一起寻找破碎的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形成的原因各异。有大能之间拼杀,硬生生开辟出的小型世界。也有天然形成,或是大世界破碎后留下。
里面的灵气充裕不说,更是有法宝草药等各种惊喜。特别是大能拼杀后无意形成的,里面有可能找到上五境修士遗留的兵器,亦可称之为神兵。
相对于洞天来说,福地的规格要更好。困龙大陆,目前所知完整的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洞天,最小福地天也有一座城的大小。
洞天就要逊色许多,七十二洞天中,最小的仅有一个房屋大小。里面除了充裕的灵气,在没有其他。尽管如此,这等洞天也是值得各大宗门生死抢夺的福源。
故而困龙大陆的洞天福地,多掌握在大宗门或者强横修士手中。传闻剑宗的宗主齐玄真,手中就有一座七星福地。
刑真忽而想起,老秀才曾经说过。此女福源冠绝一州,进洞天福地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各种福缘唾手可得。
人比人气死人,羡慕不来也无需羡慕。上前抱拳致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相信姑娘做此善举,定会有善缘回馈。”
陆晓良随和回应:“没事啦,我来此镇西郡就是为了寻找阴物和厉鬼。既然碰上了肯定要出手,刚刚若非有你,可能会有些许麻烦。不过我早就布下了杀阵,所以厉鬼理应是我的。”
刑真没介意厉鬼的归属,杀了和被麋鹿吃了没什么区别。只要是除害即可,方式虽看似残忍,倒也没践踏道德底线。
刑真想了想叮嘱道:“姑娘一人也行要多加小心。不只是厉鬼,还有人心更难防。”
陆晓良眨巴眨巴秋水长眸,调皮道:“我看你像是好人,不如我们一起行动吧。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可以消灭更多的阴物。”
刑真没自大到认为他比陆晓良强,单单看其雪白麋鹿,估么能让刑真吃上一壶。何况陆晓良自身,乃是补天阁的天之骄女。
补天阁和剑宗一般,属困龙大陆顶尖的四大宗门之一。这样门派重点培养的弟子,出门在外怎能没有自己的底牌。
也就刑真这样,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主。出来帮宗门送剑,只给了一些龙语钱而已。
赢面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女孩子开口,刑真也不好拒绝。谦卑道:“那就有劳姑娘照拂一二。”
两人一狗一鹿,行走了大约一刻钟,居然出奇的没有碰到一头阴物。刑真疑惑道:“难道传言是假?镇西郡夜间的阴物并没有谣传一般多?”
“不不不,它们被我引到一处。你随我走,合力将他们斩杀即可。”陆晓良坦诚回答,声音犹如天籁,听的刑真想入非非。
暗自骂了一句自己没用,随后道:“全凭姑娘吩咐。”
随即有一事想不明,便问道:“镇西郡的阴物实力并不强,传说是二十年前屠城。按理说这么久,这些阴物早就该被佛道两门度化干净。”
“为何百姓仍然夜不能出门,阴物厉鬼等还是多如牛毛?”
陆晓良翻了个白眼:“道士和尚乐得其所,来此降妖除魔有钱赚。谁还会去探究哪里来的阴物,真正的侠义人士,懒得来这里抓些小小阴物。自然也不会知道此地的怪异,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追查这些。“
刑真木讷劲上来了,挠了挠头问:“姑娘来此是为了什么?看你不像是缺少钱物之人。”
陆晓良回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当然是给我的麋鹿寻找阴物,不然谁会来这冷飕飕的地方。”
刑真忽而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无奈转移话题说:“也不是所有的道士和和尚,都是为了钱财和温饱而来吧。为了这些而来的,大多是些江湖骗子而已。”
陆晓良认可刑真所说,点头道:“的确不假。”
然后神神秘秘做了个禁声手势,小声道:“听宗门前辈提醒过,这座镇西郡颇为诡异。以前有很多真正的和尚道士前来一查究竟,最终所有人都有来无回。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刑真微现冷汗后盖棺定论:“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话题在镇西郡属于禁忌,许多人心知肚明却不愿说。陆晓良也是如此,不愿继续纠结而选择闭口不言。
刑真见其沉默,也就不在没完没了,跟随其来到野外一处农田。小麦均已成熟,月色下仍依稀看到金黄一片。
晚风吹过,麦田泛起阵阵浪潮。随风摇曳的麦穗,每一颗都是庄家人的心头肉。凡俗人等一年的开销支出,全部依靠这些麦子的收成。
刑真经过时,尽量不踩踏麦苗。抱着小狗崽儿,行走在垄沟间。陆晓良就没这般细心,前者麋鹿大摇大摆走过。沿途麦子倒地一片,开辟出了崭新的路,也糟蹋了一路的粮食。
刑真摇头无奈苦笑,只得跟随在后,将所有折断的麦苗割断。收入纳戒中,等待有时间,取出来剥下麦子。做的很是仔细,尽量不浪费一颗粮食。
也因而耽误了二人的行程,惹来不少陆晓良鄙夷的眼神。刑真倒不生气,耐心解释道:“你们这些山上的神仙,哪里懂得凡俗百姓的疾苦。这些麦子,都是庄稼人顶着烈日栽种。”
“在你们眼里只是吃食,可是在庄稼人眼里,却是儿女健康成长,病人有药可吃,老人老有所依的保障。”
“而且每一粒麦子都是十几颗甚至更多的汗水换来,丢在这里会拦在泥土中。这样的浪费太可惜也太可耻,万万不可多做。”
陆晓良无从反驳,颇为认可刑真所说。缓缓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我确实不知这些东西是麦子,也不知它们来之不易。”
刑真呵呵一笑:“多注意点就好了。”
走出麦田时,刑真在土壤中留了一些碎银子。解释道:“银子不会腐烂,待明年庄稼人翻土耕作时,就会发现这些银子。”
陆晓良即是佩服,又是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是在哪里学到的?”
种田是在风羽所学,想起伤心事刑真心底微微做痛。不愿与人分享,含糊其辞:”在山上学的。“
”你刚刚埋了多少银子,不然银子算我的吧。毕竟是我做错了事,多少要有些意思。“
“不用了,银子是小,以后多注意些,别在浪费粮食就好。”
“嘻嘻,好的,我会记住的。”
二人重新拾起了话题,说笑间来到了一处山林中。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四野,刑真听闻有些头皮发麻。
从各种不同的声音大致辨别出,前方的阴物至少上千头。
问道:“确定你我二人能够搞定?”
“放心吧,做好准备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0233 两两互相换 深院夜对语
临近目的地,入眼的是九十九柄桃木剑悬空而立。丝丝缕缕的剑气萦绕,汇聚成一张笼罩一地的剑气大网。剑网内圈禁近千阴物,
一个个哀嚎不止,如同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撞到剑网的阴物,一阵滋啦声响过后,其身躯或阴气瞬间暗淡几分。
无论是血煞气息弥漫的厉鬼,还是未曾有过杀生的寻常阴物。即使不碰触剑网,受剑气侵袭。如同架在火焰上炙烤,身体时而有裂纹出现。
剑气无差别攻击,使得大大小小的阴物状若疯狂。又无法摆脱而出,甚至出现了阴物间相互撕咬泄愤的情景。剑网如同界壁,界外月色高挂微风徐徐。界内宛如地狱,毛裤悚然的嘶吼声不断。
刑真终于知道刚刚心底的异样源自何处,拦住预**剑网击杀阴物的陆晓良。
劝阻道:“里面的厉鬼有业障在身,击杀情有可原。可是有些阴物并无业障,难道也要击杀不成?”
陆晓良回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反问:”厉鬼和阴物有何区别?都不是人而是鬼。做我麋鹿的食物,是他们的荣幸。“
刑真坚持己见:”请姑娘三思,我们不能剥夺阴物转世投胎的权利。“
阻拦自己的麋鹿进阶,相当于大道之争。陆晓良脸色渐渐冷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若不是我道行不够,无法在天亮前击杀这些阴物。我会要你来帮忙吗?刚刚麦田时你说的有理,我可以迁就你。”
“现在为了一些阴物阻止我的麋鹿进阶,往小了说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往大了说,是你阻碍我的大道。”
大道之争必分生死,刑真明白其中关系厉害,但仍然不愿放弃,坚持道:“请姑娘三思而后行。”
“后悔带你来这里,不如我自己能击杀多少是多少。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在拦我,休怪我出手无情。”陆晓良失去了耐性,话语越发冰冷。
刑真不为所动,踏前一步拦在其身前。抱拳歉意道:“在下并无破坏姑娘大道之意,只是认为错杀这些无孽障的阴物实乃不该。若姑娘相信在下,今日放了多少阴物,我必会在三日内补偿姑娘多少厉鬼。”
“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拿什么做保证?” 陆晓良不屑反问。
刑真挠了挠头,低头看了看小狗崽儿。后者翻了个白眼,“汪汪汪”犬吠不停。
意思是,我虽然喜欢美女,但是不喜欢眼前的美女。拿我做抵押门儿都没有,除非你不怕我把麋鹿烤了吃肉。
刑真满脸黑线,不敢在打小狗崽儿的注意。小家伙有黑白钟傍身,没什么它干不出来的。
思索片刻后取出子母刃双手呈上,说道:“这柄短刃跟随我多年,材质和器胎皆是上品。相信以姑娘的眼界,能看出它的价值,足可以低值千头厉鬼。”
陆晓良接过短刃后打量一番,点头道:“的确是把好刀,做工材料都是上上品。既然你肯拿出这等东西抵押,我暂且相信你。三日内,如果不抓来等量的厉鬼,休怪我翻脸不认人,没收你的心爱之物。”
”好,没问题。“见事情暂时解决,刑真放下心来。镇西郡阴物多如牛毛,几百头厉鬼随处可见。多出点力气吃点苦头无所谓,心安理得才是最重要的。
剑网内的阴物被剑气消磨的实力大减,即使厉鬼也被刑真等人三拳两脚解决。
最后如约定,刑真收拢了426头没有煞气的阴物。剩余的厉鬼,全部交予陆晓良处理。所谓的处理,自然是进了麋鹿的肚子。
刑真不禁有些许庆幸,还好陆晓良**的阴物当中厉鬼居多。留下的普通阴物,并没有想象的一般多。
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晓良突然开口:“今天有你在,加之少解决了近半阴物。足足省下了多半时间,看在你帮我这份大忙的份上。所还我的厉鬼数量在减一般,规定时间内,给我213头厉鬼即可。”
幸福来得太突然,刑真不知所措。习惯性的挠头傻笑,大嘴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陆晓良没好气打趣:“傻笑什么呢?”
刑真猛然惊醒,抱拳道:“多谢姑娘高抬贵手。”
而后不等对方回答,刑真拉着小狗崽儿一溜烟跑没影。留下一脸蒙圈的陆晓良在后追问:“你干嘛去?”
“抓厉鬼。”简单的回答,一人一狗已经远去。空留一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子发蒙,宗门的男子都是围着她转,今天的这个少年有点儿特别。
刑真无心理会陆晓良的想法,调整好状态,**无休无止的寻找厉鬼当中。
一高墙围绕的深院内,巡逻的队伍频繁往复。与不同深门宅院的家丁仆役不同,这里巡逻的队伍各个身披甲胄,配置精良的兵器。
观其走路挺胸抬头身姿笔直,可以确定军武无疑。浓郁的阳刚气息弥漫,院墙百丈内没有阴物厉鬼敢临近。
此等豪门深院,就连门房都要高人一等。普通人想**其中,简直是难如登天。就连当地的乡绅地主,想**门庭时,首先要低眉顺眼的上交给门房足够的好处。得到通报主人同意,方可**。
此宅院是镇西郡第二大府邸,名为世子府。主人正是藩王卢定魄的儿子卢杰,在外人**,他的势力要强于父亲。
盲眼道人无需木杖探路,轻车熟路径直**其中。门房对此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深弯腰目送道人**院内。直至盲眼道人的身影消失,门房才敢直起身子恢复**。
道人步履轻盈,细看下会发现,脚底距离地面始终有寸许距离。在护院军武队伍中穿梭,隐形一般无人看到。哪怕是和军武擦肩而过,军武仍是目不斜视,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临近宅院深处的最大房屋,里面传来女子的哽咽和求饶声音。道人耳朵微微蠕动,略带诧异后嘴角泛起讥讽的冷笑。
房门依旧紧闭,道人径直没入其中。入眼的是卢杰正在卯足了劲煽动手掌,耳光打的好似令娘娘的女子身体踉跄险些跌倒。
女子不敢闪躲,也不管用双手护住脸颊。任由男人的手掌扇在自己的脸庞,劈啪作响的声音比之脸庞的火辣更加心有余悸。
卢杰打累了,拎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命令道:“跪下!“
“世子饶命!”女子抽噎不止苦苦的哀求,但不敢违背男人的意愿,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府身男子膝盖前。
等待她的仍然是重重的耳光,和极其难入耳的污言秽语。“你个丧门星差点害死我,今天非打得的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类话已经算是比较文雅的。
女子见此次比起往日的抽打要长久的多,也知道卢杰是真正动怒。哀求无效后,所幸闭上双眼默默承受。任由滑落的泪水和嘴角的血液混在一起,却只是疼并不见有多少畏惧。
穿门而入的盲眼道人,眯缝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一双干瘪的眼球在缝隙中臌胀起来,水润而又饱满。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倒映在缝隙里的眼球表面。
直至卢杰近乎疯狂失去理智,下起手来越发狠辣。在由他继续下去,真有可能打死形似令娘娘的女子。
盲眼道人干咳两声,惊醒封魔一般的卢杰。问道:“世子这是何故,为何对松儿下此重手。再继续下去若是将其打死,以后可找不到这般容貌的女子了。”
卢杰惊醒,愕然发现松儿脸庞肿胀的跟俩馒头似的。淤血渗透肌肤,整张脸殷红一片。
卢杰闪过一丝不舍喝令道:“一边儿呆着去。”
而后一个健步来到盲眼道人身边,抓住其双手哀求道:”求神师帮忙,父亲**处死松儿。你也知道我是万般不舍,所以暂且把她偷偷送出府衙带到这里。“
盲眼道人预料之中一般,叹息一声道:“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把松儿带出这间屋子。世子一意孤行非是不听,其实打你将松儿带出这个房门的那一刻,你的父王卢定颇便已知道她的存在。”
“今日才发作,令你将其处死。只是侧面给你点颜色罢了,目的无非是让你放弃对刑真动手。”
卢杰大恨:“父亲老了真的老了,朝廷巴不得有人出手将刑真击杀。只是为何一直没有动作,恐怕真如神师所说,担心刑真身后剑宗反弹。”
“父亲胆小无法成事,信以为朝廷秘旨不动刑真为真。却看不出来朝廷的真正用意,难怪父王只是父王而不是父皇。”
盲眼道人面无表情,啧啧道:“世子殿下,有些话在这间屋子里说说罢了。出去切不可胡言乱语,传到你父皇的耳朵里,估计你自身小命儿难保。”
卢杰猛然惊醒,灿灿道:“神师提醒的有理,父王居然能隐忍二十年不发作。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了一个刑真为何突然不在隐忍。”
随即提心吊胆问:“既然父王如此神通广大,不会发现神师您的存在吧?”
盲眼道人微微一笑:“放心好了,除却走门墙时,有门神存在不得不露出真身。而我每次经过正门时,可以确保无人**。门房是我的人,世子不必担心他的嘴不严实。“
“至于走在其他地方,呵呵,一些凡俗等,视我为空气罢了。”
卢杰略微宽心,随后颓然坐回椅子。怅然道:“父王藏的够深,我接近二十年拉拢出来的势力,一夜之间被他老人家连根儿拔除。”
盲眼道人拎了一条椅子,和卢杰相对而坐。一语道破:“这三年来,我在暗中帮世子殿下拉拢的势力,不是还在吗?”
“还是神师高明,经您手布下的棋子,完好无损丁点儿没被父王发现。若非如此,我又怎敢把松儿带回这里。” 卢杰神色有所缓和,脸上的阴郁消除,渐渐露出些许笑容。
盲眼道人却突然一改风清云淡,正色肃穆道:“还望世子殿下知晓事情轻重,切不可再次带松儿来开这个房间。此处有我布下的禁制,别人无法发现分毫。出了这里,所有**便会瞬间**在阳光下。到时的后果,您应该清楚。”
卢杰缩了缩脖子,想想今日泸定魄的所有动作。毫不怀疑,自己的父王恨下心来,杀自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0234 父子反成仇 少年寻未果
想到有可能被自己的父亲给灭掉,卢杰激灵灵打个冷颤。人在惊恐时,思维也随之凝固。
自乱阵脚不知所措,寄托于盲眼道人脱口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盲眼道人分析:“刑真的事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们暗中有足够的实力和泸定魄抗衡。杀了刑真朝廷下来封赏后,你的实力会水涨船高。借助朝廷的力量一举拿下征西城,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见卢杰仍然心有余悸,盲眼道士安慰道:”你父亲那边不用太过惧怕,征西城是他一手创立起来,有些隐秘势力和忠心耿耿的部众太正常不过。二十年的吃斋念佛,他的势力还能剩下多少?即使剩下的,难道不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卢杰茫然抬头,疑惑的问道:“父亲这二十年,真的是吃斋念佛吗?”
盲眼道士一语道破:“你不应该问我,而是该去问你安置在你父王身边的眼线。“
卢杰惊诧不已:“还是神师高明,连父王都没发现的眼线。神师一个外人,居然可以了如指掌。”
盲眼道人嘿嘿一笑不置可否,随即正色叮嘱道:”切记在朝廷封赏下来之后,你要低头做人。不可锋芒过盛,不可与你父王对着干。不然把他逼急了,在朝廷封赏来之前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虽可以拿下征西城,但是付出的代价太大。“
提到拿下征西城,卢杰顿时兴奋不已。双手轻轻拍打脸颊,重新打起精神说道:”既然如此,我立刻安排下去。“
盲眼道士轻轻点头:“你去吧,我和松儿说些话。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虽说送给你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被打成这样有点儿于心不忍。”
卢杰面带愧疚,说了句:“抱歉”后,踱步离开房间。
待房门重新闭合后,盲眼道士抬手摇摆。霎时间房屋内灵气荡漾,一层灵气光幕笼罩在房间内。
禁制已成,与外界天地隔绝后。盲眼道士转身看向跪在床边的松儿,一改刚刚的平静,厉声道:“起来吧,先洗掉脸上的乌血。”
女子照做,水盆中映照出自己的容貌后。第一次出现了恐惧,“啊!”的一声惊叫后,水盆重重衰落在地。自己则蹲下身躯后,抱头痛哭。
盲眼道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啧啧道:“没用的东西,既然能把你变得和令娘娘相似,自然可以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
“快点把脸洗干净,别让我等太久。”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重。
松儿缓慢起身,不敢正视自己臃肿的脸蛋。闭着眼忍着痛,轻轻擦拭掉乌血。
再次传来盲眼道士不耐烦的催促:“快点。”
松儿顾不得仍在流淌乌血的脸颊,快步走到道人身前。不用对方吩咐,自行跪倒。
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由此可见松儿对道人的惧怕。被卢杰抽打时,没有害怕只有疼痛,因为她知道卢杰不会要他性命。
发现几近毁容,只是哭泣不至于颤抖。因为她知道,容貌毁了更好,也许就没有利用价值。
当她再次面对道人时才发现自己错了,没用利用价值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更是想到当初改变容貌时的经历,如果在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宁愿一死百了,也不愿再次承受那种折磨。
颤抖的身躯剧烈的抽搐,想要弯腰叩拜却发现身不由己。说话时亦口齿不清:“主人见谅,是奴婢无能。没有模仿到令娘娘的十分韵味,无法迷糊的卢杰死去活来。才有今日之祸,差点坏了主人的计划。”
“你懂个屁。”盲眼道人臭骂一句接着说:“倘若真的和令娘娘一模一样,以卢杰****的样子。早就玩腻了你,还何谈迷惑的死去活来。现在正好,让他存有希望不忍放弃。才能真正勾引男人的心,让他欲罢不能。”
“哼,还好你没自作主张,完全去模仿令娘娘。不然,现在的你已经冰凉。”
道人的话比那冰冷的尸体更加冰寒,留给松儿的只有恐惧和绝望。她不敢正视对面的老者,更不敢反驳他的言语。
艰难的弯下身躯俯首在地,弱弱的道:“全听主人教诲。”
盲眼道人吩咐:“卢定魄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卢杰是个傻子看不出出来罢了。现在可以确定,这位王爷不住王府,是嫌弃太小,想住更大的房子。”
“老狐狸足够隐忍,所隐藏的实力恐怕更是深不可测。此次行动多半要白忙活一场,我会继续去完成这次任务。”
“如果我离开,会有人接替我的位置来做你的上级。而你继续蛰伏在镇西郡就好,相信卢定魄不会和他的儿子撕破脸皮。”
“记住以后不可走出这间屋子,卢定魄不会杀卢杰。但是发现你的行踪,杀你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盲眼道人的声音在房间内徘徊,身影已不知何时悄然无声的消失。松儿一直跪地,不敢起身也不敢询问。
相对和经常抽打自己的卢杰,松儿更喜欢和卢杰相处。甚至还有些怀念,男人依偎在自己怀中时,如孩童一般的梦呓。
一座普通宅院,与寻常人家一般无异。厢房中矗立一尊两丈有余的金色佛像,佛像前卢定魄坐于蒲团之上。
卢定魄身后,跪伏一偏胖的富态道士。正是城门处卦摊上寿命线缩短而苍老的道士,不过此时,容貌已然恢复。
卢定魄双眼微闭手中佛珠滚动,嘴皮子抖动不已却没有声音发出。
蟒袍男人在默默念经,富态道士只得跪伏不敢出言打扰。
窗子开启,一阵晚风袭来,吹动的蜡烛明灭不定。卢定魄终于睁开眼眸,深邃的瞳孔望不到底。
冷不丁说了一句:“起风了。”
富态道士附和:“是起风了。”
卢定魄转过身来,面对道士说:“旬或,起来说话吧。”
“谢王爷,”道士起身端坐,一丝不苟,没有了在城门处的侃侃而谈。
卢定魄喃喃自语:“我的皇兄好算计,杀了刑真,便有借口对征西城动手。若我为了自保,杀了卢杰,二十年的隐忍毁于一旦彻底暴露。同样会以结党营私,拒不上报居心叵测等罪名对征西城发兵。”
“眼下即要保住刑真的性命,又要牵制卢杰的行动。不能见血,颇为无奈。”
“斯”旬或倒吸口凉气后,惊疑道:“朝廷如此作为,看样子皇帝被人威胁的消息属实,无需再去验证真假。”
“到底是何人有如此手段,居然能以一人之力独抗整个王朝。就算是剑宗,补天阁等大宗门里,也没有这等老怪物吧。”
泸定魄缓缓道:“是谁威胁皇室不重要,至少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反到是卢杰自己不可能有如此胆魄和脑子,他身后必然有高人相助。这些时日的暗访,查出结果没有?”
旬或想了一会缓缓摇头:“启禀主子,没有丝毫头绪。”
道士想了想,不确定说:”有一位盲眼道士颇为古怪,呵呵,在城门时差点着了他的道儿。“
卢定魄突然朗声大笑:“哈哈哈!你呀你呀,差点阴沟里翻船。”
随即面色肃穆道:“查,给我一查到底,就算把镇西郡翻过来,也要把这个盲眼道士给我找出来。”
不等旬或领命,卢定魄反问:“镇西郡只有一个盲眼道士诡异吗?”
旬或不敢随意回答,仔细思索后缓缓开口:“还有补天阁的才女陆晓良,据说是跑来镇西郡寻找鬼物,喂养她的麋鹿。”
“你相信吗?”泸定魄继续反问。
“不全信,下官这就派人去查。连同盲眼道士一起,尽快查出给主公一个答复。”
“嗯,你速去查吧。”
“是,下官立刻去查,主公静候佳音。”
旬或缓缓起身便欲离去,卢定魄叮嘱道:“刑真的事知道怎么处理了吧?还有陆晓良可以利用一下。朝廷既然出手,就给朝廷使些绊子,往来而不回非礼也。”
旬或抱拳道:“下官明白了,立刻着手准备。”
出了这间宅院,富态道士旬或抹了把额头冷汗。小声呢喃自语:“都说伴君如伴虎,追随这位藩王,我看比伴君更可怕。”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看似平静的对话,却处处暗藏危机,差点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宅院。
旬或惊骇不已,居然没有隔绝天地的禁制。当即腿肚子发软汗毛倒竖,啪啪给自己两个耳光,朝宅院方向深深作揖:“下官口无遮拦,还望主子不要见怪。”
良久后,没有听到回答,旬或方才壮着胆子转身预离开。却因太过紧张后的放松,双腿一软噗通瘫软在地。
自嘲道:”人老了没用了。“而后连滚带爬的离开。
刑真擦去嘴角的鲜血,收起奄奄一息的厉鬼。长舒一口气道:“总算凑够数量可以交差。这两日来,白天寻找蒲大哥的下落,晚上捉拿厉鬼还债。整个人都不好了,今日交差后一定好好睡上一觉。”
“明日是盲眼道士说的第三天,看看能否找到蒲大哥吧。”
“汪汪汪”小狗崽儿送去不屑的白眼,意思很明显。还不是你自找没趣,做什么烂好人,害的我和你一起受苦。陆晓良抓阴物也好,抓厉鬼也罢,好像和你没关系吧。
刑真不以为意,招呼一声:“走了,交差去。”
一人一狗日常互怼,全然没发现身边站着一位盲眼道士。嘴角冷笑,很是期待明天的盛宴。
交差时,陆晓良兴致不高,没有了两日前的跃跃欲试。九天仙女一般,即使生气也别有一番风味。
刑真看在眼里,也只是看看罢了。抱拳道别:“明日还要寻找我的兄弟,就不叨扰姑娘了,在下就此告辞。”
然后带着小狗崽儿干净利落转身离去,背对陆晓良挥手:“后会有期。”
陆晓良看着远去的背影,面露纠结。思索良久,眼看一人一狗已走出近二十丈远。
突然下定决心一般高声喊道:“明天刑场,有一公开行刑。你的朋友若是武者,可以到那里看看。”
刑真顿住脚步,转身快步跑回,抱拳道:“请姑娘名言。”
“哎,一言难尽,明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陆晓良略带失落,转身默然离去。
人家不愿多说,刑真也就不在多问。习惯性挠头,自嘲道:“我这脑子,关键时刻又不灵光了。”
一人一狗反方向再次离去,空留隐匿在虚空的盲眼道士。一脸便秘神色,暗自嘀咕:“姑奶奶,您可别参与进来。”
0235 道理在心中 敌弱我不弱
镇西郡早已传开,有一群罪大恶极的刑徒即将当众斩首。刑真相信蒲公龄的为人,压根就没考虑过他会作奸犯科,绝不会是那种官府所说的无恶不作。
故而也就没往刑场去想,经陆晓良提醒后,刑真恍然大悟。书上说过,人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实也没有绝对。
刑真悔恨自己的木讷,更加纠结明日刑场之行。若是真被陆晓良言重,该如何是好?
一人一狗返回途中,刑真入魔一般自言自语。跟在身后的雪白小狗崽儿,知所措,咬牙切齿想一巴掌拍醒梦呓般的少年。
刑真挠了挠头自语:“蒲公龄是我的好兄弟,若真如盲眼道士所说的落难。哪怕明知有危险,我也会义不容辞。”
“可是蒲公龄如果真是做了杀人越货的事,官府缉拿并且惩处,官府并没有错。想必斩首大罪,必然是杀人越货双手沾满血腥。不能因为蒲公龄是我的朋友,而忽略了被他杀害的人。”
“自己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公道要公平,难道真的是蒲公龄因自己的私欲杀害他人,我就可以不顾那些枉死之人的公道吗?”
刑真忽而停住脚步,猛然抽出背后的重剑刑罚。吓的小狗崽儿误认为该死的少年入魔,一个迅猛飞扑。抱住刑真手臂,吭哧咬上一口。
“哎呦,该死的小狗崽儿,你是疯了还是走火入魔?“刑真吃痛,反手拎起小狗崽儿。见其双眸清澈,神志清醒。
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了?”
小狗崽儿声行并茂后,刑真终于明白。原来是担心自己走火入魔,所以不顾安危来提醒自己。
感激不已立时忘记流血的手臂,放下小狗崽儿轻声安慰:“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不顾小狗崽儿担忧的眼神,自顾取出一张三阳开泰符。内力缓缓流入,符泛起莹莹光辉,照亮周身。
刑真手持刑罚,在地面画出一条直线。直线中间立一支点,两端距离相等,直线保持平衡。
在直线的一端刻下公道,在直线的另一端刻下兄弟。两端各加一词,天平仍然平衡。
然后举剑不定,不知该何从下手。思索片刻,试探着在兄弟旁边写上冤屈。
定晴一看,两边重量不一。若是真正的天平,必然会出现倾斜。把冤屈抹掉,刻在公道旁边,仍是无法保持原有的平衡。
刑真心心念念,天地有阴阳,阴阳互补维系平衡。阴阳又称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中两阴两阳,仍然是平衡。
四象在演生八卦,四阴四阳还是平衡。再次去论证,五行相克又相生,排斥与互补间保持平衡。
黑夜白天交替,两相轮流各不干扰,也是一种平衡。春夏秋冬循环往复,有生机盎然的春,就有万物萧条的秋。有酷热难耐的夏,反之有冰天雪地的冬。仍然是一反一正,维持平衡。
天地万物皆有平衡,小小的天平也要平衡。少年此时心乱如麻,加之木讷,实难想出让天平平衡的办法。更多的是,不想让这个天平两边相等。
低头看向小狗崽儿,说道:“我木讷,想出来估计得天明。你帮我看看,如何让他平衡。”
小狗崽儿二话不说,小爪子三两下将公道儿子涂抹掉。而后迅速在支点上方,直线的中心写下公道二字。
刑真定定的看着天平良久,叹息一声:“不是想不到,是我不愿去想。”
“公道在中心,公道在心中。为何对待别人时可以做到,对待自己的朋友时,却有意的回避呢。”
“是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对人只对事,不看情只**。”
负剑少年想明白一切,更似堵在心口的大石粉碎。抬头遥望天空朗声道:“蒲公龄兄,想必你的笔记中,更想留下公道在心中,对错不分人吧?如果官府罗列的证据属实,刑真会找人帮你完成心中所想的妖魔杂谈。带着酒带上故事,去你的坟前祭拜。“
然后惨然一笑,收起符和刑罚,蹲下身拍了拍小狗崽儿的脑袋语重心长:“以后多读书,遇到无法克制的事情,背书来安抚躁动的心湖。避免做出不可弥补的事情,而遗憾终身。”
“汪汪汪” 小狗崽儿抗议。
“走喽,回客栈睡上一觉。明天的事明天说。”负剑少年起身,摆正身姿。走入心中的方向,身后雪白的小狗崽儿紧紧跟随。
一人一狗刚刚离去不久,盲眼道士出现在没有擦掉的天平旁。愤恨不已,双脚乱踩将之涂抹的乱七八糟。
碎碎念:“狗屁的公道,我布置良久你个王八羔子居然打退堂鼓。我看你是怕死才对,硬是给自己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
盲眼道士气急败坏,一脸吃了死耗子的难看表情。看着刑真离去的方向,不甘心的继续破口大骂:“天地平衡阴阳平衡该你屁事,一个破武夫居然研究大道。 我看你是没事找枷板,自找罪受!”
盲眼道士气急败坏,恶狠狠自言自语:“该死,若非亲手杀了你会连累整个朝廷,小小三境武夫岂能活到今日。”
“不行,他不劫法场所有的计划都要落空。费劲心机白忙活一场,这笔买卖亏大了。”
盲眼道人现出身形缓缓追去,周身灵气荡漾,渐渐的化作滚滚黑烟。烟雾浓稠似水,遮挡住里面的身形。
黑雾中传出恐怖至极的嘶吼,在空中急掠,杀向归途的一人一狗。
刑真眉头紧锁,不明白为何三阳开泰符先前没有反应。厉鬼出现后,方才发热发亮。
且此次符的热度,超出以往的任何一次。低头看了眼小狗崽儿道:“跑不了了,准备好所有手段,找准机会给它致命一击。”
随即刑真自顾自苦笑:”数量够了居然自己跑出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三尊铜甲符一起出现,凭空而降呈三角之势围困厉鬼。三阳开泰符随之抛出,悬停半空镇压阴气。
负剑少年真拳势有我无敌的气势猛然爆发,开山式落成,一人一拳砸向厉鬼。
少年身形加入战圈,同三尊力士并肩作战。短暂出手刑真骇然,远远低估了这头厉鬼的实力。开山式一套拳法打完,厉鬼丝毫不见颓势,反而是三尊铜甲力士先后炸碎。
迫于无奈的刑真,真我式和镇海式同出。仅仅递出三拳,便发现厉鬼的黑雾诡异难辨。饶过手臂直击胸膛,无法躲避也无法阻击,只能以肉身硬悍。
少年眸中精光绽放,心底更是打定注意。即使不敌,也要让你掉快肉下来。不退反进,破天式突然迸发。
击中厉鬼的同时,刑真的胸膛亦被黑烟所侵。实力差距高低立现,厉鬼只是在拳头下黑烟被打散稍许。
刑真则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空中划着弧线,眸子却死死的盯着被击中的黑雾处。眼力极好的刑真,又有三阳开泰符的光芒相助。在黑雾当中,看到了一丝熟悉。
刑真正好倒飞回小狗崽儿身旁,临近地面时单手支撑鱼跃而起。抓起小狗崽儿撒腿就跑,相当的干净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黑雾中的盲眼道人,原本有着一丝疑虑。担心黑雾被击散后,露出自己的真容。
回头细想,横飞中的匆匆一掠,一位三境武夫不可能有如此的眼力。刚刚自我安慰后放松心情,就看到刑真抱着小狗崽儿跑的那叫一个快。
盲眼道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暗自臭骂自己:“娘希匹的,越老越糊涂。居然一不小心释放的境界过高,把刑真吓跑了。后面必须注意,只许败不许胜."
再度掠出追击,担心刑真避而不战。小心翼翼压制境界,绝对不超过三境。
大致摸清了刑真的实力,盲眼道人在后追击游刃有余。担心再次吓跑少年,故意放缓速度显得自己很“弱小”。
道人自信满满,心底正在盘算,如何能败的自然、漂亮而且不丢面子。然后把刑真引到世子府,让他知道一些“秘密。”
两条金色丝线突然骤射,出其不意且迅猛至极。正压制实力盘算下步打算的盲眼道人,措不及防被困个正着。
一波未平一浪再起,一口黑白大钟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敲中道人头顶,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好似砸在铁板上。
刑真无心多想,回身后拔出刑罚迅猛前冲。穿透黑雾直接刺中道人胸膛,肉眼可见胸部凹陷。
道人被突如其来的大钟砸得晕晕乎乎,短暂失魂后恢复意志。赫然发现自己被重剑顶住,不由自主的急速后退。
低头看到胸膛的凹陷,暗自庆幸自己的体魄足够坚韧。若是换做寻常真正的三境修士,承受这一击,内脏必碎无疑。
暗道一声:“小子够狠。”
随后喷出一口老血,不是被打伤而是被气伤。一堂堂九境道家大修士,居然被三境武夫暗算。先是五花大绑然后敲板砖,最后居然想要了自己的老命。
盲眼道士急忙运转周身黑雾,兵分两路分别迎击黑白大钟和淹没金色的捆龙索。
自己则保持原有状态,继续被重剑顶着倒退。实属无奈,双手双脚被困,又不能展现出太强大实力直接将其崩碎。只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眼睁睁看着自己丢人。
刑真担心小狗崽儿实力不够,无法真正掌控黑白钟和捆龙索。大声喝令:“将宝物收起,我以能独自应付。在后面安心看着,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在找机会侧应于我。”
小狗崽儿知道自家的水准,也不多做矫情。当即听话,收回两件宝物后,自身套上内甲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得以解脱的盲眼道士,终是可以抬起手臂,双手发力夹住重剑与之对抗。
盲眼道士小觑了刑真的实力,以三境与之对抗,整整后退三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形。
不禁由衷赞叹一声:“小子不错,可惜了是敌非友,你必须死。”
厉鬼也有感情,刑真第一次见到。但此时不是同心情泛滥的时候,爆喝一声:“你先去死。”
突然收回长剑,双臂将之轮起,自上而下砸出。又是天灵盖,又是一声金铁碰撞火星四溅。
盲眼道士浑浑噩噩,刑真却锋芒毕露。毫不犹豫抬脚踏出,结结实实将眼前的厉鬼踢飞。
0236 误入世子府 人狗亦无惧
盲眼道士噗通一声后,摔落在地面溅起弥漫烟尘。短暂的晕厥随之摔醒,暗骂一声:‘他么的欺负我不能爆发实力吗?“
然后自问自答:“的确不能暴露实力。”
继续打下去,容易忍不住而暴起杀人。这种后果,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为了示弱,已经被刑真折磨的两次。一张老脸,算是丢得一干二净。
不想在继续被少年欺辱,盲眼道人唯一的选择便是逃跑。而且不能跑的太快,避免漏出马脚。要给刑真留下一种眼看着即将追上,却数次功亏于溃的感觉。
盲眼道士算是豁出去了,逃跑途中先后中了三拳两脚。三次优雅的狗抢食,两次差点跌倒的趔趄。
刑真有过惊鸿一现的怀疑,这个厉鬼的实力怎地忽上忽下。忙于追击,没时间多想。不知不觉间,追进了一片幽暗的林间。
山林静的可怕,没有应该存在的虫鸣。厉鬼在进入山林后,几个闪躲隐匿在不知哪颗树干后。
刑真带着小狗崽儿静立在原地,仔细感应周围的一切。这才发现不止没有声音,就连夜晚的威风也丝毫不见。
夜色中的山林如假包换,可是又过于真实。真实的只剩下山林,没有其他本应存在的事与物。
静站足足一刻钟,刑真心湖涟漪阵阵。想到了一种可能,对着身边的小狗崽儿叮嘱:“ 我们上当了,能施展出障眼法的厉鬼。至少要中五境起步,没有可能被你我击败。”
“虽不知有意引我们来这里是为何,但是要小心为妙。稍不留神,今晚便会丢了性命。”
语毕后,刑真取出一张卜侍送予的五雷正法符。雷法是一切虚妄的克星,对付障眼法最为有效。
与境界高低无关,雷法可破所有障眼法。除非是上五境的大修士,布置出来的真实世界。当然,真实世界也不能称之为障眼法。
躲在暗处的盲眼道人自言自语愤愤不平:“这么久才看出是障眼法,脑子到底笨到了何种程度。不可想象,居然有飞升的老怪物保护他。”
刑真符抛出,银色脸盆大的烟花凭空炸开。而后千百条巴掌大的银蛇四处飞舞,雷霆所过,虚假世界如同瓷器。先是布满裂纹,而后怦然炸开。
依旧是黑夜,周遭景物徒然变换。参差不齐的高大古树,随着碎片消失殆尽。
入眼的是一所园林,月色下依稀可见,杨柳依依生于河畔。河流汇聚处,是一小型胡泊。
胡泊中央假山矗立,大概三丈多高。山顶水流湍流急下,形成一小瀑布流入湖中。
湖面荷叶连片,以至于湖水不可见。弯曲的木质廊道交错盘旋,跨越河流横穿胡泊,直抵对面的木屋。
“有刺客抓刺客!“ 不给刑真太多观察的时间,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接连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随着动荡,声声不息涌入刑真耳中。
刑真定睛一看,四面八法尽是身披甲胄的军武。明晃晃的制式兵器,在月色中泛着冷冽寒光。
从衣服上迅速撕扯下一块布条,胡乱的系在头上。遮挡住鼻子和嘴巴,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
低头看了一眼小狗寨儿,这家伙黑色内甲包裹的更严实。就剩一对清澈眼眸,正盯着自己眸子乱转。
刑真放下心来,总算不至于被扣个私闯民宅的大帽子。环顾四周,唯独胡泊对面的木屋没有甲胄军武。所有围堵而来的军武,好像对那个方位如避蛇蝎。
三面被围一面安全,刑真不及多想。少面对一点军武便多一分安全,管他茅屋中是人是鬼,总比被几百号军武桶成蜂窝要强。
刑真招呼一声:“冲。”
而后一人一狗,拼了命的冲向木屋。刑真在前开路,小狗崽儿在后阻击。几百丈的距离,被军武阻隔,尽头难抵。
虽是被厉鬼引诱而来,刑真却不想对这些军武痛下杀手。出手时多将他们打晕打倒,始终避免伤其要害。
如此一来,徒增冲出包围的困难。刑真和小狗崽儿却坚持底线,不做那无畏的杀戮。
亏得一人一狗皆有内甲护身,加之军武中没有中五境的武者。刑真和小狗崽儿虽疲于应付,但自身安危始终有保障。
前方少年持剑,于乱军中向前冲杀。重剑所过势大力沉,砸弯战戟崩碎长刀。少年更似有用不完的气力,时而会于激战中提起葫芦喝酒一口。
战至越久,刑真越是酣畅淋漓。数口酒下肚,持剑少年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剑法反而愈发的诡异莫测,角度刁钻不说,力道沉重得吓人。
因木质廊道宽窄的限制,顶在前方的军武最多不超过五人。过于拥挤,加之担心损毁廊道。军武们出手是蹑手蹑脚无法放开,一时间战力大打折扣。
反观刑真无所畏惧,敲晕军武后,不忘将其仍入湖中。免得横在前面碍手碍脚,万一把自己绊倒或者突然醒来给自己来一下子,那样可就得不偿失。
他可不管什么损坏廊道不廊道的,自己小命才最要紧。故而没啥后顾之忧,有时扔出军武浪费力气。直接踢碎木质廊道,将敲晕的人轮出去即可。
彼消此长,看似几百号军武不可一世。真正打起来后,刑真反而越发轻松。推进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在持续前进。
一群二境三境武者,实打实的想置刑真于死地。出手尽招式凶狠直奔要害,恨不得立刻将该死的刺客斩杀。
无形提供了一次在战火中磨砺自身的机会,使得招式的运用更加灵活,内力的运转越发自如。刑真有一种错觉,想在这里多打一会。
少年的后背交给了自己信得过的伙伴,只管前冲无需担心后背空缺。他相信朝夕相处的小狗崽儿,即使不敌,也会犬吠警示自己。
显然刑真的疑虑多余了,小狗崽儿比他轻松的多。内甲护体刀枪不入,首先立于不败之地。
小狗崽儿的黑白大钟挡在前方,简直成了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峰。任军武如何劈砍,叮当乱响火星四溅。黑白钟自巍峨不动,偶尔兴起原地旋转,军武就跟小鸡崽儿似的,直接被甩飞。
小狗崽儿断后,不用担心无路可行。玩够之后,驾驭黑白大钟跃起后在猛然砸下。木质的廊道瞬间坍塌一片。
小狗崽儿做的相当彻底,将交错链接这条廊道的所有支路。全在刑真临近之前,驾驭黑白大钟将之击断。
木头被砸成碎渣,想拼接都不能。只得重新运来木板链接搭建。这座府邸储备丰厚的吓人,木板源源不断被运送到这边。
如此不仅延缓了身后军武的速度,每次通过的人流也被限制。导致军武空有庞大的数量,真正发挥作用的没几个。
两条捆龙索如同两条软鞭,在空中不断挥舞。所有激射而来的箭羽,皆被两条绳索抽飞。
刑真和小狗崽儿根本无需担心冷箭来袭,倒霉的是湖面的荷叶。这边激战正酣,远处的荷叶无辜躺枪,上面密密麻麻的窟窿数之不尽。
刑真递出一拳破天式,前方的最后三名军武倒飞后昏迷不醒。一人一狗走出木质廊道,留身后追击的军武,堵在廊道口不敢前进半步。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打到这边,木屋就在眼前没有不进的理由。一人一狗没有诸多的顾忌,大大方方走向木屋。
临近门口时,刑真和小狗崽儿同时转身。严阵以待戒备昏迷后苏醒的三名军武,若是拦路,在打昏一次便是。
出乎意料的是,三名军武起身后,看都没看刑真等一眼。吓破胆一般,连滚带爬跑回廊道。见廊道被他人挤满无处可站,三人所幸,一咬牙跳入湖中。
刑真肃穆转身,自言自语:“难道木屋中有大恐怖?真弱如此,就算跑也没那么容易吧。总是有些好奇,还是进去看看再说。“
低头看了一眼小狗崽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小家伙也是八卦心盛烈,想进木屋一观究竟。
一人一狗有所决定,便不在犹豫踏步向前推门而入。
隐匿在暗处的盲眼道士捶胸顿足:“一群没用的废物,借刀杀人第一次以失败告终。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高手埋伏在别处,等待明天的致命一击。”
“嘿嘿,卢杰恐怕不是刑真的对手。今天他命大,暂且苟活一日。明日看你在兄弟和自己性命之间如何抉择,看你还讲不讲狗屁的天地平衡阴阳平衡。”
“呵呵,你即使自私一次也无妨。只要到了那里,定要你有去无回。一颗棋子死了还能发挥余热,因为你的死,征西城即将大乱。倒时嘿嘿……”
一人一狗走进木屋,入眼的是一男人正躺在椅子上。神态优雅舒服的享受女子的揉捏,对外面有刺客一事根本不放在心上。此时此刻,享受的差点睡着。
男人一身绫罗绸缎,体型肌肤等保养的不错。看起来还留有少许年少时的公子哥影子。
伺候男人的女子,身姿窈窕环肥燕瘦。观其背影,定然是祸水级别的佳人。看她的脸,则极难入眼。肿得跟一对馒头似的,血呼啦一片。
听有开门声音,男人微闭双眼慵懒道:“大胆,不敲门不禀报想死不成?就算你们击杀刺客有功,无视本世子照样杀你。”
自开门声响起时,女子便看向房门。见是陌生的一人一狗进入,下意识的双手颤抖一下。
舒服的男人感觉到女子的异样,侧过头不情愿的睁开眼眸,瞥向房门处。
下一刻猛然跃起,指向一人一狗色厉在荏:“大胆刺客,你们是谁,居然敢到本世子府邸行凶?”
蒙面的刑真抱拳道:“您就是征西城的世子卢杰?在下误入此地多有叨扰。还望世子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等离开这里。”
在几百军武的堵截下能杀到这里,卢杰自认没这个本事。既然刺客没有恶意,他也不愿多生事端。盘算着先放走刺客,明日满城追查在将之击杀。
征西城都是他家的,就没有他卢杰查不出来的事儿。如意算盘打好,便想要放刑真和小狗崽儿离去。
刚欲开口,卢杰心底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是刑真,现已力竭,杀了他是大功一件。”
0237 得知其真相 法场未有伤
这个声音在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信任有加的盲眼道人。在卢杰眼里,可不敢这样称呼,而是神师徐平。
送来了和令娘娘极其想相似的松儿,三年来暗中帮助扶持势力。卢杰对他,不仅仅是信任这般简单。
卢杰笑嘻嘻啧啧道:“既然来了就无需走了,正好今日把你解决。不用明日法场大动干戈,也省的被父王知道雷霆震怒。”
卢杰说话时,双眼冒绿光。看向刑真,比看身后的松儿更加炙热。
刑真震惊不已,确认道:”法场是为我准备的?“
“呵呵,你的面子不小,自从踏入猴儿镇开始,便为了你布局。庆幸的是不用我们引导,你自己跑来了。”
刑真不在意自己生死,更在意蒲公龄是否有罪。开口问道:“蒲公龄做了什么,你们要处死他?”
卢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放浪不已:”哈哈哈,我是征西城主,我说有罪他就有罪。我说杀,他就要死。“
刑真很满意这个答案,确认道:“城主的意思是,蒲公龄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都是要死,有区别吗?"
"在你眼里没有,在我眼里有。“
“哼,杀个人而已,何须婆婆妈妈。我说他有罪,他就得死。”
刑真心中大石落定,隔着蒙面的布,发出释怀的笑音。搞得卢杰一头雾水,不禁疑惑问:“你笑什么?”
刑真没有正面回答,淡然道:“即然城主想要杀我,一条性命而已给你便是。临死前请容在下问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刑真?”
卢杰语塞,总不能把徐平也说出来。想不出如何回答,转移话题怒喝:“将死之人,问那么多作甚。看……”
就在卢杰刚欲出手时,三尊铜甲力士突然从天而降。三丈多高的古铜色力士,抡起磨盘大的拳头便砸。
与此同时,三尊铜甲力士中央处。五雷正法符怦然炸开,银色电弧在房间内飞舞。
卢杰大骂:”卑鄙。“
推开旁边的松儿,自己掌心多出一枚神甬量身甲。人甬分解,化作银色铠甲覆盖卢杰身躯。
神府境,堂堂四境兵家修士。甲胄傍身后如虎添翼,雷霆难伤其丝毫,纷纷距离甲胄寸许时炸开。
十息左右,三尊铜甲力士先后被击碎。卢杰在去寻找刑真时,人已不见踪影。
抬头看去,房顶一水缸口大小的窟窿赫然呈现。原来是刑真借说话之机,一来可以得知想要的信息,一来可以准备符。
幸运的是,刑真现是神修一境。可以连续使用符不说,同时祭出符的数量加一。分别祭出三张铜甲力士符和一张五雷正法符,以雷霆遮掩卢杰的视线,三尊铜甲力士阻挠卢杰的脚步。
五雷正法符帅先炸碎,刑真可以再次使用一张符。正好驾驭贴上流光符的刑罚,抱着小狗崽儿撞破房顶脱身。
刑真并不惧怕卢杰,可是府邸内不知还有多少军武。更是有一位将他们引诱到这里厉鬼,其实力深不可测,不得不防。
刑真逃离后,房间内空留卢杰和松儿,大眼瞪小眼。二人谁都没有发现,卢杰胸口处,一颗黑色的种子悄然离体。掠至房门处,从缝隙穿过离开。
黑色种子离开后,卢杰眼眸精光一闪。“啪啪”两声脆响,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大骂道:“我是白痴吗?刚刚怎么口无遮拦?”
转头看向旁边的松儿问道:“我是不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定睛一看,松儿自行跪伏在地,低着头颅静静的等待。卢杰笑骂:“胆小的东西,起来起来,今天不打你。”
松儿只是唯命是从,却没有丝毫惧色。应声起身后点了点头:“世子殿下的确说了很多。”
“哎,最近可能是被父王吓到了,总是心神不宁。”卢杰自圆其说。
然后又泛起疑惑自言自语:“奇了怪了,这间房屋不是有徐平神师布下的结界吗,刚刚为何没有阻拦刑真?”
松儿是一弱女子,自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着头,静听其说。
房间内唯有卢杰和松儿二人,无人可回答他的疑惑。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在房间外隐匿的盲眼道士。低声自语帮忙回答:“你傻呗。”
语毕后道士身影消失,声音只在道士周身盘旋,无第二人听到。
得知法场今日有公开斩首事宜,镇西郡众多好事人群前来围观。男子居多,女子寥寥无几。他们大多是认为自己胆子够大,何曾想过真正的血腥往往会超出自己的预料。
来此观摩无非是想看看恶人到底长什么样儿,是否如传说般三头六臂。也想着以后有吹牛的资本,毕竟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
当中一负剑少年带领一只雪白的小狗崽儿,站在最不起眼儿的地方。少年决心已定,哪怕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遭。
现在的少年看似平静,已然在暗中将状态调整至最佳。他不愿临阵退缩,怕日后行走江湖心中有愧。他无惧面对生死,只求无愧于心。
小狗崽儿的思想简单的多,与少年在一起有肉吃有美女看,还有小人儿书可以观摩。至于凶险它心知肚明,却还是坚持和少年一起同行。
太阳越发的毒辣,午时临近。一排走路时铿锵作响的甲胄军武,押着十三位披头散发身穿囚服的犯人。犯人走路,发出的是铁链的哗啦声响。
缓缓走上刑台,一字并排每人相隔丈许。由不得犯人们同意与否,皆被摁住跪在地面。这些犯人白色囚服血迹斑斑,显然是拘押期间没少受酷刑。走路时腿脚无力,又怎么受得了训练有素的军武们的大力。
皆不由自主面向民众跪倒在地,军武后退,肩抗大刀的刽子手向前。每名犯人身侧,站立一位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时,绝不二更来收魂。困龙大陆往往斩首时间设定在午时三刻,还有三刻钟,对于囚犯来说即漫长有短暂。
议论的人群当中,负剑少年刑真挨个犯人扫过。惊奇的发现,全部是年岁不大的男子。
甚至有一些人,看其样子比自己还要稚嫩三分。不禁心底怀疑,他们是否和蒲公龄一般。原本无罪,被一手遮天的人安排,只得听从命运的不公。
随着时间临近,围观的人群越发热闹。他们无从考证,这些人是否真正有罪。既然官府说是该死,那么十有**是罪大恶极之人。
愤怒的人们厌恶其恶行,也不用惧怕这些掉了牙齿的老虎。怒骂呼喊声越发盛烈,市井流行的污言秽语比比皆是。
刑真心有所虑,不受周遭环境影响。自顾打量这些犯人,从左到右依次观察。当目光扫过第三位时,不知是这位犯人有心还是无意。原本低垂的头颅正好抬起,与刑真的目光交汇对视。
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子,没有临死前该有的惧怕。异常的镇定从容,对视时,露出一缕意味不明的浅笑。
最让刑真惊骇的是,此人深邃的眸子中。如一潭湖水清澈可见底,湖水底部沉睡着一条银色的大龙。
刑真越发的好奇,这条银色大龙似曾相识。冥思苦想,却又不曾记得在哪里见过。
于囚犯的倒数第二位,找到了心心挂念的蒲公龄。发丝凌乱胡子乱糟糟一团,若非刑真与他有过长久相处,还真没办法找出此人正是蒲公龄。
长得有点着急,从外貌看像是一众囚犯中年龄最大的人。心态与长相很是匹配,正低头抚摸自己的胸口。没有死前的恐惧,而是无尽的惋惜。
刑真会心一笑,暗道卢杰还算有点人性,未曾没收掉蒲公龄的随身笔记。还是以前的长冉男子,临死前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反而惋惜笔记没有完成。
找到目标,刑真视线继续转移。寻找何处有埋伏,哪里能放冷箭。亦在心底琢磨,是否连同其他人一起救下。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有一刻钟时,昨天夜里和刑真有过一面之缘的卢杰走上刑台。这主心情很是郁闷,一个不留神让刑真跑了不说。重金打造的廊道和木屋,全被破坏的面目前飞。
那些木材,可是皇宫御用的金丝紫檀木。冒着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大罪,偷摸建造出来的庭院。对其心爱程度,甚至高出对女子松儿的感情。
当然诛九族只是个说辞罢了,皇帝自身也在这九族之内。没有那个朝代的皇帝,会傻乎乎的下旨把自己斩了。
卢杰心情糟糕透顶,恨不得立刻将所有囚犯砍了算了。奈何做戏要真要全,上台后捏着鼻子侃侃而谈一大堆废话,什么这些人有多么可恶。杀人如麻采花偷盗等,甚至连**岁的女童都不放过。尽量夸大其词,说的有模有样。
好不容易熬到午时三刻,卢杰冷笑自语:“刑真,我看你出不出来。即使不出来,只要你来了,今天也别想活着离开。”
而后迫不及待跑回桌案,拎起令牌狠狠丢到地上,大喝一声:“时辰已到,斩!”
排位第三眼底有银色大龙的男子突然开口:“为何没有断头酒和断头饭?”
卢杰压根就没准备这些,也不愿和他们废话,冷哼道:“不想让你们超生,何来断头酒饭。刽子手听令,斩。”
一个个彪形大汉,端起地上准备好的酒水。喝入口中而不咽下,喷吐而出洒在刀面,摆开架势就要行刑。
眼底有大龙的男子,突然眼露怒意。体外罡风随之吹拂,双拳紧握发丝倒竖,看向卢杰时杀意不加掩饰。
刑真此时也做好所有准备,心底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先救出蒲公龄再说,至于其他人等,有能力多带上一两个。没能力的话,只能怪他们自己倒霉。
一切只能看形势而定,毕竟自己到时是生是死不可预料,又何来的多余心思兼顾其他。
刽子手大刀举起,在烈日下反射冷冽寒光。举刀蓄力几近完成,就差手起刀落人头掉时。
刑台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各传来一道声音:“圣旨到,刀下留人违者杀无赦。”
“王爷有令,刀下留人不得有误,违令者杀无赦。”
严阵以待的刑真,缓缓收起手中的符。
0238 一波又三折 山谷坐观戏
两方旨意传达,两方各有军武开路。约好一般,数量都是五百人的队伍。
刽子手微微一愣神的功夫,便有军武御风而来。刑台东西各站立一人,周身罡风荡漾猛烈吹拂。
十三位囚犯毫发无损,刽子手纷纷倒退。随后是两位姗姗来迟传达旨意的人,朝廷是阴阳怪气的公公,王府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师爷。这位师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唯独眉心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别人看不清,刑真却能清晰扑捉。
师爷见这架势,立刻收起王爷的法旨。喝退身后跟随的军武,而后跪倒在地朗声道:“恭迎圣旨。”
发蒙的卢杰这才惊醒,他爹的王爷令可以违逆。对圣旨却是万万不敢有所不敬,赶忙跑上刑台,随着师爷一般跪迎。
此时卢杰的心底万马奔腾怀疑人生,明明是朝廷支持的事情。事到临头了,突然来这么一招。朝廷和他父王做了好人,只有卢杰里外不是人。
精心布置的陷阱功亏一篑,自家憋屈自家知。传圣旨的太监和传达王令的师爷,不约而同无视了这位世子。
俩人一番寒暄后,太监带领军武将一众犯人带走,临走时叮嘱卢杰将这些凡人所有财务交出。师爷则带着五百军武空手而归,不过如此一来正和了师爷的心意。
刑真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眼下各方势力云集,动手是不可能了。除非自己嫌命长,跑上去送死。
围观群众渐渐散去,有些人因没看到血腥场面不满。临走时小时嘀咕,倒是不敢大声说出,圣旨在上面摆着,真当面质疑等于违抗圣旨。
刑真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正欲离去想接下来的打算。身后突然传来天籁般的女子声音,似明白刑真的心意。
劝慰道:“是好事,至少你的朋友现在活着。”
刑真转身道:“谢谢陆姑娘宽慰,你来这里,也是有事情要办?”
陆晓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道:“此事以了,既然你我有共同的目的,不如合作一下。毕竟以前有过合作,还算愉快。”
刑真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聊!”
一男一女在前,一狗一鹿在后,渐渐离开这片刑场。和卢杰一样郁闷的盲眼道士,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所明悟。
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难怪朝廷突然插手此事。”
远去的背影中,刑真问道:“既然你我目的相同,不妨坦诚告知。以便于行动时有针对计划。”
陆晓良浅浅一笑道:“的确该坦诚布公,既然如此我先说吧。我的师兄在刑徒当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遇难。”
刑真也不在隐瞒:“我的好友蒲公龄在其中,排位倒数第二的长冉男子。”
“我师兄名为补阳,排位第三的男子。”
刑真诧异后惊叹道:“补天阁果真与众不同,有陆姑娘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还有补阳那种与众不同的男子,皆是人中龙凤。”
“刑公子过奖了,我和师兄并没有你说的那般夸张。”
“陆姑娘可知道,他们为何被大卢王朝拘押。一个两个是巧合,一次十几人就有些蹊跷了。”
陆晓良思索片刻娓娓道来:“此事要从大卢王朝的比武大会开始,取得前一千名的武者,可以获得王朝的武韵精华。事后的确将武韵精华分给了有资格的武者,却同时要求这些人签订契约,为大卢王朝效力百年。”
“并且给出了诱人的培养条件,但是人各有志,终究是有些人不愿受约束,更不愿做那朝廷的打手。得到武韵精华后,拒绝了大卢王朝的要求。”
“师兄补阳便是其中之一,刚刚离开龙兴城没几日,就遭到大卢王朝的追杀。
“在镇西郡看到的只是少部分人而已,还有去往其他方向的武者。所猜不错的话,没几人能逃脱大卢王朝的黑手。”
刑真挠了挠脑袋问道:”大卢王朝居然这么强大吗?可以和补天阁一争高低?“
陆晓良不忿,冷哼一声:”哼,区区大卢王朝。师兄没报真实姓名,若非如此,想他一个凡俗皇室怎敢如此作为。“
“我已经通知宗门,很快会有人来与大卢交涉,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保住师兄的性命。”
刑真轻声安慰:“所谓吉人自有天相,陆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刚刚在法场时,传旨的公公拒绝了王爷的邀请。看样子是着急返回龙兴城,现在应该在路上了。你我应该速速动身,赶到公公一行人前方,看看能否提前做一番布置。”
“好,事不宜迟立刻动身。”陆晓良答应的极为爽快。
“对了,我从龙兴洲来时,路过一个山谷。山谷两边树林茂密适合逃窜,我们先赶过去查看下地形。” 陆晓良补充道。
刑真也不含糊:“好,走。”
“好,上鹿。”说罢,路晓良翻身跃上麋鹿后背,看刑真没有跟上。
焦急催促:“还等什么?快上来呀。”
刑真歉意道:“原来是上鹿不是上路,此鹿非彼路也。”
既然陆晓良有此要求,定然是有她的用意。刑真没在多问,说话时便 以抱着小狗崽儿夸上鹿背。
只见雪白麋鹿拔地而起,脚踏虚空掠向远处。坐在陆晓良身后的刑真,羡慕的死去活来。
大宗门的重点培养弟子,就是与众不同。一头看似平常的麋鹿,不仅可以吞噬阴物,还能驭空飞行。
相信这些只是皮毛,一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刑真只是心中所想,不会厚着脸皮去问。
二人一鹿一狗,在山谷中埋伏了一天一夜。做足充足准备后,于第二天清晨看到五百皇家军武浩浩荡荡而来。
太监带队,一众军武缓缓行至山谷中央。就在刑真和陆晓良准备动手时,山谷前后出口突现一群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数量极多,是皇室军武的二倍有余。不由分说,两端黑衣人合围杀向太监以及一众军武。
黑衣人的一阵冲杀,刑真布置的机关陷阱全部报废。幸运的是,刑真只想救人不想滥杀无辜。所布置的机关等,没有暗藏凶狠。
计划有变,刑真和陆晓良不约而同选择观战。双方始一交火,黑衣人明显在实力上高于皇室军武。
加之数量繁多前后夹击,顷刻间皇室军武损失惨重。传旨太监下令,收缩队形保护囚犯。明眼人都可看出,重点保护的是补天阁弟子补阳。
黑衣人同样有针对性,只攻打防守密集的补阳周围。看样子是打定注意击杀补阳,其他囚徒则不管不顾。
蒲公龄暂时安全得很,刑真放下心来。旁边的陆晓良则忐忑不安,数次想要挺身而出上前援助。
刑真抓住其胳膊严肃道:“先别着急,皇室军武铁了心的保护你师兄。所猜不错的话,应是补天阁与大卢王朝接触上了。你我现在冲杀出去,身份不明立场不定,会被双方一同看做敌人。”
“到时非但救不了你的师兄,反而会害的皇室方面分心戒备我等。别弄巧成拙,救人不成害了补阳。”
陆晓良因冲动失去理智冷声道:“不是你师兄,你当然不着急。补阳万一有个好歹,我、我、我如何向师门交代。”
说道后面时,吞吞吐吐似难以启齿。刑真没在这方面多做关心,死死抓住其胳膊劝慰:”我朋友也只是暂时安全,不担心补阳总会担心我的朋友吧,不然何故于此,跑着荒郊野外和你共处一夜。“
“刷”得一笑,陆晓良俏脸绯红,跺脚娇嗔:“乱说什么呢。是埋伏一夜不是共处一夜。”
刑真知语言有误,干笑两声看向交战双方,转移话题道:“快看,太监出手了,实力不低,最少是中五境的武者吧。”
陆晓凉点头赞同道:”能驭空而行最少7境武者,和太监战至旗鼓相当的黑衣人实力好像更胜一筹。恐怕是中五境顶端的神修。“
“还好你没出手,有这么两人在。可瞬间秒杀你我二人,还是继续静观其变吧。”刑真心有余悸,悻悻然道出事实。
刑真意不再此,呢喃自语:“黑衣人眉心有痣,今天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这木讷脑子呦,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正如二人分析,皇室军武呈一面倒事态。接连不断的倒下,再也无法重新站起。这些正统军武倒是忠心,谨记太监的命令。即使自己丢掉性命,也要保护补阳的安全。
皇室的传旨太监,仗着武者强悍的体魄。拉近距离,勉强弥补和眉心有痣黑衣人的差距。
交战正欢时,眉心有痣的黑衣人突然御风倒行。途中祭出一杆判官笔,笔尖乌光闪烁后迅猛急掠。
追击而来的太监措不及防,闪避不及下被判官笔正中胸膛。身体被穿透顿时血流涛涛,透体而出的判官笔,挂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太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惊恐面庞一闪而逝后,换做狰狞的扭曲。周身罡风骤然暴涨,身形更是凭空消失一般。下一刻出现在眉心有痣的黑衣然身前,愤怒的一拳全力轰出。
黑衣人被砸入山体,整个人嵌入深坑之中。胸膛剧烈起伏,嘴巴张开大口往外咳血。整个人死狗一般抽出不已,奄奄一息无法起身再战。
太监最后一拳递出后,身体直直下坠。溅起弥漫烟尘后,在就没有下文了。心脏被钉出,中五境武者只有死路一条。
刑真突然面露喜色,顾不得男女有别。抓住陆晓良的胳膊大喜道:“机会来了,上。”
后者顿足猛然用力,甩开刑真的手掌。而后一步跨上麋鹿后背,娇喝一声:“小白,上。”
只见麋鹿凌空虚度,先一步抵达战圈。立于虚空张嘴咆哮,吐出一挂黑色瀑布砸向地面。
滚滚流水轰隆作响,瀑布当中有凄厉的惨叫声传出。与之碰触的黑衣刺客瞬间冰冻成坨,连同魂魄一同被禁锢其中。
在经黑色洪流冲刷,黑衣刺客连同神魂,一同融于黑色洪流当中。陆晓良急不可耐,扔下麋鹿只身杀入人群。
刑真看得遍体生寒,暗道一声:“人不可貌相。”
随即招呼一声:“小狗崽儿,本领都拿出来吧。拿出咱们的气势来,别落了剑宗的面子。”
刑真自己,则挥手抛出一把黄豆。
0239 撒豆可成兵 山谷酸气重
刑真爆喝:“撒豆成兵!“
前一刻意气风发,下一刻后悔不迭。老秀才送黄豆粒时便已告知,一次性宝物,用过即消失。
黑衣刺客厮杀中,损失了十之三四。皇室军武还剩几十人,而且各个带伤战斗力急剧下降。
刑真迫不得已,明知会心疼的要死,仍然将三十颗黄豆粒全部抛出。只见三十多尊银甲力士从天而降。三丈高的身躯砸落地面,激起一阵阵轰鸣。
这批银甲力士品阶颇高,每尊都有五境的实力。一群庞然大物整体跑起来地动山摇,轮着磨盘大的拳头杀入人群。
数量虽少,五境实力对付三境四境的黑衣刺客一时间不落下风。偶尔有五境左右的刺客,与银甲力士对碰,其胜负几率五五分。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些黑衣刺客杀甲胄军武时,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现在铜甲力士击杀他们,同样的冷酷默然。最重要的是,刑真无法操控这些力士,只得任由它们随意冲杀。
“为谁出拳?”
“兄弟!”
“为何事出拳?“
“兄弟!”
“出拳对与错?”
“对!”
奔跑中的刑真自问自答,挥舞双拳杀入人群。全身武装的小狗崽儿紧随其后,黑白大钟轰鸣。
一普通院落中,房间内的佛像前。藩王卢定魄和道士旬或相对而坐。前者沉稳如山,后者恭敬小心,二人一问一答。
“为何只派一千死士在山谷伏击?”
“启禀主公,出洞太多人马容易露出破绽。毕竟是在我们征西城的地盘,突然出现几千死士。朝廷会第一时间怀疑我们,也只有我们一家有实力拿出如此多死士。“
“呵呵,一千他们就不怀疑了?而且怀疑与否,都改变不了灭掉我们的心。我这位皇兄啊,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想要除掉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我一直吃斋念佛,他拿不到把柄而已。”
"主公所言甚是,微臣立刻去增添人手。“
卢定魄摆摆手道:“不必了,被朝廷盯上尚有替罪羊可用。我现在更希望陆晓良和卜阳能安然无恙,若是被补天阁盯上,没人能保得了我们。”
旬或恭维:“主公英明,纵观刑真和陆晓良的实力。他们二人渔翁得利下,救出补阳和蒲公龄的机会很大。”
“只是……只是……”
见旬或说话吞吞吐吐,卢定魄停下手中的念珠,淡然道:“但说无妨。”
仅仅四个字中气十足,透漏出丝丝缕缕上位者的威严。旬或本想噎回去不谈此事,却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
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启禀主公,让世子出去顶罪,会不会……”
即便如此,旬或也只敢话说一半。剩下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出自他口会是大不敬之罪。
卢定魄不以为意补充道:”虎毒不食子还是担心被后人唾骂?为人子不忠不孝留他何用,难道要等他翅膀真正硬了反过头来杀我不成?“
旬或不敢在这方面妄言,低下头等待卢定魄自说自话。
后者重新滚动念珠,思索片刻后若有所思道:“现在真的希望刑真和陆晓良救出补阳。补阳在比武大会时化名补春阳吧,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传遍龙兴城。”
“以他那种瑕疵必报的做事风格,获得自由后肯定不会放过杰儿。杀了最好,将尸体和所有罪名送给朝廷,让朝廷去对一具尸体询问去吧。”
卢定魄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一千死士的佩刀上,全部刻有杰字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卢定魄叹息一声似极其不忍道:“卢杰伏杀刑真不成,心生悔恨伏杀掉所有囚徒。皇室军武与其发生冲突,力战不敌全军覆灭。”
说罢后,卢定魄转身正对佛像,沉声道:“我要诵经念佛为杰儿超度。”不在理会身后心思急转的道士,自顾自微闭双眸口中念念有词。
都说恶人杀人不眨眼,卢定魄不是恶而是可怕。杀自己儿子不眨眼。并且说的理所应当,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谁都懂。跟随这样一位主公,旬或很难想象。现在需要出力卖命时什么都好说,以后功成名就呢,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似知道身后人心中所想,卢定魄突然开口道:“若是不背叛我,尽可与我共享荣华。”
“微臣明白!”旬或弯身回了一句便不在言语,房间内一尊佛像下的二人。俩俩无言静的可怕。
沉默中,卢定魄突然抬起一手凌空虚握。只见紧握的手掌边虚空中突然深陷一黑洞,落下绿色幽芒没入手中。
而后黑洞缓缓愈合,卢定魄伸开手掌,呈现出一小手指大小的绿色竹筒。将之打开后,一组文字即闪即逝。
文字的闪现仅在瞬间,就连近在咫尺的旬或,都无法看清文字信息。顿时严肃惊疑出声。
“难道山谷死士有变,居然要破界笺来传送信息?|
泸定魄呵呵一笑:“想多了,只是发现了你说的那位盲眼道士的行踪。谍子回报实力应该在上五境,无法将之斩除。”
旬或更加疑惑:“主公这么快就摸清那位道人的底细了?难道世子身后的人真的是他?”
卢定魄缓缓摇头:“是不是他我不清楚,上五境修士在我正西城。鬼鬼祟祟不是朋友必然是敌人,即使猜错了也不能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旬或心中了然,这才是眼前吃斋念佛的藩王本性。当即起身抱拳道:“微臣立刻去将他击杀!“
“哦?你有能力独自对付上五境修士?”卢定魄发出疑问。
旬或立现退却,吞吞吐吐道:“回禀主公,困难很大。”
卢定魄哈哈大笑:“别告诉我你打算和那个瞎子同归于尽。”随即身穿蟒袍的藩王起身,拍了拍旬或肩膀安慰道:“我和你一起去,量他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卢定魄的实力,别人或许不知。他旬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位王爷出手,恐怕自己可以袖手旁观了。
吃斋念佛二十年没有出手过,为了铲除自家儿子的羽翼。居然破掉二十年恪守的习惯,这对父子难道是有杀妻夺母之仇不成。
片刻的恍惚,卢定魄已走出房门外。旬或不敢怠慢,赶紧追随而去。
却说山谷中的刑真和陆晓良,注定是一场苦战。何为死士,无惧生死的战士。
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好惧怕的。这种人拼杀起来最为可怕,往往死之前也要崩掉敌人牙齿。
刑真和陆晓良吃尽了苦头,就连可以驭空而行的麋鹿,一战过后也是血迹斑斑。只有被内甲包裹的小狗崽儿,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刑真次之,胳膊和腿受些伤痕,前身后背衣服有破损,血肉等没事儿。
黑衣刺客被杀干净,皇家军武全数阵亡。解决掉眼前最后一名黑衣人,刑真立刻奔向眉心有痣的黑衣人砸落的深坑。
临近时发现,人不知何时悄然退走。徒留一崭新的大坑,足有一丈多深。
刑真已想起此人是谁,刑场时传达王爷令的师爷。既然跑了无从追寻,暂时只能作罢。
诺大的山谷到处都是残肢断骸,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被救下的十三名武者,全是来自大卢王朝外的其他国家。
多是周边小国的武者,比如巨石国的石聪慧。原民国的林书豪,麻寿国的姜恒。只有蒲公龄和补阳,来自遥远的其他大洲。
山谷中气味熏鼻,更有一股子阴冷气息。众人不愿多留,也无心欢庆愉悦。各自收回了自己的财物以及宝物,报了姓名籍贯。说了些后会有期,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便相继离去。
刑真不想有所回报,陆晓良福缘冠绝一州,不在乎屁大点儿的回报。故而没在强留,好聚好散真的挺好。
待所有人走后,山谷剩下刑真和蒲公龄一对好友,陆晓良和补阳一对同门。还有就是一头麋鹿和一只小狗崽儿。
补阳看向刑真,突然冷冽出言:“你刚刚是不是抓师妹的手臂了?”
刑真直言不讳:“事出有因,的确有所唐突。”
卜阳的语气愈发冰冷,丝丝缕缕杀机荡漾而出。上前一步直视刑真,冷声道:“说,是有意借机行不轨之事,还是真的事出有因。”
刑真同样上前一步与之对视,丝毫不露惧色,一字一顿道:“的确事出有因,并无非分之想。”
蒲公龄气得吹胡子瞪眼,站在刑真旁边怒视补阳:“你什么意思,刑兄弟刚刚救了我等,难道要恩将仇报?”
陆晓良站在补阳身后,拉住其衣角轻声劝慰:“师兄误会了,刚刚刑真的确迫不得已。不然我早些时候冲出来,必会被逃跑的黑衣认拍死不可。”
见所有人帮刑真说话,补阳神色略有缓和。威胁道:“最后一次,在发现你碰我师妹。哪只手掌碰的,打废你拿只爪子。”
刑真与之针锋相对,有意的瞄了一眼陆晓良的胸脯。然后看向补阳,不卑不亢道:“随时奉陪。”
这一动作,各方反应不一。陆晓良刷的一下俏脸通红,脖子耳根皆是如此。
小狗崽儿瞪圆了双眼,看向刑真看过的地方。那小表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蒲公龄也觉得颇为爽快,倒是没和那一人一狗俩学。咧嘴爽朗的哈哈大笑,直呼:“刑兄弟好样的,两年不见长进不少。”
剩一补阳,当真是阳气盛烈。被气得双目喷火,耳鼻窜白烟。若非陆晓良在后拉扯,相信山谷内会再次大战一场。
闹得极不愉快,也就没必要继续同行。补阳在陆晓良处要了一只飞信箭筒,十多息过后便得到回应。
读取信息后,补阳大喜。对着陆晓良说:“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师门有人前来接应。一同去镇西郡灭了卢杰,他父亲卢定魄若是敢阻拦,一并杀之。”
既然人家有师门相助,刑真便没有多此一举的去告诉他们是兄妹二人,黑衣人有可能是藩王派来的。
刑真知晓真相,更是不愿在回镇西郡。与陆晓良单独道别后,带领蒲公龄与其分道扬镳。
补阳是个醋坛子,刑真与陆晓良道个别说说话。只不过是距离有点儿近了而已,又一次差点儿和刑真大战一场。
有意为之的刑真,心满意足后对蒲公龄说:“有些事情一会与蒲兄细说,这里酸气太重,你我先行离开。”
“哈哈哈,好,先找个地方喝上几碗。”
“汪汪汪”
0240 大卢迷雾起 征西风云定
刑真在路途上告诉了为何不会镇西郡,既然黑衣刺客和城主府有关。刚刚脱险,再回去有可能羊入虎口。
蒲公龄对这位朋友的话信任有加,拿回了内甲,以及笔记一直放在身上。走哪条路无所谓。
换了一身刑真为他准备好的青衫,梳理好发丝和胡子之后。蒲公龄终于有机会询问:“刑真兄弟为何出现在这里?“
后者解开腰间的小葫芦,递到长冉男子身前问:”要不要来一口?“
“哈哈哈,还是刑真了解我。” 无须矫情,蒲公龄接过酒葫芦咕咚咕咚连饮数口。
刑真会心一笑后告知:“在猴儿镇看到蒲兄张贴的告示,后又打听蒲兄走向西边,所以跟过来了。”
蒲公龄几口过后连呼痛快,问道:“身上有没有吃食,你我许久未见,找个地方痛饮一场。”
刑真诡异一笑,手腕翻转后,花生米牛肉干凭空出现。嘿嘿一笑:“正有此意。”
“哇!”方寸物。“蒲公龄看出端倪,惊呼出声。
“嘿嘿,侥幸侥幸宗门给的。”刑真笑着解释。
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刑真和蒲公龄属于后者,酒喝的不少,话说的也多。
蒲公龄道:“刑兄弟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接下来作何打算?”
刑真没直接回答,卖了个关子反问:“兄台准备去往何处?”
蒲公龄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以前临近困龙深渊无法参与,现在武道四境了,再去一次看看。"
没急于问刑真去往何处,自顾怅然:“有些地方不去会终身遗憾,困龙深渊就是如此。”
刑真抱拳道:“恭喜蒲兄踏入武者破障境。”随后哑然一笑:”寻找蒲兄是其一,去困龙渊是目的。“
蒲公龄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正好同路,就为了这种缘分,你我干一杯。”
二人各自举起大白碗准备碰撞时,旁边突然传来“汪汪汪”的犬吠。无需多想,小狗崽儿无疑。
刑真笑骂:“你也想喝酒?”
小狗崽儿等着水汪大眼,小脑袋瓜小鸡啄米。刑真放下酒碗略做犹豫难言:“你太小了。“
小狗崽儿腮帮子鼓起老高,气得抓耳挠腮。
一旁的蒲公龄笑问:“我观小狗崽儿极有灵根聪慧异常,不是普通的犬类吧?”
见刑真点头认可,蒲公龄继续道:“妖兽身体异于常人,不用拘泥人类不到十六岁不喝酒一说。传闻有些血脉纯正的妖兽,生下来便以酒为食。”
小狗崽儿相当的配合,突然挺胸抬头后腿直立,两条前腿做叉腰状。摆出一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架势,斜撇刑真,那意思:“看你给我喝酒不?”
其实刑真早就在书籍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介于这小家伙好色加懒惰。在沾染喝酒,几乎五毒俱全了。
所以一直不让其碰触,现在有蒲公龄在旁求情。正好顺着台阶下,装作沉思的样子。良久后,拿出一个大白碗,倒满酒浆放到小狗崽儿身旁。
露天席地中两碗变三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美哉快哉。从天南地北谈到刚理伦常,江湖豪迈到儿女情长。
蒲公龄突然由喜转怒:“该死的大卢王朝,不讲信用的一群家伙。刚刚兴起二十余年,就干如此冒天下之大不为。这个仇记下了,哪怕背后有不可睥睨的宗门撑腰。有机会也要给他们找点麻烦,不然咽不下这口恶气。”
刑真对大卢王朝也没什么好感,当即附和道:“大卢王朝的确可恶,估计我现在也身处他们的黑名单中。正如蒲兄所说,对抗整个王朝你我没那个实力。找机会给使点绊子,倒是不成问题。”
两人说说笑笑,小狗崽儿自己一碗接着一碗。醉意微现,摇头晃脑憨态可掬。
蒲公龄看热闹不嫌事大,拎起酒坛子再续满一碗。怂恿道:“多喝点多喝点,喝醉酒后能梦到小人儿书上的神仙打架。”
小狗崽儿闻言立刻精神抖擞,成人男子一碗可醉的酒量。三口并两口,咕咚咕咚不多时喝光。举起白碗“汪汪”,意思是再来。
蒲公龄想看看这小家伙到底能和多少。二度为其续满后,对着刑真道:“千万别小看大卢王朝,这个国度诡异的很。不说他们身后的势力,单就国师崇虎,藩王卢定雄。一位上五境剑修,一位上五境武者,没一个好惹的。”
“不单如此,整个国家充满神秘。二十年前,这片土地是其他王朝被大卢取而代之。二十年间,大卢境内以及周边国家,无人提及前朝的一丝一毫。哪怕提及前朝的名字,都没有人愿意说起。”
“为了我的笔记更加详细,曾经打听过这件事。凡俗百姓,哪怕是年龄过百故老。问及此事丝毫没有印象,而一些神修和武者,肯定是有人知道。但是无不讳莫如深,我曾遇到过这样的前辈,每每问及此事,他们仿佛遇到大恐怖一般只字不提。”
“我怀疑是有强大宗门出手,抹去了知晓这件事情的凡俗人记忆。至于神修更好说,知道这件事的同时也知道这个背后宗门的强大。不愿多生事端,毕竟一不小心,会给整个家门招来横祸。”
刑真认可道:”蒲兄分析的有理,龙兴州唯一有此实力的,唯独剑宗。”
"我虽在剑宗呆的时间不多,但从我接触到的这些人来看。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也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
蒲公龄复议:“我也怀疑过剑宗,后来想想,剑宗的处事风格不是这般。也许是能和剑宗分庭抗礼的势力,和剑宗之间达成了某种协定。”
二人分析的正入神时,旁边传来清脆的孩童嗓音,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再、再来一碗、我、我还、还能喝。不许、不许小看我,我要梦、梦到神仙打架。“
刑真和蒲公龄同时露出惊容,兴奋到:“小狗崽儿能口吐人言了!“
却说镇西郡的世子府,夜幕中迎来的一行人。一位老者带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此行只有三人,入了世子府后,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世子府内的军武,刚刚因保护不周受过酷刑。每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此时不愿在战却不敢不战。
只听老者轻喝:“不动如山。”
三百余军武定身一般无法动弹。老者满意的嘿嘿一笑,对着两位年轻人说:“该你们了。”
男子无所顾忌,轮拳挥出。要么砸碎头颅要么捣烂心脏,所过之处无一活口。所有军武惊悚至极,睁大眼眸看着拳头临近自己。身不由己无力反抗,终是逃不过命运的齿轮。
女子出手没那么血腥,杀了几人便于心不忍。带领雪白麋鹿退到一旁,转过身躯不忍直视。
男子越杀越是兴奋,三百余军武,几乎全部丧命他手。脚穿一双布鞋,走在木质的廊道上。发出咚咚声响,如跳动的心脏沉闷有力。
男子补阳推门进入木屋,看到卢杰和松儿相对而坐,正在共进晚餐。
松儿面向补阳,下意识的忘了手中的筷子,滑落地面“叮叮”两声。
卢杰背向补阳,不知身后是谁,只当是不懂事的下人。怒喝道:“说多少次了,进来要先通报。是板子没吃够还是嫌自己命长了,没头没脑的打扰我用膳。”
又看了看松儿骂道:“没用的玩应,还要把府里所有人给你过目一遍,才能不怕生人吗?”
松儿被补阳的气势所震慑,吓的哆哆嗦嗦。颤抖着指向房门处,结结巴巴道:“他、他、他。”
女子终究是女子,惊吓过度话语无法清晰说出。
卢杰颇感意外冷笑一声:“难不成看到了厉鬼?看把你吓的。”
放下筷子转头后,猛然间直立起身。有了刑真的前科,这次更是夸张。外面没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人就来到了木屋。
卢杰顿时遍体生寒,眼看着对方一步步临近。不由自主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的。外面的军武呢,怎么没人阻拦?”
补阳并不着急,一一回答:“不认得我吗?我就是差点被你斩首的补阳。外面的军武,呵呵,都死光了。”
“至于我来干什么,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平复一下气息,补阳一字一顿道:“杀、你。”
不由分说,身形迅猛踏出。快似闪电,眨眼间来到卢杰身旁。一拳递出,简单直接。
速度太快了,快到卢杰做不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颅被拳头打爆。
补阳的拳头,滴答滴答的掉落别人的血珠。 斜撇一眼惊魂未定的松儿,扫到其臃肿的面庞时,男人露出了极其厌恶的样子。
不在理会瑟瑟发抖的女人,径直离开此地。
补阳等人离去不久,松儿还未在恐惧中缓过来。木屋迎来的第二位客人,盲眼道人徐平。
松儿更加害怕了,意外的是徐平没有为难自己。
盲眼道士打量一下周围情况,叹息一声道:“可惜了卢杰这颗棋子。”
一语过后,哇的一下吐出大口鲜血。这时松儿才敢抬头看上一眼,发现徐平面无血色惨白一片。
关心问道:“主人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松儿为您找些草药来。”
徐平暗骂一声:”该死的臭道士和泸定魄,下手真特么的狠。“
随即摆摆手道:“不用了,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我必须离开征西城,继续完成国师交代的任务。否则天大地大,没有我能去的地方。”
“今晚过后征西城重新回到卢定魄手中,你若是能在他手中活下来。以后会有人来联系你,那人接替我的位置,你要听从命令。”
交代完后,徐平嘀咕一声:“他们来了。” 他不在理会松儿,一个闪身原地消失。
前人前脚离开,后人紧随而至。蟒袍男子卢定魄和富态道士荀或,于虚空出现,立身房屋当中。
卢定魄叹息一声:“杰儿终是被补阳杀了!”
旬或心知肚明,一切都是眼前这位王爷算计好的。面上却不敢言语,弯身行礼后转移话题道:“启禀主公,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理,是……”
话语一出杀心便起,吓的松儿普通一声瘫软在地。女人何其悲哀,命运永远无法自己掌控。
卢定魄饶有深意道:“看其样子是用了上好的草药,容貌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恢复。和皇宫内的令娘娘极其相似,你看有几分?”
旬或答道:“七八分相像。”
卢定魄滚动两下手中的念珠,说:“既然暂时不能住那座房子,就先感受一下他身边的人。”
“这里的事交给你了,按照原来的样子复原,有时间我会过来。”
待卢定魄离去后,荀或方才敢以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父子一样,父亲更甚,想要美人更想要江山。”
0241 不忘先贤恩 不做当下恶
西固国乃一小国,比之书水国还要逊色几分。刑真等人,没到一地首先要做的是买一份当地县志。
二人一狗先后看完后,得出的结论是乱,这个小国家不是一般的乱。国土面积不大,土地贫瘠资源匮乏不说。各方势力割据,为了地盘为了资源常年征战。
这个国家名字中虽然有一个固字,皇室却风雨飘摇。哪方势力认为自己足够强大,敢于称帝。便会招致其他势力联合打击,结果就是谁称帝谁倒霉。
如此往复不断,导致一结果就是。西固国哪方势力被人灭掉会震惊全国,皇座换人则无人问津。
这个国家内没有大的宗门豪伐,神修门派没有足够实力独善其中,纷纷卷入世俗征战当中,武林门派更不用说,或多或少都与各方势力有所牵连。
刑真等人只是路过,这些乱象看看就好。他们即使想管,也没那个实力。不如老老实实的做游侠儿,增长一些见闻。
队伍中有蒲公龄一起前行,自然不会错过名胜古迹或者稀奇古怪的趣闻。县志记载前方杏林山有一颗古怪杏树,偶尔会显灵达成一些香客愿望。
刑真看过无奈道:“走吧,向杏林山出发。”
蒲公龄则异常兴奋:”必须要去,记载说这颗杏树是六十年前,国座更换一次主人后。这颗杏树突然显灵福泽一地。“
“嗯,我看到记载了。据说显灵次数不多,都是帮助家禽解决一些小型瘟疫。如此看来,不是正神只是普通神灵而已。就是不知是杏树成的精魅,还是其他神奇寄居。”刑真娓娓道来。
蒲公龄道:“的确如此,越是这样我越是想去看个究竟。快点走吧,估计得天黑能到。我更担心的是,最后一次显灵大概二十年前。现在这颗杏树,是否仍然可以显化。”
“汪汪汪” 小狗崽儿不满的抗议。
刑真打趣道:“想不被我们冷落,口吐人言啊。能说话了就别学个狗叫,正儿八经的说话。”
蒲公龄捧腹大笑:“哈哈哈,对小狗崽儿来说,狗叫才是正儿八经吧。”
“你-们-两-个-坏-人。”小狗崽儿一着急,吞吞吐吐。
正如蒲公龄的预料,二人一狗抵达是已夜色降临。要寻的桃树很容易找,杏林山唯一的一颗百年杏树,树干需三人环抱。
杏树周围杂草丛生,树前的香炉锈迹斑斑。里面的积水绿油油的泛着恶臭,显而易见是很久没有香客前来祭拜。
刑真和蒲公龄秉承进庙烧香进寺拜佛的习惯,来之前便准备好香火。看到此番场景,不禁有些傻眼。
刑真和蒲公龄对视一眼后,颇有默契的伸手指向对方,同声道:“你先说。”
随后又同时指向自己说:“我先说。”
二人动作同步声音同步,完完全全的不谋而合。蒲公龄手疾,一把抓住刑真手掌,快速说道:“你先说。”
刑真不做矫情道:“毕竟福泽过一方百姓,神奇也好精魅也罢,都不应该如此对待。不管它现在身在何方是死是活,做过的善事不能被遗忘。别人如何做我们管不了,但是自己要说到做到。”
蒲公龄说:“然后呢?”
“想啥呢,还不快点帮忙打扫。”刑真先一步有所动作,然后催促长冉男子加入其中。
二人说话间,小狗崽儿偷摸跑到一旁。尽量的放轻动作,生怕发出声音被刑真和蒲公龄听到。鬼鬼祟祟的躲在草丛中,悄悄的趴下准备入睡。
刑真斜撇小狗崽儿,看破不说破。会心一笑后,继续投入自己的忙碌中。
一负剑少年和一长冉男子,俩家伙干活很是认真。杏树方圆十丈内的所有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地面高低不齐的山石全部清除。整个一小型广、场,宽敞而又平坦。
香炉也被二人清理出来,不仅倒掉了浑浊的脏水。里里外外从新打磨一遍,从新露出古铜的原本色彩。
虽然此地荒凉,做好一切后仍然祭拜。檀香点燃升起淼淼青烟,准备好的水果,整齐的摆放到树下。
看着整齐的银杏树周围,二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意。随即再次对视一眼,给了对方一个“你懂得”眼神。
这俩人到一起,闲暇无事时,必然少不了酒。树干足够粗大,所幸走到背面席地而坐。
倒霉的小狗崽儿,刚刚入睡又被酒香馋醒。一通哀求过后,悻悻然加入其中。刑真游历长见闻长实力,跟随的小狗崽儿酒色财气差不多学全。
进入尾声时,刑真突然做了一个禁声手势。蒲公龄和小狗崽儿,心有灵犀屏气凝神。
只听的一阵脚步声传来,不多时一行四人临近此地。首先是一粗矿嗓音惊疑道:“奇了怪了,此地荒废已久,居然有人打扫祭拜。”
沙哑声音随后道:“想必是外乡人不知此树近二十年不显灵,傻乎乎的做些蠢事。如此一来正好,我们有个歇脚地儿。“
又一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骂骂咧咧怨气颇大道:”死了个爹传信给我们作甚,两百里路害得老子日行夜行。一整日下来滴酒未进,特奶奶的什么时候吃过这等苦头。“
随着说话,四人越发的临近。一直没开口的是一尖细嗓音,啧啧道:“快看快看,这里有水果。二师兄快把酒拿出来,用这些水果下酒。”
一颗杏树,两伙人分居两边。刑真和蒲公龄仔细聆听,树干背面的四人无知无觉。先后围坐一圈,夏季夜晚不冷,有月色就无需引火。
粗矿声音的男子喝了一口烈酒,吃了一口水果,语重心长道:“二师弟别埋怨了,五师弟书信中不是说明了吗。此事办成后给予我们足够的报酬,都是为了钱财,大家和气生财。”
沙哑声音回应道:“大师兄说的我都明白,我就是发发牢骚。谁叫五师弟家有钱,咱想要发财就得帮人做事。”
瓮声瓮气的男人接着说:“对对对,看看我和四师弟,把心放开了,吃吃喝喝一路,不去乱想心情就好。“
树后偷听的刑真大致捋明白了,这是一门四位师兄弟。粗矿声音是大师兄,沙哑声音是二师兄,瓮声瓮气是三师兄,尖细声音是四师弟。
刑真和蒲公龄对视一眼,默契的眼神交流。
“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这样偷听不好吧。”
“不去,随意吃贡品,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听听再说。”
“好。”
此时只听四师弟说道:“你们先喝,我方便一下去去就来。”
一群男人在一起说话,很是肆无忌惮。大师兄问:”大的小的?“
“小的,马上就回来。”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大师兄急忙劝阻:“都是大老爷们怕个啥,绕到这颗杏树后面就行。省些力气明日还要赶路。”
“对、对,就听大师兄的。速去速回,师兄弟几个喝完好生休息。”二师兄和三师兄同时附和,
见四师弟面露为难,大师兄啧啧道:“怎么了,还会怕这颗杏树显灵不成。就算可以显灵,不是小精魅就是野路子的小神。我们师兄弟四人,正好拿来练练手。”
四师弟难言:“我怕味道太重,熏着了几位师兄。”
剩余三人齐齐大笑:“就让它随风去吧!”
拗不过众人,经这些人劝阻耽搁。这位四师弟也不愿走远了,担心速度慢了直接在裤子里解决。
赶紧小跑想树干背后,刚刚解开裤带。忽然眼前一黑,一沙包大的拳头坑突出现。“当”得一声,砸在四师弟额头上。
而后传来蒲公龄的怒骂:“一群地痞流氓,对此地有过贡献者应该被尊敬。你们这群混账吃人家贡果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撒尿。找打!”
三拳两脚把四师弟放倒的刑真,招呼一声:“不和他们废话,先揍一顿再说。”
剩余还在饮酒的三位师兄弟,听闻声音后立时感到事态不妙。纷纷起身拔刀抽剑,怒气横生冲向树干后方。
刑真、蒲公龄和小狗崽儿都有内甲,下五境难伤他们分毫。况且蒲公龄四境,刑真最强二境突破至三境,在三境中乃是佼佼者。
而这几位师兄弟,大师兄和二师兄同为武道四境,被刑真轻松放倒的四师弟,和剩下的三师兄为武道三境。
不过这位四师弟的武道三境和刑真相比,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在刑真眼里,其体魄坚韧程度和自己一境时差不多。故而轻轻松松,将四师弟打的晕倒在地。
剩下的是一对一,蒲公龄对上四境的大师兄,刑真对上二师兄,剩下的一位自然归小狗崽儿。
蒲公龄可在大卢王朝比武大会胜出,刑真最强武道二境才晋级,小狗崽儿全身上下都是宝。加之有备战无心,始一交战便抢的先手。
这一仗打的没什么悬念,几近碾压姿态横扫这群师兄弟。一阵乒乒乓乓过后,三位师兄弟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其实刑真和蒲公龄没下重手,只是这些师兄弟没什么胆魄而已。
刑真随意捡起一柄长刀,架在大师兄脖子上喝问:“知道错在哪了吗?”
这回大师兄开窍了,连连道:“不尊敬先贤。”
刑真有转头看向其余二人,剩下的自然不敢违逆。一边哀嚎一边道:“哎呦,疼死我了。是、是,大师兄说的没错,我们不尊敬先贤。”
唯独四师弟,被打晕了无法说话。
刑真和蒲公龄的本意就是教训一顿,见目的已经达成,也就不在为难他们。
蒲公龄上前给大师兄屁股一脚,冷声道:“快滚,别在这脏了大爷的眼。”
刑真同时给老二老三各送上一脚:“滚!”
这几人没什么骨气,丝毫不敢反驳刑真和蒲公龄。连滚带爬就要逃跑,各顾各的都没说照顾一下自己的师兄弟。
刑真和蒲公龄以及小狗崽儿,分别拦住三人去路。负剑少年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伙,怒道:“把他也抬走。”
“好好好。”三位师兄弟点头弯腰,走进他们的四兄弟时,相互间犯难了。谁都不愿意抬那湿漉漉的裤子,争抢着抬上半身。
蒲公龄怒骂道:“一群混账,从大到小,大师兄和二师兄抬腿,剩下的抬肩膀。在磨蹭,你们都别走了。”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四位师兄弟离去后,二人一狗捧腹大笑。
百岁年龄的粗大杏树,此时泛起一阵涟漪,一位少女缓缓走出。
0242 树中藏女鬼 二十年未出
女子没有祸国殃民的姿色,也没有突显傲人的风姿。高领长裙覆盖全身,就连脖颈也无处可见。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却是越看越赏心悦目。走起路来平稳端庄,小碎步子不急不躁。
缓缓临近刑真和蒲公龄后,微微弯身施了个万福。女子始一开口,声音不美却极具客气。
“多谢二位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刑真和蒲公龄纷纷抱拳回礼道:“小事一桩何须挂齿。”
只有小狗崽儿斜撇眼珠,对这位女子爱理不理。原因无它,只因长相不够出众,无法入得小狗崽法眼。
刑真和蒲公龄虽说不用客气,女子没大大咧咧的自来熟。温婉一笑后自我介绍:“小女文杏儿,见过两位公子。”
不等刑真等人再度客气,文杏儿补充道:“刚刚二位公子打扫杏树周围,小女全部看在眼里。后又只因二十年前的过往而已,仗义出手赶跑那四位品行不良之人。不仅武功超群,更有侠义之心,理当受小女一拜。”
说罢,文杏儿一改刚刚大家闺秀作风。换做抱拳弯身一揖到底。
刑真和蒲公龄受不得这种大礼,一左一右赶忙上前将其扶起。刑真拿出老话劝慰道:“姑娘既然可以福泽百姓不求回报,也可以见百姓以怨报德。但我等既然知晓您的过去,理当对其善举有所帮助。”
文杏儿不提自己所做过的善事,反而为被打跑的四位师兄弟开脱道:“刚刚的四位是兄弟,皆是这方圆郡县人士。当年我随手帮了几次百姓时,他们还小尚不懂事,还望二位公子别在斤斤计较。既然已将他们打跑,此事可否就此作罢。”
刑真和蒲公龄对视一眼,互相看出对方眼中的敬佩之意。就连刚刚不屑一顾的小狗崽儿,此事也凑上前来仔细打量。
刑真和蒲公龄,武道修为分别三境和四境。洞察力要异于常人,看的出文杏儿即非精魅也不是神奇,而是一位如假包换的鬼物。
不禁有些许好奇,碍于个人**,直接询问不够礼貌。二人同时的若有所思,说话随之有所迟缓。
文杏儿看得出二人的疑惑,不等刑真等人询问,也是怕二人难以启齿。很是知书达理的娓娓道来。
“想必二位公子以看出我的身份,乃是一阴物,也就是世人所说的鬼物。更是好奇,为何二十年前突然不再福泽附近的百姓。”
“此事说来话长,六十年前小女阳寿已尽。兴许是名字中有个杏字,故而与这颗杏树契合,机缘巧合下借助杏树树干阻隔烈日罡风。我乃一凡俗,有幸在家里藏书中看过几本普通的修炼法门。”
“进入杏树中后,不能离开便尝试按照法门的记载修行。奈何家中收藏的只是普通的入门道法,修炼数年也只会一些小术法而已。”
“又庆幸此地没有山上宗门,常年躲在杏树内,也没有被强大的神修或者其他鬼物发现。惶惶度日无聊至极,无聊下便帮助有困难的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一来二去,你传我我传你,这里的香客越发增多,香火也愈发浓郁。怪我一时贪得无厌,被香火吸引无法自拔。引得山下繁峙郡土地爷不满,在我出树干办事时,偷袭将我打伤。“
说道受伤,文杏儿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长呼一口气后继续道:“幸亏这位土地爷只是一方土地,而非品位更高的土地神。若非如此,调动一方大地为他所用,恐怕我就小命难保了。”
“当时受伤不轻,幸亏福泽百姓时收获了不少香火。借助香火之力救自己一命,逃回树干内修养了一年之久。”
“后来虽然伤势好了,害怕这位土地爷再次找我麻烦。便不敢为百姓们做事,终日躲在树干里不敢出来。今日若非看两位公子不厌其烦的帮这里打扫,又赶跑了那四位胡作非为之人。必须要出来感谢一下,不然小女仍然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蒲公龄听闻后,立刻拿出随身笔记写写画画。口中念念叨叨:“善良女鬼以德报怨,惠泽百姓不留名,不要祠像。山下土地小肚鸡肠,为了区区香火打伤善良女鬼。此事一定要有浓重笔墨,虽不能伸张正义,也要让看过此书的人知道。鬼也分好坏和善恶,有一位叫文杏儿的女鬼,就是很善良的一个。“
刑真关注点不在此处,疑惑问道:“观姑娘的相貌,应是死后定格在当时年龄段。由此可见,姑娘不是阳寿已尽。看你面色又不像是有病之人,难道这其中有其它隐秘。”
“既然与二位公子投缘,小女就不做隐瞒。”坦诚相告后,文杏儿扬起头颅下拉衣领。露出白皙的脖脖颈,上面赫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鲜红印痕。
文杏儿指了指旁边的杏树道:“我是在这里自溢而亡。”
女子提及此事,不见有伤心落寞。自然而然的说出,很是风轻云淡。
文杏儿已经说了很多,没有打算继续说自尽的原因。刑真和蒲公龄也不是那种厚脸皮得寸进尺的人。
对视一眼后,蒲公龄停下手中记载问道:“姑娘喝酒不,既然投缘和不饮上几碗。”
“汪汪汪。”小狗崽儿一改刚刚的冷漠,在旁极力劝阻痛饮一杯。至于是良心发泄,还是看顺眼了,只有小色狗自己知道。
文杏儿略有迟疑道:“小女不胜酒力,还望各位海涵。小饮一点儿倒是没问题,但是不能劝我如你们一般,大碗大碗的豪饮。”
“哪里的话,我们怎会为难姑娘。”刑真轻声劝慰,很是有自知之明,手腕翻转多出酒杯和酒坛子。
刚刚喝酒时,刑真已使用过方寸物。想必早被女子看到,现在也就不必遮遮掩掩。
文杏儿微微讶异后露出了然神色,并没有贪婪和羡慕。方寸物是难得的宝贝,但终是有很多人对别人的宝物无动于衷。比如这里的蒲公龄和文杏儿,平静视之坦然自若。
赶走了四人,留下三人一狗,加在一起数量出奇的巧合。围坐一起,像是多年的好友,放得开谈得来。
蒲公龄喝了一口烈酒啧啧道:“我们下一站正好是前方繁峙郡,有时间倒要去土地庙看上一眼。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冒天下之大不为如此行事。”
文杏儿连忙阻拦:“不可不可,二位公子且不可去找土地爷的麻烦。此神奇道法颇高,我猜测怎么也有神修四境修为。何况二十年没有与他见过面,谁知道会增长到什么程度。”
刑真摆摆手解释:“有劳文姑娘挂心了,我等知道轻重,不会贸然行事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汪汪汪”小狗崽儿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怒目而视大有立刻跑下山去干上一架的意思。
一个板栗过来,小家伙痛的嗷嗷直叫。嗖得一下跑到文杏儿身后,感情拿这女鬼当挡箭牌了。
赏过一板栗的刑真笑骂:“胡乱犬吠谁能听得懂,有本事说人话。”
“哼,臭刑真欺负人,不,是欺负狗。”小家伙被气得不轻,急中生智再次口吐人言。声音奶声奶气儿,清脆而又响亮。
文杏儿虽是女鬼,终是摆脱不了这个女人心性。受不了蠢萌的小家伙诱惑,回身将其抱在怀中。
轻轻捋顺雪白绒毛柔声道:“小家伙乖,你若是出现意外,姐姐会伤心的。何况这么多年过去,姐姐我都不生气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
小狗崽儿早已沉寂在温柔当中,虽说女鬼没有体温吧,仍然是被幸福包围。哪里的还听得进去文杏儿在说些什么,自顾自陶醉其中满脸的享受。
了解它的刑真和蒲公龄,不约而同送去一个鄙视目光。然而,被幸福的小狗崽儿无视了。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刑真抱着恋恋不舍的小狗崽儿离开。蒲公龄与其并肩而行,负剑少年和长冉男子,再次踏上他们的江湖路。
远离杏树后,刑真开口问道:“蒲兄有何感想,对文杏儿的话相信多少?”
蒲公龄捋了捋胡须道:“我看**不离十,首先有县志记载。另外文杏儿没必要对我们说假话,因为她没有求我们为其报仇,反而劝我们放下恩怨。所以她没必要骗我们,反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刑真诚恳说了声:”受教了。“
随后继续分析道:“的确如蒲兄所说,何况有记载为实,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
小狗崽儿翻了个白眼,奶声奶气儿:“当然,就你刑真尽想些不着边际的。文杏儿姐姐多可爱一个人,不相信她的话简直伤天害理。”
小狗崽儿说话越发的流利,声音与稚嫩孩童一般无二。
刑真嘿嘿一笑:“好好好,小狗崽儿说的对。到了繁峙镇,先去土地庙看看。”
然后刑真叮嘱道:“人多的地方还是继续狗叫,千万别口吐人言。一来容易吓倒凡俗,二来一些贪婪之人看到会起抢夺之心。”
见小狗崽儿浑不在意,刑真眼珠子转动一圈威胁道:“你万一被人抢走了,回去后发现只不过是一只好色的懒狗。兴许一气之下杀了吃肉,祭奠五脏庙后排泄出来。”
小狗崽儿当即老实,耷拉着脑袋颓然道:“听你的还不行吗!”
繁峙郡有两处可祭拜香火的地方,一处是土地庙。另外一处是文成庙,供奉着西固国一位大儒。
西固国开国皇帝西氏,兴盛了百年之久。莫落后群雄四起久经战乱,皇座轮班坐替换如常。久而久之大多世人忘记了原有的西氏,也不关心到底是谁来做皇帝。
书籍,即使战乱年代依然会流传。文字的记载不会因时间儿消失,总是会有真相流传下来。
故而一些博览群书的文人雅士,终归是在书籍当中找到其中的隐秘。更是有忠诚西氏的家族,励精图治百年不忘原来的开国之主。
一代代信念的传承,一批批为人雅士的追随。西氏的一支旁系终于在八十年前复国成功。
可惜生不逢时乱世难平,这支旁系仅仅维系了二十年的皇座。于六十年前,被群起的势力攻破。
当时的一位朝廷大儒,带领一千亲兵对抗六万联军。一文弱书生却死战不退,最终与一千亲兵埋骨繁峙郡。
0243 钱财为何物 兄弟反成仇
这位大儒虽有一丝愚忠,但是其精神仍然被百姓传颂。当地儒士发动地方乡绅,为其建造了一座文成庙。
此庙大多是一些前来瞻仰的文人雅士,香火比起来繁峙郡的土地庙,就要淡薄许多。
西固国没有固定的皇座,土地庙自然也没有朝廷敕封。香火全靠自己去拉拢,倒也颇为难一方土地。
这座土地庙时灵时不灵,香火比之繁华郡县的要差上太多,可是比起同郡的文成庙,香火旺盛得多。
这些县志当中都有记载,刑真等人没有急于去土地庙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而是先去祭拜的文成庙,不为其他,刑真喜欢读书,蒲公龄也是读书人。
惺惺相惜又相怜,故而先来的文成庙不说,路上买足了香火。两个人带的量,足足比得上其他普通祭拜的十余人份。且两人心诚,燃烧的香火更加纯粹。
刑真依然是视财如命,一路走来能露宿街头绝不入住客栈。自己动手做饭,也不会花高价去买成品。
但是对于有些事情,比如买书和烧香拜佛,刑真从来不做任何犹豫。不过每次钱花出去,都会有一段时间的闷闷不乐。
文成庙最低规格的铜雕像,儒杉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虽是儒生,或许是因在沙场拼杀过,有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至于整座庙宇,无人打理到处是尘埃。刑真与蒲公龄再次当起了免费劳务,打扫整理过后方才烧香祭拜。
就在刑真等人做好一切,准备离开时。一群人抬着一口棺材鱼贯而入,最前方三位披麻戴孝的男子哭的稀里哗啦。这些人中,还有四位熟人。正是前日在杏林山,被刑真和蒲公龄打跑的四师兄弟。
除却三位披麻戴孝男子外,其余十几人均穿黑色长袍,腰间系一根白色布条。
这是困龙大陆的习俗,披麻戴孝这必然是死者的直系晚辈。亲生儿女居多,没有子嗣的则会由最亲近的晚辈取代。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则无人披麻戴孝。
其他亲属或者吊唁的人,必须穿黑色袍子。腰间系白色布条,表示对死者的哀悼。
有三人披麻戴孝,肯定是亲生儿子。若是其他亲属代替,不会有三位之多。
刑真和蒲公龄微微皱眉,快走两步上前赌在门口。刑真沉声道:“此地乃是文成庙,供奉先贤儒士的地方。怎容得你们来胡闹,难不成要将棺材入葬于此?”
抬一死人来文成庙,是对供奉的先贤大不敬。刑真顿时心生怒气,若非对方有丧事在身,怕是直接挥拳赶人。
没成想,三位披麻戴孝的死者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年龄最长的中年男人,看向最年轻的男子。
说道:“三弟,你是江湖人士,又有江湖朋友前来帮忙。阻挠我们的少年负有长剑,应该是外地来的江湖游侠。你们同是江湖人好说话,不如你去解释一番。”
被称作三弟的年轻男子,对这位大哥没有多少的恭敬。立刻收起悲痛,换做不屑撇了一眼说话的大哥。表情变换的自然迅速,此人若是去唱戏,肯定有机会成为名角。
三弟同样以不屑,打量一圈刑真和蒲公龄。至于小狗崽儿,直接被无视了。
随后回头看了看四位师兄弟,随意道:“四位师兄,有人破坏我们的好事。不如把他们扔出去如何,免得在这里碍眼。”
被问及的四人,立刻露出一脸紫茄子颜色。无不在心中叫苦,这特么的冤家路窄。而这位有眼无珠的五师弟,居然口出狂言要把人扔出去。特别是四师弟胡林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师兄王坦之不情不愿道:“五师弟别冲动,此人惹不得。在杏林山时,就是他们把我们四人打跑的。还有四师弟胡林全的裤子,正是当晚湿的。”
三弟扬海立时面露惊恐,不敢在对刑真等人不敬。转头看向大哥扬山和二哥扬海,这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
原来扬山和杨林,听说了胡长林尿裤子的事儿。老二杨林正满脸的坏笑,等着看好戏。三个儿子当中,唯独老大扬山仍然痛哭流涕。
扬海硬着头皮道:“爹的事我们三兄弟都有份,不能让我一人扛下来。要解释,大家一起解释。”
扬林无所谓道:“一起去我没意见。”
蒲公龄突然怒喝:“一群不肖子孙,爹死了假哭不说,现在居然有脸笑得出来。若非有丧事在身,今天非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蒲公龄看不惯作为子女的所作所为,忍耐不住打抱不平。长冉男子怒目而视,加之能打跑四位师兄弟,有几分令人胆寒。
扬山胡乱抹了把脸上泪水,上前一步作揖道:“二位大侠息怒,两个弟弟不像话,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管教不严。如要责罚,尽管冲着我来吧。“
见刑真和蒲公龄没有动作,扬山继续问道:“二位大侠是怕我们惊扰供奉的大儒文成言先生吧?”
刑真“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这位大儒叫文成言,又是一位姓文的,还真是巧合。”
随即面色渐冷:“既然知道会打扰到先生,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扬山不卑不亢回答:“大侠有所不知,这是繁峙镇的习俗。所有人家老人百年,都要将尸体放入棺醇中。然后抬到这座文成庙内停放三日,沾沾大儒身上的文韵。希望以后家族的子嗣中,能多出一些读书识字的后生。”
怕刑真等人不信,扬山继续解释:“这个习俗县志中没有记载,不过繁峙县人尽皆知。二位可以出去打听一下,立马便知其中缘由。”
蒲公龄颇为好奇道:“还有这样的习俗?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扬山缓缓解释:“是大儒文成言先生,在就义前写下的血书。”
上面写道:“吾文成言不才,生前不得修道,难以成就神仙。虽无大儒先贤之文韵,但可聚文成气。吾归天后埋骨处,坟冢周围必成风水宝地。可尽将有志辅佐西氏之人葬于吾旁,吸收文气福泽后代。”
见刑真和蒲公龄满是好奇静等下文,扬山继续道:“当年一战过后,没有西氏血脉存活。文成庙是繁峙郡集资建造,找不到西氏血脉存活之人。故而郡守下令,凡是家有老人百年,尸身皆可来此地停放三日。”
“为了表示对文成言的尊重,血书就放在祠像底部。没人甘愿冒着触怒先贤大儒亡魂的危险,来偷不值钱的血书。想必现在仍在祠像下,二位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刑真和蒲公龄,对三子中唯一真真哭的老大感官不错。对其话语,自然也就信上三分。
但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刑真和蒲公龄不敢大意。无奈下又返回庙内,当真在祠像下找到血书。
存放多年血迹干涸,血字颜色浅淡,和泛黄的丝绸几近相仿。幸得刑真眼里不错,甄别良久后终是确定,字迹和扬山所说一般无二。
既然是此地风俗,刑真等人不便多做阻挠。客气的抱拳致歉后,二人一狗离开文成庙。
经过四位师兄弟时,后者下意识的躲闪一下。显然是对着二人一狗,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
出了文成庙,寻一当地人打听后得知。这个风俗延续六十年,真真切切的存在。
死者扬闰土,是繁峙郡的地主。家里钱财多土地更多,便送了个外号扬老土。
这人有了钱,先是吃喝玩乐。享受过后才会思考人生,这位扬老土思考的是如何能活的更久,吃喝玩乐的时间更长,也就是所谓的长生。
长生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实在找不到门路后。便把希望寄托于时灵时不灵的土地庙上,几乎每日会光顾一次土地庙,大把大把的赠送香火。
前几日还好模好样的去过土地庙,今日为何突然归西。连续问了几人,都得不到答案。
扬老土妻子死的早,扔下三儿一女,老大在家帮扬老土收租要账。老二老三自小便被扬老土送走学艺。
老大扬山在繁峙郡口碑极佳,收成不好的年份。尽量减少些租金,至于完全免掉,他则不敢。
对于一些有困难的佃户,多有拖延扬山也不介意。如此一来,每年开春,农家人都挣着抢着租用扬老土家的土地。
扬山打理看似少赚银两,实际上却是众多地主当中,每年收益最好的。因为扬山给予别人方便,佃户们也没有因交不起租金而逃跑的。每年土地全部租出去,租金或迟或慢,但终究是一文不少的收回。
打听的差不多,这一家人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刑真和蒲公龄,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破坏文成庙。
至于那师兄弟,随意方便肯定在所难免。刑真和蒲公龄对此颇为无奈,管得了今日管不了明日,除非有人打理文成庙。
二人一狗正准备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处土地庙。一身孝服的扬山追了出来,手捧一大袋银两,跑动时哗啦作响。
跑动过快,临近刑真等人时上气不接下气。递出银两气喘吁吁道:“见二位侠肝义胆,在下有一不情之情。烦请二位大侠帮忙一二,这些银两当做报酬,为二位的盘缠略填绵薄之力。”
刑真和蒲公龄怅然,原来是看自己穿着普通,当做是一路行走一路卖艺的游侠儿。不过看的还真准,除却刑真身上带的龙语钱外,这俩主真没多少银两。
但事情有可为有可不为,刑真和蒲公龄都不是为了钱财什么都做的人。
蒲公龄推辞道:“还请明说,看看我兄弟二人能否帮忙!“
扬山缓缓道:“想必二位少侠早已看出,我那两位弟弟心怀不轨。今日抬棺的八人中,一半是老二扬林请来的帮手,一半是老三扬海请来的帮手。他们是想对我不利,估计会在文成庙停尸的三日内对我动手。”
“看老三的四位师兄对二位少侠惧怕有加,想必一定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在下想烦请二位,帮忙照顾一二。”
怕刑真和蒲公龄不答应,扬山继续劝说道:“二位只需人在场震慑一下即可,相信有你们在,他们不敢动手。”
“过了这三日,回到家中有官府保护,我就无需在害怕他们。况且他们对我有杀心,我不能对亲兄弟同理对之。即使真若动手,还请二位少侠切莫要了二弟和三弟的性命。”
刑真即不答应也不反对,而是一语道破:“为了家产?”
0244 桃子相往来 市井多无赖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扬山却无可奈何承认道:“少侠高见。”
刑真话不惊人语不休,决定了打破砂锅问到底:“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妹妹,为何没看到她服丧?”
碰上这么个刨根问底的主,扬山着实不想继续搭理此人。又担心不帮自己的忙,无奈道:“舍妹在6日前突然失踪,找遍了繁峙郡无任何音讯。现在生死不明下落全无,不可能来为父亲服丧了。”
担心刑真再问,扬山所幸一次性说完:“家父最为溺爱舍妹,当时便重病卧床不起。郎中观察过后,皆是婉转告知准备后事。为了让家父临终前看一眼所有子嗣,我令人快马加鞭通知扬林**回来尽最后的孝道。”
“好在他们二人距离繁峙郡不远,全部在家父合眼之前赶回。也正应了郎中的话,家父今日一早撒手人寰。”
扬山话语渐渐落寞,充斥着对父亲的不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谈,但是为孝伤心不丢人。
蒲公龄佩服道:“好样的,为了尽孝不惜自己安危。将豺狼虎豹般的弟弟召回,此等气魄非一般人能及。”
刑真呢,本想拒绝扬山的请求。毕竟是人家家务事,他们一行外人插手,难免会落人口舌。至于扬山的安危问题,家中能有官府保护,文成庙一样可以有官府保护。
可是看到蒲公龄异常热心,估么着佩服此人心性是其一。更多的是想知道这里的故事,好将其写入自己的笔记中。
小狗崽儿也在此时发出“汪汪汪”的声音,手足舞蹈比划一些。小家伙很聪明,不想让扬山知道他的意思,故而没有口吐人言。
刑真和蒲公龄,大致明白小狗崽儿的意思。棺材里面有活人气息,而且是两个人的气息。
二人很好的将震惊掩饰,也顺理成章的答应了扬山的请求。至于钱袋子,地主家的钱,不要白不要。
刑真改不了财迷的本性,拿过钱袋子后打开个缝隙瞄了一眼。“斯!”倒吸口冷气震惊道:“全是金子。”
连忙又将钱袋子递回:“太多了,我们不能要。还请扬大公子收回。”
“对对对,小事一桩,要不了这么多钱财。”蒲公龄在旁附和。
扬山无所谓道:“多的就当交下两位朋友。既然已经答应了,若在推辞下去,便是瞧不起我扬某人。”
见刑真和蒲公龄无话反驳并且收起钱袋子,扬山方才放心。
钱花出去了,人反而高兴了。询问道:“二位少侠准备去往何处,不如让在下陪同一番。可给你们做做向导,省去很多麻烦事。“
刑真露出疑惑:“难道扬大公子不用在文成庙内守孝吗?”
扬山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繁峙郡守孝的规矩是,家中儿女众多的话,由小到大依次进行。超过三位儿女,可自行分配每天守孝人数。总之,遵循由小到大即可。”
“我们三兄弟正好三人,每人一天。我是该在第三日守孝,不是守孝人,不能呆在文成庙内。”
刑真又犯迷糊了,问道:“不能呆在文成庙,难道是可以回家?”
扬山答道:“是的,服丧之人不好去亲朋家,会给他们带去晦气。不回自己家,还能去哪。” 男子心情不好,说话的语气始终落寞。
叹息一声继续道:“哎,今晚二弟也回家中,现在看到他们就头疼。好在家中有官府出面保护,文成庙这边,官府衙役怕当地儒士反对,故而不能出手相助。等到第三天守孝日子,还要劳烦二位少侠。”
蒲公龄冷笑:“杨林在家,是看着你别把家产偷走吧。”
扬山无奈苦笑:”老二老三相互没有信任,早就把最值钱的地契放到官府看管。待我兄弟三人协商过后,在取回分摊。“
蒲公龄一语道破:“是协商还是杀人灭口,可就难说喽。”
杨山不置可否:“家门不幸。”
刑真打断道:“边走边说吧,去晚了土地庙该关门了。”
语毕后,带着小狗崽儿帅先动身,蒲公龄和扬山一左一右跟随。
郡城的街道,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或是为生计奔波劳累,或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出来找乐子。
人群形形**,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不管是山野村夫,还是富家公子。见到杨山皆上前招呼一声,十分的热络恭敬。
路过水果摊位,晒得黝黑的妇人扔俩桃子给扬山解暑。后者接过后递上银两,不做那白吃白喝的事。
妇人拼命推脱死活不要,坚持道:“是送给公子的怎能要钱,买卖是买卖,送人是送人。何况两个桃子值不了多少钱,扬公子千万莫要客气。”
扬山拗不过妇人,只好笑着接下两颗桃子。然后说道:“我与朋友一起同行,不能我一人吃他人看。麻烦大姐帮我多装一些,这次算买。”
暴晒下的妇人嘴唇干裂,没见自己舍得吃个桃子解暑。估计给出两个,虽是心甘情愿,但心底肯定是有所心疼。
然而见自己做事不够周到,却是顾不得成本。连忙推脱道:“是我一庄稼人不懂事理,让扬公子为难了。在给您两个桃子,就连可爱的小狗崽儿也有份,公子无需花钱再买。”
说罢,妇人又挑了两个大个桃子送给扬山。天气炎热,妇人抬手的动作看似轻松,却是见到汗流顺着脸庞流淌。
是真的口渴,爱惜的看一眼自己身前的两箩筐桃子。还得卖钱不舍得吃,伸手拿起自备的水袋子。
妇人那干枯的手掌,刚刚触及水袋子。触电一般猛然缩回,然后用衣袖垫在掌心,再次小心翼翼的重新拾取。
原来是暴晒下的水袋温度太高,烫得妇人手掌不敢直接碰触。里面的水自然也无法下咽,打开塞子后。轻轻吹了几口,双唇沿着水袋口边缘轻点几下。
无法下咽 ,只能润湿双唇。这点儿水份,不及流出来汗水的百之一二。
扬山叹息:“既然大姐给了,我就不和您推脱。免得大太阳下推来推去,出太多汗容易中暑。”
扬山将桃子分别抛给刑真,蒲公龄以及小狗崽儿。随后用手随意摩擦掉桃子表面的灰尘,张大嘴巴直接开啃。
三两口过后,一边点头一边赞叹不已:“今天的桃子香甜多汁,不错不错,麻烦大姐给我装上一些。提前说好,这次是买不是要。不收钱的话,我可不要了。“
妇人赶忙在身后找了个竹筐道:“今天扬公子没带竹筐,这个先给您带回去不收钱。有时间啊,命下人送来就好。”
扬山没理这茬,在旁轻声道:“多装点,别尽挑大的。小的也装一些,大的有大的滋味,小的有小的好处。”
妇人犹若未闻,尽是挑些大的。装了满满一竹筐,直至再也装不下多余的一颗。也不过称,只是用手掂量一下便递给杨山。
“十文钱就行。”
扬山也掂量一下,犹豫道:“这么多桃子,最少也得三十文钱吧?”
“哪有哪有,公子说笑了。真的就值十文钱。”
扬山看破不说破,在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一颗碎银子扔给妇人。
后者接过面露为难,吞吞吐吐道:“公子……您这可换百文钱。我这小本买卖的,实在找不开。”
扬山早有预料一般,随即说道:“不用找了,当我预定你家的桃子。今天的吃完后,命下人再过来买。”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
“一次花不完就两次,总有花完的一天。好了好了,别和我抢,知道你家不容易,有个重病在身的男人,还有个正在读书的孩子。这些钱啊,先拿去买几副药。剩下的给孩子交些学费后,买些鱼肉之类的。大人可以吃点苦,可别苦了孩子。”
随后,杨山在自己的竹筐里挑了两个最大的桃子。送给对面的妇人。
说道:“刚刚你送我的桃子,我收下了并且当着您的面吃掉。现在我送您的桃子,是不是也要收下立马吃掉。”
“这怎么使得!” 妇人本欲推辞。
扬山突然强硬起来,直接将桃子放到妇人手中。佯怒道:“不吃我可生气了。”
妇人更不讲究,擦拭都免了。直接拿起来便咬,两个大桃子,三两口消灭的一干二净。
刑真蒲公龄对视一眼,皆露出赞赏神色。经此折腾,又是耽误些许时间。一行人加快步子,尽快赶到土地庙。
妇人则一直目送,渐行渐远。
“今天卖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该把欠下的保护费交一下了。”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四个彪形大汉出现。一个个双手环胸怒目而视,来者不善的样子。
被声音惊醒的妇人,回过神后下意识的后腿两步。刚刚吃桃子的幸福感瞬间荡然无存,随之是惊恐和无奈。
“还想赖账吗?没钱可以拖延,有钱了还要拖延。是看大爷们好欺负,还是认为有扬家少爷撑腰,就可以赖账。”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愈发的不善。
大热天的,一直说话的汉子有些口干舌燥。弯身径直挑选四个桃子,不过称也没有给钱的意思。自己留一个分给其他三人各一个,口中还埋怨不停。
“搞什么鬼,全是些小桃崽子。不知道今天哥几个没有照例来拿桃子吃吗?大的全给扬家少爷是什么意思,无视我们吗?以后保护费翻倍,什么时候聪明了,在跟我们讨价还价。“
桃子不大,彪形大汉的嘴大的异常。两三口下去,一个桃子只剩个核。
见妇人仍然没有拿钱的意思,彪形大汉失去了耐性。破口大骂道:“臭婆姨,想赖账不成?是想要你家男人突然能站起来走路,然后一不小心跌落河中淹死呢?还是想要你家儿子,上学的路上被突来的石头砸的头破血流?你自己选择吧。”
被威胁的妇人无奈,极不情愿的拿出刚刚扬山给的碎银子。视若珍宝一般,双手捧着战战巍巍送到汉子身前。
汉子撇撇嘴臭骂道:“就是贱骨头,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话时,不忘拿起在妇人眼里沉甸甸的银子。
妇人的手空空然也,仍擎在半空。希冀着看向彪形汉子,尽是哀求之色。
对面的汉子不以为意:“怎么?等我给你找钱吗?利滚利,这么点碎银子就想打发我了。远远不够,明天卖出了钱继续上缴。”
0245 做事需多想 事后种种果
晴空烈日下的妇人如遭雷击,愤怒、不甘、绝望、无助一一浮现。前一刻天堂,丈夫有药,儿子可以继续读书。后一刻地狱,于天堂瞬间坠落,一切美好皆是泡影。
一位普通的妇人,过惯了苦日子,缺吃少用不会很在意,咬咬牙就能坚持过去。突然获得在她眼里“巨大”的财富,满心希翼着各种美好。突然一切如那水中月镜中花,被乌云遮盖被落石崩碎。
妇人的情绪天上地下转换间,心境亦在天堂掉落摔的粉碎。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疯魔一般重复着“不要、不要、不要。”
忘记了自己是柔弱不堪的妇人,忘记了对面是体壮身肥的汉子,而且是四位。疯魔的妇人不顾一切,扑向汉子欲夺回本是自己的银子。
彪形大汉先是片刻间的诧异,而后恢复平静。全然没当一回事,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后。扔掉手中桃核,而后探出手来轻而易举的抓住妇人的衣领。
彪形大汉比妇人高出一头还余出很多,手臂抬起将妇人拎起。使之双脚离开地面,悬停在半空。
“啪啪”两声耳光的脆响后,彪形大汉颇为好奇问道:“你疯了?”
疯魔的妇人听不进去别人的语言,双脚乱蹬始终无法碰到对方。双手乱抓,拍打在粗大手臂上不疼不痒。
严重的窒息感,使得妇人喘气越发的困难。满脸涨红吐字困难,“不要”二字已然无法继续说出。
身体所剩,唯一坚硬可攻击别人的地方,只有牙齿。猛然低头,一口重重咬下。
痛得汉子“哎呦”一下子大叫出声,怒骂道:“臭、婆、娘你疯了?”
妇人铆足了力气不管不顾的一口下去,唇齿间传来微微的腥味儿。本来就是不顾一切听不进别的怒骂,血腥味儿刺激更是疯狂。
将全身力气用到牙齿上,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嘶吼。口中的血腥味儿越发浓烈,嘴角渗出殷红的血液。
彪形大汉吃痛,顾不得怒骂。将碎银子收入怀中后,沙包大的拳头连续砸出。两三拳而已,便把妇人敲晕。牙齿没有后续力气的支撑,自然而然的松开。
汉子将妇人重重的甩出,噗通一声后在地面翻滚两圈方才停止。汉子吃痛面露狰狞,捂着手臂看向围观的群众。
在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们看够了没有,看够了立刻滚蛋。”
却说汉子是这条街道有名的恶霸,常年以收取商贩的保护费为生。商贩们每次告官,汉子消停几日后,便会再次出来为恶。
反是去官府告发他的商贩,会被重点照顾。砸烂摊子将告发者打的卧床不起算是轻的,更有甚的断胳膊断腿此生残疾。
一来二往,汉子没事商贩们越发倒霉。人们算是明白了。告官无用,不如出点银子花钱消灾。汉子越发的横行无忌,商贩们越发的忌惮无比。
此刻见彪形大汉怒气横生,无人敢触其霉头。可怜妇人的遭遇,却无法强出头。否则非但帮不了妇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顿时围观人群鸟兽散,周围空荡荡的只剩五人。
彪形大汉很是满意,只是现在手臂疼痛乐不出来罢了。招呼一声其余三位同伴道:“把她的摊子给我砸了!”
自己则上前一步,“呸”的吐了一口晕厥的妇人。而后抬脚踩向妇人的头颅,一脚接连一脚。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愤怒,对妇人的死活不管不顾。
却说走远的刑真,开始时好奇,为何自己等人刚一离开,卖桃子大姐的摊位就聚集了很多人。
也没多想,还曾和同行的蒲公龄和扬山打趣。说是:“扬大少爷真是好人缘,因你购买了大姐的桃子。路上行走时和你打招呼看似关系不错的一群人,自告奋勇的帮助卖桃子大姐。”
扬山谦虚笑言:“刑少侠过奖,是大姐的桃子好,才会吸引更多的人去购买。”
刑真和蒲公龄见过这位大公子对卖桃子妇人的所作所为,顿时增添几分好感。心生亲近下,话语也就多了些。
蒲公龄回头看了眼远处的人群。距离太远,看不大真切在做些什么,只是模糊的看到人群所围住的,正是卖桃子的摊位。
也是误以为人群是为光顾生意,附和道:“杨大公子自谦了,没有你的宣传,哪里有这般好光景。”
扬山始终不骄不躁,连连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无非是街坊四邻给些薄面而已。”
处事精明心底善良,做人谦虚有加不居功自傲。至少目前来看,这位大公子很对刑真和蒲公龄的胃口。
刑真替卖桃子妇人感到高兴,能碰到这样的地主家少爷实属难得。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祈祷辛劳人能多些回报。
正直围观人群被彪形大汉喝退,刑真面色骤变。怒喝道:“卖桃子大姐有难。”
负剑少年身形暴起,奔行回刚刚路过的摊位。“汪汪汪”,几声犬吠后,小狗崽儿紧随其后。
扬山有些不明所以,拉住预图跟随的蒲公龄问道:”如此的距离,刑真少侠真能看得清楚?“
扬山是地主家公子,脱去丧服出行,换的是一身儒杉。人如其一,看似是一位弱不禁风的读书人。
蒲公龄四境武者中的佼佼者,匆忙下虽没用内力。其体魄的力道同样不容轻视,居然被文弱书生拉住没挣脱得开。
好奇下先是说了一句:“扬大公子好大的力气。“
然后才回答道:“刑真的眼力绝非一般,他说有事准没错。”见杨山松手,不在废话紧追而去。
剩下独自一人的杨山,赞叹道:“刑少侠果真世外高人。”
随后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速度吗,比刑真和蒲公龄慢上太多,没跑出几步便以气喘吁吁。
却说刑真心急如焚,暴起时随手拿出追光符贴在后身。眨眼间回到妇人摊位旁,愤怒的一拳骤然递出。
拳头间罡风吹拂,没打到人。便以吹拂的彪形大汉面庞肌肤抽搐,不过拳头在临近后戛然而止,定格在距离彪形大汉鼻尖寸许处。
正在蹬踏妇人头颅的汉子,不是江湖中的武者。只是身强体壮有把子力气而已。
经常打架欺负乡里,多少能看出些一二。见拳头没有继续递出的意思,悻悻然收回蹬踏的脚掌。
能上通官府的人,自然甚至处世为人之道。知不是负剑少年的对手,能屈能伸不敢与其强横。
放低姿态抱拳问道:“少侠,难道您与她认识。”
见其他三位不明事理的同伙,正摩拳擦掌想要群殴刑真。汉子扯了扯嘴角怒骂:“你们退下,不可惹怒少侠。”
刑真环顾四周,见无人再度上前。冷冷道:“滚!”
彪形大汉倒也干脆利索,挥手对同伴道:“走走走“,以身作则先行离开,不忘回头小声叮嘱:”快走快走。“
自己的大哥都已如此,做跟班的自然不敢违逆。同时也能看出其中一二,没人多言,踮着脚和汉子一同离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惹得负剑少年不高兴。
刑真没在理会这些汉子,自顾蹲下身查探妇人的伤势。小狗崽儿和蒲公龄,一前一后到达这边。前者呲牙咧嘴做咬人状,后者愤愤不平。
蒲公龄问道:”是谁下手这么狠,把卖桃子大姐打成这样。“
“看他们的样子,是一些市井恶霸。”刑真坦言。
随即抱起妇人道:“先送去找郎中吧。”
蒲公龄愤愤不平:“他们人呢?难道跑了?“
“是的,我将他们放了。”刑真坦然回答。
蒲公龄愤怒交加,想不明白刑真为何不出手教训他们,但是相信刑真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对刑真的信任一分不减,想不明白就不想,自己追上去把想做的是做了即可。摩拳擦掌就要继续追下去,还有一个同样心思的小狗崽。
刑真意外的出言拦住众人:“别追了,先送大姐找郎中。”
妇人已是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样子看似颇为狼狈。蒲公龄和小狗崽儿见多识广,看得出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越发的疑惑不解,蒲公龄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刑真缓缓抱起妇人说道:“你我只是过客,今天可以帮大姐出气。以武者身份打一群地痞流氓,自然没什么难度。”
刑真一边抱起妇人寻找郎中,一边平静道:“你我走了以后怎么办?谁来替她挡下这些恶人的报复。除非你能狠下心来,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光。”
蒲公龄立时恍然大悟,刑真所说不错。他们走了怎么办,没人为妇人撑腰,恐怕会招致更可怕的报复。
一人一狗缓缓追上刑真,对负剑少年多出几分敬佩。
蒲公龄道:“奇了怪了,你往日不是反应很慢吗?自己都说自己木讷,今日为何这般聪明。”
刑真直言不讳:“平时出拳要有出拳三问,今日太着急忘记了此事。出拳的刹那,总是感觉心神不宁。”
“拳头已经临近了那个恶人,被我硬生生止住。本想问心问己后从新出拳,却总找不出答案。”
“无奈下先放走了几个恶人,见他们走后,我才想明白。恶人逃走了,无非是回到自己家中躲起来。风声过了或是你我离开之后,没有管制后,这些恶人还会出来。”
“你和我呢,走了就真的走了。听闻困龙深渊和困魔窟两个地方危险重重,你我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
“就算活着回来,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你我哪天记起,再次来到繁峙镇。发现这位大姐已是深埋地底,就算杀了那几个行凶的恶人又有何意。”
蒲公龄缕了缕胡须,佩服道:“所言不假。”
长冉男子敢作敢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没什么不好意思,当即抱拳致歉:“刚刚我虽然相信刑真兄弟,但却认为你所做不妥。还想追击下去,痛揍一顿几个恶人。”
“好汉做事好汉当,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你我感情好,而忽略自己所犯的错误,蒲某在这里给兄弟赔不是。”
刑真咧嘴一笑:“当然知道蒲兄相信我,不然怎么会被我一句话拦住。其实你也不错,只是想的不周到而已。或许换做你先一步敢来,有充裕的时间,也会想到其中种种。”
蒲公龄哈哈一笑后喃喃自语:“奇了怪了,刑真今天不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