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这些病人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毕竟自己也不是一样,更没有办法对这些人的病症进行治疗,所以汪隼和李长青在这边逛了逛后,都选择离开,去找医生问问。
“那些病人吗?这件事很麻烦啊!”
当汪隼和李长青把问题拉到这件事上,戴着老花镜的老医生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我当医生这么多年,真就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病……你说它不是病吧,这些人个个都快成植物人了,可你说它是病吧,却又连个病因和传播方式都找不到,真的是太奇怪啦!”
汪隼心里对医生的说法并不惊讶,这种话他可是在苏国立医生口中听到过差不多的,而李长青那边就不太一样,他对老医生追问了一句。
“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的检查就一点异常状态都没发现吗?”
“发现是发现了,但我们也不确定,而且也没有找到治疗的手段!”
李长青才不管手段什么的,他现在就想知道这些病人在这一病症面前的反应是什么。
“请你告诉我吧!是什么发现?”
“嗯……”
老医生停顿了一下,然后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健康,不管是心跳、血压还是其他的,都很正常,唯一有些问题的就是他们的脑电波,似乎所有病人的脑电波反应都是类似的,停留在深度休眠的范围内,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并不是得了什么病,只是睡得很死,睡得很久而已!”
这最后一句话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汪隼心里是有些无语的,虽然这个老医生本身没有往这方面考虑的想法,但这种话只要是说出来了,人们都会自然而然地觉得说话人不是那么开窍。
相比于汪隼的少许纠结,李长青这会儿竟然还想到了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他对老医生问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脑电波的反应不是很正常,那你们就没办法拿出些治疗的方案吗?”
不得不说,李长青这话说的真是太武断、太粗暴了。
老医生苦笑着。
“大脑是人体最为精密的部位,即便是我们发现了异常现象,但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病因,而且也拿不出来确定可行的治疗方案,你说我们怎么能贸然对那些病人做什么,万一出了问题,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这话当然是说得李长青哑口无言,他也发现这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说真的,如果这件事真的这么好摆平,那就没人会苦恼成这个样子啦!
又交流了下其他事情后,老医生表示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一步,留下汪隼和李长青在这边。
“接下来,就很麻烦啦……”
看着汪隼的眼睛,李长青如此感慨了一句,而汪隼只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又在医院转了一会儿,发现实在是没有意义,两人就从这边离开,这时候,来自李瀚升那边的一个电话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麻烦。
“在黑河市周边的市区也开始出现类似的患者,而且人数在激增,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超过两千人了!”
听到这话的李长青险些没把自己的手机给捏碎了。
“李书记,黑河镇这边都已经进行了交通管制,为什么这一病症还是传播出去了?”
李瀚升冷笑一声。
“或许这就不是通过人传人的方式进行传播的,而是通过某些更加直接、简单的方法进行的!”
李长青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真是这样,对于这一情况的防控就没办法推进下去,总不可能看着这一情况逐渐蔓延到全国吧?
“那组织上对这件事是怎么研究的?”
“红头文件已经下发到地方,要求地方各级政府采取积极的防控政策,同时做好对民众的安抚工作,防止恐慌情绪的蔓延,还要做好食品药品等物资的调配,保证地区的正常供应,还有各地方医院需要扩大对病患的收容数量,由地方财政负担患者的收容治疗费用……”
等李瀚升把文件的相关大致说了一遍,李长青不由发现了一个让人无奈的点——这都是被动性防御的策略安排指导,而对于这一病症本身如何解决就一句都没提,这可真是太让人尴尬了。
“李书记,那这一病症本身呢?总不可能让那些患者一直躺在医院里,由地方财政负担他们直到去世的一切费用吧!”
李长青所质疑的李瀚升当然早就想过。
“这边已经组织了专家对这一病症进行研究,但要得出阶段性的结论可能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我个人认为,与其指望这边能在短时间里有所突破,你们倒不如把希望寄放在找到孙国传身上,只要能找到他……”
李瀚升的话没说完,李长青在这时候打断他。
“李书记,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
因为打断了,李书记愣了一下。
“什么事?”
“李书记,现在真的有证据证明这一系列事件都是孙国传所为吗?还是说当前的一切都是推测,而孙国传在这种意义上都具有嫌疑?”
这个问题就问的相当尖锐了,甚至说是直指核心。
对于孙国传的问题,他们有证据吗?
当然没有了,能有证据就奇怪了。
唯一将孙国传的嫌疑放大的事件也就是汪隼从孙国传那边出来就表现出那种特异症状,这也只是怀疑,不能说汪隼从那边出来之后发生了某些变化,这些变化就一定是孙国传造成的,只能说他确实有嫌疑,需要接受调查。
停顿了好几秒钟,李瀚升那边在纠结着该如何对李长青说明这一情况。
“就目前来看,我们确实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当前的怀疑目标里只有孙国传,他可以说是嫌疑最大的人,所以我们有必要找到他。”
虽然没有证据,但还是要找到孙国传,就是这个意思。
李长青理解了,也没什么好表示反对的了。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你们就先留在黑河镇,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你们会得到后面的最新情报。”
——这种没有多少确定性的话真是让人头痛。
“明白了!”
(75)
很无奈!
到头来,我们不仅什么都没做,而且连下一步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待在李长青在黑河镇的临时住所。
他那边还有一些细碎繁琐的事情需要处理,自然不可能一直跟我待在一块。
有些无聊,我就随手把电视机打开看,而电视上此刻正在播报的是关于这次事件的新闻。
为了解答群众朋友们对于出现在黑河市的特殊疾病的疑惑,本台将现场连线上京疾控中心的黄升主任,请他为大家剖析当前的情况与相关进展。
——您好,黄主任。这里是黑河市电视台,我是主持人苏亦承,关于这次突发的疾病,我们有一些问题想咨询您,可以麻烦您为我们解答吗?
——可以,但还请长话短说,我这边接下来还有会议要参加。
当他们真是开始现场连线的时候,我稍微有点意外,我还以为所谓的现场连线不过是个幌子,被连线的人只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剧本在走,没想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这就是现场连线上京的相关人员。
不得不说,黑河市电视台的台长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要万一对方那边出了些问题,还被直播出去了,这多半就不只是直播事故那么简单了!
——好的,黄主任。首先,能否请您给我们大家解释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吗?
——目前的敌人吗?就现在的分析结果看,这并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一种直接对人体神经组织直接发生作用的东西,它能够在一定的时间里直接让一个人彻底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是非常棘手的存在。
——那当前对于这东西的研究结果如何?它到底是什么,是如何对人体发生作用的,以及它的传播途径是什么,应该如何防范?
——嗯,关于研究结果这属于必须要保密的内容,恕我不能告知,而对人体发生作用的方式,就目前出现的病例来看,这并不是通过空气、接触等传统方式传播,而是以一种更加严格的方式扩散着。关于如何防范,当前我的个人建议是减少外出,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不参加群众性活动,合理作息,加强锻炼,增加自身的免疫能力。
听到这位黄主任说到这里,我相信那些在电视机前,具有一定知识和判断能力的观众都能明白一件事——关于这病症的研究,没有任何进展。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黄升所说的防范手段完全就是在诸如肺炎等传染病发生时所采取的常规策略,是在他们完全没弄清楚当前的病症到底是这么一回事的情况下,没办法才给出的建议。
想想看,既然不是通过空气、接触等传统传播手段进行传播,那外出不外出对这件事本质上又有多少改变呢?
——黄主任,您为什么能判断这一病症并不是以传统方式传播,而是以更加严格的方式呢?
——这是从当前的病历资料中判断出的情况。婴幼儿中没有出现任何染病的个例,即便是在所有家庭成员都出现病症的家庭中,婴幼儿依旧没有患病的,可见以往传染病所依靠的传播途径在这里并不适用,而病患中老年患者的数量颇高,当前就有推测这与老年人的免疫能力下降有关。
这是不是有点胡扯了?
听到这里的汪隼也是无语了,这个黄主任有点懵啊,他说的话都快自相矛盾,这算是直播事故吗?
老年人免疫力下降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一病症在青壮年中的反应也不好,更重要的是免疫力同样不太好的婴幼儿一点事情都没有,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病症的出现跟免疫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一边说着让大家加强锻炼,增强自身免疫力,虽然这话从各个角度来来说都没错,但他偏偏又给出几乎将自己的说法驳倒的事实,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
想到这件事上,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而这个黄主任确确实实提醒了我。
——那这么说……
主持人后面对黄升的提问我没听进去,我发现了我以后的点,婴幼儿中没有出现任何患病的个例。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婴幼儿并不是他们致使患病的目标,换言之,他们的目标只有成年人,而且是不论年龄。
这就很有意思了,我不由对他们所选择的标准表示疑惑,他们是根据什么来判断是否应该被列为目标的?
——或许,他们所围绕建立的指标体系,他们窃取的虚幻运算核心都是为了这一切也说不定!
我心里的声音如此告诉我,似乎我已经无限接近这件事底下的真实了。
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我心里有一个想法需要实践,我要回去立海市宁化区。
“你要回去?为什么这么突然?”
不管是从什么角度考虑,我离开这边都有跟李长青知会一声的必要,而我也确实是这样做了,他那边就表达出疑惑,不是太能理解我这看上去十分仓促的决定。
“关于现在的事情,我有些想法。这一病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婴幼儿身上,是不是婴幼儿身上具有某些要件,进而让他们不会成为这一病症发生的对象呢?”
我说的是事实,李长青想了想,就继续问。
“婴幼儿没有出现病例是事实,但这和你回去立海市有什么关系呢?”
“嗯……”
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我想解释什么呢?
这一下我自己都有点懵了。
“这件事有些方向是需要考虑的,我准备回去看看以前的几个案子的卷宗,那里面或许有我想找的东西。”
我的表达非常混乱,我想说明的内容也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毕竟这一切还都是感觉中的那条线在牵引着我。
李长青看着我,样子显得十分怪异。
“我不是很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完全没关系,我现在准备回去,所以跟你说一声,这样还有问题吗?”
李长青当然不可能限制我的自由活动,更何况现在我现在还是带薪休假,我根本没有听从他安排的必要,而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回去可以,让那两个家伙跟你一块去。”
——为什么这件事上还能有条件?
“为什么呢?理由呢?”
“你就当是我不信任你,必须让两人跟着!”
(76)
对于李长青听上去有些诛心的言论,汪隼实际上并未产生抵触心理,这理由当然不是因为汪隼是个抖m,李长青这话完全可以换个角度理解,让人跟着汪隼,并不是信任,更多的是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才对。
当然,这都是个人的理解问题,而汪隼对于李长青对自己表现出的是善意还是恶意,都不是太在意。
“以后的一段时间,请多多关照。”
实际上,这两人跟汪隼也算是混熟了,且不讨论李长青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什么用意,至少这两个人自身并没有要和汪隼敌对的想法。
“彼此彼此!”
和来时一样的交通工具,三人回去立海市,而在到达之后,他们在这边也感受到了和黑河市差不多的氛围,看样子,这边也出现相去不多的情况。
——根据立海市统计局调查大队的模型测算,立海市全市预计会出现超过七千名特殊病患,市委经研究决定,为了缓解立海市各大医院的病床紧张,将在宁化区外滩抢修一座可提供两千床位的医院来收容病人……
从相关新闻中获知立海市市委当前的决定,以及立海市的现状,汪隼皱了下眉,他并不是觉得市委的举措有何不妥,而是对调查大队的统计结果产生了疑惑。
这并未曾经出现过的传染病,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那调查大队到底是在以什么模型来推算这个病患数目的。
虽然和一开始的计划有所出入,但还是汪隼先往立海市统计局的调查大队去了一趟,这种有些疑惑的行为当然让同行的两人感到十分不解,但他们也没有阻止汪隼,只是好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跟着他。
“关于我们公布的数据?”
当汪隼表明来意之后,统计局接待他们的人表现得十分困惑,或许汪隼此刻的行为在他们的眼中都能挤进“人类迷惑行为大赏”的行列。
“没错。我想知道你们是通过什么模型预测到立海市将会出现七千名病患的。”
汪隼一脸认真地询问这个问题,对方也意识到这一点,就表现得更加疑惑。
“我们并没有使用模型。”
“那你们是怎么得出这个数据的?”
“根据地区人口数,刨除婴幼儿数量完成的测算。”
对方如此耿直的回答让汪隼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根据地区人口数?
——还能这样?
也不管到底是不是了,汪隼问下去。
“比率是多少?这个数值准确吗?”
“千分之一,在已经有病症普遍出现的地方都是这样的,就像黑河市、彭华市等等。”
且不说其他,这一情况让汪隼也是不得不心惊,如果这一情况在国内普遍发生,这带来的结果是什么,国内会直接损失千分之一的人口,这可不是恐怖二字可以表达清楚的情况。
在测算数据上的讨论在这里就结束了,汪隼和另外两人从统计局离开,路上这两人还在表达对这一情况的质疑和不信任。
“地区上是千分之一,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千个人里面就要让一个人出问题,而且这个人可能是在国内的任何地方,这不现实吧。”
“现实不现实还是其次,我在意的是对方的操作方式,如果这件事真是人为的,那些人到底是利用了什么手段才如此准确地锁定了受害人呢?”
“考虑到受害人都是成年人的话,办法确实有,而且很简单!”
“什么办法?”
“电话啊!只要能拿到电话号码,要找到一个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只是电话又有什么用?你能保证每个人受害人都有电话吗?而且,只通过一通电话就能将一个人变成这种样子,你觉得可能吗?”
“这倒也是……为什么还搞不清楚致病的原因呢?”
“呵呵,你搞不懂,我也搞不懂!”
……
在那两人讨论的事情,汪隼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们的观点虽然未必正确,但里面有一些东西还是有听一听的价值的,比如说关于电话的说法。
隔着一部手机,只是通过言语能对一个人产生影响到何种地步呢?
这件事汪隼心里是有结论的。
只是到底存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这件事还是需要更多的信息去进行讨论。
离开调查大队就直接回去队里,结果发现队里的气氛也不对劲,去找来苏法医一问才知道,原来有两个同事也被那怪异的病症缠上了,而且其中一个人还是在开会的时候突然倒下来,把其他人都吓得够呛,现在两人已经被安置到医院去了。
“你这次回来应该是有目的的吧。”
在汪隼开口之前,苏法医已经将这件事点出来,这就给汪隼省去了切入主题的事件。
“没错,我想再重新将刘国栋、陈松释、李秀芬、丁岩的卷宗看一遍。”
“可以,你去吧。”
和李长青刨根问底的做法完全不同,苏法医了解目的之后就直说了这句就把时间都交给汪隼,这让汪隼心里挺无奈的,他其实还想问一下苏法医对这些病症的看法。
去完成登记才把这些卷宗取出来,汪隼就马上开始翻阅,那两位并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到一边去待着,没有做出任何妨碍汪隼的行为。
——这些案件里,到底有着怎么样的联系呢?
重新梳理刘国栋案件的全过程,汪隼心里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而伴随着将更多的信息在脑海中被更新存在,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疑惑也在逐渐放大。
——这中间或许隐藏着一根起到串联作用的线,但这根线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花了不算是太短的时间把卷宗都看完了,汪隼心里关于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就像是周围的一切还陷在一片迷雾之中,让人无法看清全貌。
“到底是什么?”
把卷宗放下,汪隼的视线凝视着前方,脑海中在捕捉着那一缕灵光,而注意到他的异状,在边上无所事事的一人轻轻碰了一下边上那个,然后冲着汪隼那边努了努嘴,意思差不多是“你看那是什么情况”。
另一人随即往汪隼那边看,然后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你问我,我问谁呀?
(77)
已经做出了这之间存在关系的判断,但我却没办法搞清楚这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这一情况让我也是无奈地想吐血,为什么还能这样?
当然,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情况很常见,那一直在某处游离着的灵感总是不会让人非常顺利地捕捉到,只有在某一刻的灵光乍现,才能伸出手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而那一刻的灵光很大程度上都是在某个巧合之中获得的,所以,我准备出去转转,毕竟卷宗里的东西我也大多数更新到自己的脑子里,并不需要纠结着待在这边。
“嗯,你要去哪?”
在我站起来的时候,边上那两位马上就站了起来,一副我去哪他们就马上跟去哪的样子,让我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我就是出去走走。”
“噢!”
回答的语气好像是不太在意的样子,可在我迈开腿的瞬间,他们也跟着迈开腿,完全配合着我的步调。
——我只是出去稍微走走,你们没必要跟着。
这样的废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如果他们两个人在这种事情上真的能听我的,或许他们就真的没有必要再跟着我了。
“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我嘴里不停地如此念叨着,目光在这熟悉的环境里扫荡着,距离我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快两年,似乎这里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发生改变,一切都还是它原来的样子。
或许,时间最能够改变的东西就是人的本身吧!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思绪就跑到其他地方去了,我稍微有点无语,无法专注或许也是在我身上的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目光往边上瞥了一眼,就看到那两人在离我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低声地说着什么,目光还总是往周边地区看,似乎是什么和这里有关系的内容。
莫名地有些在意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我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的对话马上停住,跟着往我这边看。
“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语气,是不准备告诉我了?
我也是挺无奈。
他们两个不准备说的话,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可能让我强迫他们说话吧,我就只能把这份好奇按下去,按死,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样子。
注意力从这边收回去,我继续往前走,一直绕着大楼走了一圈还是没有抓到任何灵感,我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东西是急不来的,越是想得到,就越是容易失去。
“算了,先就这样吧!”
折腾了半天,最终还是因为没有进展而要放弃在这上面的追究,我也很无法,但也是真的无法。
就在我去找苏法医要跟她询问我之前就想问,但并没来得及的问题时,苏法医正在那边处理让我不得不予以关注的东西——《新世界》的杂志。
这里有很多本,有点像是收集了很多期的样子,就在我有些疑惑地跟苏法医问了句这些都是谁买的时候,苏法医告诉我这都是乔毅不知道什么时候收集过来的,看过之后他还到处乱放,感觉实在看不下去的苏法医只能帮他收拾一下。
“既然是乔毅买的,那就让我帮他收着吧!”
乔毅现在行踪不定,他的东西我就想帮他收着,这怎么想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苏法医也是这样认为,我这边表示接手,她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能麻烦你们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我家里去吗?”
因为这边还有事情跟苏法医说,这件事就只能拜托这两位,他们没有拒绝,两人一块把这么多期的杂志搬走,然后其中一人帮我送回家,另一人继续在这边看着我。
“哟,真没想到你这还搞到了两个跟班!”
可能是觉得我使唤那两人非常随意,苏法医就这样调侃了我一句,虽然能感觉到确实没有恶意,但还是让我感觉挺尴尬的,我一边心里表示抱歉,一边往那位脸上瞥一眼,结果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波动。
按理说他肯定应该听到了苏法医的说法,但他多半是不介意这种调侃,就索性当作没有听见,让他过去,这也就让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苏法医,不开玩笑了,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在我开口之后,苏法医也以极快的速度进入状态,这让我心情稍微有些复杂,毕竟我只是跟她说我要说件事,没想到她就直接拿出来工作的态度,要万一我想询问的事情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呢?
当然了,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也很低,我想象不到我要和苏法医闲聊的情况下,我可以对她说什么,我们除了是同事以外,在其他方面很可能都不是一路人。
“关于现在正在发生的病症的致病原因和传播途径,你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吗?”
我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对苏法医寄予了很大希望的,我当然也没有产生过她能看透一切,最终将罪犯带到我们面前的不切实际的希望,我希望她能在一些事情上进行阐述,然后从某些方面给我灵感,让我将心里的疙瘩解开。
然而,生活告诉了我一个没有任何疑义的道理——越是期望就越会失望。
苏法医让我失望了,在我这样问后,她冲我笑了一下。
“他们专家都没有研究出来的东西,让我这种都不是对口医学专业的法医来能有什么想法!”
“这倒也是呢!”
我多半就是之前询问苏法医的看法形成习惯了,现在有了这种大案子,而且原先可以依赖的秦队和傅队都离开了,我就只能将自己的依靠落到苏法医身上,却完全没想到苏法医在这件事情上的专业不对口问题。
我自嘲地笑着自己的愚蠢,正要跟苏法医表示离开,没想到苏法医又从一个抽屉里抽出一本皱巴巴的《新世界》,扔给我。
“这还掉了一本。”
“好的。”
我把这本杂志接下来,这就准备离开,而苏法医也没对我多说什么,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78)
和另一人一块离开,往外面走着,被苏法医给过来的最后一本杂志感觉左手拿着也不是,右手拿着也不是,汪隼苦笑,就把这本杂志卷起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
到了外面,同行的人问汪隼这句,让汪隼心里纠结起来。
——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好呢?
本来是准备离开的,但他现在发现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去,这件事稍微有点搞人了。
“嗯……这还真是个问题!”
那人并不是很懂了,他不知道汪隼在纠结什么。
汪隼的家可不就在这边么,不在这边待着,回家去不就行了?
他不是汪隼,当然不知道汪隼心里的难处,就没有把自己这样的话说出来,反正这一切都是汪隼自己决定的,其他人不怎么管得着。
汪隼当然不敢回去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脸回去,至少在将乔毅那边的事情完全搞清楚之前,他不可能考虑这种事。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随你。”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想的是无法理解。
真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汪隼也没有主动跟这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们之间本身也不存在可以拿来闲聊的话,毕竟根本不熟悉。
汪隼那边把刚才卷起来的书展开来,翻看着,这位倒是主动开口,对汪隼询问起来。
“问一句可能不应该问的,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下一步?我哪有下一步啊?
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但汪隼当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脸上表现出为难的情绪。
“现在,我还缺少一点头绪,可能我们还需要在这边待一阵子。”
“嗯……”
这位当然看出来了,汪隼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代表着他没办法了,但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也没办法说汪隼什么,或者觉得汪隼怎么样,这是真的没办法。
不知如何产生的怪异现象在各地肆虐,上京的医学专家们也搞不出个所以然来,与事件相关的几人重要人物现在都下落不明,完全不知道能去什么地方找到他们,所以这还能怎么办?
这根本就没办法啦!
“好吧。”
虽然很无奈,但他还是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毕竟一切都不会因为他的个人意志发生转移。
注意力不再放到他身上,汪隼的目光在书页上扫描着,阅读着这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惊喜感的内容。
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再通过文字表述出来,这有什么值得惊喜的。
——似乎这样没什么意思啊!
将杂志合上放到一边,汪隼稍微有些无奈,而没事可干的那位冲着那杂志指了指。
“这个,我能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
汪隼点了点头,目光就在往根本看不到行人的四周扫,在这种情况下的这种时候,外面看不到行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人都是惜命的,没有哪个人是真的不怕死的,是真的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随便开玩笑的。
在汪隼没有关注的时候,那位把杂志翻开,因为刚才汪隼阅读的痕迹还在,他就跟着翻到那里,顺势就阅读起来。
“这个故事是不是有原型啊?”
突然听到对方问自己,马上转过来的汪隼往他正在阅读的东西上张望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呀?”
“应该是你刚才看的东西吧。”
“嘶~”
吸了一口气的汪隼并没有马上回答,注意力依然在书上的那位只是抬起头盯了他一眼,然后马上视线拉回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问题倒是没什么问题……”
汪隼这边言语中透露出纠结,这就让那位更加不解。
——这是什么非常难回答的问题吗?有原型就是有原型,没有就是没有,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是在没办法将“这个故事的原型就是我”这样骇人听闻的话说出来,汪隼就转去追究对方提问的理由。
“因为这个故事有点过于真实了。”
“过于真实?这是什么意思?”
汪隼不是很懂,不是不懂这话在说什么,而是不懂他这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有看过这种类型的文章,几乎绝大多数都是在胡说八道,但这个就没有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在写些什么,倒不如说他(她)是把自己经历过的东西说出来!”
那位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让汪隼比较意外,作为当事人的他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是无可厚非的,但没想到的是其他人也能在这上面找到代入感。
“那你读下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嗯……”
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好回答,那位停顿了一下,在脑海中进行着语言组织。
“单就故事本身来说,并不好,因为这个故事传达出的思想有问题,换言之就是三观不太正。”
——这就扯到三观上去了?
汪隼还以为这样的话只能在网上看到呢,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人会这样说啊!
猜不到汪隼在心里是怎么对自己的行为性质做出判断的,那位继续说。
“这个创作者应该是个很消极的人吧,他(她)对于他(她)所接触到的一切都保持着一种怀疑的态度,尤其是对于人际关系,对于人性。”
“而他(她)在文章中反复强调的就是同态复仇,基于那些能够被民众理解的理由就能做出那些践踏法律和法律尊严的事情,就能举起名为审判的利刃……”
“等等!”
当从对方嘴里听到两个非常关键的字时,汪隼只感觉自己脑子里像是火光闪过,原先的闭塞感在这一瞬间变得畅通无阻了。
“怎么了?”
汪隼对他举起一只手,做出一副“听我指挥”的姿势。
“把你,刚才最后说的几个字重复一遍。”
对上汪隼的眼睛,那位脸上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呃……就能举起?名为?审判?”
在这一瞬间,汪隼猛地一拍手,下一刻喜笑颜开。
“对!就是这个!我明白了,我全明白啦!”
这完全没头没尾的话让那位更是一头雾水。
“呃……能告诉我你明白什么了吗?”
“审判!审判就是这之间的联系!”
(79)
之前一直都无法跨越脑海中的壁障,而在这一刻,在他的提醒下,我瞬间明悟了,知道自己一直想抓到的那一缕灵光是什么。
如果说之前的案件都是由一条线串联在一块的话,那这一条线毫无疑问是那两个字,审判!
“不好意思,给我看一下!”
有点着急,我可以说是直接从他那边把书抢回来,他也没有太生气,只是略微有些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而是我还没收回去的余光注意到了这一切。
没有看正文的内容,我直接把杂志合上,在封面上进行寻找,果不其然,我找到了可以说是这一篇章标签性质的内容:幸福从恶魔口袋中溢出,献上灵魂与之交换,财富堆叠出世间美好,虚荣、贪婪、物欲、枷锁、穹庐,与**一同垒高的是象征毁灭的火焰。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从头到尾贯穿着的都是“审判”二字,有罪之人就应该死,就需要被惩罚,就应该被审判,只是这进行审判的标准让我有些不敢苟同罢了。
“你……发现什么了?”
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思考后,他还是对我问了这句,他这时候的疑惑应该是相当多的,如果我不给他解释的话,我怕他会难受死。
“你觉得,有罪的人应该死吗?”
“嗯?”
我的问题很突然,很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回答我了,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脸上有不少为难的意味。
“那要看对方所犯下的罪行的恶劣程度了。如果是非常恶劣的行为,那就该死,但如果只是小恶,罪不至死的话,就不该死。”
“那你判断这一切的标准是什么呢?”
“法律啊!”
他没有任何思索,给出他心里认为是正确的答案,在这一点上我心里不得不佩服他,因为他有着坚定的信念,那便是坚信法制的力量,维护法律的尊严。
“但法律的存在很多时候都是在阻碍对犯罪的惩罚吧,甚至是在纵容犯罪,比如说追诉期、最低和最高的追究年龄。”
“那你觉得没有法律会更好吗?”
他这时候反问了我一句,把我问的哑口无言。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法律都没有了,那这个世界将会在一瞬间变成一个强者疯狂掠夺弱者,没有任何人性与温情,充满着压迫与剥削的世界,只是人类对法律的探索实践至完善的过程太长,甚至说我们所实践的法律本身就是永远不会达到完善的程度……
我这时候已经糊涂了,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在表达什么,只能看着他不说话。
他同样盯着我,我几乎能在他的瞳孔中看到我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上好像有很多并不和谐的情绪,像是失落、恐惧……
“如果你对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应该去哪儿有了想法,我们就走啊,坐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这样说完,他看了眼时间,然后又说一句。
“他应该要过来了吧,我告诉了他地址的。”
说实话,关于我们下一步应该去哪,我还真是没有底,但心里好像有一种声音在告诉我,确实有一个地方应该去,只是我并没有办法听清楚这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
就像他说的一样,另一位很快就过来了,我们这里又变成了三人行。
“你们在这干嘛?”
他有些疑惑,毕竟这边上都没有人的,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怎么看都是有些奇怪的样子。
“在这里等你啊!”
“真的假的?”
那位开玩笑的如此说着,另一位一下子还真的相信了,但那位脸上跟着露出的笑容马上将把他的真实想法给泄露出去了。
“你骗我?”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等他们两个笑声收住,我就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位说得对,坐在这里确实只是在浪费时间,我们或许可以去一些地方找找线索。
于是,我们来到了孙老师家。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当我尝试着翻墙进去的时候,后面那位马上喊住我,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的味道。
感觉这边的墙不好扒,我跳下来之后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去另一边扒扒看。
可能他那时候脸上的情绪是无奈,是费解,但我都没看,因为我想到了老傅,我第一次扒墙好像就是跟他一块干的,没想到他现在人不在了,我自己倒是要扒墙了。
“汪隼,你这样不太好吧,这是私闯民宅啊!”
他们两个人很担心我,就在后面说着,我有点无奈。
这种事不好我当然知道了,但我想进去孙老师家里看看,又没有钥匙,除了翻墙进去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成功坐到墙上,往老师家的小院子张望一眼,发现下面并没有什么障碍物,我就准备跳下去了。
“我现在是在休假期间,并不是一个在职人员,这件事完全是我的个人判断,跟你们没关系,所以你们别进来了,在外面帮我守着吧!如果我很长时间没出来,你们就想办法进去救我吧!”
说完,我这就准备跳下去了,而他们两个人赶紧叫住我。
“不行,我们跟你一块进去!”
不止是说说,他们还真准备往墙上扒,我就赶紧阻止他们,我这个是在休假的就算了,如果他们两个在职的也跟我一样,那这问题的性质就恶劣多了,我自己是无所谓,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害了他们。
“不用了,你们就在外面吧,外面要有人在,这里我在里面也会安心一点。好了,就这样安排了,不用再讨论啦!”
不给他们继续说的时间,我从墙上跳下去,平稳落地,而他们两个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墙头上,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跟进来,不然我可能都要再翻出去了。
——老师,虽然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您,但有些事情我觉得必须要搞清楚!
走到前门去,我尝试着推了推,而这门是锁死的,我就只能绕到后面去,但后面的门也一样,我就只能将目光放到二楼的窗户,如果老师有哪扇窗户忘记锁上的话,我就能打开进去,如果没有,我就只能砸破一块玻璃啦!
计划是这样计划的,还是希望后者能够不发生。
(80)
看到汪隼的身影已经翻进去,落地的声音踩得挺响,外面这两位心跟着剧烈抖了抖,有点感觉汪隼落地的这一脚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他们的心上。
“真的没问题吗?让他一个人进去?”
那位很是怀疑地对另一位问,结果发现另一位此刻也是满面愁容,对汪隼的担心只多不少。
“如果,这房子里没人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得是有多不确定才能让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呵呵~”
“呵呵~”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怪异的笑声,然后跑到门口去透过铁栅栏门看里面的汪隼尝试通过排水管爬到二楼去。
“千万别出事啊!”
这两人很慌。
汪隼那边当然没空关心这两个人,他一只脚踩在窗户外檐上,两只手搂着排水管,另一只脚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地方,以并不是太快的速度往二楼攀爬。
他也算是运气比较好,在这过程中并没有人出来打扰,他的手顺利趴到二楼阳台的围栏上,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大半,这让旁观的两人心里舒了口气。
“嘿!”
一个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拉上去,掠过护栏,汪隼成功来到阳台上。
“好,让我来看看老师到底有没有锁窗户吧!”
就近去了一个窗户,汪隼尝试推了推,让人稍微有些失望,这个窗户锁上了。
无奈,汪隼只能再去试试边上的窗户,但结果还是一样的,锁上了。
这边的窗户没办法,汪隼走到护栏的边上,探出头朝外侧张望着,很幸运,他看到在外侧的那个窗户是没有上锁,甚至是都没有关得很严实。
——好,就是这个啦!
感觉自己也算是比较幸运的,汪隼再次翻越护栏,来到几乎下一刻就要掉下去的外围,朝那边的窗户沿伸手。
“喂喂喂,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干啊!”
看到汪隼这就开始“挑战更高难度”,那位立时坐不住了,就在他要叫喊起来的时候,另一位马上制住了他。
“你疯了!别出声,这种时候打扰他,人真是要掉下去就完了!”
“哦哦哦!”
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里,那位马上把自己的嘴捂住,不再发出干扰的声音,只是担忧的双眼看着汪隼,心里为他捏着一把汗。
阳台外侧距离那扇窗户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汪隼就只能身体往外探出来,在做好了一定的准备后,他猛地往前一挺,啪的一声,右手顺利地搭在窗户檐上。
——好!
完成了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脚往外面来找一个能站住的地方,身体跟着移过去,跟着把窗户打开,汪隼就翻了进去。
这里是孙国传家的杂物间,堆了不少箱子和用不上的家具。
汪隼也没有急着出去,去把这些箱子都打开看看,结果发现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书,有一些还是汪隼以前在孙老师家看过的,只是现在孙老师似乎不看这些书了。
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汪隼这才从杂物间出去,打开门的时候还轻手轻脚的,哪怕只得到孙老师基本上不在家,他还是没办法非常大胆地在这里行动,毕竟他不是在做什么能跟人说的事情。
“先去……师兄的房间看看吧。”
心里怀着各种情绪,汪隼去孙艺征的房间门口,轻轻地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汪隼朝这因为拉着窗帘而稍显幽暗的房间里张望着,伸手去把灯打开。
孙艺征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东西,空荡荡的,但这里面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看样子孙老师经常会对这里进行打扫的样子。
孙艺征师兄已经不在了,可孙国传还是经常打扫他的房间,这让汪隼不由心情复杂起来。
去将边上的衣柜打开,让人意外,这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而且与和外面的干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面灰尘很多。
汪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之前看到过孙老师把孙艺征师兄的衣服拿去捐掉了,虽然孙老师当时说只是用不上的旧衣服,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那不完全是旧衣服,而是师兄所有的衣服。
人已经不在了,衣服留着也确实是没用,把它们捐给需要的人,让它们发挥自己的剩余价值,这非常符合老师的一贯作风。
把衣柜门关上,汪隼从孙艺征的房间出去,去了老师在一楼的书房。
这里和汪隼记忆中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区别。
先去桌子那边找,汪隼把抽屉逐个拉开,从里面抓出来的都是学校的一些资料,确定并没有价值后,汪隼把抽屉关上,随即开始翻桌上摆着的东西,翻完之后,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一般而言,重要的资料是不可能就这样扔在桌上,汪隼就去找那些能藏住东西的地方,书柜。
孙教授书柜上的书很多,涉猎非常广,汪隼以比较快地速度对这些书逐本检查,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纸质文件夹在书页里。
当汪隼的手落到一本名为《变化人间》的书上时,他发现这本书拿不动,因为这本书和这个书柜似乎是一体的,而且它还藏在里面一排。
皱了下眉,汪隼把边上碍事的书都移开,留下这一本,然后开始观察起来。
往外抽和往里推都是没用的,汪隼就尝试往上提和往侧面推,可这本书还是纹丝不动,其他的也没有出现变化,这让汪隼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本书有问题是没有问题的,而这个问题出现在哪就需要慢慢寻找了。
无法动摇书的本身,汪隼就用手在书面上摸索起来,看看是否有奇怪的地方,当他的手摸到看不见的里面时,果然发现一个与周边不太一样的地方。
尝试着碰了碰,汪隼发现这个地方可以按进去,于是手指缓缓用力,将那个地方推进去。
咔嚓——
在汪隼把那个地方按进去之后,有点像是锁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很响。
汪隼立即往四周看,却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变化,这就让他疑惑起来。
如果没搞错的话,刚才肯定是有东西被打开了,只是那东西似乎藏在这里一个不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甚至说,那东西其实根本不藏在这里。
手指轻轻地退回来,确定没有表示着一切又恢复原样的声音出现,他才放下心,然后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81)
有东西被打开了,这是绝对肯定的,而且那东西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不然老师也不需要进行这样的布置,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书房里,我都是趴在地上寻找,看看桌子、柜子底部是不是有东西打开了,但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柜子底部并没有东西,我就只能判断书房里没有,去其他地方找。
厨房、客厅稍微扫一眼就行,我最终将目标放在了老师的卧室里,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印象中,我从来没有进过老师的卧室,进师兄的卧室也是第一次,每次来老师这里,能待的地方也很固定,老师的书房或者客厅,谁没事会往人家卧室去。
老师卧室里的装修布置和师兄那里是一模一样的,两者之间可以用来区分的就是物品,师兄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老师这边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本书,书封面上积累了肉眼可见的灰尘。
我有点好奇为什么这本书会脏成这个样子就把这本书拿起来看,而我手指与书发生接触的同时,灰尘就沾到我手上,我的大拇指指纹也跟着留在上面。
“《法治国家的建成》。”
这是这本书的书名,封面上的作者名字竟然是廖文洲。
想到老师对于廖文洲的态度,我就觉得这个作者名多半就算是这本书放在这里“吃灰”的理由。
没有试图去掸灰尘,我随手把这本书翻开,因为痕迹的记忆,书自动翻到了老师看到的页数,还有一个硬币从书页中滑下去,在一阵叮叮声中落地,滚到床底下地去了。
往床底下瞥了一眼,我有点无奈,这不是还要去捡吗?
不过,捡之前,我的眼睛先在翻到的这一页上看看,因为注意到了孙老师在这上面做的标注。
被划了线的句子:
建设法制国家,必须完善法律体系的构架,而完善法律体系构架的关键之一便是限制国家职能机构权力,对于私权,但凡法律没有禁止的都是公民的权力,对于公权,但凡法律没有允许的都是职能机构不可触及的领域。
法益作为入罪的基础,而伦理作为出罪的依据。
我们对于公平正义的追求永远处在向上的道路上。
正义是客观存在的,正义并非主观的。
虽然不知道孙老师在这些话上标注是想表达什么,但我一点能够确认,那就是写这些本书的廖文洲教授是真的厉害。
把书合上放回去,我趴到地上,用手机照着往床底下看,想想看看那枚硬币滚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让我意外的是我没有看到硬币,看到了一个大洞。
没错,我之前打开的东西就是孙老师床底下的入口。
“孙老师,被我找到了!”
到这一刻,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一切都会在我下去这里而揭开,而我当然也十分认可这种声音,谜底就在眼前啦!
这张床很低,在把床移开之前我钻进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尝试挪动这张床,但这床和那本书一样,被固定住了,挪不开,我就只能去找类似的开关。
在床边摸索了好一阵子,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我只能去其他地方找,可孙老师的房间里也很简单啊,没多少东西,我找了几下就没地方了,我也是有点疑惑,难不成孙老师还会把这里的开关弄到其他地方去?
这也太不符合常理吧!
目光四处看,我注意到床头柜的抽屉还没检查,就马上把抽屉拉开,抽屉里是空的,我叹了口气,挺不爽。
就在我要把抽屉关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抽屉的背后似乎有空间,就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果不其然,这里面有一个小疙瘩,我拧了拧,就听见咔嚓一声,这张被固定住的床动了,床板直接弹起来,贴到墙上去,让我可以直观地看到那个洞。
说是洞其实不太对,这是一个正方形的入口,有些狭隘,下面不是常见的楼梯,而是往下距离不浅的一段。
没有贸然下去,我用手机的灯光往下面照了照,发现这下面并不是我想的那么大,而是一个比较狭隘的空间,而且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挺乱七八糟的。
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还是比较一般的,让我真正在意的是掉在下面的硬币,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枚硬币跟我拿着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
“真的假的?”
我马上跳下去,把这枚硬币捡起来,然后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把两枚硬币放在一块比较,真就是一模一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理解了。
——为什么老师也会有这样的硬币?
——难道我当时遇到的事情跟老师有关系吗?
——这个硬币代表着什么样的含义啊?
感觉问题突然一下就多起来了,但现在可不是进行思考的时候,我把这两枚硬币都收起来,下到下面去。
这下面很暗,但并不脏,应该是老师经常下来的缘故,并没有很多灰尘的感觉。
上面的光线根本就没有多少能到这底下来,手机所能提供的光亮太小了,我就想着去找灯的开关,这下面肯定有灯和开关,因为老师还在这里放了桌椅,桌上甚至还放着一台经常使用的电脑,显然他是会在这下面待不短时间的,但我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我就只能用手机的光亮将就着看。
这下面的东西全是资料和调查报告,而且,和我之前两次看到的资料是类似的。
老师确实在从事某项活动,这活动与虚幻运算核心和自洽模拟模型是紧密相关的。
放下资料,我的注意力投到这电脑上,但我把这电脑打开的时候,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入口突然关闭了,原先坐在这里就能看到的光亮彻底消失了。
“这……”
我一下子就慌了,入口关上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出去?
对这个问题,我还没稳下心来想想,被我打开的电脑屏幕亮了,但显示出的是一片黑暗,一个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真没想到你能找到这里来!”
——是他,绝对是他,那一次差点把我打死的人!
(82)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汪隼心里没有恐惧,有的只是一种还能够控制的激动。
“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
当对方对自己的问话做出回答,汪隼这才肯定自己听到的不是录音,对方确实通过某些东西听到了自己正在说的话。
“北青12届,行为心理,汪隼,宁化区刑侦大队在职警员,没错吧?”
“没错。”
自己的信息早就被对方烂熟于心,而自己对对方的信息就一无所知,这让苦笑着的汪隼也是不由得产生不少的沮丧感。
“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汪隼这边主动开口了,对方停顿了一下。
“什么?”
“你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
“当时?”
对方迟疑着,声音中有一种摇摆不定的感觉。
“虽然当时发生了什么我没办法想起来,但我记得你的声音,当时那个人就是你!”
汪隼已经说的这么肯定,对方也就不否认了。
“你不应该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原先约定的不一样呢……”
对方并没有在意把这样的话说给汪隼听,汪隼也没有去在意他在这话中并没有指明的对象。
“是因为我的老师,你才没有杀我,对吧?再想想,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我老师啦!”
“嗯,你很聪明。确实是因为孙教授向我们强调了这一点,你可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他不希望你出事,而且……就是这样!”
在最后的一瞬间,对方似乎掐断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我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吗?”
从对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汪隼心里也是好一阵摇摆,心情复杂到说不出话来。
孙老师对自己好,汪隼心里当然是有数的,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种“好”就变了味道,变得复杂起来。
“没错,这是我们和孙教授的约定,只要你的存在不会对我们产生实质性的威胁,我们就会放着你不管,对你手下留情!”
——这样的约定有什么意义呢?
汪隼不是很明白,毕竟他当真的接触到核心以后,孙教授对他可是没有犹豫地下了手。
“所以我很奇怪,孙教授应该在这件事上提醒过你不要再深入了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话呢?如果你很早就能退出去,事情就不会演变到现在这地步。”
“现在这地步?”
汪隼从这话中读出了其他意思。
“你们,是已经决定要让我死吗?”
“嗯。你已经到这里,我们就不可能再留你了,只要你死了,孙教授的身份上还是无懈可击的!”
当对方以言之凿凿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汪隼没忍住笑了。
“即便我死了,你真的觉得老师的身份还是无懈可击的吗?”
“什么意思?”
“还有人对老师的身份抱有着怀疑,而且他们正在进行调查!”
汪隼这样说,不仅没有让对方产生任何紧张情绪,对方还笑出了声,说出让汪隼心凉了半截的话。
“噢~你是指廖文洲,还是指李瀚升?”
“他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他们是没办法阻止我们的,他们自己心里也是清楚得很。”
“你以为廖文洲和李瀚升为什么会拜托你进行调查,李瀚升想借用你所处的位置,而廖文洲是借用你和孙教授的关系,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而已,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被对方告知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无意义的,汪隼的心情一度很崩溃的,尤其是那些自己以为还可以依仗的人都成了无法变更结局的存在,现在的他说成是穷途末路也不为过。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还有,孙老师在哪?我想最后跟他谈谈!”
“很抱歉。孙教授现在多半没有时间跟你谈,现在正在进行的是非常关键的部分,如果这一部分可以成功落实的话,我们能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变革的时代,当然,这个‘我们’里面没有包括你这样的死人。”
声音并不相同,但汪隼从这种说话的语气中捕捉到了非常关键的要素。
“吕先知?你是吕先知?”
在汪隼开口,并将自己的呢喃说清楚后,对方没声音了。
有个十几秒钟,对方突然发出刺耳的大笑,那声音在沙哑、尖锐、粗犷之中不断变换,非常难听,就让汪隼一度想捂上自己的耳朵,而在最后,它变成了汪隼知道的样子。
“哈哈哈——我真的好高兴啊!你真的把我的身份猜出来!哈哈哈,太有趣啦!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吗?难道是我之前有留下破绽吗?”
正要开口,汪隼突然闻到了一缕淡淡的燃烧的烟味,不安的感觉开始在心头凝聚,但汪隼强压下这种感觉,继续和吕先知对话。
“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猜的?哪怕是猜的,也有个缘由的吧?”
“是你说话的口吻。当我听到你那样说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就是吕先知,这一点毫无疑问。”
这样的话实际上是很抽象的,但吕先知那边却完全接受了,表现出一种完全能够理解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已经足够小心了,可能是说到那些激动人心的事情上,我就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吧!”
原先只是自己低声说着,但他好像一下子感慨起来了,于是简直控制不住地使劲往下说。
“人这东西啊,还是真是无可救药呢,明明已经设计好了一切,却总是没有办法来规范自己的行为,没办法笔直地往前走,这也就是人类为什么总是在同一个泥潭里摔倒,一遍又一遍!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完成进化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汪隼并非完全不懂吕先知在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摆在他面前,并不是那么好判断,他就没有盲目下定论。
“不用在意,你不用在意的,毕竟你马上就要死了。现在孙教授家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我都能看到火苗在往天空腾飞,你待的这地方可没有什么隔热设施,你就等着被活活烤死吧!”
“你……”
此时,汪隼嗅到的烟味明显变重了,他的心情立时凝重起来。
“好了,永别了,汪隼先生!如果在另外一个世界我们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在你死之后,这个世界变得有多么精彩!再见!”
(83)
“该死!”
吕先知那混蛋自说自话完了以后就给我把通讯中断了,看着已经没有声音发出的电脑屏幕,我真是恨不得把这玩意儿当成他的脑袋,一拳给他打爆掉。
不过,现在为了他的行为生气是没有价值的,我现在更应该在做的事情是让自己活下去,因为我已经感觉到庞大的热量正透过墙传导进来,让这里面变得灼热起来。
在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如果空气的温度不会达到直接将我烤死的地步,那有可能让我死亡的就是水分的流失,于是我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然后跑到最阴冷的角落里,趴在地上将我身体里多余的热量传送给地面,同时将资料拿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阻隔热量往我身体里快速传输。
当然,我所采取的这些方法的效果都是非常微小的,伴随着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我遇到了更加严重的问题——我所吸入的空气中开始混入烟和颗粒,而且氧气也变得稀薄起来,让我无法顺畅的呼吸,还不断咳嗽。
——这下完了!
如果只是要对抗热量的传导,那我或许还能再想些办法出来,但现在是空气出了问题,我除了在这里静静地等着情况发生变化,就再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
没过太久,这里的空气中混入的杂质越来越多,而且温度也变高了很多,让我一度感觉吸入的空气都会给我的气管带来针扎般的疼痛。
——完了!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而最后一刻在我脑海中停留的就是这两个字!
——这次是真的完了!
然而,命运就是喜欢这样,在你觉得自己死定了,已经放弃挣扎的时候,它偏偏不让你死,而在你极力求生,觉得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的,它就会给你一记当头棒喝,让你深切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造化弄人。
而我,属于前者。
其实,我很多时候自己都感觉挺奇怪的,为什么我这个人总是死不掉呢?我又不是生活中的主角,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可每当灾难降临到我头上的时候,我却总是能活下来,真是让人头大。
死亡这东西,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要死的话就一下死了拉倒,早死晚死不都是要死的嘛,况且早点死也许还能少在人间受些罪呢!
可我总是欲死不死,半死不活,这就很难受。
——我还是活下来了吗?
当我感知到来自外界的温热感时,我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看样子还是活着的。
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整理情报,我匆忙把眼睛睁开,但让我意外的是我看到的是混杂着光点的黑色,像是星空,又像是一块被扎了很多孔的黑布,非常怪异。
——这是怎么了?
就在我疑惑时,耳边响起无比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听到这声音,我瞬间就愣住了,好像自己一下子被变成了一块石头,什么都不会干了,什么都不知道做了。
“老师?孙老师!”
这是孙老师的声音,绝对不会错的!
听到我喊他,孙老师发出淡淡的浅笑声,似乎是挺高兴的,不知是因为我醒来高兴,还是因为我辨别出他的声音而高兴,还是说是在因为其他的东西而高兴。
“是我。”
孙老师发出了肯定的声音,而这句话就像是一盆浇在我头上的冷水,让我马上清醒过来。
现在,面前的这位不再是我的老师,而是我的敌人,我需要将其抓捕归案的存在。
“为什么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失去视力了吗?”
在真的要对孙老师做什么之前,我还是要把事先的准备工作做好,比如我这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火场里待的时间不短,眼睛因为高温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这很正常,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暂时性的,不久之后就能恢复的。”
“噢,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感觉太麻烦,眼睛都看不见,让我怎么做事,我就只能先将这个念头按下去。
“那我是怎么从火灾现场出来的?”
“在火灾发生后不久,我就赶回去了,趁着外面那两个警员没注意,我就进去把你带出来了。”
听到是老师救了我,听到他以如此平淡的口吻说话,我心里猛然间升起的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无法抑制的被欺瞒与背叛的愤怒。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我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你什么要救我呢?让我死在那里不好吗?这不正是你们的期望吗?就不会有人再跑出来阻碍你们前进的道路了!”
在我发出质问的时候,孙老师那边让人意外的沉默了,这堪比认同我说法的沉默让我心中的怒火也是更上一层楼。
“好了,你现在不用管我,我眼睛瞎了也所谓,反正要在这里等死,死了不就一了百了啦!”
“不许说这种傻话!”
孙老师他突然训斥我,那严厉的声音让我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不管是多么和蔼的老师,发怒的时候,老师就是老师。
“我不是为了让你死在我面前而救你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这说法让我感觉很讽刺啊,嘴上说着希望我好好活下去,自己那边就疯狂折腾一些恐怖的事情。
“我怎么好好活下去?老师,您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呀!您去我们宁化区的医院看看,里面有多少人躺在那里生死不知,您这样让我怎么好好活,难不成要我戴上眼罩、耳塞,当个又聋又瞎的人?那我还不如死了痛快呢!”
在我这边面前,老师又没声音了,这让我心里不痛快和焦躁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孙老师,老师,您能告诉我你们这些人到底准备干些什么吗?为什么要将这么多的人牵连进去?你们到底有什么绝对正确的计划啊?这又能为我们带来些什么才值得你们这么疯狂地向前呢?”
我总算是将我最无法理解的事情问出来,而且是当着孙老师的面,他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话中的决心,就没有回避我的问题。
“你想知道是吗?好,我告诉你!”
(84)
“你知道你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吗?”
——果然和师兄有关系啊!能让老师改变这么多,可能除了师兄,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啦!
汪隼心里不由如此感慨着,毕竟他之前就已经往这个方向上怀疑过。
“师兄他,已经不在了吧!”
当汪隼说出这样的话表示自己已经了解这一情况时,孙国传迟疑了一下子,然后反应过来。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呵呵……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好像是,被那些被不法分子煽动裹挟的普通民众给……”
后面的话汪隼说不出来,在老师的面前说出师兄的死法,这未免也太残酷了!
见汪隼还真的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孙国传笑了,笑声中充斥着讽刺与怨恨。
“你说的没错,艺征就是被那些人给活活打死的!你能想象吗?那时候艺征他可是一下手都没有动过,但那些人竟然还能持续攻击他,直到把他打死了才停止啊!你能想象吗?”
虽然眼睛看不见孙国传说话时的表情,但从这声音中就感觉到一种极度扭曲的怨恨,汪隼能想象到孙国传这会儿的表情并不好看。
“你知道这件事后面是怎么处理的吗?”
只是听说了孙艺征师兄被打死的消息,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汪隼确实不知道,就只能摇头。
孙国传又笑了,笑声中的冷厉与讽刺再度加剧。
“上面研究决定,授予艺征烈士称号,而那些被煽动的群众不追究责任!”
听到是这样的判断结果,汪隼不由抽了口凉气,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授予烈士称号这没得说,应该的,但不追究责任是怎么个意思啊,一个人就这样被活生生打死了,杀人的人竟然还一点事都没有,太荒谬了吧!
自己就在说这件事,孙国传当然能知道汪隼这会儿会疑惑什么,就解释了一句。
“上面是出于稳定考虑的,因为参与打人的足足有二十多个,再算上被煽动的其他人,一共有百来号人,如果将这些人全部收监,给当地带来的影响无疑是非常恶劣的,所以,上面做出了妥协,让他们全力协助找出境外潜入的反动分子,然后可以免受处罚。”
就集体的利益而言,这样的妥协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于个人的利益和法制、法律的公信力而言,这样的妥协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人数为何要成为是否判罚的依据?
一个人犯罪便有罪,一万人犯罪就无罪?
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都会出现这样的集体主义论调呢?这未免也太荒唐、荒诞啦!
“你感觉很匪夷所思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一些事情产上了怀疑,对于我们的法律来说,到底什么才是裁定、判罚的标准呢?对于犯罪者来说,由法律赋予的惩罚是否真的有惊醒的效用呢?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由法律所设下的准绳到底是不可逾越的雷池,还是虚无缥缈的一道光影?”
在这一刻,孙教授想要表达的东西发生了变化,这也让汪隼跟着沉浸到他所抛出的问题里,进行着思考。
“我思考了很长时间,翻阅了很多的文献,还是没有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在这之外,我发现了更多我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里,你会发现一件事,很多人真的变了,在这个没有战争、没有饥饿的舒适环境里,他们过着根本不需要思考的生活,于是逐渐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没有了自己独立的认知能力,甚至是没有自己的三观,没有敬畏,没有信仰!”
“对于一个应该定性为人的存在来说,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没有敬畏之心,对生命、道德、法律的漠视,放纵**,肆意践踏生而为人的底线,变得疯狂、歇斯底里,最后自取灭亡。”
“这是非常可怕,也是非常令人绝望的,没有大无畏的勇气与决心,人在舒适的环境里就会自动走向堕落,哪怕他(她)心里始终是追求着美好、追求着真善,但这一切都不会改变,就像一个落入深渊的人,可怕的不是他(她)什么时候会落到深渊的底部,而是他(她)一直处在下落的过程中,始终看不到尽头!”
“人性真的很丑恶,尤其是那些没有三观,游离在犯罪边缘的因子,他们的行动会直接带来无可挽回的悲剧,而法律总是在悲剧发生之后才会起到作用,而且对于那些从来就没有敬畏的人来说,法律的存在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没有任何的威慑力,他们依旧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肆意妄为!”
“对于私权来说,法无禁止皆可为,这样真的正确吗?就像人类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我们是否应该为私权、为个人套上一层限制的枷锁呢!”
“悲剧一旦发生就只剩下不可逆转的悲剧,而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可能遏制悲剧呢,或者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让悲剧继续发生呢?能指明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危险的因子从我们的序列中剔除!”
原先还在跟着孙国传的思路进行思考,但在孙国传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汪隼猛然醒悟,下意识地往孙国传那边抬头,虽然依旧看不见,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光亮的存在,而且光亮变多了,就像孙国传说的,他的视力确实在恢复当中。
“老师,你这样的说法不对。人类从来就不是绝对理性的存在,冲动、冒失、感性、盲目,这些都是会发生的,如果将绝对理想强加在人身上,那人还叫作人吗?”
孙国传摇了摇头,并没有把汪隼的说法真的听进去。
“不仅仅是理性的问题,人在大多数情况是可以保持理性的,是可以按照既定的框架规则行动的,哪怕一些人是绝对游离在框架之外的,他们也保持着理性,但他们没有对于规则、框架、底线的认知,这样的存在是对于已有序列的干扰,只要是能将这一部分存在剔除,序列自身就会得到相当程度的改善,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85)
我没能说服老师,真是太可惜了,但在与老师交谈之后,我多少明白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就像老师从头到尾在跟我强调的序列和规则,我想他们是将所有人在他们的算法中序列化,然后依靠犯罪心理的指标对个人的行为特征全部进行数据化,进而得出关于一个人有多少可能性犯罪的指标。
当这种可能性的数值过高,或者说偏差值极大,极有可能下一刻就偏斜到犯罪的领域,他们就会将该序列号从整个序列中抹除,然后重新进行序列排列组合,再进行新一轮的数值和偏差值的计算。
这样的计算量怎么想都是非常恐怖的,所以他们需要虚幻运算核心,他们需要有一定论证基础的自洽模型。
虽然这样的方法看上去有合理性,但这件事的本身是绝对有问题的,将一个人是否犯罪通过量化的数值来体现,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前面还在思考法律裁决的准绳是否正确,下一秒就自己建立一套系统来进行裁决,这不荒谬吗?
花了一些时间,我的视力终于恢复了,我也就能更加直观地看到我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屋子,具体的地理位置在哪不清楚。
从床上下去,我准备去找老师,之前的话不算是说完了,我现在还要继续跟他说,可没等我出去,老师那边就进来了。
“你现在能看见了?”
“嗯。”
我点了点头,目光却被孙老师身上的东西吸引住,那是我之前接触过好几次的东西,辅助行动的类外骨骼机械。
“你对这东西有兴趣?”
注意到我正在盯着那东西看,孙老师如此对我问了句,还把自己的衣服拉起来,手臂翻过来,给我仔细看看。
“这叫03人行衣,是某项研究的附属产物,作用在于为使用者提供更多的动能支持,但我们使用这东西的目的在于控制那闲置劳动力……”
老师总是在阐述着他们的事情,而我在意的只是这个特殊的装置而已。
这个装置的构造比我之前以为的那样要精密很多,他就是一层手套一样,套在使用者的手臂外面,上面的精细纹路似乎时刻都在进行着能源传输。
“老师,你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
“因为它能带来改变,带来价值的提升,我之前还一直觉得自己老了,但使用了这个人行衣之后,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素质可能还超过了年轻的时候……”
说了几句,孙老师突然停了下来,我不是很明白他这是是什么意思,就看着他的眼睛。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突然话题进入到关键问题上,我当然也不能含糊。
“老师,停手吧,在这件事上,你真的错了!”
对于我的说法,孙老师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是还露出意味复杂的笑容,让我十分疑惑。
“还是不肯放下这件事呢!虽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说服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有点没跟上老师的思路。
“为什么?”
“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竟然转身准备走了,我立即上去阻止他。
“老师,真的,这件事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回头吧!如果您要继续坚持的话,我只能对您用暴力手段啦!”
我拉住了孙老师的肩膀,他跟着转身回来。
“汪隼,还记得你来问我的案子吗?”
“我问过很多次,你指的是哪一次?”
“就说最早的那个案子吧!你觉得那个叫吴仁济的家伙该死吗?”
“该死,当然该死,但不应该是由刘国栋杀了他,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似乎我这话没有说到点子上,老师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调查出这件事的吗?”
“是怎么调查的?”
这样问的时候,我心里好像已经知道了孙老师后面会表达什么。
“这是运算的完全结果,以他身上所采集到的行为数据运算出的结果就是他犯过罪,而且是非常严重的罪行,不止是他,被刘国栋杀掉的其他人也一样,他们都有过犯罪,而且游离在即将进行更大的犯罪的边缘,为了防止他们的犯罪行为,我们决定将他们剔除,于是我们给刘国栋提供了辅助,让他为我们做事!”
“虚幻运算的结果是十分绝对的,危险便是危险,有罪就是有罪,哪怕一个人的各项指标数值不断变化。在刘国栋杀掉第一个人之后,他的数值在虚幻运算上也变成了犯罪者,所以我们没有将他保留下来。”
“虚幻的结果是准确的,只要按照数值的指导,将那些存在危险的人逐个剔除,这里的犯罪率就会下降至零,没有犯罪的世界就会真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一刻,我在一向理性的老师眼中看到了狂热,这时我就明白老师已经是如何的执念深种了。
“老师,刘国栋是自愿协助你们,还是受到了你的暗示?”
我问出这个问题,老师他就看着我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都跟着消失不见,而他这样子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我终于明白刘国栋为什么到死也什么都不说,可能他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就没有办法说出来,甚至是这样的念头都没办法产生。
我心里生出复杂的愤怒。
“看样子,李子安、陈松释、李秀芬、丁岩,都是这样吧!他们也都受到了你的暗示吗?”
“李子安和李秀芬并没有,他们都是自愿执行的,陈松释是单独的个体,而丁岩确实被我诱导了!”
“老师!”
我真的控制不住愤怒了,我一直认识的老师并不是这样的!
“拜托您清醒一点吧!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改变吗?你这是怨恨啊!你怨恨师兄的死,你怨恨那些行凶者没有受到惩罚,你怨恨这一切的发生!”
“老师,你这不是什么光明又正义的理想,你这是狭隘又孤执的偏见,醒醒吧老师,你所追求的一切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我的话才说完,老师对我动手了。
(86)
就像孙国传自己说得那样,人行衣带来的效果是无与伦比的,他的这一拳重击在汪隼的腹部,让汪隼一度产生了要把自己的心肝肠胃都从嘴里吐出来的错觉。
这一拳很重!
孙国传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这会儿看着汪隼的双眼中没有半点情绪流露出来,他不能再听汪隼说话,不能让汪隼动摇他的内心。
“你就好好待着这里吧!待到一切结束为止!”
就在孙国传收回拳头,准备抽身的时候,汪隼的左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头跟着抬起来,以一副十分狰狞的神情面对着孙国传。
“对不起!”
在孙国传因为汪隼如此嘶吼而愣神时,汪隼的拳头砸到孙国传脸上,将他打得连连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这会儿正在干什么,汪隼才会如此出离的愤怒,不仅是对于老师孙国传,还是对于自己。
抓着孙国传的手不让他走脱,汪隼的拳头还在往他脸上打,因为第一拳重击带来的眩晕感,孙国传没能躲过第二拳,霎时间脸上由红肿变得鲜血横流。
在汪隼还要打第三拳的时候,孙国传那边反应过来,手掌一下接住了汪隼的拳头,随即用力往边上一拧,手臂几乎断裂的痛楚让汪隼的表情更加扭曲,孙国传的脚跟着还将汪隼的腿扫开,将汪隼摔在地上。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打了你,你同样可以打我,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看着躺在地上由于刚才的剧烈撞击而身体不断扭曲的汪隼,孙国传摇了摇头,表达出的情绪有些复杂。
“好了,你待在这里吧。”
留下这句话,孙国传再度转身,但汪隼的手抓在他的腿上,不让他走。
这点事情怎么可能成为阻碍,孙国传的脚用力往前一踢就把汪隼的手甩开了。
“别走!别走……”
嘶吼着,剧烈的撞击让汪隼的身体都无法凝聚力气,颇为艰难地在地上翻了个身,他开始往外爬,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等真的从这没关上的门爬出去,汪隼才知道孙国传并没有对他放任自流,因为这外面还有一扇门,而且是关着的。
“该死!”
环顾四周,能看到外面的窗户上都装着坚固的防盗窗,心中不由产生一种无力,感觉趴着很难受的汪隼在地上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就看到那上面有一个天窗。
——就是这里啦!
继续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当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时,汪隼就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窗户那里往外面看,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这边开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往路以外的地方看,汪隼看到了水田,看到了山林,这里是一个他没来过,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只是待在这里看也不是个事,汪隼还是要出去,哪怕是未必有从这边离开的交通工具。
他拉过来一张桌子,再把两张椅子叠上去,然后顺利够到了窗户的插销,推开来,两只手往边沿上一搭,厚厚的灰尘就沾到汪隼手上。
费了些力气,汪隼成功爬到屋顶上,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灰尘蹭的像是刚从工地回来。
“好了,从什么地方下去呢?”
站在屋顶上再度看看四周,汪隼这下确定了自己被孙国传带到不知什么地方的山区来了,这就一块竟然就只有这一栋房子,真不知道要在这里建房子的人是真不怕鬼,还是一下没想开。
在他寻找着比较好的下去的通路时,又有汽车声出现了,而且是往这边来的,这把汪隼也是吓得够呛,赶紧在屋顶上趴下,不敢露头。
车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栋房子前面停下来,跟着车上下来人,听这动静,只有一个人。
“汪隼!汪隼!你在里面吗?”
很突然,来人突然大喊起来,还叫着汪隼的名字,真是把他给弄懵掉。
——不是老师?
——等等……
汪隼脸上的疑惑飞速被震惊取代,因为这声音不是别人,是秦锋!
“秦队?”
汪隼赶紧抬起身体,往下面张望着。
秦锋那边也听到了汪隼的声音,不由大喜过望,然后接着说。
“你人在哪呢?快出来吧!”
“我在屋顶上。”
汪隼弱弱地回答了一声。
“你怎么跑那去了?”
秦锋感觉很奇怪,马上跑离这栋房子,然后就看到了正在屋顶上站着的汪隼。
“事情有点复杂……”
“你还是先下来再说吧!”
汪隼这就下去了,而秦锋那边却没有听他解释的打算,已经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现在时间紧,有问题路上再说!”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没搞懂,但凭着对秦锋的信任,汪隼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上了车,然后秦锋马上发车,从来时的方向离开。
“秦队,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知道我在这?”
听到汪隼的询问,在这路况并不是太好的地方开快车的秦锋只是瞥了他一眼,不敢太走神。
“嗯,我知道。我调查孙国传教授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次看到他把你从火灾现场带走,我就一直跟着他到这里,看到他走了,我就赶紧过来接你啦!”
自从上次分别,汪隼就没再听到秦锋的消息,本以为他忙于其他的事务,无暇顾及这件事,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调查似乎比所有人都要深入。
“你为什么会怀疑孙教授?有什么缘由吗?”
秦锋冷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也不算有什么很深的缘由,说成是巧合或许更准确。在老傅出事之后,我就怀疑我们身边似乎存在着一些眼睛在盯着我们,于是就把那些具有联系的人都拉过来调查,然后也不太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就查到孙教授头上了,越查我就越感觉孙教授的行事非常怪异,而现在就笃定啦!”
——原来是这样……
汪隼其实有点想这样说来着,但这种匪夷所思可不是一句“原来是这样”就能盖过去的,而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不明所以的东西的时候。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去追孙教授吗?”
“嗯,时间非常紧,而且,你有重要任务!”
(87)
当秦锋说出这样的话时,我不是很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他那边倒是没有要给我解释的意思,这就让我无语了。
——要让我做事情,你最起码要把做事情的内容告诉我吧!
我本来是想问的,但想想还是算了,等到了地方,我还不信他不告诉我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开车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但也不短,到了我不清楚什么地方的山脚下,秦锋他放弃汽车,还让我跟他一块步行爬山,不得不说,在这样崎岖的山路上前进,过程还是非常让人崩溃的。
“他们的据点就在山里面,我事先找到了可以进去的通路,进去之后我们分开做任务,我要去破坏掉他们用来实施‘新世界构想’的虚幻运算核心,而你就去找孙教授,去说服他,让他告诉你将那些被害人从深度暗示状态中唤醒的方法!”
这样简直没有考虑可能性的计划从秦锋嘴里说出来,让我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不仅如此,在说完之后,他还给我递了一把转轮过来,手抖了抖。
“你拿着这个,防身!”
上一次有人给这玩意儿我,说让我防身的,我就把这玩意儿弄丢了,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老秦他最后又重复了一遍进行确认,我就赶紧趁着这功夫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
“秦队,让我去说服老师,这不现实啊!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根本不会听我的话,要是我真的能说服他,那时候就已经说服了,不可能还要现在再去说服的!”
我说着我的理解,可秦队那边没有任何变化,连表情都是如此,这让我心里多少有点无奈。
“现在,只有你还有可能做到这件事。”
他的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似乎是在给予我鼓励,可我心里不仅不感动,更多的还是哭笑不得。
“孙教授对你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要求让你活着,你可以说是他的一条软肋,如果是你的话,他或许还是能听进去一点……”
“可是……”
秦锋的话我当然都理解,但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我上去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程度,它现在非常棘手、麻烦,这才是关键。
我先打断了秦锋的话,他后面就是报复我一般,也在我把话说完之前打断我。
“你是他的学生,也是现在唯一可能把他拉回来、让他回头的人,你觉得你可以不去吗?”
好吧!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我除了去,还能说什么?这一切也像秦队说的一样,在这种时候,我更应该去努力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
“嗯,那边就拜托你啦!加油!”
“加油……”
很快就说完了,他带着我去了一个在石头缝之间的入口,高都不到一米,周围还有新挖掘的痕迹。
“就是这里啦!从这里钻进去,爬到尽头就是两条路,前面一条可以去找到孙教授,后面一条通向虚幻运算核心的保管地,我们到时候分开走就行。”
说着,他就开始往里爬,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问题。
“这下面有多少人?有可能会发生意外吗?”
“这下面确实有不少人,但孙教授那边和虚幻运算核心的保管地都没什么人,这个你可以放心,应该不会对我们形成阻碍!”
他说是这样说的,可我心里还是没底,但现在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跟着他往下爬。
钻这个山洞的感觉并不好,到处都有突起的石头,但我却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好像这种事我不是第一次做,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过,以及和什么人一起做过。
不久之后,我们到了,秦锋先跳下去,对着他应该去的前方,将后背的方向交给了我。
看着前方那黑漆漆的一片,我控制不住地咽了口唾沫,这片黑暗真是会给人很恐怖的感觉。
“你还有灯吗?”
我的身上是没有手机的,除了一件衣服真的什么都没有,而秦锋手上还拿着一个手电,所以我就想……
“噢,对啦。”
我的话还提醒了他,他这时候把手电给关掉了,让黑暗彻底侵吞这里。
“你的手电也别打开,摸过去就行了。好了,快点行动吧,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
颇为**色彩地把话说完后,秦锋真就摸黑走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这一片彻底的黑暗中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
——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都会尝试锻炼自己面对黑暗的忍耐力,时间一长,我就产生了自己完全可以忍受黑暗这样的错觉,而当我陷入这种真正意义上的黑暗境地时,一切就都动摇了起来。
“该走了!该走了!”
深吸了口气,却感觉这一口气格外的冰冷,让我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刺得有点痛。
我手扶着岩壁,一边这样跟自己说明,我一边尝试迈开腿,而当我开始用力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两条腿在颤抖,而且是抖个不停。
——我真的就这么害怕吗?
身体已经给出的反应让我很是不满,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明白自己的恐惧,进而被恐惧吞没,所以我行动起来,对着我的大腿狠狠地砸了一拳。
剧烈的疼痛让我险些叫出声,但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我这条腿能走了,于是我赶紧向前,手摸着岩壁。
——没有什么可怕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黑暗又如何?黑暗中分明是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根本就不用担心在黑暗中遇到什么!
——哪怕是遇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也看不见啊!
——哈哈哈~呵呵呵~啊啊啊啊啊啊!
我真的很努力,我一直在用语言宽慰自己,甚至是给自己讲冷笑话,可越是这样开玩笑似的跟自己说话,我心里就越害怕的不得了,终于,象征着忍耐极限的线被踩下去,我受不了啦!
(88)
疯了一样,汪隼已经将秦锋之前的叮嘱完全扔到脑后,开始奔跑起来,直到前面出现了光亮,他才稍微控制自己的速度。
终于,在光亮中止步时,汪隼看到了正在里面翻阅着资料的孙国传,而听到动静的孙国传也抬起头看过去,注意到站在那边的人是汪隼,他眼中也是相当的动摇和震惊。
“你怎么会在这?”
将手中的资料很随意地扔下去,皱着眉头的孙国传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汪隼。
“老师,因为有一些话我必须对你说,所以我到这里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正当的理由,但孙国传并没有以胡说八道来驳斥汪隼,只是沉默着看他,等他说。
“老师,你现在所作的一切,真的错啦!”
说真的,汪隼这张口就来的话让孙国传感到不快,但他也只是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发作。
“以你们自我判断的指标来审判和裁决,这样追求到的是真正的公平和正义吗?将人的特征数值化,要求所有位于序列中的人都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理性,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说着,汪隼在向孙国传那边走进,伴随着距离的缩短,他希望他说的话真的能传达到老师的心里。
“将那些并未犯罪,但存在着犯罪倾向的人直接剔除,这是否践踏了人作为人的尊严呢,老师?你想想吧!”
已经走到孙国传面前,汪隼看着他的眼睛。
孙国传同样盯着汪隼,在他将这一套一套的正论搬出来的时候,孙国传笑了。
“践踏了人的尊严?我问你,那些被不断伤害,甚至是直接丢掉性命的人,他们的尊严应该由谁来保护呢?如果不能在犯罪发生之前将其剔除,悲剧就只会是悲剧而已,如果人类真的无法做到绝对理性,那将这一切交给能够做出绝对理性判断的系统来做,这有问题吗?”
看着孙国传的笑脸,汪隼由衷感觉到一股讥讽的意味。
“老师,你觉得你们所设计的系统真的能够做到绝对理性吗?它当前所反应的规则不都是你们的认知的具象化吗?老师,绝对理性是不可能的,不论是机械、系统,还是人类!”
孙国传没有开口。
“对我们人来说,错误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人无法做到绝对理性,但我们人所具有的一切又不限于此,不是吗?”
“虽然我们一直在犯错,但我们还是在建设法治国家这条路上不断摸索着前进,朝着正确的方向制定法条,完善已有的法律法规,优化刑讯和审判机制,虽然我们无法做到一直正确,但我们会积极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修正自己的错误,从错误中汲取经验和教训,让人类自身可以走得更远,不是这样吗?”
“老师,您不是在追求绝对理性的机制!您只是无法从师兄去世的消息中走出来啊!您想想看,如果师兄他真的还活着的话,他会支持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吗?师兄是个充满理想、理性与激情的人,他始终信任着人类自身的力量,践行着法律、法制的力量,所以他做出了自己的牺牲……”
汪隼的话没说完,被戳到痛处的孙国传动手了,将汪隼的双手制住,把他摔在地上。
“什么相信人的理性和力量,在那些案件中你就没有感觉到吗?人总是在犯错,而且几乎不具备任何理性和思考能力,总是在制造自己的悲剧和制造别人的悲剧之间摇摆,最终将自己架在一个无法回旋的位置,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面,就只能在原地堕落。”
“这么多年以来,我看到了太多的犯罪,太多的人间悲剧,我也希望能将这一切寄予人类的理性之上,但这一切不现实啊?犯罪、伤害、悲剧,依旧是每天都在发生,人存在的本身就像是滋生犯罪的温床,这样的人类又如何是可以寄予希望的对象呢!”
如此说着,孙国传的情绪还激昂起来,举起来的拳头几乎要往汪隼脸上打,但最后还是砸在他的脸边上,让他能听到那深沉的撞击声。
汪隼这时候抓住了孙国传的手,笑了。
“老师,您还记得吗?您给我上课的时候经常说的话?”
孙国传眉头挑了挑,心中有疑惑浮现。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您说过人类是无法以绝对理性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是绝对没有完全理性的人的,是人都会犯错,是人都有可能犯罪,我们应该以更加普通人的视角,而非上帝视角去考量犯罪的本身,犯罪的本身是错误的存在,我们不能因为恐惧错误而去制造错误!”
“老师,这句话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了,我之前问过您,我是否还能继续把您当作追逐的目标,但您却只是对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您为什么没有同意呢?这不是因为您心里其实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存在问题,您当前所作的一切既不理性也不人性吗?”
“老师,悲剧或许令人被悲伤,但如果无法从悲剧中汲取教训,甚至是为了避免悲剧而去制造悲剧,这对于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的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老师,这个世界注定是不完美的,但完美的世界又是客观存在的,人类正在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向着这个目标不断接近,虽然这个追求过程是痛苦的,是漫长的,甚至是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但我们的追求是有意义的。”
“一蹴而就是绝对不可取的,以所谓的绝对理性取代人性是更加不可取的,您总是想着如果能做到,那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美好,但美好只是暂时的,甚至说只是一瞬间的,它真的来临的时候,一切真的如您希望的这么美好吗?”
“老师,您可是大学的教授啊,事物的发展必须符合其客观规律,这样的道理不可能还需要我跟您强调吧,您想想看,现在发生的这一切真的正确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真的是人类必须走上的道路吗?”
说到动情处,汪隼的眼泪落了下来。
“老师,我一直都很敬佩您,敬佩您的学识、敬佩您的理性、敬佩您的达观,一直都是把您当作敬仰和追求的目标,在我看来,您所作的事情都会是正确的,您会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像是我的灯塔,指引着我,但现在,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