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为什么总是能莫名其妙地找这么多麻烦呢!
我真是头都要爆炸了。
孙老师去了黑河市,而我这边却莫名其妙地回来了立海市,这是到底想干嘛呀?找不痛快吗?简直了!
一想到萧诗诗和林琳都在家,我就不敢回去了,要是萧诗诗问我乔毅为什么没回来,我应该怎么回答?
往黑河市去的车上,我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心里想着为什么我又活下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明明有杀掉我的机会,那些人为什么就是不动手呢?为什么要留着我活下来呢?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好像听什么人说过“不会杀了我”的话,似乎是有什么人执意想让我活着,而这也是我在数次遇险之后还能睁开眼迎接新的一天的理由。
“你到底想干什么?”
黑河市下车,我直奔黑河镇,因为我已经从学校那边了解过,孙老师就是去了那边做调研,他的手机却不知因为什么关机了,我没联系上他,但因为太担心乔毅,我也不顾直接找过去会不会太唐突了。
在我下车之后,我注意到了跟在我后面的那两个人,他们肯定是收到了李长青让跟着我的命令,只要他们两个不妨碍我的行动,他们爱怎么跟着就怎么跟着,我都无所谓的。
“师父,去黑河镇合富路。”
“好的。”
学校那边说这批调研的教授都住在那里,我就直接打车过去,后面的那两人也是打车跟着。
“到了。”
“好的,谢谢。”
付了钱,我马上下车,去找到了合富路的单源宾馆。
很幸运,一进去我就看到了一个我们北青的老师,我就赶紧上去问他。
“周教授,你知道孙老师在哪吗?”
“唉?汪隼,你怎么到这来了?”
周教授显然对我的出现非常意外,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要紧的还是乔毅的事,我记忆的事,我就打断他。
“这都不重要,周教授,我有很着急的事情找孙老师,麻烦你告诉我他在哪!”
“哦哦哦!”
在我心里在疯狂地对周教授道歉时,他理解了我的急迫,马上告诉了我最想知道的消息。
“孙教授就在三楼303房间,他现在应该就在房间里休息,你可以直接过去找他!”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我赶紧往三楼去,找到了303房间,正要敲门,我发现门并没有锁,于是推开门进去。
“孙老师?”
“老师?”
我往里面走,同时叫了几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的声音。
“老师不在?”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可周教授又说老师应该在房间里,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着,我往房间里面走,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等老师,就看到老师的包就放在桌上,半开着,里面的资料漏了出来,出于好奇,我看了一眼,就扫到了一句话。
——a01评价波动巨大,建议重新筛选指标。
“这……”
正当我想伸手去把这张纸抽出来看看时,门口那边响起脚步声,孙老师回来了,我立刻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对对对,就是上次的那个实验样板,你之后把它整理完,发给我就行了。”
“好的好的,就这样,就这样!”
孙老师不知道在和什么人打电话,把门推开的时候就打完了,然后他看到了我,我就跟着站起来。
“孙老师!”
“嗯?汪隼?你怎么来了?”
孙老师脸上非常惊讶,但还是笑着的。
“老师,我这次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希望你可以帮帮我!”
在我这样说后,孙老师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看着我。
“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如此说着,孙老师随手把自己扔桌上的包收起来,放到边上去。
“老师,我又遇到了和之前一样的情况,有事情想不起来了,而且跟我一块的乔毅也失踪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如果这一切都想不起来,我真的很担心乔毅会出意外!”
孙老师似乎是理解了,点点头。
“又是记忆的问题对吧!好,我马上给你试试,你先等一等!”
“好的,老师,那我先去下洗手间。”
“嗯。”
得到老师的同意后,我马上出来,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狂奔到楼下找到还在那里的周教授。
“汪隼,找到孙教授了吗?”
我只能在心里拼命向他谢罪,然后打断他的问题。
“周教授,我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您,希望您一定要帮帮我!”
周教授以他的大度宽恕了我的无礼,直接问。
“什么事啊?”
“让我看一看你们这次调研活动的资料!”
我这过分到极点的话一说出来,周教授脸色瞬间变了,就差没有直接对我大吼起来。
“汪隼,你开始什么玩笑!这东西能随便看的吗?”
“周教授,我的教授,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之后一定会找个时间跟您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但现在,求您让我看看资料,我以现在的身份和人格跟您保证,我看这些资料绝对没有任何不好的想法,求求您了,拜托了!”
周教授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这里面多半也有我在学校建立起来的信誉的作用,周教授虽然迟疑着,但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们可说好了,你之后一定要把这其中理由跟我如实招来!”
我心里也是大松了一口气,但那种急迫感还压着,让我几乎现在就想拉着周教授去看资料。
“您放心吧,周教授。这件事告一段落,我就马上来给你解释这其中的理由!”
这样一说,周教授就又放心了不少,然后带着我去他的房间看调研活动的资料。
“这里就是全部的资料了吗?”
这里的资料其实并不是很多。
“嗯!就是这么多。”
他已经确定了,我也就没有其他需要怀疑的,马上开始翻阅这些资料,并不是看,准确的说是在寻找一样的东西,但一圈翻下来,并没有发现一样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教授对我这种堪称怪异的做法当然是不懂了。
“周教授,您知道a01是什么东西吗?”
“a01?不知道唉,没听说过。”
(60)
“孙老师!”
汪隼回来了,推开门进去。
孙国传往门口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回来了?去那边坐着吧,我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好的,老师。”
多余的话没有,汪隼直接去孙国传指的那里坐下来,眼睛看着孙国传。
或许汪隼的目光太过实质,也可能是其中的情感与平时不同,孙国传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汪隼轻轻地点头。
“老师,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但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是我的目标,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对我来说,您就像是父亲一样正确的男人。”
“您会在我消沉的时候给予我鞭策,会在我困顿的时候给予我协助,会在我迷惘的时候给予我引导,让我一直在正确的方向上奋进,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说到这里,汪隼的声音稍微哽咽了,双眼中也缓缓浮出将孙国传的身影都倒映在其中的晶莹光彩。
“老师,我今后,也会继续以您为方向努力下去,这样可以吗?”
孙国传原本手上摆弄着待会儿要用的闹钟,听到汪隼这番话的他将闹钟放下,走到汪隼面前。
“傻孩子,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把眼睛闭上吧,我会尽力让你找到失去的记忆。”
说着,他的手在汪隼的头上拍了拍,汪隼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把自己的眼睛闭上了。
手轻轻从汪隼头上拿起来,孙国传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就站在汪隼面前,看着他闭上眼睛的面孔。
背在身后的两只手缓缓抓在一起,紧紧地捏住,手腕都应该用力太猛而颤抖起来,孙国传异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原先的纠结一扫而空,抓在身后的双手也不再颤抖。
“开始了!”
这声音很冷,冷到孙国传都没有想到这是自己的声音。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他将眼罩给汪隼带上,让他喝下混入了少量安眠药的水,然后将之前摆弄的闹钟在一边放好。
等汪隼的意识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开始变得昏沉,孙国传说话了。
“听着这闹钟的声音。”
“睁开眼,你可以看到面前是往上方延伸的阶梯。”
“不要犹豫,踩上去,不断往高处走。”
“在你身边流淌而过的是时间,你可以看到你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沉没在记忆之海中的碎片并没有消失,只是被深埋,等待着你将它们挖出来的一天。”
“往上走!”
“不断往上走!”
“在尽头,你可以看到一扇门。”
“打开它。”
“门的那边是浅像的你,打开它,你将会找到你所忘却的一切!”
“打开它!”
“打开它!”
“打开它!”
孙国传的声音就像是魔咒一般,带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将汪隼的感知彻底带离这个世界,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
“门的那边是另一个世界,现在,它关上了!”
就在这时候,那边的闹钟响了,那声音就像是砸向平静的水面引起波澜和无数飞起的候鸟的石头,将汪隼的感知从虚空的世界中拉出来。
“你,又想起来什么吗?”
被孙国传询问,汪隼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回神,摇了摇头。
“没有。”
看着汪隼,孙国传眼中的光芒发生着细微的变化,问了句。
“是吗……这样应该就够了吧?你觉得呢?”
“嗯!”
点着头的汪隼站了起来。
“谢谢老师,那就这样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老师了。”
“嗯,我送你出去。”
这一刻,两人似乎都接受了这种反常古怪到了极点的情况。
“老师再见。”
出了门,汪隼还跟孙国传说了声再见,孙国传只是点头,目光汪隼的身影下楼之后,他门关上,退回房间里。
看到刚才汪隼坐过的地方,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闹钟,孙国传的手不断用力捏紧,当情绪彻底引爆之后,他将手中的闹钟狂暴地往地上砸过去。
砰!
瞬间,各种各样的碎片往周遭飞溅过去。
“混蛋!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孙国传疯狂地吼叫着,看上去宛如一个患了狂躁症的病患,但在他狂躁的同时,两道清泪从脸颊上滑落。
从孙教授这边出来,汪隼直接往外面走出去,在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着火车站去了。
这之前,外面守着的两人给李长青通报了汪隼当前的情况。
“李队,汪隼来了合富路的单源宾馆!”
李长青有点懵,本来不是在立海市吗?怎么突然就跑到黑河市去了?
“他去哪干嘛?”
他的这个问题把跟踪汪隼的这两个人也是问得哑口无言了。
“不知道啊!我们刚才趁他进去的功夫还去询问了一下,好像这个宾馆里住了不少来黑河镇这边做调研的大学教授。”
这两个人当然不清楚汪隼的身份信息,但李长青不一样,他对汪隼的一切非常了解,这下心里面就有了判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去找他的大学老师,孙国传教授啦!”
只是解释,其他人完全不懂啊!
“李队,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突然去找他的老师?难道他的老师可以给他提供什么帮助吗?”
这种事其实也没有必要跟这两个人透露,李长青笑了下,感觉似乎鱼儿已经要上钩了。
“这个我也只是猜测,还说不准,你们两个继续盯着,不准跟丢了,明白了吗?”
“明白,头!”
“好。”
这边把电话给挂断了,李长青马上联系另外一个人,远在上京的李书记,李瀚升。
“长青啊,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李长青笑着回答。
“李书记,你想钓的鱼儿已经上钩啦!”
“噢~”
李瀚升显得很惊讶,然后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的进展为什么和计划中的不一样?”
“这一切当然要归功于廖文洲教授了!如果不是他在这里面当了推手,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
李瀚升并没有和李长青一样的喜悦,在这种时刻,他反而是更加冷静了。
“廖教授他现在在哪?”
“书记,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按照他的指示在做事,他的行踪怎么也不可能告诉我吧!”
这到底是实话,李瀚升无从反驳。
“那汪隼那小家伙呢?他怎么样了?”
见李瀚升问汪隼,李长青不由苦笑。
“这就不好说了!”
(61)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将一个人的意识囚禁在一处无法动弹,进而使他失去对身体的一切控制,几乎成为一个植物人呢?
我原先以为不存在,也不理解,但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怪异的世界时,我就明白了,这一切是完全可以做到的,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我的授业恩师,孙国传教授。
其实,在我从周教授那边看到了调研报告的详细资料后,我心中就已经确定了我没有搞错,老师他包里装着的资料就是我曾经看到过的那一份资料。
我最尊敬的老师竟然是我全力调查的那个组织的一员,这种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是过于讽刺呢!
最后我问了老师那个问题,我之后是否还能把老师当作我的目标,而老师没有回答我,或许他心里对自己的行为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会是老师呢?
为什么会是老师呢?
为什么会是老师呢?
没有能回答我,因为我现在就和此前走访过的人一样,变成一个植物人,意识被困在这样一个怪异的世界。
门,我看到了很多门。
各种颜色、花纹的门,还有里面会飞出声音的门,非常怪异。
我还记得老师说了,在那扇门后面有浅像的我,当下的我与浅像的我在开门时发生了交换,然后我失去了一切。
如果我能再找到那个门,再将那扇门打开,或许这一切都会交换回来。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断,这一切到底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我也无法下定论。
不过,我真的想回去,我想起来了我和一个人的约定,我答应过她,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可能我当前的状态也能说是活着的吧,但她对于这样的我能不能接受,这就不是我能够判断的事情!
“慢慢来吧,一扇门一扇门地打开,总会找到那一扇门的。”
我只能这样说服自己,然后去打开了第一扇门。
门的那边,我看到了三道身影,两道无比熟悉,最小的那个让我忍不住心脏狂抖了几下。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
三人手拉着在被夕阳染红的街道上走着,火一般的枫叶在风的吹拂下从天上落下来,雨一般地在三人边上飘落,看上去美不胜收。
“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
那充满着奶气的呼喊声一直响个不停,男人、女人、小孩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脸,或是对家庭美满的感谢、或是对孩子健康成长的祝福,或是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带着一切一切尽可能的美好情绪!
是啊!
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美好,而这样脆弱的美好摧毁起来是多容易让人的心里产生不过如此而已的感叹!
当那三人的身影在夕阳下的街道上消失,门也缓缓关上,我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啦!
沉湎于幸福的记忆,将现世的一切完全屏蔽,这样求得的安稳与幸福是软弱的,我深知这一点,于是擦干眼泪,继续打开下一扇色彩古朴的门。
——美好终究是会破碎,羁绊最终是要被斩断,人从当下的一切无法获得真实,只有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无尽的伟大事业中,人的存在才会有意义!
这扇门的背后是一个教室,此刻有一个消瘦的身影坐在桌边看书,边上都是说笑声,三五成群,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知何时,周边的说笑声转变成了对他的讨论。
对“异己”的排斥是人类的本性,也是集体的本质。
攻讦、讽刺、戏谑、调笑,无数的恶意不论有意还是无意,都倾泻到他身上,而他对此无动于衷。
他本身对集体没有兴趣,对于他人对自己的态度更没有兴趣,与其花费时间与无意义的人进行毫无意义的交谈,他更愿意将这些时间花在对已有知识的探究上。
与其关心其他人的存在有没有意义,他更希望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有意义。
人和群体的关注变得总是很快的,当被批判的一方始终未发声,似乎是接受了当前的一切,人和群体就会很快失去对他进行攻讦的兴趣,将目标转向下一个“受害者”。
到那些讨论的声音逐渐远去,这一扇门也缓缓关上。
这一次,我未曾落泪,只是对那时候的我产生了敬佩,曾经我能用质疑、怀疑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饶有兴趣地探究一切未知事物,追求着自己的价值,而长大之后,我将一切美好的品质都舍弃掉,只留下傲慢、固执与扭曲。
如果时间能够再来一次,我或许还是会成长为那个令我厌恶的自己,因为这就是我的本质,一个懦弱、自私、固执、自大的可怜虫。
拉开下一扇门,时间已经来到我这一生最重要的时间段——大学。
在这里,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位导师,结交到了这辈子都足以骄傲的好兄弟,走上了一条我到死都不会后悔的路。
这是梦幻的场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的朋友们,大家聚在一起,举杯畅饮,畅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它最擅长、最乐于做的便是将一个人理想击碎,将碎片在地上碾成齑粉,与人的信仰、尊严一起。
事到如今,还有多少人能保持着曾经的样貌,能够一直怀着激情与感动在路上前进!
没有,并没有。
那一张张脸孔曾经笑得有多好看,现在就是哭的有多凄惨,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为了受苦。
在人群中,我注意到了一个一直被我忽略的身影,那个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的人。
“师兄,你在那边的工作怎么样啊?待遇如何?”
“很普通的待遇啊,多数人日子都过得非常艰苦呢!”
“哎?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去那边?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这不是在受罪,我们现在承受的一切在我们年迈回忆起来的时候,都会像是勋章一样闪闪发光,人生就是一场苦修,但人并不仅仅是在受苦,还在路途上镌刻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说这番话时脸上那毫不做作地笑容在我看来就像是太阳那般灿烂!
(62)
从出租车上下来以后,汪隼马上去买了返回立海市的车票,而跟着跑的两人感觉非常莫名其妙,就又跟李长青联系。
“李队,那个汪隼他跑车站来了,还买了去立海市的火车票,准备回去了!”
“嗯?”
这两人无法理解汪隼到底想干什么,李长青也有一样。
“他又要回去了吗?你们没搞错吧?”
“李队,我们已经再三确认了,他买的就是去立海市的车票!”
“这样啊……”
李长青这就有点头痛了,鱼儿是上钩了,但钓鱼用的鱼饵却要跑到奇怪的地方去了,这可怎么整?
纠结了好一会儿,李长青心里做出判断。
“他要回去就让他回去,你们盯住了,看他回去之后去哪?如果他去了奇怪的地方,就马上通知我!”
“好的,李队。”
这边把电话一挂掉,李长青就行动了起来,带着他的人直扑向大小舟山。
“廖文洲教授,这一切就都看您的啦!”
这边,汪隼眼看着要坐车回去了,这两位也只能买票跟上他,然后三人乘车返回立海市,汪隼就往家里去了。
“他这是……要回家啊?”
看着前面的出租车走的线路,两名警员中的一位如此问着,另一位看着他,苦笑着摇头。
“搞不懂,谁知道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等汪隼坐的出租车停了,这两人也赶快让司机停车,在路边下来,虽然他们也感觉到了汪隼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最面上的相互尊重的工作还是要做一做的,你要是直接把车开人家脸上去了,两边都会尴尬不是?
汪隼那边从车上下来就往家里去,正巧萧诗诗从里面出来,看到汪隼的她也是相当惊讶。
“嗯?你回来了!”
只是冲她点了一下头,汪隼就马上进去了,单纯以为他是急着见到林琳,萧诗诗就没多想,让他进去。
“你回来了!”
看到汪隼回来的林琳同样惊讶,惊讶之后就是惊喜,他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但让她意外的是汪隼的态度似乎有些太冷淡了,他只是对着林琳点了点头,就去自己的床上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你怎么了?”
林琳感觉很奇怪,现在回来的这个汪隼让她感觉异常陌生,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人。
汪隼那边对于她的问话无动于衷,不说话,甚至是连一点点的动作都没有。
将轮椅滚到汪隼边上,林琳侧着身子往低着头的汪隼脸上看,就见汪隼双眼呆滞地注视着一处不动,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阿隼,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看到汪隼这副样子,林琳马上意识到汪隼不对劲,手抓到汪隼的手上希望他能抬起头来看看自己,但汪隼还是没有反应。
“阿隼!阿隼!”
着急了,两只手托着汪隼的脸,希望他可以看着自己,但她在汪隼的双眼中并没有捕捉到任何色彩,她明白了,现在的汪隼或许什么都看不见。
“阿隼!”
当林琳急切地想要唤醒汪隼时,进来的萧诗诗注意到这里的怪异情况,赶紧过来看看。
“林琳这是怎么了?”
听到萧诗诗的声音,林琳马上有了求助的方向,转去对她说,几乎要哭出来。
“萧姐姐,阿隼他变得很奇怪,你看看吧!”
“嗯?”
萧诗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林琳这话,她看回来的时候汪隼还挺正常的,可林琳这样的要求,她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就伸手到汪隼面前晃了晃。
“汪隼,能听见我说话吗?”
汪隼那边当然是没有声音和动作,萧诗诗也意识到问题不对了。
“喂,汪隼,你到底怎么了?”
她手伸过去晃了晃汪隼的肩膀,这一晃不要紧,她手一松,汪隼立时就像被放光了气的娃娃,身体软倒下去,把林琳和萧诗诗吓了一大跳。
“阿隼,阿隼,你别吓我!”
很快,汪隼被萧诗诗叫来的救护车拉到医院去了。
她们这边一走,倒是把跟着汪隼过来的那两人吓了个半死,人这才刚进屋没多久呢,接着救护车就来把人都给拉走了,这是闹哪样啊!
不敢怠慢,这两人马上跟着去医院,同时联系李长青汇报情况。
“李队,好像出了岔子,汪隼他被救护车拉走了!”
“你说什么!”
李长青那边也是相当无语了,之前不还说没事的吗,怎么一转眼人这就被拉到医院抢救去了,你们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虽然李长青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但这人也大概猜到了后面要发生什么,就赶紧解释。
“李队,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啊!我们前几分钟看着他回家去了,没想到后面救护车就来了,真的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啊!”
李长青那边可不听他的解释。
“行了,少在我面前废话,你们马上跟我去医院搞清楚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然后汇报给我!”
“知道了,头!”
这种时候顶嘴绝对只会挨骂,这位就果断少说话,让电话快点挂掉。
“哎,我们真是倒霉啊!”
等电话挂了,这位苦着一张脸对边上那位说着,那位也是一阵点头,工作当中的苦楚只有他们这两个当事人可以理解了。
两人赶到医院后通过各种手段了解汪隼的状况,这一了解不要紧,要了解完后,差点没给这两个人整傻了!
“医生,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植物人,这就植物人啦?”
被质疑的医生稍微有点不爽了。
你自己跑来问我,我其实不想告诉你的,但你死活逼着我说,现在我说了,你还起来怀疑我,这是什么行为啊!
“请你听清楚,我说的是,近似植物人的状态,不是植物人!”
“医生,那近似植物人的状态和植物人有什么不同?”
这话顿时把医生问得哑口无言了。
“这个嘛……这个就是……就是临床症状与植物人非常相似,但其中的病理并不一样!”
“那不是还是植物人吗?”
“嘶~”
医生多少有点不爽。
“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这位医生,两人只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语。
(63)
“师兄,孙艺征!”
我忘记这个名字很久了,现在在回忆中突然将这个名字翻了出来,我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关键。
在那次见面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孙师兄了,此前每次问到老师师兄的情况,他就会非常概括地说师兄回来过,但因为工作太忙,回来几天就走了,所以我们一直没机会跟他碰上面。
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师兄真的工作太忙了,没时间回来,但现在想想不对头啊,他当时还能有时间回来跟我们在一块喝酒,现在怎么就人都找不到了,连个电话联系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如果说之前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件事里面会有老师,可现在想到孙艺征师兄可能卷入到这件事里,那老师的出场就不存在问题。
我不由想起来之前看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国人对于大义灭亲这种事是非常抵触的,原因并不是所谓的根植于民族性格当中的因子,因为大义灭亲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是有的,前有石碏(que)诛石厚,后有腹(黄享)(tu'n)杀亲子,人们对于这样的做法无不是拍手称赞,以为其品格出众。
真正的原因是多年前那场漫长的动乱给这个国家、人民带来的巨大伤害,那时候的人们不仅不管制,乃至是推动在亲属间相互攻讦,这就导致人们对这件事留下了与伤痕相伴的回忆。
现在的人心里对于是非曲直的判断当然不会产生太大的偏差,但在事情发生在自己亲属身上时,明知是错的,他们还是会选择包庇,而不是大义灭亲。
这看似矛盾,但实际上并没有存在问题。
就像是,我知道这件事是错的,但这涉及到我亲属的直接利益,所以我必须站在亲属那边。
这种事可以解释为无可奈何。
将这一点套用在老师身上,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对这件事的判断和猜测到底对还是不对。
空想是没有办法得到结果的,我只能继续开门。
那条名为时间的河流的流动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打开门后的时间开始往前流动,还会突然插入其他时间的事情,让我不是很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门打开,在里面找寻曾经的影子,重新看到自己的人生,这并不是不能接受的坏事,而且甚至说是一件好事,当然,没有让我在黑暗中无法脱出就最好了。
我不由苦笑,只能继续开门。
我也记不得到底是打开了多少扇门,只是每一次记忆的洪流涌入我的脑海都会让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就像从绿茵上飘起的青烟,一下子就消失了,让我无从找寻它的源头。
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碎,越来越让人简直无法接受!
——你到底在等待什么?
很突然,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正要伸手去打开的那一扇门碎裂了,碎片变成一只只蝶飞向远方的边界线,消失在那犹如银河般的虚空中。
其他的门也全都破碎了,无数只闪着光的蝴蝶飞起,就像是一场逆着天空的大雨,让我因为这景象而愣在原地。
“这到底……是什么……”
——你还在等待什么!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赶紧往四周看,却发现在无数的门破碎之后,远处剩下一扇白色的门,那个色彩或许不应该称其为白色,那是一种被光芒簇拥着的色彩。
“就是那扇门吗?”
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所有的门都破碎了,但似乎我现在也只有这一扇门可以打开,于是我走过去,向这一扇门伸出手。
没有任何理由,我的右手颤抖了一下,似乎有种力量在阻止我将这一扇门打开,那种力量带着熟悉的温软,似乎来自曾经接触过的某人。
——打开它!
——打开它!
——打开它!
老师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出现,带着蛊惑的意味,让我迷茫了。
到底应不应该把这扇门打开?
如果不打开这扇门,我又该去哪呢?
纠结之后,我还是把手抬起来,带着那熟悉的温软将这扇门缓缓拉开。
老师没有骗我。
这扇门的背后是另一个我,那个浅像的我。
“你好。”
“你好。”
他冲我笑了一下表达善意,我却在因为他能跟我说话而表示惊讶与疑惑。
浅像的我在各种层面上应该都是我,可以说是我的另一个人格,但当事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格存在的,即便是人格分裂的病患也是如此,一个身体无法和平容纳两者,这是不需要质疑的。
那,这到底是什么?
“你很疑惑吗?疑惑我能和你说话?”
“有点。”
“这里是一个似梦非梦的世界,我不是你的里人格,我甚至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我!”
“嗯……”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既然和我没有关系,那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样子和我一模一样?
我还是疑惑,但他下一刻就将我的疑惑说出来,就像能读出我的心思一样。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你的表达,包括这个世界的本质,我的样子,你当前的状态,这都是你自己决定,不信的话,你可以试着改变一下!”
“试着改变一下?”
说是这样说,但我应该怎么试呢?
我还是不太理解,但周围在这一瞬间已经变了,原本的黑暗空间变成了一条熟悉的被夕阳染红的街道,漫天的红色枫叶坠落,如同花雨般的浪漫,而那个我也变成了老师的模样,唯一不变的是那扇门。
“你看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而改变的!”
“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明白,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甚至没有思考让场景来到这里,但这一切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发生了,所以,这一切真的是我在支配吗?
“没错,这是对浅层的映像,你的心里在渴求着什么,这一切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看来……你果然还是期望着这一切啊!”
在远处走过来三个身影,就是一开始的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
他们往我这边走过来,正对着我,但他们看不见我,我还没给他们让路,他们已经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或者说是我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
(64)
得知汪隼成了植物人,那两人也不敢怠慢,马上联系李长青说明这件事,而得知这件事当下情况的李长青就陷入了相当的疑惑之中。
——汪隼在去找孙国传之后变成植物人?这是不是说明了孙国传就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制造者?
有了这样的怀疑,他刚准备联系李瀚升说明这件事,但又突然想到不对劲,因为这样的做法太过轻率了。
汪隼刚去找了孙国传,回来之后就出问题,这件事不管是谁都会在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标投向孙国传,这和之前的情况不相符,要是孙国传之前也是这样做事的,多半早就暴露了。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花了很长时间思考,并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关节,李长青只能放弃这样无意义的做法,去和李瀚升说明这件事,寻求他的判断。
“你马上让人去盯着孙国传,一定要把他的动向完全掌握在手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很可能要提前发动啦!”
见李瀚升这样说,李长青心里抖了抖,然后问了个问题。
“汪隼那边呢?他怎么办?”
“不用管他,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对啦!”
没想到李瀚升会说出这样的话,李长青也是有点傻眼,虽然他确实由于各种因素都不喜欢汪隼,但真要他看着汪隼成为植物人,然后死掉,他也是做不到的。
“书记,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李瀚升那边有些不满。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你把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做完就行了!”
“明白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李长青这时候也没办法再多说,只能接受李瀚升的指示,马上让人去盯着孙国传。
在李长青的人到位之前,孙国传已经从宾馆离开了。
将手机等通讯设备全部关掉,不让别人有机会定位到自己的行踪,他去了黑河镇的一家工厂,在这里,那个被通缉的年轻男人迎接了他。
“欢迎您,孙教授!”
将自己的包拿下来,孙国传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没有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带我过去吧。”
“好的。”
把手收回去的年轻男人也没有感觉尴尬,微笑着接受了这一切,带着孙教授去了工厂地下的研究室,在这里可以看到大舟山底下的一切研究状况。
“孙教授,好久不见啦!”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头,跟孙国传打了声招呼。
孙教授没理他,将自己的包放下,从里面拿出资料,用力地扔在手边的桌子上。
“为什么要修改这一项指标?我所构建的指标体系是完全足够用来进行数据评测的!”
“不要生气,孙教授,这里面的问题可以慢慢讨论!”
与孙国传的愤怒截然相反,戴着面具的男人那边非常平静,甚至像是在说一件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样的态度让孙国传心里不满的情绪逐渐高涨。
“您是犯罪心理学的专家,由你制定的犯罪评测体系当然不会存在任何技术上的问题,可我们在实践的过程中总能发现这套体系在实际上的量化工作上不具有稳定性,对于同一个样本的多次评测在短时间里也会发生巨大的波动,这样的结果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
男人陈述着当前遇到的问题,同时把更有说服力的资料送到孙国传面前,意思很明显,孙国传花了几年时间建立起来的指标体系需要大修。
手握成拳头,孙国传心里的怒火在猛烈燃烧。
“犯罪心理的评测本就具有相当的时效性,而犯罪行为的本身也会受到冲动等心理因素的影响,如果拉长评测指标体系验证的时间区间,得到的数据基本上是无效的,这种事还需要我跟你说明吗?”
男人沉吟了片刻。
“照你的意思,使用当下这套指标体系完成评测,按照后续的计划完成落实就可以啦?”
孙国传很肯定。
“当然!”
男人顿了一下,然后情绪发生了某些程度上的改变,做出妥协。
“可以。接下来的这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不说话了,通过屏幕看着孙国传,而孙国传也看着他,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现在,已经到了将这一切彻底改变的时候啦!”
“教授,你真的觉得这一切能按照你的设想推进下去吗?”
“当然!”
另一边,立海市的医院里,汪隼的病房里来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老先生。
“这里是汪隼的病房,没错吧!”
看着这个自己闯进来的老人,林琳和萧诗诗都显得很疑惑,萧诗诗出来回答老人的问题。
“没错,这里是汪隼的病房。老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老先生点着头,开始做自我介绍。
“我叫廖文洲,是南屿大学的名誉校长,专门为了汪隼来的!”
他这样自我介绍一番让林琳和萧诗诗更加疑惑了,南屿大学的名誉校长,来找汪隼干嘛?
她们两个没说话,廖文洲那边主动往下说。
“汪隼身上出现的问题,我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你们能让我试试吗?”
“你有办法?”
原先听到说汪隼是近似植物人状态,萧诗诗心里就基本上给汪隼判了死刑,都已经变成植物人,还能怎么办?
而现在听到廖文洲说对汪隼的情况有办法,她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惊喜,而惊喜退去之后的第二反应就是质疑。
——这个人来的也太巧了,完全就是已经算好了时间的样子,这么的可疑,让人怎么相信他!
与萧诗诗这种完全正常人的反应不同,林琳那边直接就接受了,关心则乱,现在就是再莫名其妙的办法放在她面前,她都要怀着最后的希望去试一试。
“麻烦您了,廖老先生!”
“哎?”
听到林琳这就直接答应了,萧诗诗也有点着急,刚想劝说林琳再想想,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琳的眼神给压下去。
——萧姐姐,不管之后会怎么样,你现在就让我试一试吧!
从林琳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萧诗诗心里叹了口气,放弃劝阻。
“老先生,我们可以在里面看着吧。”
“当然可以,我待会说不定还需要你们协助。”
(65)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毕竟现在的你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他如此对我说着,声音在不知何时变得和老师别无二致,让我心里不由迷惘起来。
这一切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为什么会看到你?”
这个问题我确实不明白,就干脆拿出来问他,看看他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但他似乎没有这样做的打算。
“因为你想见到我,所以我出现了!”
在他说话的功夫,他的样子又变了,变得和乔毅一模一样!
“我并没有想,你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并不是我控制的。”
“不,你想了,你的潜意识一直在想,不仅如此,你还一直渴望着这一切的出现。”
他的脸再度变化,这次变成了老傅的样子。
“我在渴望什么?”
“渴望关怀、渴望温暖、渴望你所缺失的一切!”
他的声音十分果决,充满了肯定性的色彩,就像在说“不要质疑我,我所说出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我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你从来没有倾听过来自你灵魂深处的呻吟,那个扭曲的你早已被你所经历的一切搞得遍体鳞伤,你很苦痛,灵魂在颤抖着,但你没有听见,没有听见半点。”
我还是不明白,甚至不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真的痛苦吗?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是的,你很痛苦!因为你与一般人不一样。”
他一脸严肃地说着我的事情,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是我们共知的事情,但实际情况是我很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更加理性、更加冷静,但也更加脆弱、更加的胆小,你害怕接受挫折与伤害,无法将自己的一切完全投入到现实中,不得不将自己的相当一部分隐藏在自己的记忆中,所以你没办法与人交际,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你一直在求索,却始终找不到出路;你一直在思考,却总是没有结果;你一直在旁观,却常常感觉到寂寞;你从来没有纯粹,也无法放下重量,就永远只能停在原地!”
他似乎在批判我,那张脸又变成了秦队的模样,或许是觉得由秦队说出这样的话更加具有说服力,但实际效果不尽如人意,因为我并不是很确定他就是在说我。
“这样的人,是我吗?”
“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只是你总是无法看到自己的全貌!”
我只能苦笑,作为被批判对象被摆在这里让似乎是自己的人进行攻讦,这怎么想都感觉挺奇怪的。
“说了这么多,你能告诉我应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开始做顾左右而言他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意识里面的反应,更多的事情,你或许不用问我才对。”
我不是很懂,既然他没有为我解答的意思,那他跑出来干什么?
“不要觉得奇怪,我的出现全是因为你自己,并不是我要跑出来的,而是你让我跑出来的。”
他马上看穿了我的意思,我就很奇怪为什么这是单向的,为什么我就不能看穿他的心思呢?
“我为什么要让你跑出来?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个东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你不要问我,问你自己。”
有些人是真的无法理喻,你跟他认认真真地说,他却总是要在你面前扯一些莫名其妙,听起来简直不是人话的东西,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你不应该对我感到不满!”
他又知道了我的想法,还直接说出来对我进行批评,这让我感觉有点没救了。
“我的一切都是因你而产生的,这别扭的性格也好,令人作呕的态度也好,都是源于你,应该对内求索答案,而不是对外寻求援助!”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啊!”
我真的无奈了,和这样的一个人交谈会让人崩溃的。
“你态度的丑恶反映出的只是你自己灵魂的扭曲,对于我的苛责并不是你给予自己的拷问。”
他总是在说一些让我听不懂的东西。
“你没办法帮我吗?”
“我一直在帮你。”
——还来?
我这一瞬间真是有了问他到底帮了我什么的想法,但想到他的出现确实让我有了交流的对象,我就将这种想法打消在心里。
他确实是帮了我,他这话没说错。
“我只想知道应该怎么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的一切不都是你所期望的吗?”
“我并没有期望,并没有想过要一直被困在这种地方,我还有事情要去做!”
我不懂,我不知道他的这些话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说出来的,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这都是我的真心吗?
“你有!你有!你对外界始终是恐惧的,恐惧着痛苦,恐惧着悲伤,恐惧着必须接受那些你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所以你将自己困在这里,不愿意出去!”
“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师……”
我其实想解释来着,但在这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他先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无法从这里离开的原因并不完全是老师,甚至可以说老师只是占了非常少的一部分。
他说得对,我对于外面是恐惧的,所以我内心里宁愿将自己困在,接受这样的现状。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总是让我求索自己的本心!
是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在我自己的心里挖掘出来。
他再次知晓了我的想法,脸上就露出之前没有过的笑容来。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那我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啦!祝你好运!”
“喂?”
他的话很突然,当我明白并且接受的时候,他的光影已经破碎并开始消失,我匆忙伸出手去,但只是抓到了门与影彻底消失所留下的点点光影。
“别走!别走!”
手掌在虚空中握合,并没有存在什么,但那股重量却确确实实地落到我的心里。
“谢谢!”
我明白了,他的出现不是偶然。
正如他所说,我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困在这样的黑暗中,所以不需要再去面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但在心底的另一面,另一道声音坚持着我应该出去,去把没做完的一切都做完,于是他便出现在了门的那边。
(66)
来到汪隼的病床前,廖文洲先将他的眼睛翻开来看了看,大致确定状况之后,他开始行动。
“汪隼!汪隼!你能听到我说话吧!”
见这位廖文洲教授竟然试图将汪隼叫醒,在一旁看着的萧诗诗大感莫名其妙,要是真能把汪隼叫醒,她们也用不着把他弄到医院来了。
叫了好几声,汪隼一直没有反应,廖文洲这才接受了教训似的停下来,同时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来一副耳机给汪隼戴上,然后将一端插入一个小型的通讯设备,将特殊的频率段声波往汪隼的耳朵里输送。
“这是在干嘛?”
看着廖文洲做的事情似乎是越来越离奇了,旁观的萧诗诗不是很能理解,嘴里就如此嘀咕着,但没敢把声音放大,怕影响到廖文洲。
等了几分钟,在她眼中,汪隼并没有任何变化,廖文洲在通讯设备上弄了几下,然后给汪隼把耳机摘了,又开始重复之前做过的事。
“汪隼!能听到我说话吧!汪隼!”
不理解,太不理解了,萧诗诗都有打断这位来历不明的名誉校长的冲动,但她之前,林琳那边先有了反应。
“这样真的有用吗?我们之前已经叫过他很多声了,他都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廖文洲转头看着林琳,解释了几句。
“他这种状态可以定性为非自然休眠,虽然这种休眠与正常休眠存在很大的差异,而且休眠的人对于外界的感知下降到了非常恐怖的地步,但他们其实还是能有感知的,而且对于外界的感知是将他们的意识唤醒最关键的因素。”
说到这里,眼看着就要把林琳和萧诗诗说服了,廖文洲又补充了一句。
“至少,在我的研究中是这样的,虽然这个研究结果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正确的。”
这话让萧诗诗那边忍不住直接把脸给拉下去了,这可不是在逗人玩嘛,而林琳那边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她只想看着廖文洲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让汪隼醒过来。
“请您继续吧!”
和林琳对视,从她的眼中感受到那强烈的执念,廖文洲点了下头,又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汪隼身上,继续重复之前的操作。
当重复的次数多了,在汪隼身上终于是出现了让人可喜的变化,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有了恢复感知的样子,这让林琳不由惊喜地捂着自己的嘴,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来。
“别着急,这还说明不了什么!”
廖文洲对这样的现状并不是太乐观,只是有了这一瞬间的应激反应,难保这不会是由其他部位神经导致的反应,还说明不了什么。
在萧诗诗和林琳的注视中,他继续重复之前的做法,同时对输入频率再度进行调整,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汪隼身体上出现的应激反应变得更加频繁了,给人一种他即将醒过来的感觉。
廖文洲这时候就赶紧给汪隼把耳机取下来,对他呼喊着。
“喂!汪隼!你该醒醒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对吧!”
“你必须起来了,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休息,你的老师已经行动起来了!”
“有可能让他回头的人,只有你啦!”
“汪隼!汪隼!”
自己的呼喊似乎没有引起汪隼多少反应,廖文洲就将目光转向边上的两人。
“你们来和他说说话吧,让他听到你们的声音,这样才更容易让他醒过来!”
听到廖文洲这样说,萧诗诗那边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照着做,而林琳那边就不需要想太多,她身体往前靠,抓住了汪隼的右手,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
“阿隼!阿隼!”
“你醒醒啊!”
“你不是答应过会一直照顾我的吗?”
“我可不会同意你毁约的!”
“如果,你敢一直不醒过来的话,我……我就……”
说着,林琳那边已经泣不成声,从脸颊上滑落的泪水滴到汪隼手背上,她缓缓将自己的脸贴上去,靠近这只给予自己家的温暖和活下去的理由的手。
“阿隼!醒醒!阿隼,醒醒!”
记忆中,她看到的始终是那个对自己伸出手的男人,她听到的是在那片死寂世界中最为动听的话语。
——我们,回家吧!
“阿隼!求你睁开眼看看我!你不能食言的,你不能当个骗子的!”
听着林琳的哭声,感觉异常心酸的萧诗诗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放弃了靠上去的打算,将目光拉到天花板上。
或许,这时候还是不要上去打扰比较好。
她是这样认为的。
泪水越来越多,直到让林琳都感觉脸上都是黏糊糊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汪隼的手抖了一下,于是都忘了哭泣,仓促地把脸抬起来,怔怔地看着汪隼的手。
这并不是错觉。
汪隼的手又抖了一下,然后手指跟着弹起来,动了动,林琳这才将惊讶与喜悦共同交织的双眼抬起来,看向汪隼的脸,就看到他眼睛已经睁开了,正用一种无奈又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隼!”
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怔怔的林琳对他喊了一声,汪隼此时眼中的无奈也变成几乎能将一切融化的温柔,点了点头。
“琳琳!”
“阿隼!”
这一刻,林琳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扑到汪隼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就是嚎啕大哭,这场面着实把汪隼吓了一大跳。
颇为无奈的目光看了看廖文洲和萧诗诗,他冲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右手轻轻抬起来,在林琳的背上轻拍着。
“对不起,让你担心啦!”
“哇啊啊啊——”
他这样一说,林琳那边就哭的更大声了,不要钱似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淌,几下功夫就把汪隼衣服的胸口位置全给打湿了。
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控制住,林琳从汪隼身上爬起来,看到他湿了一大片的胸口,就尴尬地将目光移开,手却是紧紧地抓着汪隼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总感觉林琳好像变得比之前更黏着自己了,汪隼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目光随即转到廖文洲那边。
“廖文洲教授对吧!我听老师提过您!今天的事情真是感谢啦!”
廖文洲摇了摇头。
“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做到什么,这么多年里出现的患者里,我也就弄醒了你一个人,要谢就谢你自己和这个小妹妹吧!”
听到这话,汪隼不由微笑着,手抬起来在林琳的头上拍了拍,而林琳也是十分高兴地用自己的头在汪隼的手掌中蹭着。
(67)
我能醒过来确实应该感谢林琳。
当我在心中求索着我要离开的理由时,我听到了林琳叫我名字的声音,回想起我和她约定过的事,那份责任感让我心中原先存在的摇摆彻底消失了。
对内心的求索已经得出最后的结论,而由思想控制的世界也在这时候将那扇通往现世的门放在我的眼前,我抬起那只寄寓着思念的右手,将这扇门拉开。
于是,我回来了!
虽然林琳不愿意,闹着别扭,我还是拜托萧诗诗把她带了出去,留下我和廖文洲教授讨论这上面的问题。
“你是孙教授的学生,对于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他这个问题问的我也是非常尴尬。
如果以前的我还敢说自己挺了解老师的,可现在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我还能说自己了解老师吗?那我对于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做这一切的动机又知晓多少呢?
所以,我并不了解老师。
“抱歉,对于这上面的事情我说不上了解!”
对于我这样的回答,廖文洲明显是不意外的。
“也对,他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也就不存在会对你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可能性啦!”
“嗯。”
谈到这件事上,我的心情几乎不受控制地复杂起来,然后急于向他寻求一些我尚不清楚的事情的答案。
“你知道老师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他点了点头,停顿了几秒钟,才把他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这应该和孙艺征的死有关系。”
“师兄……死了?”
这说法对我来说有些无法接受,我本来想到了这件事可能和师兄有关系,但没想到这其中存在的情况会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廖文洲吸了口气,这副样子就已经给我打了“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动听的故事”的预防针。
“孙艺征是北疆研究所的技术员,他们在那边进行着十分机密的研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研究的消息泄露出去了,于是境外的恐怖势力策划了一场暴动,被他们煽动的民众在研究所附近袭击了好几名研究所的技术员,孙艺征和另一名技术员由于伤势过重在抢救无效后,牺牲啦。”
“恐怖势力?策动民众?”
这一来二去的说法让我真的有些无法理解,这种情况到底应该归类到什么状态下呢?
“这里面还有其他情况,但孙艺征确实是牺牲在那些人的手下。”
“这……这和老师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关系?”
我对他这样问着,心里并不是很有头绪,总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错位了,变得让人无法理解。
“或许有关联,但更深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也只有你有可能从他嘴里问出来。”
似乎是要将某些事情拜托给我,他说话的时候视线向上抬起来。
“你多半不知道,这一两年里,国内其实出现了很多具有近似植物人状态的病人,就和之前的你一样,他们被困在自己的意识中,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苏醒,这一切都是你的老师和那些人的手笔,而现在那些病人被收容到特定的医院进行隔离治疗,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果然没有停下来吗?”
其实廖文洲说的这个消息并不值得惊讶,如果那些人真的在很早之前就停止做这件事,那他们的逻辑才是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
“是啊!他们还在做着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们需要阻止他们!”
我点了点头。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吗?”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的老师,劝他回头,不能再往那深渊里走下去啦!”
“老师他……不见了吗?”
“是的。”
廖文洲叹了口气。
“我们这边的动作还是慢了,当我们的人去了他之前所在的宾馆后,就发现他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
“这样吗……”
老师那之后就消失了,我同样没有觉得意外,当老师他对我做这些事情之后,他心里或许就决定了接下来要去哪,可能我的出现确实推动了老师的行动也说不定。
“这件事可以拜托你吗?我想,如果真的有人能找到孙国传的话,这个人只可能是你啦!”
他说着这样的话,对我传达着那些并不合理的想法,让我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将这样的拜托接受下来,因为,他是我的老师,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那将他拉回来就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找到老师的!”
“好,那就拜托了!”
将这一切说完,廖文洲就离开了,而我只能坐在病床上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孙艺征师兄死了?
我依旧没能接受这件事,这件听起来会让人产生匪夷所思感的事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么怪异而且扭曲呢?为什么总是要牺牲掉那些不该牺牲的人呢?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我这一刻的感受!
“阿隼?”
这时候,开门的声音从一边传来,就看到林琳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从那边探出头来。
“你还好吧?”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心里那种积郁的感觉倒是消减了许多,对她笑了一下。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将门推开,滚着自己的轮椅进来。
没看到后面的萧诗诗,我对她问了句。
“诗诗呢?”
林琳很平静地回答我。
“萧姐姐在给乔毅哥哥打电话,她说乔毅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乔毅的名字,我心里像是被刀猛地划了一下,带来强烈的刺痛感。
乔毅为什么联系上,这件事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可我偏偏想不起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取回对那时一切的记忆,老师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帮我。
想到这里,我不能在医院继续待下去了,我无法再直视萧诗诗!
“阿隼,你要干嘛?”
看到我准备从床上起来,林琳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准备按住我,而我对她伸出手表示不用。
“林琳,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68)
“你真的,还要去吗?”
并没有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林琳看着汪隼,问了这句。
汪隼那边把病号服脱了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
“嗯!我必须去!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还有很多不清楚的事情,我要再见到老师,跟他问清楚!”
汪隼这话语中的决绝不言而喻,林琳无法说出阻止的话,却又无法说服自己那极力想阻止他的心情,就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对不起,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啦!”
在林琳面前蹲下来,汪隼抓着林琳的手,如此说着。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琳抬起头看着汪隼,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回来的!”
看上去十分轻松地笑了一下,汪隼抬起头将林琳脸上的泪水拭去。
“嗯。我答应你!”
在汪隼离开后几分钟,嘴里叫着汪隼名字的萧诗诗从外面进来,她非常担心乔毅,所以准备问问汪隼乔毅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推开门,就看到房间里只有林琳一个人,她不由意外起来。
“林琳,汪隼去哪了?”
林琳没有转身,目光看着病床那边。
“他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啦。”
林琳说话的声音非常很平静的样子,但萧诗诗还是敏锐感知到其中压抑着的情绪,于是走上去,让林琳转过来面对自己。
那双通红的眼眸看着萧诗诗,林琳终于是忍不住了。
“萧姐姐……我……我真的……”
没让她把话说出来,萧诗诗猛地抬起手抱住她。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的,他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脸埋在萧诗诗的胸口,林琳的泪水再度流淌下来,但还是极力忍住,牙齿咬住嘴唇,只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对林琳这样感觉十分心疼,可萧诗诗又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就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放心吧!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等他回来,你的思念一定会传达到的!
另一边,汪隼离开医院,直接去找到了那一直跟踪自己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我有事情想拜托你们,可以吗?”
“哎?”
见他这样直接过来了,这两人也是有点懵,这是闹哪样?可汪隼话语中那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对外传达的不容拒绝的意味让他们无法说出不行的话,于是他们把车门打开,让汪隼上来。
“有什么事?”
“先开车,去福林路29号。”
“嗯?去你老师家?”
这两人对于汪隼的相关信息当然是有所掌握的,汪隼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点了点头。
“对。”
去孙国传家,没有任何意外,家里没人,那两人就看着汪隼,想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去北青大学。”
“好吧。”
这要求也是挺跳脱,但这两人没有拒绝。
到了北青大学,汪隼去向学校方面索要了两人的资料,这两人叫周义兴和周义国。
“你们能动用你们的能量,帮我调查这个周义国吗?”
在自己着手联系周义兴的时候,汪隼将这个任务拜托给那两人做,接下资料的他们对视一眼,挺无奈的。
“你要调查他干嘛?”
“这个人之前在上京的心理科学研究所工作,现在应该正在服刑,他身上的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好吧。”
虽然没有听到汪隼到底解释了什么,但说起来就是这个人、这件事非常重要,两人这就答应下来。
另一边,汪隼拿到的联系方式还能用,他也顺利联系上了周义兴。
“请问,你是哪位?”
“周义兴学长吗?我叫汪隼,我们之前在孙国传教授家有过一面之缘,还能想起来吗?”
汪隼这样一说,或许是因为当初被孙国传冷漠对待的事情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周义兴马上回忆起来了。
“噢~我想起来了,是汪隼学弟啊,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学长,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有机会当面聊聊吗?”
见汪隼突然这样的要求,周义兴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现在在上京,学弟你在哪?”
“你在上京?”
这一情况就让汪隼有点无奈了,他现在可是在立海市,要去上京那边的话绝对要花掉不少的时间,这不现实。
“怎么了,学弟?你不太方便过来吗?”
从他犹豫中感觉到他的为难,周义兴就问了这句,汪隼就只能苦笑。
“嗯,我现在在立海。”
“好吧,那只能在电话里说了!”
“好。”
这样的妥协达成起来当然不会困难,但汪隼担心的是如果不能见到面,他是否能从周义兴的嘴里问到实话,这一点是非常难以判断的。
停顿了一会儿,两边都在调整着,然后周义兴那边先开口。
“有事情你就问吧,我会尽量回答你!”
“好的,谢谢学长。”
这时候,已经没有再犹豫的理由了,汪隼就开口问了。
“学长,你是不是有一个哥哥叫周义国?”
这句话问出来的瞬间,周义兴那边就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声音都消失了,而汪隼那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你,为什么要问到这件事?是孙教授告诉你的吗?”
“不算是吧……”
汪隼的语气十分微妙,周义兴那边当然能感觉到,他再次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是,我的哥哥是叫周义国,他因为犯了一些错误,现在正在上京的监狱里服刑呢!”
这信息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并没有出入,汪隼就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你哥哥他犯了什么错误?”
“这个……”
把自己哥哥的黑历史翻出来说,这怎么都感觉不好,周义兴很为难,而汪隼在这里只能继续往下要求。
“学长,还请你告诉我这件事,这非常重要,甚至关系到了老师!”
“这……这和孙教授有什么关系嘛……”
周义兴当然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但汪隼又没准备跟他解释这件事,毕竟解释起来实在是太复杂了,能说清楚的可能性很低。
“有关系!学长,这真的有关系,还请你相信我!”
“这样啊……那……好吧!”
汪隼成功把他说服了。
(69)
“其实,关于这件事的内幕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答应把事情说出来以后,周义兴张口就是这样泼冷水的话,让我真是心里忍不住产生一种没办法的感觉,是不是这样的说法方式已经成了人们的习惯了,为了不让其他人对自己所能做出的协助抱有太高的期望?
这种习惯到底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呢?
“我哥他是受了孙教授的推荐才能进去上京的心理科学研究所,在这件事上,我们确实应该感谢孙教授,但我哥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开,走上歧路了,竟然窃取了心理科学研究所的研究数据,然后被判刑九年。”
“在这件事上,我感觉我哥他是绝对对不起孙教授的,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希望能代表我哥去向孙教授赔罪,但孙教授明显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这件事释怀,一直都连话都不肯跟我多说几句。”
这一点是我亲眼看到的,当然不需要有什么疑惑。
“那,关于你哥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你有头绪吗?”
“这个真的没有!”
他说出让我觉得有些意外的话。
“你没有当面问过他原因吗?”
“问过,但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为什么会这样?”
我突然发现我这个问题问得十分愚蠢,如果他要是真的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或许就不需要像现在这么疑惑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理解不了!”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我也挺无奈的。
在我沉默时,他那边对我抛出问题。
“这件事和孙教授到底有什么关系?方便告诉我吗?”
“这个嘛……”
他问的我有些头痛,要是这个问题真的好回答的话,我之前不就直接跟他说清楚了?就是不好解释,我才会进行回避的。
“算了,不方便就算了!如果真有需要调查的,我建议你想办法去监狱见我哥一面,如果当面说的话,你或许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是这样说的,一副准备结束这段对话的样子,但我此时有了新的想法。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
我有点尴尬,因为我感觉自己是个非常不要脸的人,连这种不要脸的要求都能提出来。
“你能,去监狱见你哥哥一面吗?”
“哎?”
我这个人脸皮真厚啊!
周义兴他现在就在上京,而周义国也是上京的监狱服刑,我过去找他就太费时间了,于是我有了一个想法,让周义兴去监狱见周义国,而我就通过通讯设备和周义国交流见面。
办法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但不要脸也是真的不要脸,我这时候也是有点走投无路了,必须以最快速度见到周义国,并跟他交流。
周义兴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他连我这种极度不合理的要求也答应了,让我不得不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那,我们还要去调查周义国的事情吗?”
边上的这两人听到了我和周义兴的对话,这时候就这样对我问一句,话音中无奈的感觉也是快要溢出来了。
“还是查吧,我还需要当年的案子更加具体的信息!”
“好吧。”
虽然并不是很积极的样子,他们还是答应了。
对于要麻烦他们的事情,我也是有些抱歉的,我这个人在很多时候都会变得强人所难,这一点我也是挺无奈的。
明明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没有办法改正过来,这样的情况到底应该用什么来改变呢?
还是说这种性格与态度其实到死都没办法改变呢?
我也是弄不明白。
扭曲的性格与行为带来令人作呕的反感!
没让我等太久,周义兴那边就申请到了见周义国的机会,在跟监狱的人进行协调与解释之后,他们同意我和周义国通过视频进行对话,但要求是他们看着我们的对话频道。
这完全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要和周义国说什么违法的事情,让他们监视着也完全没有影响。
“哥,你还好吗?”
屏幕里,我看到了一个身材有些消瘦,面容憔悴的男人,他的这副样子让我下意识地怀疑起监狱里的伙食和待遇是不是不够人道,但这不是重点,就先放下吧!
“嗯。”
周义国很平静,很冷漠,看到弟弟周义兴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让我都有点怀疑他们这兄弟关系是不是根本就不和睦。
“哥,到了今天,关于你之前干的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当周义兴在我的示意下说出这句话,我看到周义国那边多神情彻底变了,眼中甚至闪出带着危险意味的光芒。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没有想过推荐你去工作的孙教授吗!”
这句话完全是周义兴自由发挥,他可能是在这件事上真的为孙老师感到不值得吧。
“你这样,你觉得自己真的对得起他吗?”
这话真把周义国问住了,他脸上换了一副复杂的神情。
“孙教授那边,你替我去道个歉吧,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住他,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周义国的话说的还算是诚恳,周义兴这边应该是接受了,但那种情绪上的不满没可能直接平息下去。
“我去了,去过很多次,但孙教授根本不愿意跟我说话,这件事想让他原谅你,难!”
周义兴直接说出这样的判断,也不怕给周义国泼冷水,而周义国也明白,点着头。
“说的也是呢!等我出去了,就自己去登门谢罪吧……”
在这个问题上的探讨到此为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就示意周义兴再把问题切进去。
“哥,求你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啊!”
周义国的态度依旧是那么消极,摇了摇头。
“好了,你别问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哥,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啊!我真是不明白了,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做到这一步的……”
面对周义兴的刨根问底,周义国发怒了。
“好了!到此为止!这件事别再说了!”
见周义兴说不下去了,我就来接手。
“让我来吧!初次见面,周义国学长,我叫汪隼,孙教授的学生,北青12,行为心理。”
(70)
突然听到汪隼的声音在会面室里响起,周义国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四处看,这才看到了有着汪隼脸孔的屏幕。
“你是谁?”
周义国这个问题是在问周义兴,在这里有可能为他解开这个疑惑的就只有周义兴了。
“我说了,我是汪隼!”
这话有点像是冷笑话,汪隼知道周义国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说出这种话,这是在故意挑衅他,而周义国对于汪隼的挑衅并不是太在意的样子,只是皱了皱眉。
“汪隼?北青12行为心理?孙教授的学生?这和你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是为了当年的案子来的。”
说着,汪隼手上已经拿到了那两人通过自己的关系搞到的关于当年的案件的详细资料,这里面有一些信息让汪隼不得不在意。
“那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好了,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了,再见!”
说着,周义国还真准备走了,汪隼就赶紧叫住他。
“对于当年的案子,你自己的心里是怎么认为的呢?心理科学研究所关于人类心理所构架的自洽模拟模型,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实证研究与数据分析的模拟模型框架,你窃取这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汪隼这番话,周义国不准备走了,还转头回来看着汪隼,眼中是一种被轻蔑而带来的愤怒。
“到底有没有意义,这不是站在你的角度上可以评判的!”
这句话倒是把汪隼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他说的这话是非常愚蠢的,仅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对一事物的价值进行评判,然后以无价值为理由否认其存在的意义,这是非常流氓的行为,不管个人的评价结果如何,这都是不可取的。
在某种角度上说,人本身就没有资格对除自身以外的人、物、事进行评价,没有感同身受,你就不会知道那些行为、事物产生和出现的根源,既然你并不清楚,又如何能站在更高的角度上批判其如何如何!
当然,对于那些有违法律、公德、伦理的行为,由个人发出的评判是被认可的,因为这些行为的本身是对于人类为保障生存与发展而制定的规范相符的。
这里当然不需要考虑如此之多。
“你多半不知道,在你那边的事情发生后不久中央科技研究所也发生了失窃事件,丢失的是开刚发出来的虚幻运算核心。”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嘴上虽然是这样回应汪隼的话,但周义国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多少有点了解汪隼说这些话是在表达什么。
“虚幻运算核心,还有刚构架完成的模型,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我觉得你不可能察觉不出来吧!”
周义国看着汪隼,眼中浮现出些许震惊感。
汪隼这边就开始趁热打铁。
“虽然我现在还搞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但他们毫无疑问正在做一些将这个社会推向深渊的事情,如果不能及时阻止他们的话,这事情很有可能会演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你能理解吗?”
“我理解又怎么样?不理解又怎么样?你现在这样纠缠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对于你说的情况能起到半点改善作用吗?如果不能,你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在周义国震惊感飞快消失的双眼中,汪隼看到了一种名为“漠然”的情绪,这件事跟我没有多少关系,也涉及不到我的利益,所以我可以漠不关心、放任自流。
冷笑一声,汪隼只能祭出杀手锏。
“如果我告诉你,孙教授也在这件事的漩涡里,你还觉得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孙……孙教授?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果然,话题到孙教授身上,周义国那边就没办法无所谓了,汪隼正是在利用他心里对于孙教授的愧疚。
“不仅是和这件事有关系,甚至现在他都已经是警方的调查对象,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的严峻程度,然后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
“孙教授只是给我了推荐名额而已,这样也能关系到他头上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的当然是太简单了,如果孙国传真的只是因为以前的事情和这一切搭上关系,汪隼就真的犯不着来这一趟了,但汪隼没准备给他解释,让他将错就错,这才是当前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孙教授,你能把这件事的情况告诉我吗?”
本以为这样就能顺利地进行下去,但现实是汪隼太嫩了,周义国在这时候又突然反复起来。
“你该不会是编了个谎话来逼我开口吧!看样子,他也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情况!”
周义国口中的他当然是指周义兴,关于那边发生的事情,汪隼并没有告诉周义兴,所以当汪隼说出这件事和孙教授有关系的时候,周义兴也是一脸惊讶。
在汪隼往周义兴那边看过去时,他很无奈地对汪隼耸了耸肩,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别怪我。
这让汪隼心里真是不由烦躁起来,都忍不住挠头。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为了从你这里求证一点陈年往事,为了这点东西,你觉得我真的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这个……”
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法,周义国倒是有点哭笑不得,汪隼那边就继续说。
“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想帮助孙教授的想法,就请你把之前的事情告诉我行吗?这东西有可能很重要!”
汪隼的言辞相当诚恳,让周义国心里“只是有可能,万一不重要呢”的想法没有说出来,思考着汪隼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周义国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如果事情真的像汪隼说的一样,这件事确实已经关系到孙教授身上,他现在可能真的有必要把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说出来。
只是,这样的陈年旧事和孙教授那边,和现在的事情又能有多少关系呢?
周义国不是很明白,也想不明白,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接受内心中的声音的劝告,对汪隼进行说明。
(71)
和周义国交流结束了,周义兴从监狱离开,这时候他对我问。
“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这个问题让我不由头痛起来,就冲着周义国后面说的那些话,这件事我到底应该怎么理解才好呢?
周义国表述的内容相当离奇。
首先,他本人的主观意愿上是没有损害研究所利益的企图的,他在研究所所窃取的也只是模型的复制框架,这东西完全可以要复制多少就有多少。
当然,并不是说一个东西很容易得到,可以简单就制造出来,你就可以将这东西随意传播。
其次,他对于自己的行为似乎并没有存在主观上的判断。
他当时只是想复制一些资料带回去进行研究,但做的时候,他就不受控制地把与模型相关的资料也复制进去,之后还把这份资料上传到了供站友无偿下载的网站上。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但这件事终究还是做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没什么好抵赖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重新回头看这件事的时候,多少还是能感觉到有些怪异,或者说不和谐。
说真的,他说出的这些话和我以为的差了很多,但在某种程度上,好像又有什么地方微妙地契合上了,这种感觉也是十分有趣。
“也许吧。”
“是吗……那就祝你好运吧!”
“谢谢。”
和周义国交流的事情就这样完成了,但我并没有得到希望的线索,关于老师在什么地方,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都没有了头绪,这可就很难办了。
而一直跟着我的这两位似乎看出了我的烦恼,他们对我问了句。
“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帮忙?
他们愿意帮忙当然是极好的事情,但我现在实在想不到什么他们可以给我帮上忙的事情,就只能笑着对他们的善意表示感谢。
对这件事进行独立思考,我不由注意到一些可以称为疑惑点的地方。
周义国的表达非常怪异,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用他的话来说,可能就是当时脑子发热,人傻了,就做了这种不过脑子的事情。
他自己回头看这件事,想想觉得非常违和,但在我看来,这件事或许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至少,周义国做那件事绝对不是脑子一热这么简单。
老师那边也很奇怪,不论是孙艺征师兄的事情,还是老师对我做的事情,这里面都藏着一种紧迫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虽然感觉是这样,但这一切实际上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很疑惑,到底是什么给他带来了紧迫感。
纠结之后,我准备去黑河镇,我的记忆就是在那边丢失掉的,如果说真要去找到点什么的话,只可能是那边。
由于李长青的要求,这两人就跟我一块去,已经把这中间的事情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便不再避讳什么。
等我们来到黑河市前往黑河镇的时候,我发现黑河镇似乎发生了某些我没有想到的情况,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仅是感觉上,我还注意到往黑河镇去的路上车辆非常少,而且通往黑河镇的路上还进行了交通管制,有民警设卡,因为我们的身份他们才同意让我们进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这种怪异的场景里,他们两个也感觉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因素,这样问了句,但我当然是没有力量为他解除这个疑惑,这也正是我的疑惑,于是我们三个人加速前进,去找李长青了解情况。
在进入黑河镇的路上,我发现了更多让我几乎是控制不住心惊的事情——路上救护车来往的频率太高,让我都忍不住怀疑120急救电话是不是已经被人打爆了!
肯定是出了大事!
这一点已经不需要怀疑了。
“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我来时,李长青显得很惊讶,他看了看我后面那两人,多半在用眼神询问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这两个也没办法当着我的面对李长青解释什么,就沉默着不说话。
“李队,这边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一开口,李长青的眉头就是一皱,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提到这一情况他就觉得麻烦”。
“确实有麻烦事,而且影响已经变得十分恶劣!”
“到底是什么事?”
我这边往下追问,李长青那边就给我说明了一下,而这现状让我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非常严重的情况。
我们此前面对过的症状就像是极度恐怖的病毒,已经在黑河镇蔓延开,很短的时间竟然有数千人出现类似的症状而被120接走。
没错,此前还是在全国各地小范围出现的症状竟然很突然就开始大规模爆发,而且是极短时间里就有相当数量的人出现问题。
“怎么会这样!”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反映出来的人影是廖文洲教授,他能帮助到我,或许他也能帮助到其他人,但在我开口询问之前,李长青就已经看破了我的想法,说了我想问的话。
“如果你想指望廖文洲教授,那还是免了吧!”
“为什么?”
我下意识就问。
“因为廖文洲教授已经先一步过来了,他还跟我说明了你的事情,并嘱咐我小心防范后面可能恶化的事态!”
说到这里,李长青叹了口气,显示出少许的无力感。
“虽然已经被提醒了,但我们当前采取的行动对于局面还是没有半点改善,到现在了,我们还是搞不清楚这一病症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传播途径是什么,以及那些出现问题的人应该怎么进行救治!”
如果这真的是一种大型的传染病,以生物途径进行传播,还那是有可以操作的防范对象的,但以现在的情况看,这根本就不是生物传播,而是一种我们没有考虑到的途径。
你能想象吗?
一个正和朋友在街上走着,前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人,到下一秒就倒地了,变成了近似植物人状态!
一个正和家人吃饭的人,上一秒还一切正常,下一秒就猛地往桌上一趴,再也不省人事,变成了近似植物人状态!
一个正在电视台做直播播报的主持人,这一刻还在说明着今天的信息,下一刻就倒在了摄像头面前,变成了近似植物人状态!
恐慌,在以极为恐怖的速度传播着。
(72)
“交通管制,你是下的判断吗?”
“不是我,是李书记下达指令让黑河市市局做的!在不清楚具体原因的情况下,必须进行最严格的管制来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也对,李长青现在可只是宁化区刑侦大队的队长,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如果李书记那边已经知道了这里的情况,那汪隼可就有一些问题需要拿出来问一问了。
“出现这种症状的人还在增多吗?是不是只有黑河镇有这一情况出现?”
听汪隼这么说,李长青那边露出并不是很乐观的神情。
“黑河镇出现这一情况的人确实还在增加,120被拨打的频率并没有降低,其他地方虽然还没有听到类似的消息,但我感觉不会乐观,毕竟这一症状可是在全国都有出现的!”
“这倒也是。”
被提醒这一茬的汪隼也没可能乐观起来,这件事在刚铺垫的时候就已经说得上是声势浩大,现在正式展开的时候到了,又怎么可能雷声大雨点小。
“对了,廖文洲教授现在在哪?我可以见他吗?”
虽然也不知道见到廖文洲教授能干嘛,但汪隼还是想跟他见一面,谈一谈,或许能谈出什么来,而李长青那边不仅没有迎合汪隼的期待,甚至是往他头上浇了一大盆冷水。
“我不知道廖文洲教授在哪!每次都是他主动表示要见我,有事情跟我说明,我都联系不上他!”
“是么……”
这样一来,汪隼就有点无奈了。
“这些患者现在都收容在什么地方?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他们现在已经被收容到以黑河镇人民医院为中心的几家医院刚划出来的特殊区域,可照这样的势头增长下去,黑河镇现有的床位一定是不够的,到时候可能真的只能让患者待在自己家里啦!”
医院床位,患者治疗状况什么的,汪隼并不操心,毕竟这东西他操心也没用,所以他没在意,只从李长青的话提取了最关键的地址信息。
就在他表示要去那边看看的时候,李长青提出跟他一块去,这让他有些不解。
“你也去?你这边不要紧吗?”
“我在这边蹲着其实也没什么意义,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好吧。”
李长青那边给出的是几乎无法拒绝的说法,汪隼对于他同行这件事就只能表示认同。
路上的时候,李长青就像他之前说一样,对汪隼问了一些事情。
“你对于你老师孙国传教授的去向,有想法吗?”
听到这种话,汪隼不由转头深深看着李长青,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他在李长青这话中发现了一种异常尖锐的不信任感。
“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吗?”
“不不不!”
被汪隼这样质问,连连摆头的李长青急于表达自己的立场。
“廖教授跟我说过,你是值得信任的人,我很相信教授的眼光,所以我不会怀疑你什么!”
刻意的停顿,然后他在这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让人怎么听都感觉很不舒服。
“哪怕你是他关系非常亲近的学生!”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至少在汪隼耳中是这样,哪怕李长青并没有点出来,但从言辞之中透露出来的隐晦意思也是十分尖锐。
“呵呵!”
汪隼没办法对这种话无动于衷。
“真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也想找到老师。你这话的意思是,老师现在不知道去哪了吗?”
李长青点头。
之前故意或是无意表现出来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消失了,那种恍惚感让汪隼不禁质疑其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切是否属于真实。
“在你出问题之后,我就派了人去孙教授那里,但可惜我的人去晚了一步,孙教授他已经不知所踪啦!”
“这样吗……”
虽然嘴上没有任何情绪,但汪隼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又释然,又有惋惜,这让汪隼明白了一件事——哪怕是到了现在这地步,哪怕是知道了当前的一切都有可能和老师有关系,他还是没有做好和老师敌对的心理准备。
要和自己长久以来寄予信任的对象敌对起来,想想就知道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在这个问题上说到这里,李长青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将一个新的问题抛出来。
“关于乔毅的事情……”
“乔毅”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汪隼的目光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急切了起来,甚至给了李长青一种“如果他不往下说,汪隼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的错觉。
咽了口唾沫,他才将那种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关于乔毅的事情,这里有很多奇怪的点,你要听听吗?”
“当然。”
汪隼此刻的心情不需要质疑,李长青点头表示理解。
“在我们的调查中,你是先跟着《晨光报》的记者吕先知一块去了大小舟山,后面乔毅也赶到那边去了,然后就出了问题,乔毅和那个吕先知记者都不见了,而我们之后对大小舟山进行了封山搜查,却没有任何发现!”
“你说,他们两个人到底到哪去了?”
询问着,李长青这时候的目光盯在汪隼脸上,注意着他在这时候的细微表情变化。
实际上,李长青对汪隼说“自己失忆了”这件事是持有着怀疑态度的。
想想也正常,作为当事人的汪隼偏偏在这种最紧要的事情上表示自己失忆了,想不起来,这让人谁来看都会觉得很可疑。
汪隼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失去了在这件事上的记忆,所以被李长青盯着他也能够坦然面对,而李长青说到的一个情况让他不由想到更多的事情。
“关于吕先知这个人,你们进行调查了吗?”
见汪隼突然将目标转到吕先知身上,李长青有些不理解。
“吕先知怎么了?这个人我们调查是调查了,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他会和你一块去大小舟山这件事显得更加可疑罢了。”
这句话底下是有潜台词的。
吕先知这个人没查出来什么,但他跟着汪隼一块去了大小舟山,然后人还失踪了,就跟乔毅一样,这件事和唯一回来的汪隼才显得更可疑。
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汪隼就能对李长青的怀疑表示接受。
“我关于吕先知的记忆停留在我们从黑河镇镇政府那边离开,虽然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觉得吕先知这个人很古怪!”
(73)
“古怪?”
当我说出那些带着浓重揣测意味的话时,就听到从李长青那边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并不能理解我的表述。
——这件事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我不禁头痛了起来。
关于吕先知的问题最早要追究到那份《新世界》杂志上,他当时很有可能是出于某些理由要让我看到杂志上的小说,所以带着那份杂志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成功地引起我对那篇很有问题的小说的注意。
说实话,每次想到关于那篇小说的事情,我都有点毛骨悚然,很恐怖啊!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那篇小说是按照正确的时间线顺序来写的,也就是按照正确的现实来推进,那当它的连载超越了现实中的时间进度,它是不是会变成一本“预言之书”?
能预言在当前时间线之后的未来!
当然,这种事是不可能存在的,写这篇小说的人只是通过某些手段获悉了围绕这一系列案件的相关信息,这才能将这些事件的前后经过如此精准地写下来。
而且,我们距离抓到对方的马脚也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他(她)继续投稿,错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错过下一次,还有下下一次,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
这一切我都懂,但还是很恐怖。
除了在这篇小说上延伸出来的情况,吕先知本人也是个值得在意的存在。
他是一个新闻工作者,也是一个批评家,乃至是一个改良主义的批判家,是一个思想上带着有相当程度的极端、激进色彩的家伙。
他对待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是批判,看着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剖析这一系列事件的前因后果,然后从中发掘出反应当前社会形态的内容,折射出与人性色彩有关的内容,进而指出人性中偏颇、邪恶、险峻的一面。
世界上有像他这样的人存在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当大多数人都沉醉在表面上,被眼前的繁华麻痹得认不清本质时,需要有像他这样的人站起来,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将那些沉醉的人们唤醒,让他们知晓这件事所代表的真正含义,以及在该事件下这个社会所拥有的真实!
而像他这样的人也是极度危险的。
因为人是无法接受长久的挫折的,越是有理想的人越是如此!
不应该是越有理想的人越能够在挫折面前坚持下去吗?
这样的说法也没错,理想确实可以推动一个人不断向前,不断克服面前的困境去接近自己的理想,而这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可以不断接近!
在与社会、群众相关的提议上,最没有价值的便是等待群众的自我修正。
这并不是在说群众无法实现自我修正,而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过漫长,尤其是当群众的力量与意志汇成一股洪流时,任何其他在这道洪流面前发出不一样声音的个体、群体都会被碾碎,碾成渣渣。
如果不想成为这道洪流的攻击对象,那就只有让自己被洪流裹挟,跟随着它朝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奔去!
如果这道洪流的前进方向是正确的,那会是一次能带来无与伦比成果的发展机遇,可要是这方向是错误的,就会在历史上留下让无数后人为之落泪的灾难,这便是多数人的暴政,以及集体的盲目。
吕先知无疑是个有理想的人,可当他的理想无数次地在现实面前碰壁,最终碰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会不会偏激起来,会不会以最极端的方式来执行自己心中所想?
不是不可能,所以说这个人很危险!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李长青当然不知道我此刻在纠结什么,而无法通过组织语言来让他知晓的我只能在心里无奈感慨为什么人类不能找到其他比语言更加能传递情绪与想法的手段呢?
当然,这样的感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件事很复杂,我三言两语也是说不清楚的!”
听到我这种说法,他心里肯定是不满意的,这能我预料到,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有人在跟我谈论重要的事情时说出这种不给解释的话,我说不定都会产生一拳打他脸上的冲动。
不过,可能是习惯了做表面功夫,李长青没有因为我的话产生情绪波动,只是说着当前关于吕先知的一点点情报。
“吕先知家庭那边我也派人去调查过,但他并没有回过去,他的家庭关系也非常单纯、简单,并没有值得怀疑的问题,唯一算是比较反常的一点就是他到现在还是单身,而且也一直没有要考虑这种事情的迹象。”
这一点说清楚也就有点意思了。
像吕先知这样的人,追求不是**上的伴侣,对他来说,精神上的共鸣才是更加令他感动的存在,而且以他对外界的苛责程度,一般的女性绝对没有几个受得了他,所以他至今单身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乃至永远单身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果可能的话,这个人你们还是要留心一下,说不准他会突然出现在什么地方,然后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这样叮嘱了一句,但我感觉李长青多半是没听进去的,他那副“你说的这些话并不值得参考”倒是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可是还把吕先知、乔毅的失踪扣在我身上,怀疑我,我在这种情况下建议他去找已经失踪的吕先知,并且盯住他就在各种意义上都显得很可笑。
也就是我们说话完后不久,我们到了黑河镇人民医院。
这家医院并不大,也就七层楼,重要的是大楼的占地面积不大,作为镇上的医院有这规模也还算是不错了。
因为这次事发突然,医院的床位数肯定是不够的,于是在有关部门的协调下,医院把附近的几栋楼都变成了临时安置点在使用,也是在这里,我们见到了患者。
——我那时候,也是这样吗?
看到病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跟给死人一样,而病人家属就守在边上,默默抹着眼泪,我心里不由跑出来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