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午夜(1)
告罪语:当长冥破碎于午夜钟声响起,高悬于天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将落下,猩红浸渍的制裁带走一切罪恶,洗尽世间污浊。
六月,南国的立海市正值夏季,气温却在入夜后有些反常的冷,让那些穿着短袖外出的人们在夜风之中找不到夏日的半点关怀。
“吴叔,我们就先走了!”
在从立海市穿过的河边上有一个采砂场,叫江镇采砂场。
到了下班时间,好几个穿短袖的精壮小伙子一齐从采砂场大门出来,一路有说有笑的,气氛很好,完全没因为辛苦工作的低廉报酬而不满。
年轻就是资本,正因为他们还年轻,才能这样没心没肺地过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哥几个,今晚准备上哪乐呵?”
“去圣门路新开的酒吧怎么样?”
“喝酒?还不如去天下玩玩呢,我前天还在那里办了张会员卡,上机打折!”
他们都是立海本地人,住在采砂场附近,工作之余就喜欢找地方消遣,手里好容易有了几个钱,不造起来还说得过去?
因为本身的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只能在采砂场这种地方干些卖力气的活,给这个采砂场的所有者,吴仁济打工。
笑着目送这些个小年轻离开,心里感慨一声年轻真好的吴仁济继续干手头上的事,把面前这四大堆黄沙装车。
用铁锹将黄沙装车的工作量可不小,等他做完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距离采砂场不远的路上两排路灯早已亮起,用那不是太明亮的灯光给从这里经过的行人、车辆送上些许光明。
采砂场位置比较偏,到了晚上十点之后,这里就看不到什么人和车了,而今天不一样,在路灯下的阴影中站着一个人,黑色衣服,还戴着帽子,像是在等谁。
将采砂场的灯关掉,在不太亮的月光照射下,从大门摸出来的吴仁济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把大铁门关起来,并挂上锁。
做完后,他没有马上走,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用在黑暗中显得刺眼的火光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大吸一口后吞吐着烟雾离开。
从采砂场走到路上第二根灯柱时,香烟就燃尽了,正好在灯下阴影中停下的他把烟头往灯柱上按灭,然后送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俨然一副好市民形象。
沿着路继续往前,与路灯为伴的他看到了立在前方灯下的不明物体,靠近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一个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
为这人站在这里的原因疑惑,他也没有好心到过去询问的地步,会主动给自己招惹麻烦的人都不是聪明人,他不敢说自己聪明,但起码不是个傻瓜。
可当他走近时,那一直没动的黑影突然动了一下,然后正对着他走过来,这让心中生出些许不安的他猛地顿住脚步。
视线紧盯在这个在面前站住的人身上,他问:“你是有事吗?”
灯光中,来人抬头,露出帽子下那张让吴仁济表情变化的脸,低沉的嗓音问:“你知道……江镇采砂场怎么走吗?”
原来是问路!
第一时间锁定“怎么走”三个字,他心里的不安才稍微减退,但意识到地点是自己的采砂场,他疑问就更多了,这人面生得很,找采砂场干嘛?
“就在那边,顺着路走过去就能看到,不过,现在已经下班了,那里没人。”
还是给男人说一下,他朝着自己过来的那边指了指,但他几乎是下意识隐瞒了自己和采砂场有关系这件事。
男人点头,又问:“你刚才是从那边过来的吧?”
被追问,他也只能点头,“没错。”
“那请问,你认识江镇采砂场的老板吴仁济吗?”
听到这个陌生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他的疑惑达到顶峰,迟疑片刻后才说:“那个,我就是吴仁济,你找我有事?”
“没!错!”
得到男人那如同铁钉落地的铿锵回答时,吴仁济看到了出现在男人脸上那神秘莫测的笑,然后就被男人好似钢铁铸就的拳头重击到小腹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瞬间惨白,身体在颤粟中佝偻起来。
“呜”
痛苦哀嚎出声,弯腰捂着也无法减轻痛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问路的陌生人会突然对自己动手,而且下手如此凶残。
一拳到肉,灵活如同一头豹子的男人已经转到吴仁济身后,一只手从身后箍住他的身体和双手,另一只手将从身上掏出来的冷湿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刹那间,刺鼻的异味侵入他的鼻腔,还没从剧痛中缓过来的他无力地晃了晃脑袋后就失去抵抗能力,再无动静。
如同丢垃圾一般将吴仁济撞到灯柱上,男人还在抬脚他身上踢几下,确定他短时间里醒不过来后,将毛巾叠好收起来,然后将他从地上扛起来,朝江镇采砂场那边去。
两人走后,路上又恢复到无人的死寂,依旧亮着的路灯无法诉说它们的见闻,只能用自己微弱的光亮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不过,在稍远处的路灯灯柱后忽的转出一条黑影来!
黑暗中,一对好似会发光的眼眸盯着江镇采砂场的方向,凝视许久,最终迈开步子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第二天上午,消遣完的年轻人回来上班,结果发现采砂场这边还没开门,来开车运砂的司机都被挡在外面,不时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着。
“今天怎么了,都这时候了,为什么还不开门?”
被司机质问,面面相觑的小伙子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从何说起,钥匙一直都是在吴仁济手中管着的,往常也都是他最早来开门,这种事可真是第一次遇见。
“谁给吴叔打电话试试,他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有人马上去做,结果得到吴仁济手机已经关机的答复,搞不清楚情况的他们只能继续打电话,往吴仁济的老婆那边打,就听到了吴仁济昨天晚上根本没回去的说法。
到这一步,再傻的人也知道事情不对,合计一番的小伙子们决定爬进去看看。
目送这些小伙子翻过那起不到太大禁止入内效果的大铁门,开车司机手心微微汗湿,早晨出门时他就心惊肉跳的,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怕不是着了!
等在采砂场里分散开的小伙子都看不到了,司机收回目光,口中念叨着:“老天保佑,别是出了事才好!”
他刚这样说,突然从采砂场有河的一边传来一阵急剧变形的惊呼声,吓得一抖的他赶紧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表情异常可怕,像是见了鬼一样。
赶紧叫他,司机问:“怎么了,怎么了?”
身体撞到铁门上,让被撞得一震的铁门发出好似要倒下的刺耳声响,小伙子瘫在地上,抓住铁门铁条的双手想要将自己撑起来,但筛糠的双腿根本没办法支持住。
听到动静,其他小伙子也都出来,朝铁门这边瞥一眼后都往河那边去,随后都是一脸恐怖表情地跑回来,口中狂喘着。
看到这一幕,司机真是要急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看到的人也好歹说一句啊,只露出一副惊恐表情谁能懂?
一只手攥住离自己最近那人的衣领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让司机隔着铁门把年轻小伙子从地上提起来,使劲摇晃,“快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面面相觑后,不知道是谁回答了一声,“吴叔,死了!”
猩红午夜(2)
下午两点五十,富舍居前,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他像是在等人,十分钟里就看了五次表。
“怎么还没来?”
嘴里忍不住抱怨一句,男人等不下去了,因为和他约在这见面的人迟到了二十分钟,整整二十分钟!
伸手去掏手机时,一张蓝色的身份卡掉出来,朝上的一面上写着: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调查顾问,汪隼,编号,lh160815。
皱眉,弯腰下去捡,当他的手指碰到卡片时,一双沾满泥沙的皮鞋在他的视野当中,让他忍不住向上看看。
这家伙是邋遢大王的亲戚吧!
还挺长的头发乱得像是鸟窝一样,非常“天然”的造型。
安着一对死鱼眼的鞋拔子脸,平平的鼻子,厚嘴唇,配上钢针一样的胡渣,永远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更是让人无话可说。
比脚下的皮鞋好不到哪里去的黑色皮大衣披在身上,罩住那没什么肉的大骨架,两只手还插在衣兜里,嘴角叼着个烟屁股,这造型凹得那叫一个犀利,简直是葬爱家族精神的延续!
无语归无语,这个看起来简直邋遢到一无是处的不良中年就是约他在富舍居见面的人,他的顶头上司,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副队长,傅机。
“哟,来得挺早嘛!”
笑着说话,叼着香烟的嘴角微咧开,露出松黄的牙齿,这货倒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迟到的事愧疚!
看着傅机皱眉,汪隼两只眼睛眯起来,无声表达着不满。
傅机就笑着对他摆手,说:“走了!走了!进去吃饭!”
说着,他已经率先往富舍居里走。
对这种事没脾气,看着傅机背影的汪隼吐口气,表情放松,跟着进去。
富舍居,立海市宁化区数一数二的消费场所,这个吃着国民血汗钱的公务员往这里跑,天知道傅机这家伙想干嘛。
很随意,将自己那件脏兮兮的皮大衣往边上一甩,傅机已经坐下来,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开始吃那些贵的离谱的小菜。
有吃的还压不住,他还冲随后进来的汪隼做了个请的手势,好像在说不用客气的样子。
菜是傅机提前点好的,来这地方也是他要求的,吃的更是他的工资,汪隼没什么好客气的,正巧中午也没吃什么,就拿起筷子跟着一块吃。
可他还没吃几口,傅机突然把他叫停,要开始谈案子。
疑惑地看傅机一眼,他将已经夹起来的肉片送到嘴里,然后放下筷子听傅机说。
“我刚从案发现场回来。”
冷不丁就是一句话扔出来,配上那嗓音,让汪隼不由停止咀嚼,喉咙里咕噜一下把没嚼烂的肉咽下去,“这回是什么案子?”
正和汪隼对视的死鱼眼中突然有了光彩变动,傅机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语速很慢地说:“谋杀,而且,分尸!”
说这话时,他还用筷子从盘子里夹起来一块红色肉片,对汪隼示意一下,“行,味道还好!”
然后,筷子就把肉片送到嘴里,大口咀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视线在桌上盛满肉的盘子里扫过,汪隼不由想起刚才被自己咽下去的那块肉,而“分尸案”这三个字也在催促着他胃部的痉挛,让他恨不得把之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看着浮现在汪隼脸上的不自然神情,傅机不由在嘴角处露出浅笑,他就喜欢看汪隼这不适应的样子。
收敛笑意,又放下筷子的他继续说,只是话音中带上了让包间里温度好似骤降十几度的冷气。
“立海市宁化区,江镇采砂场杀人案,死者,吴仁济,男,43岁,江镇采砂场老板,立海市本地人……死亡时间已确定为昨夜十二点整,死因是斩首,斩首分尸的凶器嘛……嗯……应该是杀猪刀那种大家伙,值得一提的是,这斩首分尸的杀人手法与冬青市、彭华市的杀人案相似度很高!”
说到案件上,神经紧绷的汪隼脸色也恢复不少,问:“那两起案件还没侦破是吧!能确定这案子和前面两个都是一人所为吗?”
冰冷的笑容莫名变得嘲讽起来,傅机那大嘴唇抖了抖,“目前还不能。”
“好吧!案发现场有发现线索吗?”
“很可惜没有,采砂场那边是天网没有覆盖的,现场勘查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做线索的东西,凶手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现场除了肢解后的裸尸,什么也没留下。”
皱眉,变得锐利的目光好似可以刺穿一切,汪隼继续问:“那最先发现尸体的人呢,有没有作案嫌疑?”
“发现尸体的人是采砂场的员工,他们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吴仁济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据走访调查,邻里街坊都说吴仁济是个老实人,与人结怨的可能性很低。”
“那还查个屁啊!”
问了半天啥都没问出来,见傅机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汪隼很不爽,总感觉自己被这家伙耍了。
汪隼很不舒服,傅机倒是一副早有心理准备的样子,至少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被汪隼触动的痕迹。
“明天陪我去案发现场走一圈!”
说这话时,他那没有任何商量意味的口吻其实没给汪隼拒绝的余地,但汪隼偏偏要质疑。
“为什么要我去?”
好像他说的话是破天荒的内容,傅机那张鞋拔子脸都扭曲起来,一对死鱼眼死死盯着他,“你可是顾问专家,你不去谁去?”
说罢,飞快吃几口菜的傅机站起来,抄起皮大衣披在身上就走掉了。
“明早七点半,苏艺公园,不见不散!”
已经从包间里出去,他又突然推开门探头进来,“哦,对了,你要是吃得下就把这些菜全吃了吧,别浪费!”
我是个锤子顾问专家呀!
汪隼也是无语了,他在刑侦大队的职位说是什么调查顾问,实际上也是个几乎不存在的职位,不上不下的那种。
视线在桌面上扫一圈,别说吃了,看到这些东西他就已经有了呕吐的冲动,看来得吃好些天的方便面了!
推开门出去时,他还有点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亏他听傅机说要来富舍居吃饭的时候特意中午少吃一点,没想到被傅机玩了这一手,看来以后还是不要想着占上司的便宜比较好。
“算了,去找点能吃的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离开富舍居,然后就莫名其妙到了江镇采砂场附近!
“啧,我怎么跑这里来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解释,可远远看见警戒线已经拉起来的采砂场外围,他就没办法这时候转身回去。
“算了,反正明天也是要来的,现在就去看看吧!饭什么的,晚点再吃也行!”
像平常一样很成功地说服自己,勒紧裤带的他低头朝着采砂场过去。
“喂,抱歉,这里已经禁止入内了!”
到采砂场大门口时,执勤的男民警把他拦下来,这里已经是需要保护起来的犯罪现场,闲杂人等自然不能放进去。
将之前掉地上的蓝色身份卡掏出来给民警看,汪隼说:“我是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汪隼,想现在去里面看看,行吗?”
皱着眉头在这证件上翻看,男民警还不时抬起头来核对证件上的照片是不是他本人,然后眉头皱得更深,“这是你么,我怎么感觉不像啊!”
“哎……哪不像了?”
听到这说法,汪隼也是急了,还能这样啊,照片上的人不是他是鬼吗?
就在抽回证件的他准备把证件照放在脸边上比给男民警看时,男民警突然笑了,还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一下,“哈哈,不好意思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人什么毛病!
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时,拉起封锁线的男民警已经推着他进去,“兄弟,在案发现场的规矩不需要老哥我跟你多说吧,早进去早出来,哈!”
对这话汪隼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又不是去蹲班房,怎么就早进去早出来?
把汪隼放进来,男民警就飞快回去了,要看现场的人是汪隼,出了问题肯定是他担责任,有证件信息在,不怕跑了他。
证件揣回去,汪隼将里面的白手套取出来戴上,这玩意儿可是刑侦工作最基础的工具。
傅机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一点他是持有疑问的,立海市采砂场这种环境下,不说其他,脚印什么的总是要留下的吧,这种环境里也没可能将脚印清理干净。
可到这里的时候,汪隼才知道自己错了,不是这里没有脚印,而是遍地都是奇奇怪怪、残缺不全的脚印,完全没有进行甄别的价值。
带着少许郁闷,他继续往分尸杀人现场去,有一点傅机没跟他提,那就是杀人分尸的地点在采砂场最里面的河边。
河边有一个不小的方形石台,应该是采砂时用来安置作业机械的,但昨夜就成了凶手杀人分尸的最佳“舞台”,上头已然干涸的血液默默诉说着昨夜的惨剧。
小心避开有血迹残留的地方,汪隼绕石台走一圈,上面还留有法医勘验取样的痕迹,傅机说了没有线索,看来凶手只在这里留下了尸体。
“还真是没有线索!”
又在周边张望一下子,汪隼也只能得出和傅机一样的结论,抛却可能之后在尸体上发现的信息,至少现场已经不可能找不到什么了。
吐口气,他心情相比于刚听到傅机说分尸案时更加复杂,单就现场来看,这案子的实际情况比他想得更加麻烦……
“看完了!”
见汪隼出来,那家伙还挺高兴地冲他招招手,让汪隼真是闹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这里可是案发现场哎,能不能严肃点?
“找到什么没?”
拉起警戒线,俯身钻过去的汪隼对他说:“呵,你猜。”
“看你这样,八成没有,哦……不,九成没有。”
“哼哼,猜对了。”
“好了,兄弟,没找到就算了,早点回去吧,法医队那些人已经在这里全面搜索过,想想也知道会遗漏痕迹的可能性很低吧!”
他的话顿时让汪隼哑口无言,他说得对啊!
可傅机说明天还要来看,那到底来不来呢?
可能是采砂场死人的消息已经传开,通向采砂场的路上相当冷清,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立海市宁化区分尸案,绝对利落的行动,不留痕迹的手法,消失不见的凶器,扑朔迷离的凶手,莫名惨死的男人,这些要素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呢?
脑子里装的事情有点多,思考中的汪隼都恍惚了,然后很不小心地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过失,汪隼马上道歉,道歉时,他才注意到和自己撞上的是一个初高中生样子的男生。
“没关系。”
视线瞥到一边都不看他,男生低声说一句,然后就飞快跑走了,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可汪隼并没在他脸上发现类似的神情。
“哎,我说……”
本想叫住男生,可看男生走得那么快,汪隼还是没喊出来,其实也没有叫住他的理由吧!
“挺奇怪的……”
猩红午夜(3)
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总部,副队长办公室
钥匙插进锁孔里,咔嚓声中打开这扇有些年月的门,不久前与汪隼在富舍居分手的傅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和往常不同,一向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多了个人,还坐在他的座位上。
“来得有点晚了!”
见傅机进来,这人冲着傅机敲敲手腕,大概意思是,你看看已经几点了!
进门时傅机脱下皮大衣的手停顿一瞬,那对死鱼眼也盯了这人一下,然后不再看他,把自己的皮大衣挂在门旁的简易衣架上。
“老秦,急着找我回来干嘛?”
手从皮大衣上撤下来,傅机转过身面对这人,嗓音平淡而又低沉。
这个不速之客叫秦锋,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队长,职位上比傅机高一点,是傅机的老伙伴、老搭档!
长相嘛,比较普通,除了稍微有点透露出一种阴险感的尖嘴猴腮,戴着学究式眼镜总给人不太好言明的违和感,和傅机待在一块也算是应了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问完,傅机就在等待秦锋的回答,同时从口袋摸出烟来就给自己点上,也不管秦锋这时候露出的表情是多么不爽。
美美吸一大口,等吐出来的烟雾将他脑袋都罩进去,他又说话了。
“说呗,傻愣着干嘛!”
吐口气,秦锋也懒得跟他计较,“上头的通知刚下来,限我们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务必在半个月内破案,绝对不能再让类似的案件发生!”
“呵,这不是刁难人嘛!”
嘴上说着不满,傅机的表情倒还是那样,并未因上级这样的要求出现波动。
知道这家伙就是这种人,不太搭理他的秦锋自顾自地说:“别不当回事,冬青市、彭华市那几个可都挨了通报批评,不想你我的大名也贴上去吧!”
笑了,傅机开始揭他老底,互相伤害,“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是你不愿意。”
“别抽了、别抽了,都说了多少次,办公室不许抽烟!”
恼羞成怒的秦锋只能拿这种事来转移话题,而笑笑的傅机也懒得揭穿他,“急着喊我回来,不只是这件事吧?”
“先把烟给我掐了,看着都难受!”
不置可否的样子,无奈耸耸肩的傅机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瞪大一只眼,用很夸张的动作将烟摁灭在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
“行了吧!”
盯傅机一眼后就马上移开视线,不愿跟他扯皮的秦锋开始说正事。
“我已经让冬青市、彭华市那边把卷宗传过来,这里是复印件,你自己看看。”
说话间,很是轻车熟路的秦锋把办公桌的抽屉拉开,拿出里面的文件袋递给傅机。
对复印文件被放在自己办公桌抽屉里表示疑惑,傅机盯了秦锋一眼,手上已经把文件袋打开,取出里头的资料。
还没看,傅机对他问:“卷宗这就要过来,这是已经决定要把三起案件并联吗?”
秦锋说:“可能吧,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有没有这个必要还需要调查。”
不置可否地点头,傅机开始飞快翻阅卷宗。
看完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双眼中更有异样的光彩闪动。
饶有兴味地盯着傅机,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桌面上的钢笔,秦锋问:“有发现吗?”
冷笑一声,将文件袋扔到桌面上的傅机说:“少说废话,跟我去看尸体!”
“看尸体?”
吃惊地盯着傅机,秦锋真没想到他突然搞这一茬,“你在案发现场不是看过吗,嫌不够?”
不耐烦,傅机嗓音严厉许多,“你去不去?”
心里清楚傅机这是有了想法,秦锋自然不会反对,“去、去,怎么不去?”
说着,从椅子上起来的他率先出门,但身后又马上传来傅机的话,“叫上苏法医,有些事情还要问她。”
秦锋:“行、行、行,你说啥是啥!”
刑侦大队总部大楼地下一层的专用解剖室
“秦队!傅队!”
在傅机和秦锋到来时,苏法医已经在解剖室门口等着。
苏法医全名苏洁,作为一名女性,会从事法医这种工作本就会给人一种不太和谐的感觉,她还显得格外大胆,一个人待在解剖室里也没感觉。
“我们进去吧!”
等傅机、秦锋对苏洁点头致意后,三人一同进入解剖室。
站在尸体冷藏柜前,手指隔着手套在柜门上滑过,苏洁询问,“秦队,是要看611号吗?”
一般情况下,尸体在刑侦大队停放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他们习惯用推测出的死亡日期作为不知名尸体的编号,而六月十一就是吴仁济的死亡日期。
点头,秦锋肯定苏洁的问题。
手准确无误地停在贴着611标签的柜门上,苏洁随即伸手将其拉开,并拿来推车把尸体推到解剖台上。
在这过程中,秦锋和傅机都只是看着,因为他们不是法医,为了避免对尸体造成不必要的破坏,他们只能这样做。
将遮掩揭开,苏洁说:“这就是611了!”
视线跟着苏洁的动作走,傅机随后就看到这具尸体上,已经是第二次面对这具尸体,他还是感觉解剖室中的温度好似猛地降下十几度,寒意从四周侵袭而来,让人忍不住想打颤。
最上面的自然是吴仁济的头颅,此时他那尸斑已经固定的脸上还保持着死亡时极度狰狞的表情,黑暗深不见底的双眼不知为何大睁着,好似在诅咒见过这具尸体的每个人,加上从一边眼眶处蔓延开的些许**,简直比来自地狱的魔鬼更加可怕。
随后就是被从颈部切断与头颅分离的身上躯干,几乎被放干血的惨白之上遍布尸斑,同时**处不少,最严重的腹部甚至可以看到一小节微微往外露的肠子,还有解剖后留下的缝合痕迹。
而在躯干边上就是被从肩关节卸下来的两条手臂,凶手的切割可不止一次,已经被卸下来的手臂再从肘关节和手腕部下刀,分成六个部分。
最后就是两条腿,和手臂有着相似的遭遇,被从大腿根部切下来,然后在膝盖部位被切断,由此肢解成12块。
一只手在自己胡渣上使劲摩擦,观察尸体一阵的傅机除了能从尸体上看到那毫不犹豫地切刀,已经无法读出其他线索,只能求助苏洁。
“苏法医,你怎么看这具尸体?”
先看傅机一眼,视线再落到尸体上,苏洁说:“首先,凶手杀人的手法非常与众不同。一般情况下的杀人分尸都是以最直接的手段将被害人杀死,然后进行无阻碍的尸体切割,但这次的凶手将被害人捆绑起来后,先在被害人的手腕、大腿根部、咽喉上分别划了一刀,这样的结果就是被害人会快速失血,但短时间内又死不掉,尤其是咽喉的那一刀,应该非常痛苦。”
目光落在尸体上还残留的拘束痕迹上,秦锋这时插了一句,“这不就像是杀猪放血吗?”
苏洁点点头,确实非常像。
“等被害人失血到达全身血量的20%,出现失血性休克,凶手就开始切割,从下往上切割,在搞清楚被害人的肌肉纹理和骨骼状态后,刀从关节连接处精准地切进去,并不是太困难就完成了。”
“在完成最后斩首的步骤前,被害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但凶手还是一刀把他的脑袋剁了下来,不排除有宣泄情绪的可能,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完成这种仪式!”
“另外,凶手的手法非常老练,下刀时更是毫不犹豫,心理素质极强,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
“从肌肉创面可以发现,落刀的过程也非常流畅,很轻易就完成了切割,这说明凶手对人体构造方面相当了解,而且擅用刀,职业方面可能倾向于屠夫、医疗工作者之类。”
“再者就是,凶手拘束方被害人的方式可以参考精神病院拘束精神病人的方式,非常相似,只是两者使用的拘束带的粗细完全不同,而且凶手加入了单独捆绑手脚的几根。”
“单就个案来说,我认为这起案子偏向于有计划的谋杀,而且是出于某种报复心理的杀人!”
说到这里,苏洁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些空荡的解剖室显得静悄悄的,气氛阴沉得可怕。
停顿一下,傅机再问:“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洁点头,说:“解剖后取得的死者胃内残留物中并未发现异常,但在死者血液、肺泡中发现了七氟烷。”
“七氟烷?吸入式麻醉?”
听到七氟烷时,秦锋第一个表示惊讶,因为七氟烷可以说是违禁品,没有公安部门的备案证明是买不到的,当然除开黑市交易。
“没错,就是吸入式麻醉!只是用量比较少,顶多达到短时致人昏迷的效果,做不到深度麻醉!”
苏洁肯定之后,秦锋和傅机都沉默了,因为这案子变得挺匪夷所思!
凶手不惜用上违禁品七氟烷将被害人麻醉,只为了将被害人折磨到死,这得是有多深的仇恨!
但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真的会有如此深沉的仇恨吗?至少目前的调查结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指向。
想了想,傅机问:“苏法医,冬青市和彭华市的材料你看过吗?”
苏洁肯定了傅机的问题,“看过。”
傅机:“那你对这三起案件的凶手是怎么判断的?”
苏洁:“虽然没有进行直接的比对,但我有90%的把握认定这三起案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凶器呢?有参考吗?”
“有,凶器是非常锋利的大家伙,最起码有这么大!”
说着,苏洁还手头上比划一下,那大小让傅机不由看向吴仁济尸体的脖子,那种大小确实可以一刀把人的脖子整个砍断,而且凶手的手劲也不小哇。
“就是杀猪刀咯?”
“没错,屠宰刀,偏向于大规制的杀猪刀。”
以苏洁从事法医的经验,她能确认到90%的事情基本上就是稳了,所以秦锋和傅机讨论的问题有所转变。
秦锋问:“老傅,你对凶手怎么看?”
傅机看他一眼,“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秦锋点头又摇头,说:“有数是有数,但有问题!”
傅机点头,说:“先说来听听。”
秦锋:“根据苏法医的分析,这应该是一宗预谋杀人案件无疑,目前的调查也指向这一点,但杀人动机上存在很大问题,因为在我们的调查结果中,死者生前并未和其他人结仇,与死者近期有过小摩擦的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大体上就可以排除仇杀,那凶手又是以什么理由杀人呢?”
“这一点在冬青市、彭华市的杀人案中也有体现,有作案动机的对象经过排查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没有值得怀疑的目标,案件的侦查自然走到死胡同里。”
“而且,三位受害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利益、交集,他们的死简直就像是三个没有任何关联的意外,可凶手行凶的手法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刨除仇杀,为了谋财的激情杀人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毕竟受害者除了衣物消失,其他财产都没有损失。”
“这样一来,我真是想不出来凶手的杀人动机,如果无法确定杀人动机的话,我们多半也要和冬青、彭华一样,进入没有调查方向的死胡同里。”
听到秦锋这样说,傅机顿时笑了,也亏他在这种地方笑得出来。
“分析倒也有理有据,但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
“哦,是什么?”
“凶手连续杀三人使用的手法一模一样,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这就是一种行为语言,这种杀人手法对凶手来说确实代表着某种深刻内涵,他(她)可能是希望通过自己的犯罪来说明什么,或者是让其他人看到什么,这里的‘其他人’有可能就是我们这类人。”
“而且,虽然这三个受害者没有交集,但凶手选择目标时很明显有过严格筛选,虽然还不清楚具体的筛选标准,但至少不是见人就杀。”
“总的来说,三种可能。第一,凶手可能在心理上有着杀人的需求,希望通过这种行为来彰显自己的力量,或是为了宣泄;第二,凶手和我们有过摩擦,刻意要弄出这种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想看我们无法破案,承受多方面压力的窘状;第三,就是这三名受害人之间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深层联系,而这联系就是他们被连续杀害的原因,而我个人偏向于最后一种可能,吴仁济身上还有我们没有调查到的隐秘。”
傅机的话有道理,秦锋就沉默了,显然是在思考其中的关节要素,而傅机的视线又一次落到死者身上。
“苏法医,还有其他发现吗?”
苏洁:“很可惜,已经没有了。凶手的行动非常干净,除了从尸体上可获得的分析结果,没留下任何有指向性的证据,根本就是无迹可寻!”
面对苏洁的摇头,傅机也沉默了,这状况确实不太好,因为可以抓住的头绪实在是少得可怜。
这时,秦锋开口,问:“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傅机回答说:“我待会去吴仁济家走一趟,详细了解一下。”
先是点头,但听到后面,秦锋就忍不住说话,“吴仁济家属那边已经做过笔录,你不是看过吗?”
不为所动的傅机说:“看是看了,但有些东西还是当面询问比较好,我跑一趟也不碍事。”
知道自己无法左右他的意志,秦锋不再劝阻,“好,尸体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走。”
“行!”
两人已经说好了,秦锋就对苏洁交代一下,“苏法医,我们先走一步,这里就麻烦你处理了!”
苏洁很是平淡地摇头,“职责所在,秦队不用客气。”
离开时,并排走着的傅机和秦锋都显得很沉默,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楼道中不断响起。
目光瞥到傅机那脏兮兮的皮大衣上,稍有犹豫的秦锋还是问了一句,“老傅,你多久没回家了?”
这个问题让傅机脸色骤然一变,连即将踏上下一阶梯的脚都停在半空中,然后落回去。
“和你没关系!”
嗓音变得异常低沉,说话的傅机甚至是双手握拳,那对偏到一边去的死鱼眼中危险光芒大盛,如同一头噬人猛兽!
“怎么没关系,小琴她可是一直喊我大哥来……”
“够了!”
视线对准秦锋,往常根本看不出什么的死鱼眼中散发出的危险让秦锋感觉像是一双有力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秦,我当你是兄弟,但有些事情,你也给我别多管!”
说完,视线瞥开的傅机低着头走掉,留秦锋一个人站在这里。
直到傅机的背影消失在阶梯末端,秦锋才收回视线,然后一副愤恨表情地将拳头咚的一声砸在墙壁上,异常暴力!
“秦队,你怎么了?”
正巧这时候苏洁从解剖室出来,看到秦锋一拳砸在墙上的动作,有些惊讶。
收回拳头时,秦锋也将情绪一并收敛,“没什么。辛苦你了,苏法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秦锋就走了,留下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背影,一副若有所思样子的苏洁。
猩红午夜(4)
“这里?”
手里拿着一张小广告,汪隼来到一家宾馆前鸿业宾馆,立海市宁化区档次大概是中等的一家宾馆。
将小广告随手塞进衣兜里,他就往宾馆里头走。
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理由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从江镇采砂场离开后,他回家了,可在家里脱衣服时,一张小广告掉出来,完全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小广告!
感觉不太对劲,他就把这小广告捡起来看一眼,结果发现这是鸿业宾馆的宣传广告,正面画着宾馆大楼,边上写着“便宜、好住、好口碑”,反面本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白,但偏偏多了圆珠笔写出来的几个数字,302!
可能是有神明指引,他脑海中骤然闪出在江镇采砂场前和那个男生相撞的画面,感觉就奇妙起来。
“他塞给我的?”
“什么意思?”
“恶作剧吗?”
想法很多,关键是这件看似不大的事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然后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跑到鸿业宾馆来。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他就为了一张莫名其妙的小广告来鸿业宾馆调查,这根本说不过去好不好,哪有这样做事的,难道他指望着那个可能是不小心撞上他的男生知道江镇采砂场案件的详情,然后给他透露情报吗?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来了。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他走到柜台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柜员跟他搭话。
看着女柜员那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真是生不出热切之心,他可不是来住宾馆的,更可能是来给这家宾馆找麻烦的。
“请问,我能住302房吗?”
女柜员看着他发愣,被他的话搞得措手不及。
除非是已经提前预约,不然客人来宾馆都是哪里空着往哪,哪有像他这样直接点要住哪一间房的!
他也没办法,他想去302看看总要有点理由。
“不行吗?”
“啊,不好意思,先生,我马上帮您查一下。”
等在电脑上折腾几下,女柜员给他答复。
“先生,302房的客人今天早晨已经退房了,您现在可以住进去,可以吗?”
302的客人已经退房,再纠结这件事没意义了,他随即把证件掏出来给女柜员看,说:“不好意思,我是警察,请配合我的工作,麻烦把这七天里租住过302房的客人身份信息记录给我看看。”
看着他手上的证件,女柜员职业笑容消失的脸上出现了两种情绪,惊讶与怀疑,很明显,并不认识这种证件的她无法辨别真伪,于是她叫来了经理……
虽然有些曲折,但经过一番交涉的他终于拿到了这七天里租住过302房的客人身份信息,有三个人,两个住三天,还有一个住一天就走了,给人的感觉也是挺匆忙的。
看了资料,他还要求去302房看看,经理也没拒绝,带他去了,可惜,房间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完全找不到之前有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汪隼自己都有点糊涂了,他到底是在这里干嘛,因为一张莫名其妙的小广告就要这要那的,简直“扯淡”!
那小广告和撞他的男生有没有关系还不一定呢,就算小广告真是男生塞给他,那又能说明什么,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呢?
而且,那么小的孩子又能知道什么呢?总不可能目击了案发全过程吧!
有这种想法时,汪隼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这怎么可能,凶手很可能是流窜三市杀人的刽子手,能让重案组都束手无策的人,可能会大意到让一个孩子目击自己的罪行吗?
再说了,就算那个男生目击了一切,直接去报案不就得了,有必要往他身上塞写着数字的小广告吗?他又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破案专家,那男生会认识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
简直可以找出无数种理由来批判自己当前的行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完全没有理由!
从宾馆出来,习惯性拍拍放在胸口的资料,他的视线又被另一样东西拉走那个男生。
“哎,同学!”
看见那男生,仿佛心中疑惑都找到答案的汪隼着急了,喊着就向他跑过去,完全忽略了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以及这个孩子跑走的话,自己很容易被甩掉。
结果,一看到汪隼出来,男生就已经开始跑了,一下子就让汪隼再也看不到背影,跑得真快!
其实还没追几步呢,汪隼就已经开始喘了,像个老头子似的。
体力和速度都跟不上的他回到宾馆门口,抬头时看到了宾馆大门上的监控摄像头,心里有了主意。
“哎,你怎么在这?”
就在他想着有办法找到那个挺奇怪的男生时,低沉的打雷声出现在他耳边,神出鬼没的动静把他吓了一跳。
“你干嘛!”
转过去,声音主人就是那个邋遢男人,傅机!
怪笑一声,傅机对能吓到汪隼非常高兴,笑得跟吃了蜜蜂屎样的。
“你在这干嘛?”
不回答汪隼的问题也就算了,傅机只是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无语盯他一眼,汪隼没准备把自己为了一张小广告跑来跑去的事说出来,“我来随便看看。”
锐利的目光盯着汪隼,又朝着宾馆里瞟一眼的傅机说:“这种星级不够的宾馆有什么好看的,你当是超市啊!”
实际上,傅机是想讲个笑话的,但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会搞笑,每当从他嘴里说出刻意搞笑的话时,汪隼甚至连尬笑都做不出来,实在没办法给他捧场,这两个家伙身上都缺少幽默细菌这一点倒是出奇的相似。
“看你也没事,跟我一起吧,我正准备去吴仁济家看看。”
“你去不就行了,我去干嘛?”
“你可是专家,你不去谁去?”
又是专家?
挺无语的,汪隼真不是第一二次听到这种话了!
“他家在哪?”
“你跟着来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你还准备打车去啊?”
“要是你能让队里给我报销了,我就打车去,怎么样?”
“你怕是还没睡醒喏!”
话题终结者。
一前一后走着,汪隼和傅机之间保持着距离。
“我刚回队里了解了一下冬青和彭华的案子,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
“不想。”
呵一声,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傅机就不管汪隼说起来。
“首先,苏法医已经可以确定这起案子和冬青、彭华的两起杀人案是一人所为,所以,这是一次真真正正的连环杀人案。”
“其次,这些案子都发生11号的晚上12点整,四月11号,五月11号,六月11号,三名死者都是成年男性,而且都是在被肢解后遭斩首死掉的,啧啧,那种痛苦你能想象吗?”
不时提出莫名其妙的问题,傅机也没想汪隼回答,继续说。
“还有一点,这些人无一例外被肢解成十二块,然后被留在没有任何痕迹的案发现场!”
“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案发现场汪隼已经去过,有没有留下痕迹他也清楚,那除了冬青市、彭华市的案件信息还有点价值,傅机其他的都是废话。
“能有什么想法,难道说这个凶手是个严重强迫症,非要把人切成12块才行?”
说着让自己都想笑的话,汪隼还看到傅机点头了。
“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调查方向,你可以畅所欲言,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你可是专家,你的话还是有一定听取价值的!”
嘴角抽动,汪隼不想说话了,首先,他根本就不是专家,其次他完全没想法,除了小广告的事。
“我没什么想法。”
汪隼如实说了,前面走着的傅机不爽了,突然停下来,让他差点撞上去,转过来的傅机还用那双带着危险光芒的死鱼眼盯着他,“你说不说?”
“怎么说?说什么?”
双手插袋,傅机又继续往前走,“说你对这次案子怎么看。”
“被杀的这三个人有关系吗?”
走着,烟瘾突然犯了,傅机马上给自己点上烟,完全不顾及汪隼在他后面吸二手烟的痛苦,“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很可惜,我们没有查出来这三个人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系。”
“咳咳……没有任何联系的话,那是不是和这三名受害者都有仇的个体不存在?”
“废话。”
“嗯,不存在情仇上面的杀人动机,那就应该归类于激情杀人吧,为了钱财之类的东西临时起意,痛下杀手?”
将这种常规猜测说出口时,汪隼不由产生违和感,凶手都杀了三个人,一市一个,还都是残忍地进行肢解,说是临时起意,不适合吧!
听他这样说,转过头的傅机对他嗤之以鼻,那张脸配上嘲讽的表情,真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亏你还是个专家,蠢话张口就来!”
“激情杀人,你真的觉得这案子只是激情杀人吗?不管是从犯案时间、手法,还是对象上看,这都明显是预谋的!”
傅机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违和感,但无法说服他!
“既然你说是预谋杀人,那你给个杀人动机我看看,总不可能是觉得好玩就这么干吧。”
“切!”
发出近似不爽的声音,傅机又转过来看他一眼,叼着香烟的嘴角处咧开,露出嘲讽的笑和被香烟熏黄的牙。
“要是杀人动机这么好想,你觉得这案子破不了!”
“这……”
倒是被傅机说服了,他是找不到可以反驳傅机的话。
对话才停没一下子,走在前面的傅机又停下来,还一只手朝一边指了指,“喏,我们到了。”
“到了?吴仁济家?”
猩红午夜(5)
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这个有围墙的单家独院中响起,音线拖得很长,让这个长了杂草的院子显得更加安静,甚至是死寂。
透过大铁门的缝隙看着长满杂草的院子和最里面紧闭着的门,傅机口头上嘀咕着,“没人在家吗?”
“怎么了,没人?”
后面的汪隼也往前凑了凑,看到院子后嘴里就忍不住发出感慨,“这一家人也是够意思,院子里的草都懒得处理。”
相比于汪隼,傅机注意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不对劲啊,这才是命案确定的第一天,受害者家里怎么会没人?”
不信邪,傅机又按了按门铃,然后就出现了开门的声音,可惜是隔壁。
“请问你们有事吗?”
隔壁开门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带着疑惑的视线在傅机和汪隼身上扫视。
主动迎上去,傅机掏出自己的证件,“你好,我是宁化区刑侦大队的副队长傅机,请问隔壁的一家人到哪去了?”
得知傅机是警察后,中年妇女安心不少,说:“苏兰她们一家老小都回老家了。”
“她们回老家干嘛?”
叹口气,中年妇女说:“她们家不是刚出了事吗,我们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去乡下老家,不然死人都会走得不安心!”
中年妇女那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汪隼感觉背上发凉,这种话虽然不是鬼故事,但吓人的效果却比鬼故事更厉害!
偏头看汪隼一眼,像是发现新大陆的傅机顿时笑了,“你怕鬼?”
“怕你个头哇!”
不肯承认的汪隼一句话扔到傅机脸上,同时将视线移开,不看他。
脸上笑意不减,傅机继续和中年妇女说话。
“请问他们老家在什么地方?”
“就在离采砂场不远的吴家村。”
得到需要的信息,告别中年妇女的傅机和汪隼离开这里。
“现在去吴家村?”
看了看手表,傅机说:“明天吧,明天去江镇采砂场之后去吴家村。”
“行。”
于是,两人分手,各自回家。
说是回家,傅机实际上也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回刑侦大队,自己的办公室。
当傅机正坐在座位上休息,把腿高高翘到办公桌上时,手里拿着小叠文件的秦锋突然推门而入。
“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夹在指尖的香烟抖抖烟灰,傅机回答:“吴仁济的老婆带一家老小回老家了,我们扑了个空。”
“我们?”
很敏感,秦锋瞬间就捕捉到那些不对劲的字眼,而傅机就很随意地回应他,“是啊,就是汪隼那小子!”
莫名一笑,秦锋说:“感觉你对那小子挺上心啊!”
傅机点头,还笑着说:“不是上心,只是感觉那小子挺好玩!”
不知说些什么好的秦锋不在“汪隼好不好玩”的话题上和傅机继续讨论,快步到办公桌前就把文件放在上头。
“对了,上面的指令下来了,这三件杀人案已经并联,而且由我们主导侦破,苏法医说服了他们!”
“哦。”
并不意外,傅机点头,一口将香烟吸尽的他倾身把烟头摁灭时,视线朝文件上一扫,就问:“这是什么东西?”
秦锋说:“冬青市和彭华市的尸检报告。”
眼睛一眯,傅机问:“有发现吗?”
摇头的秦锋说:“没有,不止是我,苏法医看过之后也说没有,看样子我们是遇到麻烦了!”
不否认,而且还显得有些亢奋的傅机说:“当然,流窜三市的连环杀人案怎么会不麻烦!”
“呵呵!”
“呵呵!”
互相“呵呵”一番,两人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秦锋说:“晚上要不上我家吃一顿?”
傅机摇头拒绝,“明天一大早还约了那小子去看现场,说不准会有什么发现,等现场看完了,去吴仁济老家走一趟。”
说到这里,傅机突然停顿,再继续时语气就变得微妙起来,“我总感觉那个吴仁济身上应该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的死绝对是有理由的。”
“可能吧!”
简单回应后,秦锋叹了口气,话音中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真不去我家?”
不耐烦地用死鱼眼盯他一下,傅机说:“不去!不去!”
秦锋继续问:“那你今天住哪?”
满不在乎的语气,傅机:“就住这。”
“这?”
惊讶,秦锋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一圈,这空荡荡的办公室连椅子都没几把,什么地方能睡觉?
“你没搞错吧,这连床都没有!”
一只手在自己坐着的椅子上拍一下,傅机说:“它就是床!”
愣住一下,秦锋再度开口:“老傅,我说你……”
主动打断,傅机说:“好了,不用多说!老秦,下班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家了!”
只能目光严厉地盯傅机一下,旋即收起情绪的秦锋选择离开,让傅机一个人待在这里。
秦锋走后,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还是保持那样坐姿的傅机怔怔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门后,秦锋拿出手机拨打一个号码,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道柔和的女人嗓音,“是大哥啊,有事吗?”
边走边说,秦锋回应女人,“小琴,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女人嗓音很明显是犹豫了,过了一下子才说:“好,我说实话。”
秦锋:“老傅他多久没回家了?”
女人:“快、快一个月了……”
夜里十二点整,由于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刑侦大队大楼在暗黑中陷入死寂,除了大门口值夜岗和值班室还有灯光。
副队长办公室里同样一片漆黑,从窗户照进来的依稀月光完全达不到照明的效果,浮动的光影还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氛。
就在这样冰冷、死寂的环境中,却依稀能看见时明时暗的红色,以及一道时浅时深的吐息声。
当然是傅机在这里,一个人坐在这个漆黑冰冷的房间里,那时明时暗的红色就是不会从他指尖消失的香烟。
又吸上一大口,也将这支烟吸到只剩下烟屁股,傅机吐出烟雾后将烟蒂摁在已经堆起小山的烟灰缸里。
从秦锋离开到现在,他已经断断续续抽完了整整一包烟,真是把烟当饭吃。
被香烟熏黄的手指终于可以休息一下,紧了紧身上皮大衣的傅机视线凝视着前方,凝视着那有月光照射的窗户,心里则在思索着。
过了一阵子,视线移动的他手摸到被放在一边的香烟盒上,手指往烟盒里探了探,但没有将里头的最后一支烟抽出来,而是将香烟盒拿起来揣进皮大衣的口袋里,跟着就从椅子上起来。
站起来跺跺脚,两只手插进口袋里的他开门出去。
到了门口,值夜岗的警员愣愣看着从黑暗中走过来的他,问:“傅队,您怎么在里面?”
咳嗽一声,傅机很应付地说:“在里面打了个盹,睡过了。”
没想到傅机说了谎,点头的警员还提醒着说:“傅队,工作固然重要,您也要对注意身体,要是您倒下了,咱们宁化区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傅机只是点头,没和这年轻警员多说就走了,值夜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在面前地上拉得很长。
警员说这话倒也不是在奉承,因为宁化区相当多的案件都是在傅机手上侦破的,他是这个刑侦大队的中流砥柱,实际地位甚至比队长秦锋更高。
从刑侦大队离开,傅机不是回家,不是去买烟,而是去了吴仁济家,那栋没人的房子。
向四周看看,路灯光照下没有看到人影,傅机就非常熟练地从围墙上翻进去,翻到长满杂草的院子里。
没有马上行动,傅机从皮大衣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正当他准备将手电筒打开的时候,黑暗之中骤现的一道亮光一晃而过,让傅机按在开关上的手指一僵。
这里有人!!!
一股寒意骤然从脚底钻上来,聚集到傅机的脊背上,让他保持伏倒在地的动作不敢动弹。
黑暗与冰冷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亮光再次出现,照到院里,光源在屋里,是手电筒的光。
视线朝光源看过去,透过窗户玻璃,傅机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屋里跟着光源动来动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搜寻了一阵子,像是没找到,光源动起来,并且朝着院子这边过来,到门边上时,手电灭掉,然后就是轻轻开门的声音。
咔吱吱
因为吴仁济家房子连接院子的门是复合材料的,所以即便是很注意避免,但还是有噪音发出,而这种声音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让傅机背上汗毛乍起。
他会大晚上到吴仁济家里来完全是一时兴起,他知道吴仁济家中肯定有着让凶手对他出手的理由,所以想先进来找找,没想到竟然撞到“鬼”了!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清楚对方的动机,傅机不敢动,而夜色也成为他最好的掩护,只要对方不是把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基本上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开了门,进到院子里来,黑影仍然没有打开手电的准备,而是朝着一边的角落走过去,在傅机的印象中,那一处角落是院子里杂草最多的地方。
人影在角落站着,傅机极力张望也只能看见一个与黑夜几乎融合的影子,然后就是嚓嚓的铲土声传来,人影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他(她)在干嘛?那埋着什么?”
浮上心头的疑惑烟雾颇多,如果不是不确定情况,他真想这时候冲过去看看对方在挖什么东西。
一铲一铲的声音不像是在铲土,倒像是在铲他的心脏,让他的精神紧绷成一条线。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铲土的动静终于是停下了,黑影也跟着蹲下身,似乎在那一块摸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傅机感觉自己的裤兜“嗡”地震动起来,这动静让傅机全身血液都变得冰寒,按在地上的手都颤抖起来。
他知道,这不是害怕,而是惊悚的刺激!
震动出现的瞬间,原本还在摸索着的黑影动作停了,下一刻就回头,微弱的月光下,傅机看到一只几乎要流出血来的猩红眼睛,异常妖异!
完了!
心头出现这两个字时,没有心存任何侥幸的傅机直接站起来,朝着铁门那边冲过去,后面的黑影也闻风而动,追赶时手中拎着的铁铲有微弱的寒光反射出来。
哐当!
也是身手敏捷,接近墙壁后傅机就猛地跳起来,危机之中展现出的力量更胜平时,扒上去就一下翻出墙外,随后就是铁铲砸到墙面上的动静。
他倒是跑的挺快,不然被这一铲子砸中不死也残啊!
落地后,完全不四处看的傅机朝着大街道上猛跑过去,他记得在大街道的拐角处有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有点安全感。
这时候报警可没用,等警察来了,那黑影早就跑掉了,再说,他本身可不就是刑侦大队的副队长么?
让他去抓黑影也不现实,他没配枪,能不能抓到还说不准,要是自己性命也撂在那,那才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见傅机翻墙出去了,黑影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到墙角处捡起铁铲就拖着回到此前挖掘的地方,然后蹲下去。
过了不到三分钟,黑影站起来,把挖出来的坑填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拖着铁铲进到房子里,轻轻把门关上,整个过程死寂又恐怖得可怕!
猩红午夜(6)
“怎么,又是你?”
面对宾馆经理那写在脸上的不耐烦,汪隼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他不能让这个经理感觉到他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不然,事情可能会变得磨叽起来。
和傅机分手后,没回家的他又去了鸿业宾馆,关于那个男生的事他很想搞清楚,这对他来说挺重要,虽然没有直接理由!
“抱歉,还请配合我的工作,我想看门口监控摄像头的录像。”
对他的要求经理没办法拒绝,只能在电脑上把这东西调出来给他看,可还是没有收获,因为男生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愣是没让监控拍到脸,只有小腿往下的一截!
“嘿嘿,没拍到?”
满满的恶意,注意到他脸上没忍住露出的失望,这个经理还幸灾乐祸地笑了,真不是什么好人!
挺不爽的,又不信邪,汪隼又将监控视频前后拉一下,但那个男生始终没有出现在监控范围里,这让他很头痛。
那个男生绝对是知道摄像头的拍摄范围才会站得那么好!
没办法,汪隼最后只能在经理那没有善意的目光注视中灰溜溜地走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有男生存在的画面拍下来。
站在宾馆门口,还不信邪的他往四周看看,希望可以找到其他能拍到男生的监控摄像头,结果还是徒劳,压根没有。
回到家,他才有时间细看从宾馆拿回来的身份信息,挺巧的,这三个都是男人,年龄还比较相近。
没有理由,汪隼还是想了解一下关于这三个人的事,就给刑侦大队那边打个电话。
“乔毅吗,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三个人的信息,我有他们的身份证号……”
是夜,躺在床上的汪隼失眠了,虽然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但他平时倒下去还能勉强睡,而今天就完全没了睡意,简直有鬼。
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男生的样子,总有一种他要对自己说什么的感觉,这让汪隼难受地忍不住使劲抓自己的头发。
正当他的烦躁情绪即将发展到顶峰时,扔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把他吓一跳,手也从头上薅下来一大把头发。
“嘶”
强压着心中的不满,他把手机摸过来。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不是讨骂啊?
心里这样想着,可看到是傅机那家伙打来的,他再多的不爽都只能压下去,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人家是上司呢!
“喂,有事啊?”
询问后,傅机那边却没有立刻回应,诡异地沉默着,这变化莫名让他有了种不好的感觉,八成出事了!
当他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时候,傅机那边终于是有了动静,说话的嗓音异常冰冷,让他身体一紧。
“出事了!”
我当然知道出事了,你就不能说得再具体点吗?
无语着,他还只能赶紧爬起来,并问一句:“你在什么地方?”
傅机回答说:“吴仁济家附近的天天超市。”
听到傅机说吴仁济家附近,他惊了,“这么大半夜的,你去那干嘛?”
傅机倒像是被他问烦了,大声吼他一句,“少说废话,赶紧给我过来!”
说完,傅机就把电话给撂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得!得!得!您是老大,我服还不行吗!
感叹自己真是劳碌命,飞快穿好衣服的他出门打车,直奔天天超市。
“傅队!”
当他进入这家超市时,就看到坐在角落抽烟的傅机,说是抽烟,嘴上叼着的烟也只剩下一个烟屁股。
傅机好像在想着什么,至少汪隼喊他的第一声他没听见,无奈的汪隼只能在向他走过去时喊第二声。
这回他听到了,抬头用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瞪汪隼一下,然后一只手从兜里拽出来,将一个空烟盒丢到汪隼脚下。
“去帮我买包烟!”
低头看着这烟盒,汪隼也是哭笑不得,你就在超市里啊,为什么不自己去买,舍不得花钱吗?
这话可不敢说,汪隼把地上的烟盒捡起扔到垃圾桶里,“大前门?”
“嗯!”
“行!”
傅机一直在抽大前门这个牌子,可能是个人喜好,汪隼就照着他的喜好去买。
等香烟到他手里,更有一根马上到他嘴里,汪隼才有了询问的机会,“到底出什么事了?”
嘴里吐出烟雾时,傅机脸上表情不是享受,而是一种纠结,稍后才回答说,“我刚才差点死了。”
他说得很平淡,汪隼还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嗯……哎”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家伙张口就是这种没边的东西,汪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他还继续说:“有人在吴仁济家里找东西,被我碰到了!”
吴仁济,家里?呵,老大,您这是私闯民宅,知法犯法吧!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但应该是个男人,他发现了我,想杀我,但被我跑了!”
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大逃杀!
说到这里傅机就说完了,嘴上叼着的烟也被飞快抽完了一大半,停止心里吐槽的汪隼马上问他,“现在那个人呢?”
狠狠地皱眉,傅机将香烟吐到地上,抬脚狠狠地踩下去,“不知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说着,他已经站起来,两只手也一下插到皮大衣的口袋里,连带那包大前门。
看他那么利落的行动,汪隼无语中。
话说回来,你这样真的好吗,我帮你买了包烟,你他妈都抽上了,还对我绝口不提买烟钱的事,我那点微薄的薪水还要被你压榨,还让不让我活了?
可惜,汪隼这种话永远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跟自己跳黄浦江没区别,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至少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种近似于“跪舔”的行为……
没马上跟着走,汪隼视线落到被傅机踩瘪的烟头上,这个烟头这样扔在这里不好吧,破坏人家超市的环境!
而已经走到超市门口的傅机这时回头看汪隼一眼,很理所当然地说:“把那烟头捡起来。”
靠!这个人不要脸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可怜的汪隼还是老老实实拿出纸巾把地上烟头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
我绝对不会承认我是在“跪舔”他,这只是出于一个人的公德心!
走过无人的街道,穿过不明亮的灯光,他们很快来到铁门紧锁的吴仁济家门前。
朝里面看看,黑不隆冬的,又想起傅机之前说的话,汪隼感觉背上发寒,他有点怀疑会不会一进去就被人一榔头什么的给打死了?
偏头看看傅机,只见傅机那好似闪着光的死鱼眼紧盯着院子里面,然后转过来说:“那人已经走了。”
“哦,那我们要进去?”
“当然。”
“那怎么进去呢?”
被问,傅机朝吴仁济家和隔壁院子间的小巷子努努嘴,说:“先去后面看看,后面应该有门……”虽然我们也不太可能走门进去就是了!
他话没说完,后半部分是不打算在汪隼面前说的。
“行!”
说好了,汪隼就带头往巷子里走,虽然走在前面比较危险,但胆小的他想到不设防的背后还有傅机在,心里还能稍微安稳一点。
“傅队,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私闯民宅啊?”
“闭嘴,少说两句不会死!”
“好吧。”
汪隼只是开玩笑来着,这种安静的环境下还是说点话才好受一点,不是吗?可惜,傅机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让唱独角戏的他挺尴尬。
巷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汪隼好几次差点被石头绊倒,走在他后面的傅机倒是走得很稳,因为这货完全避过了汪隼走过的路线……
就跟傅机猜测的一样,吴仁济家房子后面确实有扇门,随后他还让汪隼非常无语地从皮大衣里掏出一个手电来照了照门上的锁。
“你带了手电啊!”
注意力全在锁上,傅机也没忘记回答汪隼的问题,“是啊!”
“那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你又没问我要。”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身上有!”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要!”
“我……”
汪隼也是醉了,世上竟然有这种人,来搞笑的吧!
好在傅机也没跟他一直争,手电筒的光在锁上晃了晃后,说:“这个锁是好的!”
因为心里不爽,汪隼这一刻说话没过脑子,“废话,坏的锁还挂在门上干嘛!”
然后,傅机那死鱼眼朝他看过去的目光就满是鄙夷,让他极力想要回避。
“你还能再蠢点吗?”
“呃……”
被喷了,汪隼还没办法还嘴,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傅机的意思,“那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怎么进去的?”
想了想,傅机回答说:“可能他有钥匙。”
“钥匙?哪来的?”
“从吴仁济身上拿到的吧!”
“哦……那我们怎么进去?”
问的时候,汪隼抬手准备把这锁抬起来看看锁孔,如果这把锁是被套开的,那锁孔上很容易会留下套锁的痕迹。
可在他手碰到锁前,被傅机打下来。
很是不满地盯他一眼,傅机说:“别碰,这锁上可能有指纹。”
“哦,也对!”
挺尴尬地把手收回来,汪隼不好再说什么,他不是不知道这种事,只是不过脑子,一下子没想起来。
把手电关了,傅机率先走起来,“走,我们从前面围墙翻进去。”
听到这话,不由脚步一顿,汪隼苦笑着说:“翻墙?我怕我翻不进去!”
傅机也停了,回头看汪隼的眼神中鄙视更多,简直不是在看个人,“你是不是男人,这墙都翻不进去,干什么吃的啊!”
“我……”
汪隼真是没话说,翻墙翻不进去怎么了,这就没资格当男人了?还讲不讲理啊!
“废话少说,先跟我过去,回头我找时间练练你,一个大男人没点体格怎么行!”
“行!行!行”
呵呵,嘴上是这样回应的,汪隼实际上并不认为傅机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他可是很清楚傅机那皮大衣下的身体瘦成什么样子,这样还有脸说他?
到了前面后,不信邪的汪隼跳起来扒在围墙上试了试,虽然双腿已经非常努力,但不争气的肱二头肌没把他送上去。
等他口中直喘地落地时,就见傅机站在一边冲自己摇头,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
汪隼也是气笑了,虽然累得不行,但他还是要怼傅机一句,“有功夫站在边上看,你推我一下会死啊!”
傅机也不生气,但也不看他,说:“你这个废物,这案子结束之后,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队里找我,这是命令!”
靠,老大,不带这么压榨手下的啊!
“去队里找你干嘛?”
“给你搞体质增强培训,跟你这死样,早晚要倒霉!”
呵,拉倒吧你!
心里不以为然,但汪隼没敢回嘴,他的体质确实有点问题,不然也不会被挂上调查顾问这个不需要亲力亲为的职位,培训一下也行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问:“现在呢?”
傅机说:“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看看。”
说完,就见他跳起来往墙上一扒,两腿一蹬一溜烟就翻了进去,灵活得像只猴子,让汪隼惊讶地张大了嘴。
嘿,别说还真挺行哈!
傅机翻进去了,里面也马上有了落地的声音,但这之后就安静了,变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看看周围的黑暗,涌上来的一股凉意让汪隼感觉很不舒服。
大哥,你好歹把手电留给我啊!
黑暗与胡思乱想营造的恐惧让汪隼马上跑到铁门那里,朝里面张望,寻找傅机的踪影。
可里面还是和之前一样黑,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他背上发毛了,难言的恐惧像是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肩膀,还把他的心提起来,让他都不敢回头,生怕在回头的瞬间看到吓死人的东西!
“傅队!傅队!傅队”
当消失已久的恐惧即将复生,汪隼真是要炸了,要不是因为傅机,他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
“叫魂呐!”
当汪隼已经忍不住喊起来时,黑暗中终于是传出那带着不满情绪的熟悉低沉吼叫声,让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恐惧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许多。
“你在里面就说句话呗!”
“闭嘴!”
“哦。”
然后,黑暗中亮起手电的光,傅机他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围墙的角落那里去了,光束照到角落里,将他蹲下来的身影投射成一个巨人。
发现傅机好像在那里扒东西,汪隼就没敢再出声打扰,但在傅机动作停下来的瞬间,他注意到傅机的影子好像剧烈颤抖一下,当他准备问的时候,傅机已经站起来,手电的光又消失了。
“哎,怎么了?”
他才问,傅机已经飞快从墙里翻出来,但没有回答。
见傅机确确实实已经出来了,汪隼真是松了口气,赶紧走过去,“哎,到底怎么了?”
只见傅机表情相当奇怪,手上拍了拍土,嘴里冷冷说:“别问,我们回去!”
“哎……好吧!”
谁让他是老大呢,他说别问就别问吧,他说回去就回去吧,咱也不敢不听!
可当离开的时候,汪隼还是忍不住回头朝黑暗中的院子张望一下,这院子里到底埋着什么呢,该不会是尸体吧?
猩红午夜(7)
叮叮叮
呵呼呼呵呵呵呼呼呼呼
黑暗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铃声,但这铃声和睡得正熟的秦锋嘴里飞出的鼾声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秦锋没被铃声打扰,但睡他边上的女人被吵醒了,她是秦锋的老婆,肖锦。
没睁眼,皱眉头的肖锦手肘往秦锋腰上撞了几下,说:“老秦,来电话了!”
“嗯……哦哦!”
这下倒是反应挺快,醒过来的秦锋从床上下来,从桌上拿起来的手机接通来电的同时摸黑往厕所去。
“喂,是我,秦锋。”
说话的时候,开完灯的秦锋把水龙头打开,一只手接了点冷水抹到自己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傅机,他那边问:“老秦,档案室的钥匙你放哪去了?”
一怔,秦锋嘴上下意识说:“在我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
回答完毕,他才询问:“老傅,你要档案室的钥匙干嘛?”
犹豫一下,傅机回答他,“有线索了!”
“嗯?”
这个“有线索”当然是611案件,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秦锋很惊讶,“真的假的?”
没功夫跟他磨叽,心系案件的傅机不耐烦地说:“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质疑确实不妥当,秦锋只能使劲点头,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队里!”
傅机:“随你,我挂了!”
秦锋:“嗯。”
将手机放到盥洗台边上,秦锋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接一大捧冷水拍到脸上,等自己完全清醒才从厕所里出来。
在他推门出来时,房间里的灯已经亮了,睡在床上的肖锦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正看着他。
“嗯?吵醒你了?”
点点头,肖锦看着到床边换衣服的秦锋问:“老秦,又要出去?”
穿衣的动作一停,秦锋偏头对她一笑,说:“是老傅打来的,说案件有了新进展,我必须过去盯着!”
和秦锋结婚已经十几年了,肖锦当然能理解他的工作,“知道了,路上多注意安全!”
“嗯!”
两人用时间磨合出来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对彼此解释太多。
穿好衣服,拉开门出去的秦锋后脚跟抬起时又突然退回来,说:“对了,我这几天准备把老傅请过来吃一顿,你给准备一下吧!”
点着头,肖锦还说一句,“老傅已经挺长时间没来咱们家了吧?”
神情略显寂落,秦锋说:“是啊,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了……好了,我走了!”
说着,门已经关上。
视线从被关上的门上移开,在有些空荡的房间里扫一圈,肖锦略微无奈地叹口气,秦锋这样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个刑侦大队队长就连个好觉都没办法睡……
深夜的立海市冷又死寂,从大门口出来的秦锋忍不住缩缩脖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天气是不是变冷了?呵,现在可是六月……”
嘴里嘟囔一句,秦锋快步到车库去提车,而后直奔刑侦大队。
当他过来时,远远就可以看到漆黑的刑侦大队大楼里亮着灯的房间档案室。
“秦队,您怎么来了?”
因为是值夜班,门口的警员自然还是醒着的,见秦锋来了,就赶紧迎过来。
放下车窗对他点头,秦锋说:“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所以就过来了。”
知道不能多问,警员就没深究,“秦队,您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啊!对了,傅队现在还在里面!”
秦锋:“我知道,我进去了。”
警员:“好。”
等秦锋的车开到里面去,警员还看着他车灯消失的方向,嘴里嘀咕着:“秦队和傅队大晚上都跑过来,怕是有大事啊!”
也只是说说,心里嘀咕一下,摇摇头的警员就跑回值夜的亭子里去了,那可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老傅,有什么发现?”
推门而入,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桌边傅机的后背,很是着急的秦锋在进门的一刻已经发问,但随后刺入鼻腔的烟味让他使劲咳嗽一声。
“哎,我说老傅,你怎么在档案室里抽烟啊!这里是抽烟的地方吗?”
也是有点无语,快步到桌边去的秦锋将对门的窗户打开,给档案室里通通风。
转身时视线落到傅机身上,秦锋就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死鱼眼,这样子还真是有点吓人。
顿一下,他问:“老傅,有什么发现?”
把烟头吐到地上踩灭的傅机看他一眼,然后将好几个文件袋“啪”到他面前,很随意地说:“线索就在这里面。”
“哦?”
马上将文件袋拿起来看,秦锋发现这是近两年里没被侦破的几起女性失踪报案记录,好像和611案没什么关系吧?
“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已经将文件袋打开,取出里头的东西来看看,但还没发现什么可能有关联的线索。
在他表情中的困惑更多时,傅机又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烟,同时说:“有一起失踪案可以破了。”
“怎么说?”
“失踪的女孩已经死了。”
“这……”
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好像要抓住某些头绪的秦锋有些焦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盯他一眼,傅机又很快把视线移到别处,淡淡说:“晚上我去了吴仁济家一趟。”
他这样说了,还说得很顺理成章的样子,一脸苦笑的秦锋实在忍不住翻白眼,不用想这家伙肯定是私闯民宅了,可现在也不是纠结那种事的时候。
“你在吴仁济家有了发现?当年的案子是吴仁济做的?”
点头的傅机说:“没错,确实有发现,不过发现的人不是我。”
没听明白,秦锋追问一句:“不只你一个人?别告诉我你把汪隼也叫去了!”
低着头,目光盯着被夹在双指间捻动的那根烟,傅机嗓音低沉地说:“汪隼确实去了,但在汪隼来之前,我在吴仁济家碰到了一个人。”
“你之前不是说吴仁济一家老小都被她老婆带到老家去了吗?”
秦锋问的倒是挺快,结果换来的只是傅机那鄙视的白眼,“我什么时候说那人是吴仁济的亲戚了?”
“不是亲戚?那……”
表情一僵,瞬间想到重要信息的秦锋感觉冷意从脚底板钻上来,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
吴仁济死后,竟然会有身份不明的人摸黑到他家里去,这个吴仁济真是很有问题。
“还记得吴仁济的资料吗,一年以前他好像是在干运营这行,之后才改行办起江镇采砂场,一个黑车司机会干出什么事来,心里有数吧!”
这还要想吗,这年头黑车司机对年轻女乘客下手的案子还少了么,但总还是有些不长心,喜欢占便宜的女性会搭那种黑车……
“你在他家发现尸体了?”
“嗯,就埋在他家的院子里,已经彻底白骨化了,不过这不是我发现的,而是被那个人当着我的面挖了出来!”
吸一口凉气,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秦锋的想象,且不说611案的死者吴仁济居然是个身负重罪的罪犯,杀他的人身份信息也是扑朔迷离。
“能确定只有一具尸体吗?”
“不能!”
咬咬牙,神情凝重的秦锋说:“这样,我先向上面申请把连环杀人案和失踪案串联,然后紧急出警去吴仁济家勘查。”
秦锋的应对是中规中矩的那种,傅机则摇头否决他的提议。
“失踪案跑不了,当务之急是把失踪人员的家属信息调出来,611案件的凶手肯定在这些人里面!”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说过,吴仁济的死肯定是有原因的,凶手能知道吴仁济杀人埋尸地点的原因暂不探究,而凶手是出于报复心理才要折磨死吴仁济就很有可能了!而要报复吴仁济,又要挖出尸体,凶手当然是被害女性的亲属才对。”
“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杀人动机吗?”
经过傅机一番解释,秦锋就清楚了,拿起文件袋的他马上去通知队里的人回来干活,同时联系上头进行案件串联,并把失踪案提升为杀人案。
等他要从档案室出去的时候,傅机又叫住他,补充一句。
“对了,赶紧让人把吴仁济的老婆苏兰控制起来,吴仁济一年前杀人的事我相信她会知道一点的!”
“我知道了。”
说完,秦锋离开这里,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远去消失,档案室里恢复到先前的安静。
点上烟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的傅机视线盯在暗红的烟头上怔住。
在秦锋面前,他是说凶手知道埋尸地点的原因暂且不探究,而他心里并不能放下这一点,因为这一点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依照尸体白骨化的程度,埋尸时间绝对在一年前,甚至更长,但凶手却能准确无误地将尸体挖出来,这不奇怪吗?
而且,傅机永远忘不了那一只猩红到要流出血来的眼,一闭眼就会在视野中出现那昏暗夜光下的一幕,到底是何种心境、何种情况会让一个人的眼睛变成那种样子呢?
被害人吴仁济实际上是犯罪分子,一个侥幸逃脱法律制裁的家伙,他的死又代表着什么含义呢?
他心里有种预感,这起连环杀人案可能没办法真正意义上被侦破……
猩红午夜(8)
从吴仁济家离开后,汪隼被傅机打发了。
对汪隼,傅机真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而作为下属的汪隼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付钱下车,看着出租的车尾灯消失在光线昏暗的道路尽头,他转身走上那熟悉的小石子路,准备回去睡觉。
困意已经上来,可他脑子里好像还绷着一根弦,让他无法到达那种真想睡觉的地步,而且傅机从吴仁济家院子里出来后那凝重的表情成了他心里的疙瘩,他很奇怪傅机到底在吴仁济家院子里挖到了什么?
还没分手前,他还问过傅机这个问题,可傅机死活不肯告诉他,天知道为什么!
“算了,吴仁济家的院子早晚要被挖开,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样说服自己,晃晃脑袋的他将这件事甩到后面去,拿出钥匙来开门,但在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一股不适应的感觉从背后袭来,让他不禁打个寒颤。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他开锁的钥匙没有马上插进锁孔里。
温度不对劲,不然他不会在这里感觉到过于明显的温差。
房子里用的是智能空调,只有当房间里有人的时候空调才会打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出门的时候没手动去关。
而现在距离他出门去找傅机最少也过了两个小时,房间里怎么说都不该温度这么高,可他站在门口时的热感差异却如此明显,不奇怪吗?
食指往锁孔处贴过去,感觉到那种极不规则的触碰痕迹时,他确定了一件事在他出门之后,有人套锁进来了!
其实吧,他还挺好奇的,哪个贼会不开眼到光顾这里?
这房子可不是他的,而是他拜托朋友向朋友的朋友借的,里面除了张床、一个破烂衣柜、几张椅子,还有空调,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怕是贼见了也会感慨竟然能遇到比自己还穷的人吧!
根本不担心有什么能被偷,他就对这种事不在意,开门进去。
开灯后,视线在这个一览无余的房子里扫一圈,他不由点头,果然是什么都没少啊,床、衣柜、椅子都还在呢!
关门,看一眼没有留下脚印的地板,他心里犯嘀咕,这年头贼都这么文明了,进别人家偷东西还知道戴鞋套?
这只是开玩笑而已,反正贼已经走了,家里什么都没少,他就可以继续睡觉!
躺在床上,借着床头灯的微光,睁着眼睛的他看着一片昏白的天花板。
也是要命,本来还有些睡意的,但一躺上床他就变得格外清醒,简直搞笑,难不成要站着睡?
很自然,脑海中开始回放今天遇到的事情。
首先是分尸案,然后是案发现场江镇采砂场,再者是那个神秘的男生,还有鸿业宾馆302房,最后是吴仁济家……
想到那个男生,他又忍不住把手机拿过来看从宾馆监控里拍到的照片,那个男生的小部分下半身。
照片几乎读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他总有种感觉,好像男生穿的裤子有点眼熟,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样的裤子,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搜寻记忆碎片的过程中他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的缘故,他梦里都是关于那个男生的事情,就在他马上要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那款式裤子时,手机铃声将他的梦惊碎!
“嘶”
睁眼时感觉到剧烈的头痛,堪比宿醉后遗症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好像他最近的睡眠质量更差了。
看看手机,已经七点了,这是他昨天得知要在七点半去苏艺公园和傅机碰面后设的闹钟。
和上级是没道理可讲的,他只能老老实实爬起来,快速洗漱后连早餐都不吃就去苏艺公园等傅机。
长久以来的低劣睡眠质量让他每天睁眼后只剩下难受,哪里还吃的下早饭,久而久之就把吃早餐的习惯戒了。
站在公园门口,瞧一眼只剩最后一格电的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他飞快把手机关掉,可不敢让手机因为没电关机。
已经快到七点半了,不时张望四周的他在公园里晨跑、散步的人倒是见到很多,却迟迟没看到和傅机相近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忘记今天要去江镇采砂场了吗?”
汪隼忍不住这样想,傅机不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七点半见面就会在七点二十五左右到达,一般不会迟到的,在富舍居那次完完全全是个例外,但现在他很明显又要迟到了!
没办法,汪隼只能等,也是挺惨。
等他第二次看手机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四十,他很明显是被人放了鸽子,傅机不会来了!
无奈叹气,在路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中,他准备回去,可就在这时候,手机又响了,是傅机打来的。
“汪隼,起床没?”
一样低沉的话音、一样的语气让汪隼只想骂他。
去你妈的,不是你说要七点半在苏艺公园碰面吗,忘了?
“傅队,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江镇采砂场勘察现场,所以先在苏艺公园碰面吗?”
这样说,汪隼试探着提醒,心中已经有了傅机变卦的准备,但他真没想到傅机这个混蛋竟然笑了!
“哈哈,你去苏艺公园了?”
这是幸灾乐祸吧,看样子这货对放汪隼鸽子这件事不仅不心存愧疚,甚至是乐于看汪隼笑话,真是个坑!
“是啊。”
“哈哈,你怎么这么傻,也不知道打电话问一下,我们改行程了,你现在马上给我到吴仁济家这边来!”
说完,他就把电话给掐了,根本不给汪隼说两句的时间。
你妈的,真是没道理讲了,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打电话通知我吗,为什么变成我应该打电话问你?说了半天,感情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愚蠢造成的是吧!
这叫一个气!
气归气,汪隼还是老老实实地乘车往吴仁济家那边去了,然后在路口就被看到封锁线后吓得不行的司机赶下来,连钱都没收。
哎嘿,这感情好,还省了笔路费!要是我以后搭车都往一些案发现场跑,是不是就再也不需要出钱了?
当他挺无聊,还很没道德地构思这种奇妙的省钱乘车计划时,站在封锁线里面的傅机老远朝他挥手,让他赶紧过去。
看见傅机鞋拔子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时,他差点被气得吐血,这个坑货!
等他拉起封锁线钻进去,才发现这里来了很多人,差不多出动了刑侦大队四成的警力。
原本紧闭的大铁门被暴力破开,锈迹斑斑的锁挂在一边,院子里到处都有人拿着铲子挖,而苏法医带领着法医队的几位正围在墙角弄着什么。
没记错的话,那个角落昨天晚上傅机挖的那个。
“嘿嘿,爽不?”
你妈的!
他知道傅机在问什么,但他不想迎合傅机那无良的快感,就装傻问:“什么?”
他这样问傅机就不爽了,快感未曾取得表现出烦躁,还对他皱眉,冷声说:“算了,没什么!”
嘿嘿,没辙了吧!
见傅机这样,他心里其实是很得意的,傅机一直在他身上索取这种愉悦,他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这一茬揭过去,他们都没说话,安静地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但也真只是一会儿,傅机又闲不住了。
“嘿嘿,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又被傅机拿这种问题考验智商,汪隼冷笑一下,不必客气地予以还击,“尸体。”
见他猜对了,傅机就露出一副吃惊至极的表情,好像他猜对答案这种事就不应该发生!
“那你再猜一下这里有多少尸体。”
“这……”
汪隼有点惊讶,有多少尸体?这么小的院子里不止埋了一具尸体?这里是院子好不好,不是乱葬岗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猜,就像是要印证傅机的话,正在进行挖掘的一名男警员突然停下手中的铁铲,喊一声。
“秦队、傅队,这里有情况!”
“来了!”
秦锋应一声,马上就往那边去,而脚下踌躇的汪隼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着。
已经走出几步的傅机停下来,转头看他一眼,问:“怎么不过来,不敢吗?”
“切,谁说不敢!”
感觉自己被嘲讽了,汪隼也是火大的,在刑侦大队的时间也不短,别的不多说,尸体什么的没见十具也见过八具了,有什么好怕的!
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得这么勇猛……
“秦队,你看!”
站在傅机边上,顺着男警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汪隼看到土坑里埋着半个头骨,空洞的眼眶位置对着自己,还有几条虫子跟着从眼眶里爬出来。
视线也落在头骨上,秦队沉声问:“这是第几具了?”
男警员:“已经是第三具了!”
秦锋:“嗯,这里交给苏法医她们处理吧!”
他们对话时,苏法医那边就有一个提着工具箱的男法医过来接手。
这里埋了三个死人?
听到这样的对话时,汪隼感觉有寒气从脚下的土地钻到身体里,让他恨不得一下蹦起来。
死者对在他(她)身上践踏的人应该会很不满吧!
很快,像是连锁反应,在其他地方的警员都有了发现,汇报的次数让汪隼更有了种站在坟堆里的错觉,他果然是没办法猜对这里埋了多少人!
继续站在这里就会妨碍法医们的工作,于是他和秦锋、傅机从这里退出去。
这时候已经快到八点,周边地区闻讯赶来围观的居民多了很多,他们小声谈论着,还对这边指指点点的,而汪隼很顺利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昨天跟他和傅机说话的中年女人。
等了快有一个半小时,法医队的几位终于是将被埋在地下的尸骨清理出来,用担架抬出来摆着,并排摆了七个!
“老傅,这有点多啊!”
当有了准确数量后,脸上露出难以掩饰惊讶的秦队对傅机这样说。
不止是秦锋,数量清楚之后,汪隼甚至听到围观人群中传出的哗然之声,能有七具尸体被埋在这里,这些住在周边的住户们铁定吓得不轻,回去后会不会有人挖自家院子还真不好说!
对于秦队的话,傅机点点头,脸上表情很难看,“看来宁化区周边的失踪案也要串联到这里来!”
秦队跟着说:“回去之后,我马上向上面申请协查通告,让其他两个区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边说完,秦队就到担架边上,掀开盖在上头的白布,看看尸骨。
在这过程中,傅机没过去看,而是静静站在汪隼边上,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汪隼,视线在这七个担架上来回扫视的他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死人,从腹部传来的痉挛感让他有些不适……
而那他明显的脸色变化引起傅机的注意,傅机就转头过来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咽了口唾沫,汪隼对傅机摇摇头,不是他在逞强,而是他真的不清楚自己怎么了,这种奇怪的不适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还有怀疑吧,将视线移开的傅机虽然没说,但不时往汪隼那边瞟一下的目光还是能说明问题的。
让自己的视线偏到边上去,不去看躺在那里冷冰冰的尸骨,汪隼才感觉稍微好受一点,还好他早晨没吃东西,不然真有可能吐出来!
又过了半个小时,苏法医和法医队的几位才从里面出来,看他们额头上的汗就知道这回的工作量有多大了。
“秦队、傅队,已经确定挖掘完毕了!”
有了苏洁的汇报,秦锋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对苏洁点头,“苏法医,辛苦你们了!”
苏洁摇头,“职责所在!”
秦锋:“那现在回去吧,尸骨信息分析和死者dna比对、身份确认还要你们继续幸苦!”
“好!”
交代完的苏洁和法医队的几位走过人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回到车上休息,而放着尸骨的担架也被很快抬上另一辆车。
又去对留在现场的警员交代几句后,秦锋大臂一挥表示收队离开,刑侦大队的警员绝大多数就开始快速上车,准备回队里去。
当汪隼跟在傅机后面上车前,秦队还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汪,跟着老傅多学点东西,说不定以后队里不少任务会交给你来干!老傅挺看重你的,我也相信他的眼光!”
哎?
这说法真是听得汪隼一愣一愣的,原本存在身体里的不适感都被他强行忽略了!
傅机看重我?说谁我都信,唯独那家伙不行,他一天到黑就知道看我笑话,想着法折腾我,哪有他这样看重人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却不能驳斥秦锋的话,只能点头。
笑着的秦锋又更用力地在他肩膀上拍一下,然后给他一个好似饱含深意的眼神,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就走了。
猩红午夜(9)
刑侦大队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异常,因为从611案件中牵扯出宁化区近十年来最重大的恶性案件。
将手上的文件放下,秦锋视线在会议室里扫一圈,确定该到的都到了,他开始说话。
“各位,现在进行611案件分析。”
听到秦锋的声音,在座各位都把手中的文件放下来,视线一齐朝秦锋看过去。
顿一下,秦锋继续说:“在今天之前,611案还只是一起杀人案,而从现在开始,611案已经与一年前的多起女性失踪案串联。”
“死者吴仁济有重大作案嫌疑,涉嫌杀害七名女性,大家先听听苏法医说明当前掌握的信息。”
被给予话语权,苏洁对秦锋点头后就开始说:“大家可以看到资料上的照片,死者尸体白骨化程度严重,已确定死亡时间最早的是在三年前,最晚的是一年前。”
“法医队现已将七名死者的dna与三年前到一年前立海市宁化、冬阳、封平三区总计57起女性失踪案的采集信息进行比对,其中有五人身份已经核实,还有两人怀疑是来自立海市周边地区,需要等信息到位后才能确认。”
已有五人身份确认,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点头的秦锋问一句:“苏法医,这七人的死因是什么?”
苏洁说:“都是钝器重击后颈部造成脊椎断裂致死,而且,据我的判断,受害人遭到重击都是快速死亡,如果在受害人遭受攻击后还有性侵行为发生的话,那就是说,凶手是在,奸尸!”
最后两个字从苏洁嘴里说出来,像是石头砸破玻璃般刺耳,与会的刑侦大队干部一同皱眉,会议室中原本凝重的气氛也在这时变得更加冰冷,凉飕飕的。
不到一分钟的沉默在此时也显得格外漫长,坐在会议室一角的汪隼还打了个寒颤,吸鼻子的他稍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接在苏洁后面,傅机开始说:“吴仁济现已死亡,杀人案的重点只能放在他的妻子苏兰身上,让前往吴家村的干警尽快把苏兰带回来接受调查。”
“另外,611案件的跟进也不能放松,现在汇总一下当前得到的案件线索……”
实际上,611案件的线索并不明确,调查的方向也只有傅机的推测,那就是杀害吴仁济的凶手很可能是被吴仁济在三年前到一年前间杀害的女性的亲属,但这样的推测是否准确还两说,可刑侦大队的人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查下去再说。
讨论结束,刑侦大队的各位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将611案件和与之串联的杀人案作为本年度头号大案,启动最高级响应程序。
最后一个从会议室出来,汪隼看着远天伸了个懒腰,嘴里打了个很长的哈欠,他从来都不喜欢开会,尤其是这种严肃的会议。
“阿隼!阿隼”
当汪隼正看着远方因611案件发怔时,耳边的叫声让他回过神,原来是他在刑侦大队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乔毅在叫他。
与汪隼那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平凡长相不同,着刑侦大队正装的乔毅倒是个帅哥,三七开的发型,挺有气质。
“嗯,怎么了?”
对汪隼神秘一笑,乔毅对他晃了晃手上的文件袋,“忘了,你昨天不是拜托我调查三个人的身份信息吗?我已经查到了!”
“哟,挺快嘛!”
听说乔毅已经查到那三个人的身份信息,汪隼喜上眉梢,伸手就要去拿文件袋,但被乔毅一下躲开了。
手背在汪隼胸口上敲两下,乔毅说:“嘿,你小子太没良心了吧,这就想拿走啊,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出来的。”
被乔毅出难题,汪隼就开始打哈哈,手臂一下搭到乔毅肩膀上,笑着说:“阿毅,你说咱们俩大学时就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都在一块处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还……”
“少来!”
用力把汪隼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捩下去,退开几步的乔毅笑着摇头,很清楚汪隼想说什么。
“阿隼,不是我说你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这不给我意思意思就说不过去吧!”
被死揪着这一茬,汪隼也无奈,看样子这一刀是跑不掉了,谁让乔毅这家伙成心想宰他呢,真是表面兄弟。
破罐破摔,汪隼也没什么好多说的,“成,你就直说吧,要我怎么跟你意思意思。”
见汪隼低头了,乔毅得意的笑,“嘿嘿,我的要求也不高,富舍居一顿饭,成不?”
“靠,你打土豪啊,富舍居是我这种工薪收入阶层吃得起的地方吗?”
“啧啧……满嘴跑火车,我昨天还看见你一副没吃饱的样子从富舍居出来,天知道你在里面吃了啥!”
完了!
简直想吐血,汪隼真没想到自己从富舍居出来会被乔毅撞见,这次富舍居大出血是板上钉钉,推不掉咯!
已经不想解释了,大出血就大出血吧,毕竟言语太苍白,汪隼:“成!成!成……上辈子欠了你的!说个时间,请你吃一顿,行了吧!”
“嘿嘿!够兄弟,先谢了!”
笑着走到汪隼边上,将文件袋拍在他胸口上的乔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心情真是格外舒畅。
你大爷的!
心里已经将乔毅喷的狗血淋头,汪隼只能抓紧手里的文件袋,这可是他大出血换来的资料,如果不能从这里面得到有用的信息,那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做贼心虚似的四处张望一下,确定周围没人的汪隼推门进到会议室里,还把门关上,然后到之前自己坐的角落坐下来,打开文件袋。
虽然乔毅坑爹了点,但办事还是靠谱的,他提供给乔毅的三个身份证号都收集到相当多的资料信息。
第一份:
张闯,男,40岁,已婚,立海市宁化区人,职业,华谊保洁公司客户经理……家庭住址,立海市宁化区榕溪东路……无犯罪记录……
第二份:
柯继轩,男,45岁,已婚,立海市封平区人,职业,畅爽酒吧老板……家庭住址,立海市封平区速艺路……无犯罪记录……
第三份:
李晓阳,男,42岁,已婚,冬青市人,职业,科达健身俱乐部教练……家庭住址,冬青市希望小区……无犯罪记录……
将这三份资料看完,手上已经在往回装的汪隼陷入沉思,直觉告诉他这三人中有一个和611案件有不小的关系,但仅从资料上看,他无法怀疑其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有必要去见见这三个人!”
有了这个想法时,汪隼的手机突然响了,被吓一跳的他马上接通,然后就听到傅机那命令的话音。
“马上到审讯室来,苏兰已经带回来了!”
“哦,好!”
简单的对话带起更高的效率,汪隼马上去审讯室,就看到秦锋、傅机都在这里,看着连接里头监控的大屏幕,对苏兰的审讯已经开始了。
看见汪隼进来,秦锋只是对他稍微点头示意就把更多注意力放到屏幕上,傅机更是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你丈夫是一年前开始办采砂场的吧!”
被女警官询问的苏兰是个长相普通的女人,身材也比较娇小瘦弱,是那种在家庭中多处在弱势地位、性格软弱的女人。
“嗯。”
被询问着,苏兰全程都不太敢和女警官对视,只有回答的时候才稍微有点声音。
“你丈夫在办采砂场前是干什么的?”
苏兰:“他,干过不少事情,装修队、养鱼……还有……摩的,他都干过。”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干摩的一行的?”
问题到了这里,汪隼精神高度集中,这一点关系到与611案串联的杀人案能否告破。
可是,苏兰沉默了,一直没说话。
等了一会儿,女警官再问:“请告诉我,你丈夫吴仁济是什么时候开始干摩的这一行的?”
沉默再三,她终于是嗓音压得极低地说话了,“他,他是在三年前开始干摩的的,干到一年前就不干了,去开了这个采砂场。”
“他干摩的赚了不少钱吗?”
“嗯,办采砂场的钱都是他自己掏的,没有借亲戚的。”
“干摩的这一行很赚钱吗?”
“不是很清楚,好像不太赚钱。”
“那他有搞摩的资质吗?”
“我,我不知道。”
“你没有过问吗?”
“没有……我不敢。”
听到这里,秦锋忍不住了,坐下去用话筒和里面的女警官直接对话,“宁薇,直接问院子的事。”
手指摁在耳机上,受意的宁薇对着监控点头,“你们家院子的门为什么锁上了?什么时候锁的?是谁锁的?”
又沉默了,苏兰两只手捂着脸,身体在颤粟着,稍后用压抑的嗓音说:“是他锁的……三年前就锁上了……他还不许我打开,不许我们从那里走。”
话音加重,宁薇在关键问题上给予她压力,“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门锁上?”
被追问,双手掩面的苏兰肩膀怂动,已经哭出来,“我……我……我不能说!”
“那,你们家院子里埋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像是电流被灌入体内,苏兰猛地直起身体,黑发披散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表情凝固,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宁薇。
隔着屏幕看到苏兰这副样子,汪隼都感觉背上发凉,苏兰这副样子像极了女鬼,看着太人,里面的宁薇倒一点也不怕,更大声地追问一句,“你们家院子里的七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如当头棒喝,苏兰的精神几乎崩溃,表情僵硬的脸大变,下一刻就大哭出声,“这都是……都是他干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
“我看到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了……看到他在院子里埋……尸体……但我不敢说……我不能说……他会打死我的……我真的不能说……”
“对不起……我不能说……我该死……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们……我真的对不起她们……”
哭嚎着,苏兰将头往审讯椅上撞,撞击的响声虽然不大,但好像在汪隼、秦锋这些人的耳边响起,格外清晰!
看着屏幕中宁薇去拉住苏兰,傅机吐了口气,说:“好了,吴仁济的杀人案到此为止了,变相自产自销了已经!”
点头,秦锋通过话筒对宁薇说:“宁薇,你先安抚苏兰的情绪,之后做个简单的记录就放她回去吧,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
抱着大哭不止的苏兰,宁薇的眼角处也有了泪水,得到秦锋的指示后,就对监控那边点头。
从审讯室离开,傅机看一眼略有所思的汪隼,就抬腿在他小腿上踢一下,“想什么呢?”
回过神,汪隼不满地盯一眼傅机,他的思绪被这家伙打断了!
“傅队,这件案子就这样了吗?”
“到此为止了,凶手吴仁济已经死了,之后就是向受害者家属陈述情况,进行善后。”
回答的人不是傅机,而是跟着出来的秦锋。
视线跟到秦锋脸上,汪隼问:“秦队,那这件事苏兰有责任吗?”
“这……”
这问题把秦锋问得是哑口无言。
在家庭中处于弱势地位的苏兰被胁迫隐瞒事情真相,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即使是从法理层面,也不能够期待苏兰有出面揭发吴仁济的可能性,她也是迫于无奈。
但如果她可以早日揭发吴仁济的罪行,受害者的数量肯定会有所减少,她的隐瞒间接导致了受害者数量增多,在道德上她是负罪的,估计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才会说自己对不起那些人。
“这不是她的错!”
傅机还是开口了,在秦锋说不出话时插一句进来。
听到这种论断,汪隼有点着急,“可是,受害者……”
“你想说的是受害者家属那边吧?”
他没说完,傅机就打断他,说出的话让他也是点头不止。
他心里也不认为这是苏兰的过错,但受害女性家属那边会怎么想就不清楚了,要万一他们想不开,将仇恨的矛头指向苏兰,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还真不好说,这种事情在以前还真不是没发生过!
傅机:“我们只能尽力给他们解释,向他们说明情况,争取他们的理解,如果他们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我们也无能为力。”
汪隼:“傅队,可这是不是……”
傅机:“你想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汪隼,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执法者,按照法律标准行事的人,人心这东西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猩红午夜(10)
从刑侦大队离开,汪隼感觉身体异常沉重,丝毫没有大案告破后的轻松,迈开步子好像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傅机之前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重复。
“你想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了?汪隼,你别忘了,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执法者,按照法律标准行事的人,人心这东西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被法律驱使,无能为力的工具吗?”
嘴里不自觉地喃喃着,他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悲哀,这话真是太讽刺了,却让他无从辩驳。
“什么驱使、什么工具啊?”
突然他边上出来个人,一只手拍在他肩上时还这样问一句。
瞥一眼,发现是那个要坑自己一顿饭的人乔毅,汪隼真是想揍他一拳,带他去富舍居搓一顿,汪隼怕是一年别想恢复元气了……
想到这件事上,汪隼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完犊子,乔毅给他的资料不见了!
懵了,他赶紧四处看看,结果发现资料袋真的不见了,不翼而飞啊!
“你在找啥?”
见汪隼这拍拍那摸摸的,乔毅挺好奇地看着他,然后神来之笔地问:“喂,别跟我说你把我给你资料弄没了!”
被他一语中的,汪隼也是有点佩服他,这家伙也是够厉害,竟然一下就猜了出来!
让自己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汪隼说:“恭喜你,你猜对了!噗”
他刚说完,乔毅就一拳打到他胸口上,一点力气都不留的,差点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这家伙太狠了!
一只手抓住汪隼的衣领,几乎要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乔毅怒气冲冲地斥责起来:“你这混蛋,你以为我找那些资料容易吗,说弄没就给我弄没了,快说,你刚才都给我死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打一拳还没缓过气呢,汪隼喘了好几口才能好好说话。
“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在会议室看了看,然后就被傅队叫去审讯室了。”
“快走,去找,肯定是被你落在会议室了!”
也不管汪隼怎么想,仗着自己比他高、力气比他大,乔毅就直接把他拖走,跑得飞快。
可惜,汪隼并没有把文件袋落在会议室,那里没有。
找了半天没找到,乔毅真是气得不行,“走!走!走!去审讯室!”
“好!好!好!”
这件事本就是自己的错,没话说,汪隼只能跟着乔毅一起去,结果被告知文件袋被交给傅队了。
“傅队现在在哪?”
“可能在他的办公室吧!”
审讯室里那个汪隼不熟的女警员是这样说的,然后汪隼又被乔毅拖走,到了傅机办公室门口。
站在汪隼边上,乔毅倒不敲门,还一只手从背后推汪隼向前,“你来敲!”
在刑侦大队,队长秦锋是比较好相处的,而副队长傅机就真的算了,他已经不是好不好相处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相处!
且不说那对好似时刻都在盯人的死鱼眼,还有太多时间过于严苛、尖锐的作风,单单他说话时那总是会让人感觉刺耳的音调就让许多下属给他打上“处不来”的标签,也就汪隼这种硬气不起来的家伙还能忍受。
一直对傅机存有畏惧,所以乔毅不太愿意跟他接触。
被这一路推推搡搡的,汪隼有点不爽,怎么敲个门也要他代劳,乔毅这家伙莫不是没长手?
“自己敲!”
“你敲!”
“自己敲!”
“你敲!”
“我不敲!”
“你敲不敲?”
“我就不敲!”
“你……”
“你们在这干嘛?”
两人正吵着,傅机那神出鬼没的嗓音突然在边上出现,把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
表情一凝,汪隼和乔毅转过来面对傅机,面上带着尴尬的笑。
乔毅先说话,“啊,原来是傅队啊,汪隼正有点事找您呢!”
说着,他的手表示提醒地从后面往汪隼背上捶一拳,忘记减力道的拳头差点把汪隼捶得吐血。
在汪隼剧烈咳嗽时,傅机的视线从乔毅脸上移过来,问:“有事找我?”
看着傅机,注意到他还是那副嘴角叼着烟的样子,但腋下多夹了个文件袋,汪隼就基本确定这是自己掉的。
视线盯在文件袋上,点着头的汪隼说:“傅队,我掉了个文件袋,被交到你这里了。”
一听这话,傅机那对死鱼眼在他和乔毅脸上扫一下,然后诡异地笑了,“哟,你说这是你掉的?有证据吗?”
你大爷!
汪隼都想揍他了,这家伙明摆着是没事找事!
心里有火气还没办法宣泄,还只能尴尬笑笑,汪隼说:“傅队,别开玩笑了,赶紧给我吧!”
说着,他就对傅机伸手,然后傅机就让他大跌眼镜地把烟灰抖在他手心里,好在烟灰落下时已经快速冷却,不然还烫手。
正宗的,你是我的烟灰,把你捧在手心里!
呸!
“谁跟你开玩笑啊!”
傅机突然不笑了,说着严肃的话,真是倔强了起来,让汪隼想吐血,这样皮一下你很开心吗?
没义气,二五仔,看出来傅机真是成心找汪隼的茬,乔毅就拍了一下汪隼肩膀,笑着说:“傅队,我是被这小子拉来的,反正是他有事跟您说,我先走了!”
“嗯!”
傅机这家伙单纯就是喜欢折腾汪隼,乔毅要走,他拦都不拦一下的。
被傅机放过,乔毅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工夫就在楼道的拐角处消失不见。
吸一口烟,傅机从边上推开门进去,“进来。”
其实不太想进傅机办公室的,但想到文件袋还在他手上,汪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在椅子上坐下,烟摁在烟灰缸里,文件袋扔到桌上,傅机问:“这个文件袋是队里的东西,说吧,里面有什么?”
“这……”
汪隼很尴尬,关于那个男生,还有鸿业宾馆302房的事情,他不太想告诉傅机,因为这些还都在迷雾之中,完全没有依据。
其次,汪隼心里也不是这样想的,傅机这家伙一直在折腾他好不好?有这种线索他应该先告诉傅机吗?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他情愿告诉秦锋都不告诉傅机!
见汪隼不说话,傅机皱眉,两只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还眯得更小,透露出危险的光芒。
“不说话?你小子该不会是要从队里偷重要资料出去吧!”
说着,他把文件袋重新拿起来,还做出一副要打开来看的样子。
这家伙够狠,给汪隼扣帽子也是扣的大,从队里偷重要资料出去,这罪名可是要判刑的,汪隼可没想年纪轻轻就进去吃牢饭。
“不是重要资料!”
“那是什么?”
“这……”
心情比较狂躁,汪隼很难受,傅机这家伙为什么非要追问呢,稍微给点信任不好吗,大家同事一场,见面可是经常的,再说了,他看起来有半点不法分子的样子吗?
在他纠结的过程中,傅机又将文件袋扔回桌上,两只眼睛盯着他,想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被盯得上火,就在汪隼几乎想一步上前,抢过来桌上的文件袋就跑时,傅机笑了,笑得让汪隼感觉背上发毛。
“哈哈,好了,瞧把你吓的,跟你开个玩笑!”
笑你妹,我日你先人!
汪隼真是无语了,这货到底是什么扭曲的性格,这样好玩吗?
见汪隼无动于衷,傅机笑着问:“怎么了,不要这个了?”
说着,他还把文件袋拿起来朝汪隼那边递过去,但那种玩味的神情让汪隼感觉有点不对劲。
“拿去吧,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我不认为你这小子有瞎搞的胆子。”
呸!他真是变着法地损我啊!
接过来文件袋,汪隼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真是只有摸到实物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点的安稳。
“傅队,那我先走了!”
“嗯,走吧,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对傅机点头,汪隼转身要走,这时候想起来那家伙抖下来的烟灰还在手心里,就只能转回来,然后把烟灰弄到桌上的烟灰缸里。
“这回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
就像赶小鸡一样,傅机对汪隼直挥手,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
出了门,带上门,确定傅机的目光已经无法直接盯在自己背上,汪隼松了口气,肩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担,舒服多了!
资料已经拿回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按照资料上的记录去走访那三个在302住过的人。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个叫张闯,就是立海市宁化区人,毫无疑问是第一个走访人选,至于后面的两个以后再安排时间。
华谊保洁公司,在宁化区还算是知名度比较高的一家公司,能在这里当个客户经理,这个张闯月收多半不会太低。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前台的漂亮小姑娘这样问他,脸上笑容很职业,和鸿业宾馆的女柜员一样。
“我找你们客户经理,张闯。”
听到说张闯,小姑娘表情变了一点,笑得更灿烂,“哦,找张经理啊,请问您有预约吗?”
不愧是地方上的大公司,就喜欢玩这套!
心里在吐槽,汪隼问她:“没有预约就不能见吗?”
小姑娘点头,“没错,张经理每天业务很多的,没有预约他排不出来时间。”
“好吧!”
人家小姑娘已经这样说了,汪隼只能将杀手锏祭出来,把自己的证件给她看。
“不好意思,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现在有与案件相关的事情想找你们张闯经理核实,还请让他来和我面谈。”
看到这个,小姑娘顿时慌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刚参加工作,这种情况肯定是第一次遇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联系张经理!”
她立刻用前台的电话进行联系,然后就得到了带汪隼去见张闯的指示。
“请跟我来,我带您去见张经理!”
然后,汪隼就见到了张闯,一个长得有点胖的男人。
露出和善笑容,等汪隼进来,张闯马上让前台的小姑娘回去,而他那身材还不错的女秘书笑着给汪隼递过来茶。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汪隼,你就是张闯张经理吧!”
“没错、没错,我就是张闯!”
“张经理,百忙之中过来叨扰,先说声抱歉!”
“不碍事、不碍事,反正我也挺闲的!”
听到他说这话,汪隼真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刚才前台的小姑娘还说他很忙,要预约来着,也是够了。
在张闯说话时,汪隼视线在这个办公室里扫一圈,看到放在高档办公桌上写着“客户经理张闯”的身份牌,还有和面前这人没差的照片后,他才确定了张闯的身份。
不是来聊天的,在张闯请他坐下后,汪隼就直说了。
“张经理,我也不废话,请你如实告诉我,这一个星期里,你是不是在鸿业宾馆302房住过?”
“啊!”
有点吃惊,很明显他没想到汪隼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表情有点难看的他目光总是往一边的女秘书身上瞟,而女秘书的表情也很不自然,这让汪隼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觉,没搞好这一趟白跑了!
鸿业宾馆那边的记录显示,有三个人在一个星期内住了302,两个人住了三天,还有一个人只住了一天,如果是张闯住了一天,再加上他的女秘书,这是发生了啥不就很明显了吗?
在张闯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时,汪隼主动问:“你在鸿业宾馆住了多久?”
“一天,不对,就一晚上的事!”
张闯赶紧这样说,很慌。
而听到这话的汪隼已经想哭了,果然是这样,这一趟注定不会有收获了!
“我记得你家就在榕溪东路吧,为什么要去宾馆住呢?”
“这……我……我和老婆闹了点矛盾……被她从家里赶了出去……就……就只能在宾馆对付一夜了!”
眼神游离、表情极不自然的张闯更尴尬了,女秘书也是相当尴尬,这很明显是在瞎掰的话也让汪隼没办法再继续问这个问题。
“那之后呢,你晚上都是回家住吗?”
“是啊,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
“好了,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打扰了!”
说完,汪隼就在张闯和女秘书那怪异的目光中快速离开,他的目的只是确定张闯和611案件有没有联系,而张闯的私生活什么的可不归他管!
从华谊宝洁公司离开,他径直回家躺着,心里有点无语。
没想到那个张闯跑到鸿业宾馆开房只是为了跟女秘书干那啥,真是应了句老话,有事秘书干,没事那啥的!
不过,这样也好,已经排除掉这一个,接下来去找立海市封平区那个谁就行了!
心里计划着,一下子想起不起来第二个目标叫什么名字,汪隼就把文件袋打开看,然后他彻底无语了。
这个竟然不是乔毅交给他的资料,而是611案吴仁济的尸检报告!
靠,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傅机将资料交给自己时脸上玩味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感情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是在玩他。
不过,他也发觉自己真是太蠢了,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不知道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呢,看到一模一样的文件袋就傻乎乎地当成是真的,结果被人蒙了吧……
尸检报告塞回去,文件袋也扔到一边,汪隼感觉有点烦,想给个傅机电话,但摸出手机又突然不想打了,因为这时候给傅机打电话也没用,还是回头直接去找他要比较实际。
那三个人的事情先扔到一边,汪隼准备把那个男生的下半身照片翻出来看看,这是第二出路,最好尽快搞清楚这个男生的真实身份,虽然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没有用!
可摸出来的手机使劲摁了摁,屏幕却始终不亮,好像是电量已经耗竭,没办法,他去拿来充电器插上,但半天还是没反应!
“什么鬼?充电器坏了?还是手机坏了?”
满心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哀,汪隼使劲折腾一番,然后发现,原来是停电了……
猩红午夜(11)
目送汪隼离开的傅机很快从办公桌抽屉里摸出来一个和交给汪隼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袋,夹在腋下就出去找秦锋。
“有事吗?”
正在看文件的秦锋抬起头扫了一眼敲门后就直接进来的傅机,张口问,对于傅机这种敲门直接进的做法,他早就习惯了。
点着头的傅机径直走到办公桌前面,将文件袋抽出来放到他面前,“帮我调查一下这里面的三个人,重点关注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的行动。”
“嚯~”
略微眯起来的双眼中透露出疑虑的秦锋皱了下眉,伸手过去将文件袋拿过来,同时问:“怎么,这又是从什么地方搞来的消息?”
“汪隼那小子搞到的,看他挺上心的,就顺道查查看!”
傅机这漫不经心的说法对秦锋没有太多作用,把文件袋打开的他粗略将资料扫了一眼。
“行吧,这事我记下了,回头让人去查查看!”
熟稔的动作将文件袋闭上,放到抽屉里,秦锋跟着摸出来另一份文件袋,放在桌子上推到傅机面前,“这是已经匹配出来的六名受害人的亲属关系,还有一个应该也不是我们立海临近地区的,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会议的时候还只匹配出来五个,现在就有六个了,法医队的工作效率还真让人敬佩。
拿起来文件袋夹到腋下的傅机不准备在这里看,转身就走,“等我回头看完了,再给你说说看法。”
“嗯!”
看着傅机踱步出门的背影,秦锋没忍住说了句,“等这个案子结束,叫上小琴,去我家吃顿饭吧,你们很久没来了!”
脚步顿住的傅机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还加快脚步从这里出去。
“到时候再说。”
从秦锋办公室离开的他直径回到自己那边,在椅子上坐下后习惯性地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然后将那个文件袋打开,一页一页地翻看受害者的详细信息。
李丽雯
17岁,尚昌市人,尚昌市第一高中高二学生,于一年前前往立海市途中失踪,父亲李富荣、母亲吴洋,均为立海市外来务工人员,父母现居立海市冬阳区南十字町。
张佳佳
21岁,立海市宁化区人,宁化区鑫鑫路莉莉美容院美发师,于两年前前往彭华市旅游途中失踪,父亲张毅、母亲苏艺欢,父母离异,父亲现居立海市宁化区胜利小区,母亲现居冬青市。
张蕊
24岁,立海市封平区人,封平区洋子小学语文教师,于两年前外出时失踪,父亲张铁、母亲方欣,父亲现居北宁市,母亲一年前病逝。
刘潇
23岁,立海市封平区人,封平区立信商场经理,于一年前外出时失踪,父亲刘国栋、母亲钱雅丽,母亲钱雅丽病逝多年,父亲刘国栋半年前车祸身亡。
……
都看完了,刚点上的烟也吸到最后一口,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的他陷入思索,烟雾也缓缓从嘴里飘出来。
从业多年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凶手很有可能在这些人里,只是他无法跨过杀人动机这一关,杀掉吴仁济还可以理解,但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违和感让他忍不住抬手挠头,然后再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边吞云吐雾,边继续梳理这件案子的关节。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往烟盒里探进去的手指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根,这才从椅子上起来的他活动着僵硬的身体,从办公室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和正好从另一边出来的秦锋撞上,只见秦锋抖抖手上的文件袋,“我去趟档案室,然后去吃晚饭,你呢?”
烟盒和手一并塞到衣兜里,傅机点头,“一起走吧,我也准备去吃晚饭。”
两人并肩走着,秦锋说:“受害者家属那边已经通知到了,应该明天就会过来!你这边怎么样?”
摇着头的傅机眉头不由自主拧成一团,“不太好,直觉告诉我凶手肯定在这些人里,但又有地方不太对劲,很奇怪!”
长久的搭档关系让秦锋不会去质疑傅机的直觉,但他也不会因为这层关系丧失自己的底线,“就等明天他们过来再详细调查一下,只要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后面的事就顺水推舟了!”
“顺水推舟,嗯,希望如此吧!”
不知以何种心情感慨后,傅机不再说话,等放完了档案的秦锋从档案室出来,他突然问了句,“不是有一个受害者的父母都离世了吗?明天是她哪位亲属过来?”
略作思考的秦锋边走边说,“通知到的是她叔叔,但明天会不会是他过来就不好说。”
傅机点着头,再度陷入思索,对这一幕习以为常的秦锋没有打扰他,只是在边上安静地走着。
简单地解决晚饭问题后,两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再度投入到工作中。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的汪隼急匆匆地赶到刑侦大队,但因为来得太早而没能进傅机办公室的门,就只能找个地方等他出来,这一等不要紧,倒还把自己给等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傅机已经在他面前。
“睡得舒服吗?”
扭扭脖子的他看着傅机那面无表情的脸,不由苦笑,在椅子上坐着睡怎么可能舒服!
本想这么回答来着,但突然想起来事情的他猛地站起来,“傅队,昨天的文件袋是不是拿错了?”
说着,他转身准备去拿放在边上的文件袋,结果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哎!文件袋呢?”
目光四处扫视,就看到傅机手上拿着一个,不用说,肯定是他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拿走了。
被汪隼那无语眼神盯着的傅机耸耸肩,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旋即把文件袋递过去,“我问你,你查那三个人的信息,想干嘛?”
伸手接过袋子的汪隼楞了一下,这个问题就让他非常为难,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来,“有点在意……”
“在意什么?”
和汪隼相处,傅机几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嗯,就是……”
被傅机那对死鱼眼紧盯着,简直都要炸毛的汪隼都想转身跑了,可偏偏被抓住了问题。
“就是什么?”
在傅机的一再追问几乎压倒他的心理防线时,从一边走过来的秦锋打破这局面。
“受害者家属已经过来了,你们要跟着去见见吗?”
“去去去!当然要去!”
说着话的汪隼已经在怂恿秦锋走,这一幕让傅机嘴角不由抖了抖,但他也没有追究,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到时,接待室里坐了差不多十个中年男女,注意到有人过来的他们将满是询问意味的视线投过去。
露出温和表情的秦锋主动迎上去,“你们好,我是立海市刑侦大队的队长,我叫秦锋!”
傅机紧随其后,“我是副队长,傅机!”
没有说话余地的汪隼就在边上站着,目光扫过这些人时,他有些意外并没有在这些人脸上捕捉到明显的悲伤情绪,可能对于已经失踪了好几年的孩子,他们心里已经接受了孩子无法生还的事实,也可能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
“把我们叫过来说有我们家孩子的消息了,是真的吗?”
寒暄之后,和妻子一起来的李丽雯的父亲李富荣率先提出问题,相比于对接受未知信息的恐惧,他更加迫切孩子的现状。
注意到其他人眼中跟着流露出的急切,秦锋心里不由叹息一声,长久的期望与现在的急切只能换来死讯,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此了。
“是真的,只不过我们确定的是……死讯。很抱歉没能更早找到她们!”
说着,秦锋对受害者家属低下头。
不管是何种情况,未能制止犯罪,未能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是失职!
听到秦锋的道歉,这些人明显愣住了,在场的母亲们脑子里接受现实后,不由泪水涌出,一度掩面痛哭。
缓缓吐一口气的汪隼也不由产生心酸感,将目光转到一边去,不再看他们。
“逝者已矣,还请节哀!”
“赔偿问题后面会有人联系……”
“我不要赔偿,我只想知道凶手抓到了吗?”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秦锋说话时插进来,汪隼不由转过去看他,那是一个人过来的男人,此时他显得很冷静,脸上甚至是看不到悲戚。
早就料到会有这种问题的秦锋看着男人,回答说:“凶手已经在一起凶杀案中丧生了!”
“死了?就这样便宜他了?”
男人那冰冷的目光看着秦锋,话语就像一柄利剑要将在场所有人的胸膛刨开。
秦锋不由皱了下眉头,“后面会清算凶手的遗产进行赔偿!”
男人冷笑着,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
“要什么赔偿!要赔偿有什么用!女儿失踪的这两年,你知道我们家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老婆身体不好,受打击后一病不起,没一年人就走了,老娘也受刺激精神变得不太正常,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为了找女儿,我工作也丢了,家里房子也卖了!”
“现在,你跟我说孩子没了,凶手也死了,赔偿点钱就完事了,我要这钱有什么用,这个家已经没了!没了,你懂吗!”
情绪失控的男人吼叫着,最终泪水溢出眼眶。
身体颤抖着的秦锋深吸一口气,只能无力地再向男人躬身致歉,“事已至此,还请节哀!”
“呵呵~哈哈~节哀!是该节哀啊!呵呵~”
癫狂般哭着笑着的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目光在接待室里扫一圈后,冷笑着离开了。
猩红午夜(12)
当被男人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时,汪隼不由身体紧了紧,一股不知名的冷意从脚底板直冲上天灵盖。
看着想要离开的男人往接待室大门走过去,他下意识抬了抬脚,但还是没有往前踩下去。
“就这样,让他走了?”
他总感觉就这样让这男人离开不太好。
傅机听到了他的低语,不由斜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能把他关在这里吗?”
汪隼无言以对。
“只希望别闹出事情来!”
跟着秦锋离开时,他心里不由这样念叨着,而傅机留下来和家属们接触,了解情况。
快到中午休息时间,傅机来到秦锋的办公室,愁容满面。
“怎么了,不顺利?”
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下去,傅机马上给自己点上烟,等吸了一大口才回答秦锋的问题。
“有麻烦了,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现在只能等最后一个受害者的信息核对出来!”
这话让秦锋不由脸上挂不住,把调查方向转到受害者家属身上总是那么违和,“不会这么巧就是最后一个吧!如果最后一个也不是呢?”
清楚老伙计在想什么的傅机不由冷笑,“如果最后一个不是,那我们就麻烦了!目前可是没有任何指向性线索的,也难怪这种恶性案件会一直没破!”
说到这里,对视着的两人没再开口,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香烟的烟雾飘起、散开。
许久,指尖的香烟燃烧到末端,傅机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完美的犯罪,我们的调查一定有地方疏忽了,我待会儿去找苏法医聊聊,然后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另外,你让人去把采砂场周边地区的监控录像再查一遍,扩大范围,把时间段也拉长一个小时,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可疑车辆出现,还有,采砂场边上的河流下游也派人去看看,凶手把吴仁济的衣物带走的可能性很低,我怀疑是直接抛到河里去了!”
见傅机又恢复了平时的锐利,秦锋不由微笑。
“行,我待会儿就让人再查一遍!”
“好。”
交代完的傅机从这边离开,秦锋很快也出去了。
另一边,从傅机手中拿回资料的汪隼在大队里待到下班后还要继续自己调查,乘车前往封平区速艺路,畅爽酒吧,在鸿业宾馆租住过的第二人柯继轩就是这里的老板。
“柯继轩,男,45岁,已婚,立海市封平区人,畅爽酒吧老板,重组家庭,膝下一儿一女……”
边走着的汪隼嘴上念叨着对方的个人信息,熟悉对手的情报才能在言语交锋时抓住其破绽,这是他大学老师传授给他的经验。
对着地址,他很快来到挂着led灯装饰,正闪烁着“畅爽酒吧”四个字和一个喵咪图案的酒吧前,因为这会儿还没天黑,已经亮起的装饰灯光并不显眼。
“就是这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在清脆的铃铛声中推门进去。
因为时间关系,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要冷清很多,悠闲的旋律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目光所及只有穿着白色长袖衬衣、粉黑色条纹西装马甲,打着黑色领结的调酒师和一对年轻情侣。
正在擦着高脚杯的调酒师漫不经心地看了汪隼一眼,目光就立即回到自己的工作上,而那对年轻情侣更是目光都没有从彼此身上离开过,正笑着低声说着什么。
有些意外这里的环境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好,汪隼到吧台边上坐下来,对调酒师挥挥手,还擦着杯子的调酒师往他这边转过来,“先生,现在还没到营业时间,如果你想要酒,还请等一个小时再来!”
本身就不是来喝酒的汪隼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他摇了摇头,“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想见见你们老板,柯继轩!”
单边眉毛挑起的调酒师眼中流露出疑惑,顿了顿说:“我就是这里的老板,柯继轩,你找我有事?”
“你就是老板?”
有些惊讶的汪隼仔细看看这个调酒师,马上在心里将他的长相和在身份证上看到的照片对上了,确实是本人。
不动声色地掏出自己的身份卡推到柯继轩面前,汪隼微微一笑,“方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吗?”
目光停留在身份卡上许久,缓缓将手中杯子放下的柯继轩点了点头,转身朝里面喊了一句,“茉莉,我这边有客人,你出来看着!”
“好的继轩哥,我马上出来!”
里面马上飞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多半是酒吧里的雇员。
确定没问题,对汪隼做了个请的手势,柯继轩轻轻点头,“请跟我来!”
两人去了酒吧没人的二楼,坐下后,汪隼再度自我介绍,“我是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的调查顾问,汪隼,柯继轩先生,冒昧打扰了!”
柯继轩表示不碍事地摇摇头,“汪隼警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汪隼点头,单刀直入地问:“柯先生,你上个星期是不是在鸿业宾馆租住过?你的酒吧就在这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在那里住三天,方便透露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柯继轩明显楞了一下,然后解释说:“我没有在那里住,那房间是给我妹妹开的,她在那边找工作,我店里也不方便她住,就给她安排到那边去了。”
回答让汪隼有些意外,他接着问:“方便给我你妹妹的联系方式吗?可以的话,我想跟她确定一下。”
笑笑的柯继轩掏出自己的手机来,“不用麻烦了,我现在打给她,你有问题就直接问她,可以吗?”
“可以。”
得到汪隼的肯定,柯继轩马上给妹妹柯宣玲拨过去。
“宣玲,有个警官有事情要跟你确认,我把电话给他了!”
说完,柯继轩把手机递给汪隼。
微笑着对柯继轩点头,汪隼接过来,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警官先生是么,你有什么想问的?”
顿了片刻的汪隼问:“柯小姐,上个星期你是不是在鸿业宾馆住了三天?”
“是啊!怎么了?”
“是用谁的身份证开的房呢?”
“我哥帮我开的,我这边工作谈妥后,我就叫他来把房间退了!”
捕捉到字眼的汪隼继续问:“柯小姐,你现在是在宁化区工作吗?”
“没错!宁化区丰通物流的仓库管理员,才上班没几天。”
“租住的那几天,你都做了些什么?”
“三天都是丰通物流这边,这里的应聘有考核,我一整个白天都在这里,晚上筋疲力尽地回去,倒头就睡了!”
“那你现在住哪?”
“丰通物流的员工宿舍!”
“好的,柯小姐,谢谢你帮忙!”
“不客气,这样就好了?”
“没错,已经可以了!”
一通问答后,汪隼主动结束对话。
柯继轩和柯宣玲说的话是相互印证,如果不是两人串通的话,那多半就是事实,接下来只需要去柯宣玲工作的地方确认就可以了。
把手机还给柯继轩,汪隼表示感谢后又例行公事地对柯继轩提问案件发生的时间他在干嘛,但并没有从柯继轩的回答中发现疑点,姑且排除柯继轩嫌疑,汪隼选择离开,而送他出去的柯继轩在楼梯上没忍住问了一句。
“汪警官,我妹妹她应该没卷到什么案子里吧?”
看着他那慌张的神情,汪隼安慰他,说:“如果你妹妹说的都是实话,那这件事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之后我会去确认的。”
哪怕不是保证,这也让柯继轩松了口气。
从畅爽酒吧离开后,返回宁化区的汪隼直接找到了丰通物流公司,人力资源的主管确认了柯宣玲说的话,而且也查到了案发时柯宣玲的不在场证明,接下来就只剩下冬青市的李晓阳。
回家的路上,想到对方住在冬青市汪隼不免有些难受,手从兜里掏出那写着302的广告,心情复杂,为了确认这种不知道有没有价值的信息还要往冬青市跑一趟,总是感觉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奇怪。
正当他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傅机那边打电话过来。
“喂,傅队?”
汪隼才刚出声,那熟悉且刺耳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明天早上七点,苏艺公园碰头,跟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哎,知道了。”
交代完就把电话挂了,傅机一直都是这么雷厉风行的,而放下手机后只能无奈笑笑的汪隼加快脚步回家。
走到家门前,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涌上惊讶的同时快步迎过去。
“老师?”
汪隼的声音让这身影转过来,看到那张与记忆中并无两样的脸孔,汪隼不由露出笑容。
“孙老师,真的是您啊!你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这人是汪隼大学时的授业恩师,主攻行为心理学、犯罪心理学、心理侧写方向的教授,孙国传,汪隼毕业后会进到刑侦大队当顾问也有他推荐的因素。
看到汪隼的孙国传也露出微笑,皱纹让那对眯起来的眼睛显得非常小,“我来这边办事的,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住在这里,就顺道来你这看看!”
汪隼马上开门把老师请进去,两人继续聊着。
“汪隼啊,你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吧!”
脸上不由多出些追忆的情绪,汪隼苦笑着。
“是啊!一转眼都快毕业一年了,有时候念叨着是该回学校看看老师的,但又感觉还没到回学校看看的时候……来,老师您喝水!”
接下汪隼递过来的矿泉水,孙国传目光四处看看,调笑着说:“你住的还真是简便啊!”
挠着头的汪隼也跟着笑笑,说:“我这也没什么要用的东西,就一切从简了,毕竟白天基本上都在外面跑,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回来。”
“跟你在学校的时候一个样!”
随手把矿泉水放到地上,孙国传继续说:“这段时间还好吗?工作、生活都适应吗?”
关怀的话语让汪隼心中升起暖意,他点头,“都还好,队里的人都还挺照顾我的,只是有时候会有比较棘手的案子,挺头痛的!”
孙国传笑着点头,汪隼说的这些东西都在他意料之中,“你还适应就好,当时你的毕业出路可是让我愁掉了不少头发,推荐你来这边也是半推半就的,总怕你不习惯!”
在汪隼读书的时候,孙国传老师可是给他不少关照,这份心意他也一直记在心里。
“让老师费心了!”
孙国传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太记在心上。
之后两人又聊了些近况,然后汪隼送孙国传老师离开。
猩红午夜(13)
另一边,傅机和秦锋的调查陷入困境,不管是重新调查监控录像,还是派人去河下游的管理站都没有取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苏洁法医那边传来好消息,最后一名受害者的身份与夏海市的一起失踪报案匹配上了。
联系受害人家属、安排与受害人家属见面都需要时间,案件的侦察进度只能暂时停在这里。
“对了,老傅,你给的资料我让人去查了!”
放下资料的秦锋如此说着,抬起头看见傅机那烟雾缭绕的样子,不忍皱了皱眉。
夹着烟的手指从嘴唇上移开,视线盯着天花板的傅机缓缓从鼻孔中喷出烟雾,“怎么说?”
秦锋:“你是不是烟瘾太重了?之前也没像现在抽的这么狠吧!”
“嗯?”
答非所问让傅机盯他一眼,视线跟着落在指尖还在烧着的烟上,没有意义地笑了笑,“这样可以让脑子更加清醒!这个无所谓,查到什么了?”
仍是不满地皱着眉头,秦锋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没有查到什么!他们这段时间都在正常工作,在宁化区与封平区的那两位都有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更别说冬青市的那个压根就没到咱们立海来!”
“虽然不知道根据,但你如果怀疑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番话听得傅机好一阵无语,先转头把烟灰抖到烟灰缸里,他才抬头问:“老秦,话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怀疑他们了?”
此言一出,轮到秦锋发愣了,“你没说过吗?”
翻了个眼白,傅机:“我只是说汪隼那小子在调查这三个人,让你顺道帮着查查看,没错吧!”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秦锋无奈了,“你这话听着就让人怀疑吧!”
耸耸肩表示这锅压根就甩不到自己头上,傅机不再纠结,“我也不知道那小子为什么查那三个人,就是有点好奇!算了,不说他了,还是说案子吧!查到现在,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往什么方向走?”
这个问题真把秦锋问住了,如果这个案子真的这么好找到侦查方向,那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杀人案就不会变成悬案。
“难啊!这次的对手太狡猾了!”
秦锋叹气着如此说着,“受害人尸体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分尸现场也没有留下有效的物证,地点也选在没有任何监控设施的河边上……杀人分尸,做这么精密的事情,感觉就像是个外科医生……”
傅机插话进来打断秦锋。
“我问你,如果是你凶手,你会把受害人的衣服和分尸时用的手套、刀具带走吗?”
“当然不会!”
秦锋几乎没有思考就这样回答。
“带走多麻烦,况且不能保证带着这东西会不会遇到事情,如果我是凶手,肯定要在完事后马上处理掉!”
“很好!”
点头称赞秦锋的判断,傅机继续说:“我们在采砂场里没有发现可疑的衣物,也没有发现衣物燃烧留下的痕迹,那凶手还能有哪些处理方式?”
一怔,秦锋立即了解傅机想表达的意思,“丢到河里!而且,很可能是装好重物,沉到河底!”
咧嘴一笑的傅机眼中燃起不一样的光芒,“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河下游有管理站会拦下河上的漂浮物,清楚这一点的凶手是不太可能直接把衣物和手套扔到水里,这样的话,就只有沉到河底这一条路可以走!”
感觉这推断非常有可行性,秦锋说:“那明天我就找几个专业潜水员过来打捞!”
傅机:“最好多找几个,工作量可能会比我们想象得更大!”
第二天早上七点,汪隼在苏艺公园等到了准时到的傅机。
远远地看见汪隼,傅机就冲他摆摆手,“来了!走,去采砂场!”
“哦!”
一路上都很沉默,快到了的时候,傅机说:“上次的事你还没回答我,你调查那三个人的信息干嘛?”
又来了!
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的汪隼只能将视线看到别处,“我其实也不知道我查他们干嘛,就是有点在意,也许会查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嚯~”
意味不明的目光瞥了汪隼一眼,傅机马上看回前方,“我让老秦查了一下,那三个人这段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所在地活动,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嗯?”
听到傅机说让秦锋帮忙查了一下,汪隼还怔住了,后知后觉地理解傅机说的话后,他猛地停在原地,表情非常奇妙。
注意到汪隼没跟着走,停下来的傅机转头看他,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凝视着傅机,汪隼追问:“傅队,你是说那个在冬青市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冬青市吗?”
并不觉得自己语言表述有问题,傅机不明白汪隼为什么要确认一遍,但他明显能感觉到汪隼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老秦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汪隼:“傅队,如果我说那个冬青市的李晓阳就在上周还用身份证在鸿业宾馆开了间房,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目光骤然一凝,难言的尖锐感出现在傅机的脸上,他反问:“这是你从鸿业宾馆拿到的信息?”
“没错!”
傅机:“那说明这个李晓阳的身份证很可能被人冒用了!那冒用身份证租房的那个人就很有问题了!”
这就是302想要传达的信息吧!
确认这件事的汪隼感觉很奇妙,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哪怕有过这东西可能会和案件或是什么有关的想法,可当被证实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不真实的感觉。
“最好是确认一下那个叫李晓阳的是不是身份证掉了还没去挂失,或者说他是自己把身份证借给了某人!”
傅机点头,脸上饶有兴味的神情很明显,“我回头跟老秦说一下!不过,这件事跟611案子有关系吗?”
“不知道。”
汪隼摇头非常直接。
“行吧!”
也没追究价值,傅机不再问。
这时,两人到了采砂场,原先的封锁线已经被撤掉,载着潜水设备的车辆从大门开进去。
“要重新排查案发现场吗?”
汪隼是这样以为的。
傅机说:“河里可能有我们在找的东西!”
汪隼:“你是说凶手有可能把作案工具和受害人的衣物沉到河里了?”
傅机点头,“没错,有这种可能!”
汪隼没有说话,他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凶手既然能把案件操作的如此精密,那会在这种问题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相对于无法排除风险的“沉到河里”的处理方式,把衣物烧掉、把凶器藏起来,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更安全吧,除了案发现场,在其他地方看到刀和被焚烧的衣物,谁都不会第一时间把它们和一次犯罪联系起来吧!
还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秦锋看到他们两个过来后,就对他们招了招手。
傅机加快脚步过去,汪隼跟上他。
“准备得怎么样了?”
扫一眼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运的同事们,傅机如此问一句。
“快了,人马上就到了!”
秦锋正说话,门口那边又来了一辆车,开到这边停下后下来五个年轻男人,为首的跟秦锋打了声招呼。
等秦锋跟他们交代相关事情后,这些人开始穿戴上潜水设备,然后从租来的船上下水,进行探索。
感觉在这边等着并没有太大意义,傅机转头对汪隼说:“跟我去转转?”
带着好奇味道的目光从河面上收回来,汪隼看着傅机,本想拒绝,但这话没说出口。
“老秦,我们去周围转转!”
傅机跟秦锋打声招呼。
注意力全在潜水员身上的秦锋都没看他,只是摆摆手,“去吧!去吧!有发现的话,我通知你!”
“行。”
跟汪隼往采砂场厂房走时,傅机对他问了一句,目光也往他脸上瞥了一下,轻笑着,“怎么,对潜水感兴趣?”
“还好吧!”
有些心虚的汪隼没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他本身是个旱鸭子,都没去过游泳池,但对于潜水这种事还是有些兴趣的。
“呵呵!”
察觉到汪隼对答中的敷衍,冷笑了一声的傅机不再说话,这让汪隼有点摸不着头脑。
江镇采砂场的占地面积还是非常大的,以至于汪隼和傅机只是绕着存放黄沙和采砂机器的库房走一圈也走了好一会儿。
目光一直在库房打探着,汪隼问:“傅队,这里连一个摄像头都没装吗?怎么说也是一个库房吧!”
犯了烟瘾的傅机正从口袋里掏烟,听到问题的他动作顿了一下,回答说:“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东西要不是单价不值钱,要不就是不好搬运,没有哪个贼会不开眼到光顾这里!既然没什么好偷的,他嫌麻烦不装摄像头就不难理解了!”
“他是舒服了,出了事,我们可就麻烦了!”
苦恼着案件进展的汪隼没忍住这样叹了一声,不曾想换来傅机的嘲讽。
只见他嘴里吐出烟雾,冷笑着说:“你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摄像头能解决的事吗?凶手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甚至是作案前进行过踩点,不然怎么会有近乎完美的谋杀,而且还能重复三次!冬青市、彭华市的案子无法侦破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这回真的遇到麻烦了!”
能从傅机口中听到这种言论的汪隼有些意外,平日里都是一副臭屁样子的他也能“认栽”,看来这案子也让他十分头大。
能不头大吗?
警方办案最讲究证据和线索,连线索都没有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来,这谁受得了?
猩红午夜(14)
等他们围着库房绕了一圈后,两人走到采砂场的大门前,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大门和被扔在地上的铁锁,傅机往后退了几步,这让汪隼不由转头看他。
“你在干嘛?”
皱着眉的傅机边退边说:“我在想凶手路过这里的情况!你觉得,凶手和死者最初的接触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
看过卷宗的汪隼想了下,说出自己的看法。
“根据在采砂场打工的那些人交代,死者在六点半到七点还在这里铲沙子,只有一个人干的话,最起码要几个小时,所以死者多半是在九点、十点的样子才离开采砂场的,而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是十二点,所以我比较倾向于死者是在十一点、十一点半的样子才与死者接触的!”
并未评价汪隼的推测合理与否,傅机追问他一句,“接着说,你觉得死者和凶手在哪里发生了第一次接触?”
“这我怎么知道!”
被追问的汪隼答不上来。
傅机目光直直看着他,“别担心出错,大胆说!”
并不算是被鼓励的汪隼咬咬牙,“那我就瞎掰了!”
傅机不太耐烦地点点头,显然他是完全不介意瞎掰这种事的。
“死者在被凶手使用七氟烷麻醉后,应该是被直接带到这里来的,如果前面推测的接触时间合理的话,在这基础上,他们接触的地方应该不会距离采砂场太远,甚至有可能就是在采砂场里面,毕竟采砂场周边的监控录像在对应时间段里没有发现过死者的身影,没错吧!”
汪隼的推测让傅机不由点头。
“有点长进!你的推测跟我的想法基本吻合,但我不认为死者是在采砂场里面和凶手接触的!”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人对陌生事物的戒备心理!如果当时死者正在这里工作,而凶手在工作收尾时进来,那死者就不是那么容易会让凶手走到自己背后,为了麻醉死者,两人甚至是会发生追逐、打斗,然而我们……”
傅机侃侃而谈被汪隼打断。
“傅队,你有什么理由认为这一定不会是熟人作案呢?如果是熟人的话,接近到身后并不困难吧!”
傅机立即反驳,“动机呢?仇杀?还是为了夺取财物?还是情感纠纷?我们的调查中并没有找到死者的结怨对象!”
汪隼苦笑,“傅队,杀人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理由,也不需要那么多恩怨,或许是你的一句话冒犯了我,也可能你一次行动冲撞了我,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旦心生不满就可能导致犯罪!”
“不愧是专业毕业的,大道理倒是一堆!”
傅机明显对汪隼的言辞不满,但他也未曾否认汪隼的说法的正确性,只是还有一个更加麻烦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
“如果是熟人作案,那冬青市和彭华市的案子,怎么解释?吴仁济的熟人同时跟另外两人结怨吗?”
汪隼一时失语,但心里还是暗暗说了声,陌生人作案也没办法解释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杀人案吧!
其实,他心里甚至产生了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三起案件并联的想法,如果跳出谋杀的连环杀人案的标签,他们是不是能看到原先没看到的盲点呢?
这种想法也只是在他的心里浮现了几秒钟就被打消了,且不说本案中的作案手法是极难复制的,就说傅机在死者家里遇到的那个怪人就非常有问题,还有死者家院子里头埋的尸体,怎么说都没办法把这案子使劲往激情杀人上靠。
而三起杀人案并到一起,动机问题就是最让人头痛的死结!
除非情绪极度失控、精神不正常,人的行为都是有动机的,哪怕是被社会屈从性驱使或是被严重暴力胁迫,这一切都还是可以解释的,从结果现状倒推起因,这也是刑侦的手段之一。
在独立案件上,好比受害人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这就可能会导向抢劫,没有刻意目标的激情犯罪,再者受害人被强行发生性关系,这就很明显指向性犯罪,乃至受害人被明确地捅死,这就大概率是寻仇,预谋性的犯罪等等。
哪怕这种倒推有被凶手利用的可能,但这种手段也是具有很大意义的,尤其是在线索极度缺乏的情况下,一定程度上可以引导警方的侦察方法,增大获得新线索的可能性。
然而,在这三起案子上,他们完全无法给出解释,没有线索不说,甚至走入无从推测的死胡同。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的汪隼想到一种可能性,问:“傅队,彭华市和冬青市的两名死者有犯罪前科吗?”
沉思中的傅机扫他一眼,“这什么意思?”
汪隼:“你有没有想过一种裁决的可能性!凶手认为自己化作了午夜的裁决之剑,一个正义使者的偶像,对那些侥幸逃脱法律制裁的犯罪者进行个人的审判,这也契合分尸和12点杀人的味道吧!”
傅机摇了摇头,嘲讽汪隼太过年轻似的笑了。
“这种情况我考虑过,还包括凶手有杀人的**,希望通过杀人行为展现自己的力量,或者只是想挑战我们的破案能力,都考虑过,但都没有指向证据!”
“彭华市和冬青市的死者资料我详细看过,并没有记录在案的严重犯罪,甚至是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行为都没有过,正宗的好市民!”
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傅机说那两人是好市民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如果不是吴仁济死了,再加上你半夜爬人家房子,我们会知道吴仁济是个杀人狂魔吗?”
这话立时让傅机无言以对。
这还没完,没忍住的汪隼又补刀一句:“可以试试让人去那两位家的院子挖一挖,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来!”
眼神中藏着不满的傅机狠狠地盯了汪隼一眼,这就让汪隼马上缩了。
“总之,这些方向的推测都无法给我们指出一个调查方向,成立与否也无关痛痒,只要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就可以把凶手绳之以法!”
说话的傅机脸色阴沉,这让汪隼感觉把目光移到边上去,假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而这动作在傅机眼中欲盖弥彰的意味太浓了。
“行了!我们到外面去转转!”
傅机带头从铁门那边出去,汪隼跟着他。
两人走到路上,在路灯和垃圾桶边上停住脚步,傅机这会儿四处张望,嘴里喃喃着:“这里还真是一个摄像头都没有啊!唯一的摄像头在路口那边,恰好还拍不到这里!要是这里发生了交通事故,这该怎么处理!”
这其实都不是重点,他烦恼的还是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傅队,如果潜水员在河里没有任何发现,那该怎么办?”
“别乌鸦嘴!”
无语地盯了汪隼一眼,傅机却没有表现出实际上的不悦情绪,他心里或许已经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如果这里找不到,我会把调查方向放到被吴仁济杀害的那些人的家属身上,和那些尸体相关的人绝对有挖尸和进行犯罪的理由,这一点是肯定不会错的!”
汪隼想了想,又问:“之前不是调查过吗?”
傅机说:“之前只是大概调查,这回就应该以犯罪嫌疑人的判断对他们进行彻查,绝对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虽然不知道傅机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但汪隼没有打击他,毕竟如果傅机自身都无法坚定调查,那这案子也要成悬案了。
看向四周,除了前方路口不时有车辆刷过去,这条路上根本没看到车,汪隼不由说一声,“这条路上的人还真是少!”
傅机点点头,“这条路又没连上住宅区,而且边上也是一条直通路,从这里过的人和车确实不多!”
汪隼一下又有了想法,“联系交警那边,查查那天晚上10点到1点之间从这边路过的车辆怎么样?两边路口都有摄像头,对着车牌号查,应该不难吧!”
傅机:“你还指望那些唰的一声冲过去的人会留意一个破厂房的情况?”
汪隼:“谁知道呢!查查看呗,万一又发现呢?”
傅机没有把话说死,“等回去再讨论看看吧!”
感觉已经转得差不多了,他对汪隼打了个手势,两人随即返回江镇采砂场,回到河边上。
工作的时间里,潜水员们从河底打捞上来不少袋子,法医队的人就立即对袋子进行检查,但没有发现和案件相关的东西。
“还没有任何发现吗?”
大家暂时挂在脸上失望和那遍地的垃圾让汪隼第一时间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探索还在继续,直到留意时间的傅机上去跟秦锋说了声“差不多了,下午再继续吧”,秦锋就让潜水员们停下来,准备吃午饭和休息,下午继续。
看着潜水员们在河里上船,返回岸上,汪隼不由将视线投向水面,只见因停止采砂作业而清澈许多的河水依旧在滚滚流淌着,不曾夹带任何迟疑。
“真的,在这河底下吗?”
第一次来案发现场时,他就注意到了这条河,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凶手会用这条河来处理犯罪证据,不论是沉到河底,还是顺水流走,都不安全。
“希望有吧!”
如果让傅机知道汪隼在心里暗自立这种flag……
猩红午夜(15)
打捞探索一直进行到晚上八点,将河流挺长一段全部探索完毕的潜水员们除了打捞上来一包包沉底多年的垃圾,没有发现任何案件相干的东西,这让秦锋和傅机脸色都不由一沉。
无奈之余,刑侦大队一众只能回去讨论下一步的调查方向,而傅机、汪隼之前说到的方向也被搬上台面,毕竟头上只给了半个月,就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晚上散会后,汪隼回家。
洗澡之后,躺在床上的他看着由窗外路灯印着影子的天花板,再度失眠,脑海中反复出现这次案件的相关信息,越想就越感觉不对劲。
许久,他从床上坐起来,摸过扔在边上的手机,打开一看,已经一点多了。
叹了口气,关掉手机的他又只能躺回去,这时却听见外头传来“呜呜”的声音,是救护车从外面路上刷过去了。
“又有人出事了吗?”
嘴里念叨着的汪隼翻了个身,半个多小时后,他扔在一边的手机却突然屏幕亮起,开始震动傅机打电话过来了。
“喂,傅队?”
这大半夜的还打电话过来,什么情况?
只听到傅机急促的声音说:“你赶紧到队里来,出事了!吴仁济家发生了火灾,他老婆和孩子被严重烧伤!”
“这!”
拿着手机的汪隼一时僵硬。
十多分钟后,汪隼来到队里,见到了一脸寒意的傅机。
“怎么样?有线索吗?”
傅机点点头,示意边上的警员把投影打开,投影上很快播放了一段并不是太清晰的视频,那是在吴仁济家附近道路上的监控拍摄的,时间是晚上11点21分。
一个可疑的身影在这附近徘徊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罐子,而汪隼看到这身影的瞬间就有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就是他吗?”
汪隼才问,画面猛地切了一下,时间变成了12点58分,那条身影非常慌乱地朝路上跑过去,手中的罐子已经没有了,而他灯光下的脸在这时是正对着监控摄像头的。
“放大!”
画面在这里定格,在傅机的指示下,警员把画面放大,而看清那张人脸轮廓的汪隼不由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感觉熟悉,这人是张蕊的父亲,张铁,那天在接待室里见过的。
感觉喉咙很干的汪隼咽了口唾沫,目光转向傅机那边,就见他一只手紧握成拳头,额上那表示极度愤怒的青筋微微鼓起。
抿了抿嘴唇,汪隼问:“傅队,苏兰她们一家人怎么样了?”
傅机用没有情绪的冰冷嗓音回答:“两死两重伤,孩子没了一个,吴仁济的老母亲也走了,苏兰和另一个孩子还在医院抢救,能不能保住命难说!”
听到结果如此严峻,怒意上涌的汪隼不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眼睛也在呼吸时缓缓闭上再睁开。
这起纵火案真是在简单不过了,受害人家属对凶手家属进行的报复性纵火,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两死两重伤的结果,复仇之后又多了一个罪恶的灵魂……
“张铁,他人现在在哪?”
傅机:“监控拍到了他逃跑的路径,搭出租车跑了,不过,跑不掉的,已经通缉了!”
咬咬牙,汪隼问:“抓到之后,怎么处理?”
或许是感觉问题过于敏感,傅机不由盯了他一眼,缓缓说:“走流程,审讯之后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故意纵火致人死亡,你应该清楚什么下场吧!”
“十年以上……到死刑!”
不由露出讽刺的冷笑,汪隼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张铁现在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子问他:这样做得到了什么?真的有意义吗?
并未让汪隼就苏兰的事感慨太多,傅机说:“叫你来是为了李晓阳的事,这边跟李晓阳通过电话,他的身份证之前丢了,并且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挂失,说明你查到的李晓阳是某人冒名顶替的。”
“果然是这样吗!”
这件事就非常有意思了。
有人偷走了李晓阳的身份证,在他还没去挂失的时间里用他的身份证从冬青市跑到立海市,而第一起杀人案就是在冬青市发生的,不得不说,真的很可疑。
“我天亮之后再去鸿业宾馆详细查一下这个人!”
“嗯。”
天快亮的时候,一条好消息传来,张铁在高速路上落网了,已经在带回来的路上。
并不想看到张铁,汪隼就从队里出来去鸿业宾馆那边,只可惜这会儿经理还没来,他就只能在宾馆里等着,因为昨天晚上压根没睡,他一不小心睡着了。
“汪警官?”
“汪隼警官?”
耳边传来的叫声将他从睡梦中拉出去,睁开眼,他看到了面前的男人,鸿业宾馆的经理。
揉了揉眼睛,汪隼跟经理打招呼,经理就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等汪隼表明来意后,他很配合地叫来了那天给“李晓阳”进行入住登记的前台。
“李玲,你对那个叫李晓阳的人还有印象吗?”
被叫来的李玲看了看那份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就非常直接地点头,这让汪隼不由心里一喜。
“这个人6月8号大晚上11点多来做入住登记的,因为那天晚上人很少,而且这个人很特别,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就是叫李晓阳!”
“怎么个特别?你对他的长相还有印象吗?”
汪隼马上问,而李玲让他失望地摇头。
“他戴了帽子和口罩,我本来是想看他脸的,但他说他脸上有道很大的伤疤,最好不要看,我就没强求了!”
“是真的有伤疤吗?还是他在只是不想让你看到脸才撒谎?”
面对汪隼的追问,李玲说:“是真的有伤疤,他虽然戴了口罩,但没有完全遮住,在眼角往下都还能看到,是很长、很大的疤痕!”
汪隼:“现在看监控录像,如果看不到脸,你还能认出他来吗?”
李玲表情有些纠结,说:“应该能吧!”
之后三人去调查了酒店里设在大堂、过道拐角的监控摄像,李玲认出来那个男人,因为对应时间段里人不多。
那个男人6月8号晚上入住,6月9号早上七点就出去了,晚上九点多回来,手里拎着两个装着东西的袋子,等他第二天早上出去的时候就换了身衣服。
6月10号晚上九点多回来的时候继续带了东西,6月11号早上,也就是案发当天出去的时候穿了一件很宽大的黑色风衣外套,中午十二点半回来后就把房间给退了,身上衣服换了,变成了一件同款式的灰色外套,之前带进房间的东西也都带走了。
而这天下午,张闯带着自己的秘书来这里开房,案发时间他和秘书在这房间里度过,监控录像显示的情况便是如此。
“他是在这里做的犯案准备吗?”
基本上能肯定这一点的同时,汪隼心里泛起怪异的违和感,对方为什么特意住这种大酒店呢?那些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入住,还没有监控摄像头的黑宾馆也不少吧,住到那种地方是不是更难被发现蛛丝马迹呢?
这个疑问先放在一边,他继续调查宾馆装在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可惜的是对方明显清楚这个摄像头的角度,在末端晃一下就消失在镜头中,根本不知道他之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该死!”
汪隼不由心里暗骂一声,明明已经发现了踪迹,却在这种时候失去线索,力有未逮。
“这样就行了?”
看到汪隼按掉暂停之后就不再有动作,经理对他问一声。
汪隼点头,“行了!谢谢帮忙!”
“配合警方办案,应该的,应该的!”
听着经理说着这样的客气话,汪隼不由多看他一眼,这个经理的态度比他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真是好了太多,也许是这家伙事后咨询过信息吧!
从鸿业宾馆离开后,汪隼返回队里。
这过程中他一直在思考“李晓阳”当前的状态,6月12号,冬青市的李晓阳已经去把自己的身份证挂失了,所以立海市的“李晓阳”无法再使用这张身份证,那他离开立海市的方式就只剩下寥寥几种,但也不排除“李晓阳”没有离开,继续在立海市某处潜伏的可能性。
可按照冬青市、彭华市时凶手的行事轨迹,杀人之后凶手是肯定会返回冬青市的,越是这种计划性极强的谋杀,凶手的行事轨迹就越是稳定。
这之外,他还在意一件事案发当天凶手把自己的东西全部带走了,除了凶器,其他东西凶手会一股脑地带到案发现场去吗?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放到哪去了?
走着,目光瞥见路旁的垃圾桶,他不由皱起眉头。
他想到很不好的事,如果凶手从宾馆出来后把不需要的东西直接扔到垃圾桶里,那这事又无从查起了,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否定凶手会这样做的可能性。
哪怕是最后抓到这个“李晓阳”,他们手上却一个证据都没有,除了追究“李晓阳”冒用他人身份证,还能对他做什么呢?
也是凑巧,等他回到队里时,押送张铁的人也回来了,他只能跟着关注起对张铁的审讯。
审讯室里,身体萎靡在椅子上的张铁视线飘向一边,根本不会理会坐在他面前的警员。
“张铁,昨天晚上11点到凌晨1点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张铁没有声音,连身体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汪隼从监控中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冷意。
张铁没有任何回应,警员只好把问题重复一遍,可张铁那边就像是个死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铁,还请你回答问题,配合我们的工作,这对我们都好!”
张铁脸上再度浮上冷笑,猛地直起身体的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警员,“你们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你们想知道的,怎么样?”
在这种时候竟然会被提条件,啼笑皆非的感觉让审讯的两人错愕不已,两人合计之后点了头。
冷笑转变成癫狂的狞笑,直勾勾看向前方的双眼中绽放出极度嗜血的恐怖与黑暗,张铁阴寒地问。
“她们一家,死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