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恋诗(53)
果然不是张浩的笔记本!
当读完最后一个字,傅机心里蹦出这句话,张浩这种男人怎么可能会写日记!
不过,这字迹是怎么回事?
张浩的老婆写字这么狂野的吗?
正这样想着,傅机突然发现不对劲:张浩是十二年前结婚,八年前离婚,他妻子当时用的笔记本怎么可能还是这么新。
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笔记本的内容是他妻子写的,但张浩用新的笔记本把这些内容抄了一遍……不对,绝对抄了好几遍!
这不是张浩的日记,那还有往下读的必要吗?
傅机犹豫了下,但手还是下意识地帮他做出选择,已经落到纸页上,准备往下一面翻。
算了,拿都拿到了,还是看下去吧!
如此说服自己,正当傅机要往下翻时,周局的脚步径直往他这边过来,让他抬起头看着周局。
“怎么了?”
周局微笑着,说:“你过来看看吧,有重大发现!”
这话让傅机只能将手中的笔记本摁下去,这个跑不了,去看看所谓的重大发现再说。
在屋里搜索的警员在仓库里发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被放置在这里有些年头,警员们找到电源给笔记本通上电之后,发现这玩意儿竟然没坏,还用弄,于是查了查里面的东西。
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查到非常有趣的东西:一千夜金融关门之前所有业务的记录。
“这下好办啦!”
发现这种关键信息,傅机也是笑了,这可真是个极好的消息,当下马上调查对应的时间段,果然发现了重要线索。
xxxx/07/01
与中汉高科合作,获取五份借贷协议,一千夜金融作为借贷协议的持有者索回本金与全部利息,约定在三个月之内交还,以10%的本金作为交还报酬。
五份之三
借贷方,丁松,放贷方,中汉高科。
xxxx年9月21日,丁松以个人名义向中汉高科借贷,借贷金额15万,预计两年内偿还,第一年的年利率为18%,第二年为22%;从款项汇出日起,借款人需每月按时支付利息到指定账户,若未按期支付利息,从逾期之日起以已借贷本金总额按日以当期利息上浮50%作为月利率计算复利,作为违约赔偿金;借款人违约需承担违约责任。
这便是丁松当年那份借款合同的全部内容,到现在可算是看到了,而且这里面还出现了乔毅之前提到过的中汉高科,这就相当于是验证了乔毅之前的调查:中汉高科李敬业、中通建材韩子奇、永赢基金傅盛三个人的死被串联在一起。
再度审时这份合同,傅机也明白了为什么这笔本不算是太多的借贷会逼得丁松、胡瑶拒绝偿还。
从逾期之日起以已借贷本金总额按日以当期利息上浮50%作为月利率计算复利,作为违约赔偿金
这项条款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不是利滚利的程度,而是双重利息,毕竟这玩意儿是赔偿金啊!
利息上浮50%,就以第一年的借贷利息计算,年利率18%,上浮50%就成了27%,以27%的月利息计算复利,一年的时间,一块钱就能膨胀成十块零九毛,翻了近乎十一倍,十五万的借款确实不算太多,但直接乘以十一呢,这还少吗?
再加本身的借款利息,就差不多相当于直接乘了个十三,丁松、胡瑶不愿意偿还这很正常啊!是人都不想还。
注意力回到合同本身,这份合同里对违约赔偿金的要求是不合法的,拿到法院去的话,法院是断然不会认可这种变相高利贷的违约赔偿金。
走法律程序的话,丁松顶多只需要支付从违约日起至判决生效日以24%年息计算的本金和利息,可以说走法律程序是这个问题的最佳解法,但现状是丁松放弃了法律程序,因为他和胡瑶、胡瑶的母亲都以为这份合同是合理合法的,他们走法律途径的结果就是败诉。
那,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这时候,傅机心里突然跳出一个名字,胡川。
那家伙不就是律师吗?
如果他正好有个被杀的理由,那会不会是这个呢?是他让丁松他们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他就是当时丁松他们咨询的律师?
有这种想法,傅机马上想到李峰和罗来项,作为讨债方的他们才有请律师忽悠丁松他们的可能性。
这种想法先搁置,傅机继续往下看。
xxxx/07/15
与拳头讨债公司达成合作,以一千夜金融名义将与丁松的借贷合同转交给拳头讨债公司进行追讨,若两个月内成功收回全部本息,以本金的3%作为报酬支付给拳头讨债公司。
一切都串联起来,罗来项和李峰都没有说谎,那律师的事情他们是有隐瞒呢?
傅机有这样的怀疑,只是缺少了一定的线索依仗。
“怎么样,我看你已经找到需要的东西吧!”
“大概弄清楚啦!”
当周局这样问的时候,傅机对他点了点头。
从傅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周局也是松了口气,脸上跟着浮出轻松的笑容。
“这可真是太好啦!”
“是啊!”
傅机心里也轻松了一下。
相关要件已经找齐全了,三名被害人的死已经串联在一起,接下来就是要根据对方的行动理由锁定凶手身份……
思绪来到这上面,突然感觉心往下一沉的傅机神情不由变得凝重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们现在没有指向。
要知道,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在围绕那些被害人调查线索,却隐隐把作为真正案件核心的东西排到后面去了。
案件真正的核心当然是丁松和胡瑶,当下应该要重新调查他们的人际关系网络,从中筛选出有作案嫌疑的存在。
今天是7月8号,他7月7号晚上坐火车来到京州市,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又死人了,立海那边没传来消息,只是死者还没有被发现而已。
突然感觉时间异常紧迫,傅机不敢在京州市这边多待,马上买票坐高铁返回立海市。
周局:“这就要走吗?”
傅机:“是啊!这案子还远没结束呢,即便是现在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但凶手的身份还是扑朔迷离,我必须回去盯着,不然这案子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
都是干这一行的,周局当然知道傅机的难处,自然不会强留。
“老傅,祝你好运!”
微笑着点头,傅机伸手和周局握在一块,“老周,你们这次帮大忙了,非常感谢!”
周局:“同事,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你要是真的感谢我,就漂亮地把这案子搞定吧!”
傅机捏了捏拳头,声音中满是力量感。
“当然!”
白花恋诗(54)
七月,是个令人舒适的月份,不管是在南国还是北国,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即便是在南国这种以温和为主基调的月份并不少,正当此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幸运感。
自己正好处在这种让人舒适的月份,不应该感觉自己非常幸运吗?
动车上,将自己的东西放到一边后,坐靠窗位置的傅机目光转向窗外,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距离天黑还有一阵子,但也不是太长,毕竟都已经能看到晚霞了。
在傅机看来,京州市的晚霞和立海市的差别还是非常大的,京州市的晚霞看起来更加淡薄,就像是一层有色的纱蒙住了那边的天空,而立海市的更有实感,更像是将那小半天的天空用红棉塞满了……
这种差异感应该这么形容呢?
一边是水彩画,一边是油画!
这样可能比较恰当!
当发现自己正在纠结奇怪的问题,傅机不由哑然失笑,自己这到底是在干嘛呀。
视线从外头收回来,列车已经缓缓开动,傅机注意到自己这一排的两个座位都是空着的,又往四周看看,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头,看样子今天这一趟没有坐太多人。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在脑海中捋捋思绪后,傅机从包里取出一个袋子,将包放到置物架上,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
没错,这是在张浩家找到的笔记本,很可能是属于张浩妻子的笔记本,傅机还记得在张浩的资料中看到过的他妻子的名字,魏音。
从那边离开的时候,傅机什么都没带,连张浩电脑里的那些资料都是拜托周局帮忙料理,但这本笔记本他偏偏鬼使神差地带在身上。
他有种感觉,这里面似乎有让他必须看完的理由。
“麻烦你让我更加了解张浩这个人吧!”
心里如此说着,傅机把笔记本翻开,接着之前的位置继续往后看。
2/15,晴
注意到下一页上注明的时间直接往后跳了好几天,傅机愣了下,然后马上翻到下一页。
2/22,多云
“果然不是每一天都在记录!或许,是看心情吧!”
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写日记,心情差的时候也可以写日记把它记录下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理解。
傅机接受了记录跳时间这件事。
2/15,晴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还是有点冷,但我还是带宝宝出来晒晒太阳。
谢天谢地,宝宝的感冒终于好了,想想大前天晚上烧到癫痫我现在心里都还是凉的,真是都快把我魂给吓掉了,好在最后是没事,不然可怎么办!
浩子也真不是个东西,哪有他这么当爸爸的,都说了孩子不舒服,一直低烧,打电话使劲催都催不回来,还说什么,我又不是医生,孩子发烧我能怎么办,你自己带孩子去医院不就行了!
回想起来我都气得发抖,宝宝不是你女儿吗?哪怕是就是路边上捡回来的一条狗得病了,你也不该这种话,真是的,我当时是怎么看上这么个男人的!
这一篇记录到这里为止,傅机不由呼了口气,阅读就是在体会别人的人生,这话确实不假,至少现在傅机可以想象到魏音和张浩的婚姻状况。
说真的,一个女人嫁给一个大男子主义严重,而且对妇女带有一定偏见的男人,就只能说是真的不幸啦!
傅机继续往后翻,这回时间跳的更多。
3/27,晴
昨天爸妈来了,特地来看宝宝的。
我都已经跟他说了这件事,让他晚上一定要回来吃个饭,他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时间还看不到人。
我和爸妈、宝宝对着一桌子菜等了他半个小时,他就连一个解释原因的电话都不打回来,你知道爸妈那时候看我的眼神让我有多难堪吗?
把爸妈送走,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晚上两点多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把人都给喝傻了,还站在门口小便,想想当时的场面我都要气哭了,你没酒量就少喝点不行吗?喝得这副傻样给谁看呀!
宝宝晚上总是醒,我照顾她就已经力不从心,现在还是这样伺候他这个大老爷们,大晚上给他在门口擦尿,我这哪里是结婚,明明就是上他们家当保姆来了,一整天都在伺候这一大一小。
今天上午十点钟,他才醒过来,我问他为什么没回来,他就说不想回来,不想看到我爸妈。我当时听到这话都快气疯了,你张浩无父无母就可以无所谓了是不是!我的爸妈不也是你的爸妈吗?他们二老是哪里对不起你张浩吗?是有伸手跟你要养老钱了吗?有你这么当女婿的吗?
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是气得不行,只能抱着宝宝哭,他倒好,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转头接了个电话又出去跟朋友鬼混啦!
干脆喝死在外面,别回来算啦!
将这一页翻过去,傅机微微仰起头活动了下脖子,看这东西真是比他意料之外地更耗时间,因为列车正在减速,到了已经到了下一站。
伴随着喷气的声音,车门开启,外面站台上等待着的乘客们鱼贯而入,傅机往窗外瞟了一眼,在这一站上车的人意外的多。
傅机没有去管这些人,低下头正要继续往下看,淡粉色的裙摆在他视野末端晃了一下,然后就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下意识地将视角往上移,傅机打量着坐自己边上这人,是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傅机打量她,她这会儿也是打量傅机,而且更多的注意力被傅机手上的笔记本吸引了。
很明显,她挺有兴趣看看这像是日记本的东西上写的内容。
国内一位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如此写道:每个人都对自己感到不同程度的厌倦,但对别人仍然是兴趣盎然。人们有兴趣去窥探别人的**,却无意去探究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句话说得非常精髓,人们总是对他人的**持有着超越百分之百的热切,尤其是当下互联网技术的应用,网络这个虚拟空间地不断拓展,人们对探知他人**的冲动与渴望几乎放大到成为人类本能的地步。
傅机倒不是因为这一点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乘客不满,毕竟未知对人探索**的刺激总是最强烈的,只是心情稍微有点复杂罢了。
白花恋诗(55)
或许是傅机的目光太过实质,女生马上察觉到傅机似乎正在盯着自己,还以为他因为自己的行为不满,赶紧将视角抬起来和他对视,对他歉意地笑了下。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就把目光移开了,不再看着这边。
这有些突然的道歉让傅机多少有些意外,但对方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傅机也不好再随便接,就只能说一句:“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傅机这样一说,女生那边马上就转了过来,一脸意外地看着他,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日记吧,为什么会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自己的日记都不重要吗?
很明显,因为张浩的字迹,让女生误以为这是傅机自己写的日记。
在公共场合翻看自己的日记,被其他人看到还说无所谓,这心得是有多大……
看着女生那对会说话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傅机就明白她此时心里正在疑惑什么,但他也没有给她解惑的打算,就干脆不回答,低下头继续看笔记本,不管这个女生。
“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见傅机半点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女生不由信了傅机这话,嘴里如此低低念叨了句,目光开始忍不住向笔记本上去,哪怕她心里还是感觉看了可能不太好,可就是忍耐不住想看。
4/1,晴
今天天气很好,我带宝宝出去逛逛,他就一如既往地在家睡觉,昨天晚上又是两点多才回来,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应酬。
好像,现在理财这方面不好做了,我好几个同学她们丈夫的工作都没少受到影响,不过,他从来不都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情,即便他不说,我也不是看不出来,他也很辛苦呢,为了我和宝宝,为了我们的家。
我今天特地去找了老同学,我不想就这样当个全靠丈夫养着的全职太太,照顾宝宝之余,我完全可以做一份兼职,我想开一个网店。
老同学给我的推荐是做母婴产品销售,因为我还带着孩子,可以与用户分享我自己使用自己店里出售的产品的切身感受,再推荐给她们,这样可以吸引那些准妈妈。
她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不过,那些比较大品牌的母婴产品的分销加盟费用也不低,网店的运用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只能把自己的嫁妆先投进去,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智婴美。
最后三个字是魏音网店的名字,看到这里的傅机马上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去搜索引擎里检索了这个名字,还真就找到了这家店。
让他略微有些意外的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这家店已经是母婴用品网店里非常有影响力的一个,每天在里面购买母婴用品的用户人数在三万以上,而这家店一直主打的标签是实惠、优质、高体验。
在傅机要翻到下一页的时候,他余光瞥见边上的女孩子正盯在上面看,心里不由无奈笑了笑,手上继续翻下去。
4/7,阴
即便是已经看到这里,傅机还是不太习惯这粗狂的字体与字里行间的柔和感的冲突,真不知道张浩当时是以何种心情把前妻的日记抄下来的。
折腾了快一个星期,网店的事情终于是敲定了,本来可以更快的,但中间有几天宝宝又不太舒服,我只能把手上的事情放一下。
他每天还都是那样,早出晚归,在家里的时间又大多在睡觉。不容易,他不容易,我也不容易,活在世上的人又有几个是一直容易的呢!
本来想着把自己开网店的事情跟他说一下,但好像他也没什么精力听我说这些,那就干脆不说吧,反正花的钱全是我的嫁妆,还有从爸妈那里借来的。
为了打好开店的基础,我还特地进了一个宝妈论坛,里面有很多带着孩子的宝妈和一些即将成为母亲的年轻女孩,当然也有很多推销产品的,我真心不觉得自己能竞争过他们这些人。
来都来了,我还是为自己开了一个帖子。
记录开始变得琐碎,都是一些日常的内容,这倒是也很符合日记这一主题,人的绝大多数时间还都是在平常中度过的。
即便心里清楚,傅机还是加快了自己翻阅的速度,他希望可以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此举就让一边的女生脸上闪过疑惑。
看自己的日记还能看得不耐烦?
3/11,晴
宝宝已经一岁半了,网店也开了快有一年,非常幸运,这一年的经营非常顺利,我也成功把投进去的本金全部赚回来,接下来就让它继续运营下去就好了。
福无双至,这边一切都好,浩子那边就不一样了,他们公司似乎资金链出了问题,如果不能挺过这一关,资金链断裂的话,公司就完了。不过,我倒是不太怕浩子失业,毕竟我已经能赚钱养家了,但他多半是不能接受这种事吧。
一个男人要强,绝大多数时候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个男人偏激了,那就不好啦!
“看样子张浩是要失业了,这可能就是他开始经营一千夜金融的契机!”
傅机有这样的感觉。
继续往下翻。
5/7,小雨
坚持了这么久,他们的公司终于是挺不住了。
昨天晚上浩子喝了很多酒,好像是跟他们那些失业的同事一块喝的,这些人心里多半是憋着一股怨气吧!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公司都已经没了。
他不去上班也无所谓的,跟我一块在家做网店、带孩子不也挺好的吗?
等他睡醒了我就跟他说这件事吧。
到这里,戛然而止啦!
没错,当傅机在往下翻的时候,后面就已经没有了,给人一种莫名的不爽感,就像看小说正看到**前一刻,未完待续四个字出现在眼前。
“这到底是魏音没写呢?还是张浩没抄呢?”
手上准备把笔记本合上,傅机心里在揣测这件事,他甚至产生了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张浩、魏音感情破裂到离婚的节点呢!
不过,这都只是猜测,真实情况是难以从这些字里揣测出来的!
白花恋诗(56)
在傅机将笔记本合上的时候,女生也自觉把目光移开,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还没傻到一定程度的她当然不会就自己看到的东西询问傅机,即便她心里确实感觉挺奇怪的。
当然奇怪了,男人的字迹写出女人的日记,想想都会感觉很不正常好吗?
女生不由开始用余光打量傅机,怎么说呢,看上去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大叔,除了那双死鱼眼会让人感觉稍微有些不舒服,其他地方都和寻常的中年男人没有区别。
所以……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注意到自己似乎在思考一些奇怪的问题,女生不由笑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旋即将目光移开,确实,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闲工夫来思考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几分钟后,高铁到了下一站,一些人上车,一些人下车,这一节车厢里的人总的来说是变少了,但傅机这边的人变多了,一个男人过来坐在了最外面的座位上。
不再思考和边上这个中年大叔有关的事情,女生从自己袋子里抽出来一沓纸,第一张上写着“夏海经贸大学研究生活动章程”这几个字。
夏海经贸大学可是国内一流的经贸大学,每年不论是高考报考还是研究生报考都是热门中的热门,女生想从国内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她打算运用一些合理的手段,就像这次过去参加研究生活动,能多与夏海经贸的教授接触的话,可以为将来的面试加分。
我一定要考进夏海经贸!
如此对自己说着,就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女生开始阅读活动章程的详细内容。
全身心投入到阅读当中,她就几乎不太能感知到外在的变化,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传来,就像有小虫子在什么地方钻来钻去,让人很不舒服,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下去的她目光往边上移,就看到从左边伸来的一只手正在自己的裙子上摩挲。
看到这一幕,女生立时被气得脸色铁青,满是羞愤的目光看向坐自己边上的男人,谁曾想这男人还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着另一边,手则继续在上面摩挲,还有撩起裙角伸进去的打算。
砰!
“嘶!”
对于这样的变态,女生当然不会容忍,拳头往男人的手背上用力地砸过去,一时吃痛的男人马上转过来看着她,眼中还有着不少愤怒情绪。
女生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想用自己的气势遏止对方的猥亵行为,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手更加嚣张地落到她的大腿上,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不要脸!”
见对方如此胆大包天,女生也是动了真火,身体挺起来,一巴掌直接甩向男人的脸,但对方的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
因为女生叫骂出声,车厢里的乘客都把目光看向这边,一副好奇的样子。
抓住了女生的手,男人还有恃无恐地笑着,说:“小妹妹,你要干嘛?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何必动手呢!”
简直要被男人那戏谑的模样气得吐血,女生奋力挣扎,但被抓住的手腕抽不回来,对方还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磨擦、揩油,无耻至极。
“你放开我!”
“嘿嘿,你只要答应不动手,我就放开你!”
“你无耻!”
气愤不过的女生另一只手也朝着男人脸上甩过去,但同样被男人抓住,撤不回来。
不断地挣扎,但却始终无法挣脱让女生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无力感,而周围又没人有来帮忙的意思。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只要答应别再无缘无故动手,我就放开你!”
嘴上如此说着,男人那戏谑的目光还肆无忌惮地在女生身上打探,这让女生心里那种被侵犯的欺辱感更加强烈。
“明明是你刚才……”
面对男人的狡辩,她正要驳斥,但话到喉头却说不出口,周围都是人,让她怎么说“自己刚才被这家伙摸了”这种话。
见女生说不出口,男人就更加得意了,抓住女生的双手用力捏紧,“你说啊,说你为什么要跟我动手?既然你说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一直抓着你!”
“你放开!放开我!”
靠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了,女生不由往周围看,但其他乘客都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那里不动,没有哪一个有站起来制止的打算。
为什么没人来帮帮我?为什么?
就在女生心里如此无助地哭喊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一把掐住男人的脖子,把他按在椅子上。
“放开她。”
目光扫过去,坐在里面的大叔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侧着身子把男人的喉咙掐住了。
“你想干嘛!”
男人看着傅机,喉咙被掐住让他的声音有些变形。
傅机的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掐着男人喉咙的手收紧,一副“一言不合就把他掐死”的架势。
“我让你放开她,听见没有!”
喉咙传来的痛感让男人不由慌了,他还真怕对方把自己掐出个好歹,于是赶忙松开了女生的手。
“我放了,我放了,你也放了我吧!”
看见男人松手了,傅机才缓缓放开自己的手,然后对女生说:“我们换个座位,你坐里面。”
女生一脸感谢地对傅机直点头,赶紧跟他换了个座位。
发现好像已经没戏看了,其他乘客就都将目光收回去,不再关注这边。
因为刚才的争斗让她拿着的资料掉在地上,女生换了座位后就附身下去捡,捡了还没几张,心里的欺辱感与委曲感让她鼻头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
“呜呜~”
越是捡,眼泪就越是往下掉,把资料都给打湿了。
这时候,一只手出现在她被泪花模糊的视野中,捡起地上的最后几页资料,递到她面前。
接过资料,抬起头的女生本想跟傅机说声谢谢,但她这会儿只能咬紧嘴唇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只能对傅机点点头。
“呵呵~”
看到这一幕,还在作妖的男人嘴里发出怪笑声,跟傅机说起话来。
“老兄,别以为自己能打就了不起,瞎管闲事可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转头看着这男人,傅机突然笑了,笑得很冷。
“你想说什么?”
白花恋诗(57)
不知为何,被傅机那双死鱼眼盯着,男人只感觉从心底透上来一股寒意,好像自己再说话就会倒霉,于是他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还花了几分钟时间,女生终于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把资料装回袋子里后,她开始跟傅机搭话,表示自己的感谢,而傅机只是摇摇头,这并没有什么。
在交谈中,傅机知道这个女生叫颜冰,今天大三,读的是国际贸易,这次是去夏海经贸大学参加活动,为了将来能够顺利进去那里攻读研究生学位。
两人说话的时候,坐在边上的男人就一直在发出一些让人不爽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一个多小时之后,车里的喇叭发出声音提醒乘客立海站到了,傅机跟着就起身准备去车门那边。
见傅机要下车了,男人眼底不由闪过喜意,赶紧站起来给他让路,瞄向颜冰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戏谑的意味。
爱管闲事的下车了,等下看你怎么办!
被他这样盯着,颜冰不由身体一紧,她心里其实很不愿意傅机下车,但又不能阻止他。
“既然这样,那就……”
就在她准备说要跟傅机一块下车时,傅机的手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落到他肩上,死死扣住。
“你也该下车了,我们一块走吧。”
此言一出,颜冰满是惊讶地看向傅机,傅机只是对她笑了一下,更多的注意力就放到男人身上。
“你干嘛!我不是在这里下车的!”
嘴上如此叫着,男人的手抓住傅机的手,想把傅机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下来,但他用力的时候就感觉傅机的手好像是被焊在他肩上一样,根本扯不动。
“我说你在这下,你就是在这下,明白吗!”
不再给男人废话的时间,傅机将男人的手反拧到背后,男人立时疼得嘴里叫个不停。
“疼疼疼!明白,明白,我就在这里下车!”
男人嘴上答应了,傅机也还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依旧拧着他那只手,把他往门口那边推。
就在这时,一个男性乘务员正好走在这边来。
看到乘务员,男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叫起来:“乘务员,乘务员,快来帮忙啊,这个男人要挟持我下车!”
不得不说,男人这话还是有点说服力的,毕竟他现在完全是一副被傅机制住的样子,跟条死狗一样。
“你们怎么回事?”
见有人在列车上闹事,乘务员不由皱起眉头,同时按了下自己肩上的对讲机,对那头表示车上出了点意外。
乘务员不断走近,就像是打了鸡血的男人更加用力地挣扎着,但这样只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最后还被傅机直接按在一边无人的座位上,动弹不得。
“乘务员,你快帮帮我啊。这个人他有病,他到站了,非逼着我跟他一块下车,我根本就不是在这下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车票给你看,我真的不是在这一站下车啊!”
并不知道男人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乘务员还是决定先把两人分开再说。
“这位先生,你放开他,有什么问题,先放开他再说!”
这时,列车已经开始减速,想到列车在立海站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傅机就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
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将男人按在椅子上,傅机伸手去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证件,递给乘务员。
“我是立海市刑侦大队的队长傅机,这个男人现在涉嫌一宗案子,我要带他在立海站下车,没意见吧!”
当听到傅机说自己是刑侦大队的,男人立时傻了眼,但他也没有马上相信这种话,就偏着脑袋看乘务员的反应。
从傅机那边接过证件,翻了翻后确认没有问题,乘务员把证件交还给傅机,“傅警官,需要我找人来帮忙吗?”
完了!撞枪口上啦!
见乘务员没有说傅机的身份是假的,男人就彻底焉了,那张脸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还以为傅机会有麻烦,没想到他转手就掏出一份证件,颜冰脸上也满是意外,原来是个警察叔叔!
面对乘务员的好意,傅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够啦!”
说完,他把男人的手提了下,男人就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柔顺得跟个小绵羊似的。
“走吧,下车。”
就这样,傅机把这个男人从车上带下来。
等两人下来,关上车门的列车再度出发,很快就从视野中消失,傅机依旧抓着男人的手,推着他往前走。
当事人现在已经坐着车走了,男人的心就又活络起来,开始打些鬼主意。
“那个,傅警官,我感觉……这是个误会。”
见男人转头跟自己说话,傅机不由嘴角勾起冷笑,问:“误会?什么误会?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一脸尴尬的男人苦笑着,说:“那个,我刚才真的也没对她干什么,只是看她长得挺好看的,就没忍住伸手……”
眼中不乏讽刺之意,傅机把男人的手往上拧了拧,哀嚎声马上取代了他那些废话。
在傅机看来,这种声音比这家伙说话的声音要好听多了。
“老实交代,这种事情你没少干吧!”
“啊!”
很慌,男人都不敢跟他对视,目光使劲往边上躲,“没有啊,真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干这事!”
“呵呵!”
冷笑着,面对这种人,傅机都没有跟他扯皮的心思,干脆更加用力地拧他的手,痛得他嘴里直叫唤。
“我要听实话。”
“哎哟~傅警官,你真的冤枉我了,我真的没有~啊啊啊”
他越是否定,傅机手上就越是用力,他就疼得叫得更大声。
“我要听实话!”
到这一步,男人都怀疑如果他一直说没有,傅机会不会把他的手给拧断,于是只能承认。
“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啦!”
“呵呵!”
可算是招了,傅机手上松点劲,但没有放开,身体往男人那边靠过去,笑着说:“那走吧,去我们那做做客!”
这说话的语气,如果不是两人现在的姿势真称不上友好,路人多半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好朋友吧。
一听要进局子,男人顿时不乐意了,又开始挣扎。
“那个,傅警官,为了我这点破事就浪费警力资源,多不好哇!这样吧,您把我放了,我请您吃顿饭,就当是赔礼了,您觉得怎么样?”
傅机:“呵呵,这么明目张胆的贿赂警察,你是真的有勇气啊!”
男人:……
白花恋诗(58)
回到乔毅这边,在把没事干的张瑞送回家后,乔毅回到张浩的家里,同事们还在寻找,他也不急着加入进去,而是做另一件事:打电话给朱庆。
“喂,乔警官?”
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乔毅马上回应,说话也非常直白,单刀直入。
“是我。说说之前没说完的事吧,关于傅盛,你到底知道什么消息?”
还是要说这件事,朱庆的语调就变得很有意思。
“还是要说这件事吗?也对,都说到这里了,不说完也挺奇怪的!”
乔毅:……
能别废话吗?
感觉隔着一部手机,朱庆那家伙说话的方式都变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朱庆:“傅盛这家伙背地里干了不少坏事,我知道不少,而且也调查了一些,我自认为这里面最见不得人的应该是四年前的一件事!”
“四年前?”
听到那微妙的语气在这种地方卡了这个时间节点,乔毅不由额头浮上黑线,我查的不就是四年前的账,你也知道是四年前,那就可能和案件有关系了,为什么不一早就说出来?
现在在电话里跟朱庆说这些只是浪费时间,这种事乔毅当然不会做,当即督促他。
“继续说。”
朱庆一点都不着急,被催促的他也没有加快语速的意思,“四年前,傅盛对外搞了一笔投资,具体投在哪我不知道,但这笔投资是确定存在的,因为资金流有反应在公司的账上,但这件事被他掩盖下去了!关于这笔资金流为什么会反应在公司的账上,我待会儿会解释。”
“这笔投资的数额非常大,在公司账上反应出来的数目有一千多万。当然,傅盛他自己是不可能拿得出这笔钱的,但这又是他个人的投资活动,与公司无关,不可能动用公司管理的基金,于是他动起了歪脑筋挪用投资保证金。”
“那时候他还不是公司的高级管理人,而他那时候的上司身体有些问题,隔三岔五需要住院,但还是不愿意卸下职务,在这情况下,深得上司信任的他就站了出来,顶替上司一手包办了工作室中的事务,这种情况就给了他进行操作的空间。”
“在伪造了各种文件后,他以投资亏损等的名义先后从投资保证金挪出去三百多万,虽然公司的保证金远不止这么多,但他可能是怕事情败露,也没敢搞得太过分。后面,他又以各种名义从公司的其他地方挪用存款,累计达到五百多万。”
“我前面说了吧,在公司账上反应出来的金额是一千万,剩下的五百万来自一笔投资,因为这笔资金在公司账上停留的时间非常短,加上傅盛刻意隐瞒,核对公司账目的时候,我一直没搞清楚这笔账怎么回事,只能当它是一笔没记录清楚的投资,但现在我知道了,这笔投资是来自中通建材的!”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朱庆这样说后,乔毅心里不由产生一种极为怪异的情绪,就好像自己非常**的小秘密突然一天就变得众人皆知,最关键的还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知道。
在查看傅盛四年前的业务信息时,那边就他一个人,他要去中通建材调查的时候也没有跟朱庆说过自己要去什么地方,要干嘛。
所以,朱庆是怎么猜到中通建材的!
且不说这一点,乔毅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朱庆现在说的这番话填补了他先前调查中存在的一个空白。
他在中汉高科获知资金来自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然后在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查到了傅盛和韩子奇关联的账,但中汉高科和傅盛之间并没有直接画上关联符号,这里面还存在一种原本可能存在,但现在已经不会存在的可能性中汉高科和永赢基金管理公司,永赢基金管理公司和中通建材可能是两笔没有关联性的账。
而现在,这个空白已经被填上,傅盛通过挪用公司款项,以及和中通建材的韩子奇进行合作,拿出一笔在千万以上的巨款,对中汉高科进行整合,同时扩大了中汉高科的业务量(借贷金额)。
朱庆那边还没说完,继续往下说:“起初,他的投资似乎不是太顺利,被挪用的亏空一直在,直到后面中通建材的投资进来,这一局面就得到彻底扭转,投资开始快速回本,速度快到令人发指,他也顺利地把之前的亏空填上,还将其中的一部分金额充当自己的年度业绩,也就是在那之后,傅盛才真正开始被公司高层重视,并且快速提拔到今天的位置!”
说到这里,前因后果就都说完了,朱庆那边便不再说话,等着乔毅的回应。
“除了你以外,公司里就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件事吗?”
朱庆:“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但他们都和我一样,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乔毅:“为什么?”
朱庆:“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了,能找到的证据完全不足以说明问题,况且公司高层也不在意这种事,他们看重的是结果,傅盛的做法让他们获得了盈利,他们就可以不在乎傅盛的手段,但如果傅盛不仅没有赚到钱,还把挪用的款项亏光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傅盛送进牢里。结果是好的,前面的一切就都能不追究!”
这种结果论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恶心,但乔毅心里也知道这非常真实,相对于能带来直接收益的结果,过程显然是无意义而且浪费时间的,人们想要跳过“过程”直达“结果”就不是这么匪夷所思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有些长了,朱庆那边问:“现在,乔警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毅:“已经没有了,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些,这对破案非常有帮助。”
朱庆笑着,“没什么,能帮到你我就心满意足啦!况且,能把傅盛弄掉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也算是互惠互利吧!”
总感觉朱庆这话的意思不是这么简单,可乔毅也抓不住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一切,会如你所愿的!”
“那就最好了!”
白花恋诗(59)
挂断电话,乔毅不由长吸一口气。
“终于将一切都串联起来,现在,还有继续调查张浩的必要吗?”
将一切阴影拨开之后,他心里已经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其他地方,只是张浩的存在依旧可疑,还是有调查的价值,所以,他决定将今天剩下的时间都投在这里,如果没有任何收获的话,他就放弃这边。
其他警员已经将张浩家里所有的门都打开,但除了一些上了年头的破烂家具,几件破衣服,就没看到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
虽然心里并不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乔毅也没有马上就放弃走人,鼓动同事们再找找,他自己也去其他地方转转看。
从后面开门进到一楼的客厅,一股发霉的气味在打开门的同时涌出来,这让乔毅不由皱起眉头,是真的难闻。
一只手捂着鼻子,他的目光在客厅里四处看,东西并不是很多,一张很古董的高脚长桌横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上面摆放了些早已变样的瓶瓶罐罐。
长桌下面嵌进去一张方桌,方桌上盖着一块已经长毛长得不成样子的布,上面还有不少黑色的颗粒,多半是老鼠屎。
这边没什么好看的,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侧,那边的角落里凳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叠成一堆,上面同样盖着一块不是太大的布,布上全是灰。
怎么想那地方都不可能会有与案件有关的东西,傅机看向左手边的门,门的那边是卧室,此时门是开着的,同事们已经调查过。
走进去看看,一个木质的电视柜摆在右手边的窗户下,窗帘很长,一部分就干脆直接改在电视柜上,也能起到和外面的布一样的效果。
门的左边是一张沙发,完全木质的沙发,像这种沙发使用之前都是要往上铺沙发垫的,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农村地区很常见,现在不多了。
沙发往里就是床,床的对面是个大衣柜,相对于外面,床那一块的空间就显得非常狭隘。
床上同样盖着布,并没有被碰触过的痕迹。
乔毅往床边走过去,目光跟着落在衣柜的门上,把第一格拉开。
空的。
里面什么都没有。
因为窗帘挡住了一部分光亮让这里显得很黑,乔毅就拿出手机往往里面照了照,确实没有什么。
把柜门关上,他瞄向第二格。
打开,只见柜子底下扔了几件破烂的衣服,衣服上积了一层灰,上面还有老鼠屎。
继续打开第三格,乔毅发现不太对。
这里底下同样扔了几件衣服,但和前面不一样的是这些衣服上的灰尘并不多,或者说不少灰尘被蹭掉了,而且衣服形成的痕迹非常新,一看就知道是近期被留下的。
“难道说,张浩那些日子都是待在这里的吗?”
乔毅眼前不由浮现出画面:
晚上,无人烟的小村子就像是死去一般,看不见光亮,听不见人声,只有各种林木之中此起彼伏的虫鸣。
张浩的家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人影,但总是有种悉悉索索的响动。
跟着这声音,来到房间里的衣柜边上,缓缓拉开柜子的门,就看到张浩蜷缩在柜子里,把衣服像破布一样裹在身上,正瑟瑟发抖……
“救救我!”
很突然的幻听,乔毅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往后撞在床上才稳住。
好像刚才的一瞬间被什么将视野给夺走了,抬起头的他看着门开着的衣柜,然后鬼使神差地往里面凑进去,身体转一下,就坐到衣柜里面。
当视线变成从里往外看,他瞬间捕捉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在连接着柜门与柜子本体的狭窄区域刻着字。
救救我!
救救我!
好可怕!
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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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从窗帘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乔毅的手指在这些刻痕上摩挲,一股莫名的寒意旋即从脊梁上升起,让他背上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你很害怕吗?”
“你躲在这里的时候,很害怕吗?”
“他是谁?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快告诉我!”
从这些刻痕中感知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乔毅的手不由更加用力地按在上面,在这一瞬,他似乎能和躲藏在这里的恐惧着的那个人对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乔毅的精神从幻想中脱出,眼前的一切获得真实感,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不明白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出现在视野中的还是柜子里的刻痕。
“不愿意告诉我吗?”
叹了口气的乔毅摇着头,一只手扒住柜门,另一只手顶住柜壁,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大幅度的动作让底下的衣服也跟着动了,当它被拖到外沿,垂下去的时候,一抹白色引起了乔毅的注意。
“嘶~这是什么?”
从里面出来,转了个身,正要把一条腿从床与柜子的狭隘空间往外挪的他看到了这个东西,皱起眉头,随即伸手把这件衣服也拎起来。
一张白色的纸从上面掉落,在空中翻转了几下,落地,将写着字的一面朝上。
更加疑惑了,把衣服先放在手边的床上,乔毅弯腰下去把这张纸捡起来,而在俯身下去的过程中,他看清了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两个字。
眼睛。
“什么意思?”
对着这两个字左看右看,把这张纸正着看反着看,都没有看出端倪来,乔毅脸上的疑惑更深。
纸先收起来,他将目光转向那件衣服,再看一眼柜子,柜子里面还有,出于谨慎,他把这几件衣服都拿起来翻看翻看。
这几件衣服并不是新衣服,和前面柜子里的一样,应该是最开始的时候留下的,衣服里面并没有找到其他东西,无奈的乔毅只能把衣服扔回柜子里。
这时候,门口那边过来一个同事。
“乔毅,刚才又重新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现在怎么办?”
“没有发现吗?”
嘟囔了句,他的手则不经意间拍了拍纸被装进去的口袋,其他人没有发现,这可不代表他也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发现就算了,我们回去吧,下面还有东西需要调查!”
如此说着,乔毅往门口过去,准备离开这边。
在他走过去时,同事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喂,等下。”
停住脚步的乔毅疑惑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你看看你背上,全是灰啊,你在哪蹭的?”
乔毅:……
“对了,帮忙用相机拍几张柜子里面的照片。”
白花恋诗(60)
“苏法医,能帮忙让技术科做个笔迹鉴定吗?”
回去队里,乔毅将这张纸交给了苏法医。
“眼睛?”
目光从纸上抬起来和乔毅对视,抿了下嘴的苏法医表情就像在说“能解释一下吗”。
乔毅当然要解释:“这个是我在张浩老家找到的,我想知道这个是不是他写的,如果不是他写的,那这件事就很奇怪了!”
如果这张纸不是张浩躲在柜子里的时候留下的,这就说明当时在张浩身边可能还有第二个人,至少这么新的一张纸绝对不可能是很多年留下的。
既然是从张浩家里找出来的,那就确实有做笔迹鉴定的必要,但苏法医也是有些无奈。
“你只带回来这一张纸吗?做笔迹鉴定,就一份笔迹,怎么做?”
“哎,呃……”
也注意到这一点,乔毅的表情中不乏尴尬,但他也马上发现问题,说:“可在张浩家里就这一张啊!他们家是老房子,而且很长时间没人住,没有可以作为参考的笔迹样品。”
这就难办了!
双手抱在胸前的苏法医的表情就像在这样说,但她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说:“傅队那边在张浩在京州市的家里有发现,他应该会带回来有张浩笔迹的东西,那时候再做比对吧。”
只能如此了,乔毅一阵点头,但又说:“用不用跟傅队叮嘱下这件事?要万一他没带有笔迹的东西回来呢?”
苏法医摇了下头,“按照傅队的办事效率,我怕他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啦!”
乔毅不觉得有这么快。
“我问一下。”
说完,他马上给傅机打电话。
这边,将在高铁上抓住的男人就近送到派出所去后,傅机已经在回宁化区的路上,这时接到乔毅的电话。
“乔毅,怎么了?又有新情况吗?”
乔毅顿了下,说:“倒不是有什么新情况。傅队,你现在在哪?京州市那边的调查怎么样?”
傅机:“哦,我已经在立海了,马上就会回队里。我这边的调查没有取得太多新进展,只是确定了你之前的调查,丁松确实在四年前与中汉高科产生了借贷关系,而且毫无疑问是一笔高利贷,之后一千夜金融将这笔借款收到自己手上,后面交给了拳头讨债公司进行追讨,进而酿成四年前的惨案。这些人确实是因为这一件事被杀的。”
你还真的已经回来了!
并没有关注傅机后面说了什么,乔毅往苏法医那边看一眼,满是佩服的感觉。
注意到乔毅的眼神,苏法医微笑了一下,这副样子就像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傅机并不知道乔毅这家伙压根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就继续说:“李敬业、韩子奇、傅盛这边已经不用调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将调查方向重新放回到丁松、胡瑶身上,再把他们的情况调查一遍,另外,张浩那边也不能放松,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绝对不会像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
既然傅机已经将话题拉到张浩身上,乔毅就干脆顺水推舟,把自己在张浩家里发现的情况说了一遍。
等乔毅说完,傅机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衣柜里面刻着字?恐惧感?写着‘眼睛’两个字的纸?嘶~这……到底是在表达什么?”
发现傅机的思绪已经往前跨了一步,乔毅马上说:“傅队,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手上的这张纸是不是张浩留下的,我们需要做笔迹鉴定,但我们手上并没有张浩的手书,所以……”
“这容易,我现在身上就带了疑似是张浩手书的东西,如果这两样能对上号,那就是他没跑啦!”
傅机拍了拍自己的包,看来,把那个笔记本直接带回来还真没搞错。
没想到傅机还真的带了,乔毅不由拍手叫好。
“那我就在队里等你回来。”
“可以。”
原本是计划在这里等傅机回来的,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冬阳区的一辖区派出所将一起命案上报到冬阳区公安局,而冬阳区公安局就跟这边取得联系。
今天凌晨一点多,在冬阳区大同沙路一小区发生一宗命案,死者两名,一男一女,男的叫孙继民,女的叫冯敏,两人系夫妻关系,两人死亡的情况非常诡异,但与这边的几起命案如出一辙。
“该来的还是来了!”
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乔毅和苏法医心里都有这样一句话飘过。
苏法医问乔毅,“还等傅队吗?”
想了下,乔毅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等傅队回来,也是要去那边的,笔迹鉴定的事情,不着急。”
“行吧。”
这话没毛病,苏法医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两人赶往冬阳区。
没过多长时间,傅机回来队里,发现乔毅、苏法医都不在,有些意外,留下的同事就告诉他发生在冬阳区的命案,傅机也不磨蹭,当即赶往冬阳区。
“你们来了,进去看看吧!”
在冬阳区这边负责这件事的男警察迎接了乔毅和苏法医,带他们去死者的家里,也就是案发现场。
“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为今天凌晨一点多,虽然小区里南北两个出口都有监控,但在案发的时间段,监控被人故意关掉了,而我们调查小区周边的道路监控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又是这种手段……”
听着对方如此说明情况,乔毅没忍不住这样说了声,这让对方一顿,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怎么,这不是第一次了?”
和苏法医对视一眼,见她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乔毅就对男警察点了头,“是啊,这一手法在前面的案件中有出现,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啊!”
多少能明白事情的严峻程度,男警察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然后说:“辛苦你们啦!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边绝对不会拒绝。”
“有需要的话,我们会的。”
对方完全是好意,乔毅当然不会拒绝。
也点了点头,男警察就继续说这边的情况。
“我们调查过现场,死者家里的门并没有被破坏,而且两名被害人是死在卧室里,从卧室的情况看,凶手入侵的时候死者应该还在床上,所以我们判断凶手很可能拥有死者家的门钥匙。”
白花恋诗(61)
要获取到一个人家里的钥匙,可以想出成千上万种方法,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顶多说明凶手比较有手段吧!
从男警察那了解到的情况就是“他们这边没有任何线索”,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把这个案子往上反应,进而和宁化区那边的案子合到一块。
“全靠你们啦!”
哪怕男警察前面说了他们会不留余力地协助,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乔毅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
明明说好了要帮忙的,怎么这就又来了一句全靠我们了?
跟门口的同事打声招呼,男警察带着乔毅和苏法医进去,因为上面的要求,他们还没有处置死者的遗体,现场尽可能保持着最原始的样子。
“乔毅,你把那朵花收一下。”
边戴上手套的苏法医边对乔毅如此说,她心里对白色兰花的印象也是不太一般的。
“好的。”
先前并不知道苏法医会让自己干这个,但乔毅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去做了,将沾着血的白色兰花撞见物证封装袋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特地关注了地上的血液形状,很有意思,和前面的案子一样,和丁松、胡瑶的火灾事件联系在一起,这想表达的意思就太过明显。
一对相拥的男女。
周围都是燃烧的火焰。
这不就是丁松、胡瑶死亡现场的还原嘛!
再看时,乔毅已经看不见现场的样子,他看见的是复仇的火焰……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手法。”
苏法医对两名死者脖子上的创口进行检查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乔毅看向苏法医,“那就肯定啦!”
和他对视的苏法医点头,“没错。”
乔毅也点头,“行吧。”
这起案件和宁化区发生的案子并在一块了!
把那朵白色兰花递给苏法医,乔毅的目光在两名死者身上打量,或许是感觉这种场面太过人,乔毅马上把目光移开,跟着便看着苏法医隔着物证封装袋在揉按里面的兰花,不由有些好奇。
“怎么了,这兰花有什么问题吗?”
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苏法医只是摇了摇头,把兰花放下后,她的目光又回到尸体上,这副样子就让乔毅更加好奇,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有发现吧!
这时候,后面那边出现一个身影。
“怎么样了?”
是傅机的声音。
乔毅和苏法医的目光一同看向门口,就见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的傅机正看着尸体那边。
“不太好。”
苏法医回答了傅机的提问。
“和前面的一样,现场处理得非常干净,没给我们留下多余的东西。”
“是么。”
这种情况不难理解,也不是无法接受,傅机转向负责这边的男警察,问:“死者的职业是什么?调查过吗?有死者的详细资料吗?”
男警察肯定了傅机的问题。
“有,这个有,在所里。”
“好吧,等勘察完,我们去你们那一趟。”
本身并没有可以发掘的线索,苏法医这边就快速走一遍流程,然后三人跟着男警察去派出所那边拿资料。
孙继民,男,34岁,立海市冬阳区平口人,在交通银行立海市冬阳区大同沙路支行工作,职务为业务专员。
冯敏,女,30岁,尚昌市衡立山人,在冬阳区襄西溪路大鸿门酒店工作,职务为采购员。
两人都是非常普通的职业,孙继民更是在这个岗位上干了足足六年,能做到在一个岗位工作六年不被提拔,也不被开除,是该说他厉害呢,还是该说他根本不行呢!
“银行的业务专员,和四年前的案子有关系吗?”
傅机问出这个问题,边上的乔毅很无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傅队,我们现在可能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吧!”
在乔毅看来,将这案子和前面的案子完成并案,事情就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这案子并没有调查的价值,即便是搞清楚他们被杀的具体原因,这对于案件的侦破又有什么益处呢?
当务之急还是调查丁松、胡瑶那边的线索!
多看了乔毅一眼,傅机心里想了下,感觉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说:“行,我们回去合计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就这样,这群人从冬阳区回到宁化区,而这一来二去就花掉了相当多的时间,天这时候已经黑了,到了晚上七点多。
“把你在张浩老家拍到的那些刻痕的照片给我看一下。”
“好。”
一边将自己手上持有的疑似张浩手书的笔记本交给技术科进行笔迹鉴定,傅机一边从乔毅那边要来了他在衣柜里拍到的照片。
因为刻痕并不是很大,就只拍了两张,傅机仔细看了看后,问:“你觉得这些刻痕是想表达什么?”
抿了抿嘴,乔毅回答:“恐惧,以及,第二个人的存在。”
目光在这一瞬间发生某些变化,傅机追问他,“第二个人是谁?”
乔毅很耿直地摇头,“不知道。”
傅机没有因为这样的回答有任何触动,继续自己的问题,“你觉得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张瑞?你送他回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蹙眉,乔毅凝视傅机,好像要从他的双眼中读出他说出这番话时内心中真正的想法,但那对死鱼眼就像是一口被冻结的古井,没有任何波澜。
“不好说,单就我送他回去的接触来看,我并没有发现异常,他确实非常了解张浩,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是捏造的才对。”
这种说法或许没有说服力,傅机本身也不在意这种东西,便说:“是不是捏造的,我们说了不算,联系一下辽阳市阜新管理区的公安局,让他们查查看张瑞的情况,我现在总是感觉当时在医院发生的事情有地方不对劲,不管是张瑞,还是那个叫赵莹莹的护士,都很奇怪!”
“赵莹莹吗?可我们之后也没有太多关注她。”
回想起那时候在医院和赵莹莹接触的情况,乔毅不由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心情有些微妙。
他当时就有种这个赵莹莹有些奇怪的感受,只是当时没能说服傅机,现在倒是又被傅机自己提出这一点,但现在再去追究,是否已经晚了呢?
笔迹鉴定的效率非常高,苏法医很快送来了结果:那张纸上的字迹和笔记本上的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大概率都是张浩写的。
“所以,他写下这个‘眼睛’,是想表达什么呢?”
这个问题又被抛出来,因为没有人能回答上来,这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样愣着也不是个办法,傅机出声打破僵局,“这个先不讨论,把现在能查的查完再说!”
收尾太过草率,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白花恋诗(62)
归集当前的情况,他们可以调查的方向实际上屈指可数。
联系阜新管理区的公安局后,他们那边给出让人咋舌的回复,隔格口六组确实有张瑞这个人,但这个人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果然!”
获知这条信息的傅机和乔毅对视着,两人都笑了,倒不是开心,而是由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左右出的表情。
“现在怎么办?要去把那个张瑞抓起来吗?”
亡羊补牢,真的有用吗?
当然没用。
傅机摇头,“多半已经晚了。他们的行动总是快我们一步,不可能会留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乔毅没有死心,“让他们派人去看一眼吧,兴许会有发现呢!”
哪怕是知道这样做多半没有价值,但尽人事地做一做也不是不能接受。
“行,让他们的人去看看。”
张瑞的线索在这里中断,他们转头去调查丁松和胡瑶,于是去拜访胡瑶的母亲,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
胡瑶的母亲叫胡玉,和她父亲同姓,两人也是同乡。
胡老太太对待傅机他们的态度还是非常好的,哪怕他们是大晚上来叨扰,老人家还给他们倒水喝。
见老人家忙里忙外的,傅机他们当然不能心安理得地坐着,赶忙劝阻,“胡老太太,不用忙了,您坐吧,我们想跟您了解下来您的家庭情况,可以吗?”
老人家年纪大了,听力不太好,傅机说话时就跟老人凑得很近,还刻意加重自己的音调。
听清楚了傅机的话,老太太点头,“可以,你们问吧。”
把随身携带的资料翻开,扫了一眼后,傅机问:“老太太,您丈夫是什么时候去世?”
胡老太:“七四年的时候去世的,他当时在平山矿山给人炸矿,但一次炸药没操作好,就把自己给炸死了。”
平山矿山是个很老的矿,傅机也有所耳闻,过去这个矿开采得非常厉害,但现在因为环保和资源规划,这矿不让接着采,还进行了植被恢复,没有了利用价值和经济效益,知道这个矿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少啦!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
在傅机的了解中,平山矿山停止开采的真正原因是这里在七七年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矿难,好像死掉了七十多名矿工,因为事情太过严重,曝光出去可能会对社会秩序产生非常严重的冲击,上面就直接把这件事给压死了,平山矿当然也不能再采了。
不过,这也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是胡玉的丈夫已经死了。
傅机继续问:“您对您女婿丁松家里的情况了解吗?他生前还有什么亲人吗?”
胡老太想了想,说:“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好像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他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可还没看他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就因病撒手人寰了。”
“都已经去世了吗?”
胡老太的说法和自己掌握的情况并无出入,但傅机也没有只停留在核对信息层次,继续问:“您知道他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吗?”
“嗯,这个嘛……”
这个问题倒真是把胡老太给问住了,她回忆了好一阵子,才说:“好像当初听我女儿提了一嘴,她公公生前是干跑船的,好像哪一年去外头跑船,掉水里淹死了吧!”
“跑船的,淹死了?”
傅机还没说话呢,乔毅那边一时没忍住开了口。
这说法的槽点真不是一般得多。
虽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但不会水的淹死肯定比会水的多,人家怎么说也是个跑船的,竟然还能掉水里淹死了,这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很奇怪吗?
不奇怪吧!
按照概率论的理论,就像飞机失事的可能性为“1”,即飞机是肯定会失事的,跑船的也是肯定会淹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说法也就咋一听奇怪,细细一想很正常,没毛病。
“对,就是淹死了。跑船的嘛,失足落水是常有的事,哪一天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淹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就像我老头是炸矿的,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炸了,这也不奇怪。”
“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乔毅不由被胡老太说服了。
胡老太继续回答傅机之前的问题。
“小松他好像还真没什么亲戚,他爹好像就是家里的独苗,瑶瑶跟他结婚那几年,也没听说有什么亲戚来家里。”
“这样……”
傅机那边如此回应一声,注意力却全在自己手中的资料上,开始将几页来回翻,这让乔毅眼中闪过疑惑。
沉默了有个十几秒,手上将资料合上的傅机抬起头,对胡老太笑着说:“嗯,好了,就这样吧,老太太,叨扰您啦!”
感觉有些仓促,但乔毅还是跟上傅机的行动,见他站了起来,就跟着站起来。
“没什么打扰的,我晚上也睡得晚,年纪大了,躺在床上也不容易睡着,现在跟你们说说话,待会说不定还睡得快一点。”
被胡老太送出门后,一路往外走的傅机脚步很快,这让乔毅不得不往前小跑几步才能跟上他。
“傅队,老太太说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瞥了乔毅一眼,目光马上回到前面的傅机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似乎是急着从这离开,“什么怎么样?”
发现傅机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有点着急的乔毅忍不住抬手挠头,他也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是……就是,啧!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听了这么多?”
傅机依旧是没有受意的样子,“想法,什么想法?”
受不了,乔毅咬了咬牙,说:“傅队,我怀疑,丁松的父亲丁岩并没有死,毕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是吗?”
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认为是死了,那见到尸体了就能确定是死了吗?
别忘了611案中的刘国栋,见到尸体又如何?人家还不是一样找到了金蝉脱壳的方法。
虽然乔毅语出惊人,但傅机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跟他对视,淡淡问:“证据呢?这样的猜测有根据吗?”
表情不由尴尬,乔毅当然没有证据,他只是有这种想法,毕竟能被怀疑有这样动机的存在是屈指可数的。
换言之,如果说丁岩真的死了,而且丁松、胡瑶也没有更多的亲属,那他们应该怀疑谁?谁又有为他们复仇的理由?难不成是胡瑶的母亲胡玉吗?
傅机:“怎么不说话了?”
乔毅:“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乔毅会给出这样的回答,傅机叹了口气,转而说:“我并没有说你的想法对还是不对,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放手去查就是,何必顾忌这顾忌那的!”
乔毅也没想到傅机会这样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反应过来,对傅机笑了下。
“懂啦!”
白花恋诗(63)
“这就是临死前的走马灯吗?”
在某一瞬间,好像很多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流淌过,过去发生的,现在正在进行的,甚至是从未来穿透过来的,如浪似潮,一股脑地涌进来。
挣扎着,从不可抵抗的信息洪流中伸出手,抓住漂浮起来的一根稻草后,汪隼开始疑惑一个问题。
“我已经死了吗?”
不知何时,他的感知缓缓恢复,与溺水相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似乎自己正躺在一片虚无之中,周遭什么都没有,空旷、死寂、寒冷。
“我真的死了吗?”
“也许是死了吧!”
沉重感让他停止思考,那透进光芒的窗户也在不知名的力量作用下缓缓关上,就当一切要回复原位,回复到这无尽的寂静中时,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一道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将那准备关上的窗户直接震碎,更多的光亮照进来,照亮正蜷缩在黑暗角落中的他。
伸出手,接住那一缕光,汪隼愣神。
“我没死吗?”
嘶!
肢体上撕裂的痛感与后脑的刺痛一同涌上来,汪隼的身体不由开始微微抽搐,取回真实的双耳开始捕捉到一些细细簌簌的响动,仔细一听,那是人说的声音。
“喂,我叫了120,救护车应该马上就来了,我们走吧!”
一道洪亮的男性声音如此说着,而回应他的是一道柔和的女性声音。
“再等等吧,等120的人把他接上救护车。”
女声说话的时候,汪隼还感觉有湿润的东西正在碰触着自己的脸部,似乎是在擦拭着。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待会要是人家醒了,讹上你,你可别哭!”
男声对女声的行为很不满意,在一旁如此说着,这让汪隼很想睁开眼反驳他句“谁要讹你了,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没良心的老混蛋好吗”!
可惜的是,他也只能想想了,现在真是睁开眼看看帮助了自己的人长什么样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谈说话了。
女声:“行了,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好吗?这个世界上的好人肯定是比坏人多的!”
男声不以为然,“好人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遇上一百个好人都赶不上遇到一个坏人,明白不!”
女声:“我懒得跟你争。”
扔下这句话后,两人不再说话,等着救护车来。
汪隼心里清楚,女声不是懒得跟男声争,而是已经争不过了,男声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好人再多都赶不上你遇到一个坏人,换言之,就算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坏人,只要你现在遇到的是好人,这都无所谓的。
女声继续在用湿润的东西擦拭汪隼的脸,感觉逐渐归位的汪隼开始有了痛感,他发现好像自己脸上有伤,还有一股血腥味,更重要的是,被女声接触过的地方都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似乎对方是在用消毒棉签之类的东西给自己处理伤口。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前因后果,但汪隼此刻非常想睁开眼睛,想看看面前的这个人,但眼皮实在是太沉了,就像是灌了铅。
他的反应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女声发出惊喜的声音,“哎,你快看,他眼皮刚才动了一下,他快醒了吧!”
“有吗?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
男声依旧是那么消极,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女声:“不信就算了,反正救护车来之前,我是不可能走的!”
男声:“行吧,行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吧,真是的!”
两人的对话再度中断,湿润带着火辣辣的刺痛继续在汪隼脸上擦拭着。
似乎并没有过去太长时间,耳边传来救护车呜呜的铃声,随后就是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正在往自己这边跑过来。
“好了,120的人已经来了,后面交给他们就行了,我们走吧!”
男声如此说着,女声就嗯了一声,那湿润感缓缓从脸上移开。
她要走了吗?
汪隼心里不由升起一种焦急感,对方帮了自己,可自己却可能连她叫什么都搞不清楚。
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汪隼的手抬起来直接握住了那只即将拿开的手。
“咦!”
被汪隼握住自己的手,女声发出惊讶的声音,目光转到汪隼脸上,疑惑地问:“你,醒吗?”
好像完成这个动作就让汪隼耗费了身上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意识中的最后一丝灵光在这句问话中涣散,他失去意识。
因为汪隼失去意识,握住对方的手自然松开,但女声及时发现,反握住他的手。
也明白了汪隼刚才只是一瞬间的意识,女声唇角勾起浅薄的笑容,“没有醒过来吗?”
“是你们打的120吗?患者呢?”
往这边跑过来的医生冲男声如此问,男声旋即往这边指,“喏,那个人就在地上躺着,他身上有伤,而且流了不少血,我们没敢盲目动他,就让他躺在那了!”
听完男声的话,医生转头冲救护车那边招了招手,“快把担架拿下来,准备给伤者止血,快,动作快点!”
如此说完,医生马上跑到汪隼边上。
“这位小姐,麻烦让一下吗?让我看看病人。”
“好的。”
女声平静地应了这声,将汪隼的手轻轻返回他身上,将他的手弄成握拳状,另一只手在这间隙中往他的手里塞进去一样东西,再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希望他能将这东西握住。
“好了,医生已经来了,我们也该走了!”
看着医生和护士将汪隼用担架抬进救护车里,男声来到女声边上,如此说着。
目光缓缓从救护车那边收回,女声点了点头,两人正要走,先前的医生冲他们喊了句。
“两位,你们方便跟我们去下医院那边吗?毕竟是你们打的120。”
他这样一说,男声顿时不高兴了。
“怎么,我们好心打了120,还非要跟你们走一趟浪费时间呗?”
医生也有些尴尬,他知道这样不太好,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希望有一个打120的人在场。
“就请你们好人做到底吧!”
男声:“抱歉,我们没工夫,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话,直接打110报警吧,我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我们没时间跟你们走。”
见对方执意如此,医生也无可奈何。
白花恋诗(64)
“水!我要水!”
强烈的干渴感促使汪隼的意识回复,最先跟着意识恢复的是嗅觉,这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消毒水味,他并不喜欢,所以感觉异常刺鼻。
“我这是,在医院里吗?”
咬着牙,忍受着几乎来自全身的疼痛感,汪隼睁开眼睛,或许是经历黑暗的时间太长,此时迎面来的柔光都让他感觉格外刺眼。
“汪隼!你醒了!”
乔毅?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汪隼不太敢相信,还以为是幻听呢!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原先在边上椅子上坐着的乔毅已经站起来,往自己这边迎过来。
“你,怎么会……”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在地上磨擦,让汪隼自己都感觉刺耳,于是他先打住。
“给我,倒杯水,口渴。”
“好。”
乔毅的动作很快,听见汪隼的要求,他马上去给汪隼倒了杯温水,边递给他,边说:“你小子,真是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受了两处穿刺伤,失血很多,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你这几天到底跑哪去了?”
听到乔毅说自己受了两处穿刺伤,失血很多,汪隼还一下没反应过来,而腹部的两处马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意识到乔毅说的是真的,自己貌似真的受了伤。
把水喝下去,但乔毅倒的水太少了,只有一杯底,身体因为失血带来的干渴感并没有缓解太多,汪隼把杯子给他递回去,“再多倒一点!”
不曾想乔毅直接摇头,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柜子上,说:“失血过多刚恢复意识,不能大量饮水的,喝一点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汪隼:……
见乔毅是铁了心不给自己倒水,自己又不能亲自动手,心里比较不爽的汪隼只能咽口唾沫来缓缓干渴感,然后把眼睛闭上。
“哎,你怎么这就把眼睛闭上了,我刚才问你话呢!”
看到这家伙喝完水就一副闭上眼睛要睡觉的样子,乔毅也是有点无语。
被乔毅吵得只能再把眼睛睁开,汪隼无奈地盯他一眼,“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
“呃,好吧。”
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但一切话都被汪隼的这一句给噎回去,乔毅只能作罢。
“行,你好好休息,我就在你边上,有事叫我!”
听到了这句话,心里升起被关切的暖意,但汪隼没有回答,他此刻正被另外一件事纠缠着。
也有点感觉到汪隼情绪不太对头,乔毅叹了口气,目光在病房里晃一圈,然后转身去门口,他准备去告诉傅机汪隼醒了,但开门的时候,傅机已经在门口。
“他,醒了吗?”
对傅机点点头,目光往病床那边瞥一眼,乔毅压低声音,“醒是醒了,但感觉有点不对。”
也不清楚乔毅这话的意思有多少,傅机还是挑了下眉头,手跟着在乔毅的肩上拍了下,说:“行,交给我吧,我去跟他聊聊。”
“好。”
两人就在门口换了个位置,乔毅出去,傅机进来。
把门关上,走到病床这边,傅机从一侧拉过来一张椅子,就贴着床沿坐下。
“汪隼,还醒着吧!”
听到了傅机的声音,汪隼也没有想回答的**,不做声。
傅机心里清楚汪隼在听,也不顾忌他并没有回应自己,就继续说:“你失踪了两天,我先跟你说下情况吧!今天是7月9号,现在是下午三点,你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被人打120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在交浦路的一个巷子里接到你的,打120的路人并没有过来,医院方面就联系了110。你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手机,但过来的公安局同事见过你,我们这才被通知赶到这里。”
“你身上受了两处贯穿伤,还有一些轻微的挫伤,挫伤不碍事,那两处贯穿伤比较严重,创口应该是匕首之类细长凶器造成的,幸运的是这两处伤都没有刺中要害,所以你的伤势也不是太严重,只是失血多了点。”
“我们已经调查了发现你的地方,很遗憾,那里并没有监控,我猜这也是你会被人发现在那里的原因。帮你打120的人我们也没有找到,医生说是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我们现在还在找,但可能是找不到的。”
“你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接下来说说案子的事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傅机的嘴巴也有点干,在这里停顿一下,咽了口唾沫,而汪隼那边也慢慢把眼睛睁开,就看到傅机的侧脸,满是严肃,但傅机此时的视线正看着床尾,并没有发觉。
“这案子还没破!你是7月7号一点之后不见的,所以你还不知道7月6号和7号这两天死的人。7月6号,永赢基金管理公司的高级基金管理人傅盛和他的妻子在家里被杀,7月7号,新科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胡川和妻子吴洋被杀。到今天9号,中间又死四个人,8号是交通银行的业务专员孙继民和他的妻子冯敏,9号是城市银行汉口路支行副行长李余实和他的妻子杨小小。”
“根据我们的调查,丁松四年前卷入的借贷是从一个叫中汉高科公司出来,这个公司是个空壳公司,并没有自己的主营业务,全靠对外放贷盈利。而作为中通建材老板的韩子奇和基金管理人的傅盛曾一块对中高汉科进行投资,李敬业也曾经是这个中高汉科的业务经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李敬业负责了当时的借贷业务。”
“在傅盛和中通建材跟中汉高科搭上线之前,中汉高科就是从城市银行汉口路支行获取低息贷款,而持续放出这笔贷款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李实余,所以这四个人的死亡被串联在一块,他们都是因为丁松、胡瑶的事情而死的。”
“至于剩下的田格、方高星、胡川、孙继民,他们的死亡并不能直接和丁松、胡瑶的事件串联上,但也有关键信息围绕在他们身上,也就是大笔资金、高利贷、网贷!”
“除了这些,我们还在调查张浩和张瑞……”
白花恋诗(65)
“张浩依旧是失踪中,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人能提供线索,而张瑞这个人有问题,我们见到的人不是真的张瑞,张瑞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等我们察觉到这一点,再让人去找张瑞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这就是你不见这段时间里的全部进展。”
把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傅机的目光转到汪隼脸上,跟着就发现已经睁开眼的汪隼正在看着自己,脸上不由浮出淡笑。
凝视着傅机,久久出神的汪隼并没有把傅机说的话全都听进去,他正在想其他东西。
一共死了有十六个人吗?
案件进展到这里还没破,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失踪了两天多,我这两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错,汪隼失忆了!
当被乔毅问及自己这段时间跑到哪去了的时候,汪隼就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他对于这两天里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记忆,包括自己身上的伤势是如何产生的。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丧失掉记忆呢!
叹恨与无力让汪隼都想把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如果脑袋在墙上撞烂了,是不是能回忆起什么呢!
当然,这种偏激的想法是不现实的。
发觉汪隼走神了,傅机等了一会儿,然后叫了他一声,问:“汪隼,能告诉我吗?你这两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原本不想回答,但被傅机那双眼睛盯着,汪隼心里生出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嘴唇颤动了一下,说:“我,没有,这两天的记忆。”
表情一凝,转而震惊,傅机理解汪隼这话的真实内涵,“你,失忆了?”
虽然不愿意如此,但现实就是这样,汪隼只能咬着牙点头。
“我有感觉,我这两天里肯定见过重要的人和事,但当我想要顺着这种感觉去回忆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那一块的记忆被人直接抽走啦!”
见汪隼那副因回忆受阻而痛苦不堪的表情,傅机伸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下,“行了,想不起来就算了,你现在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啦!”
既然汪隼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记忆,傅机当然不会强求他干些什么,对于傅机来说,汪隼他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傅机是这样安排,站起来的他准备出去把乔毅换进来,他已经知道汪隼没事,剩下的交给乔毅盯着就行了,他还要将视线放到案子上。
汪隼并没有接受这样安排的打算,他叫住了正往外走的傅机。
“傅队,我要出院。”
“胡闹!”
皱着眉头的傅机毫不犹豫地喝斥着,伤成这副样子还要出院胡闹,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你好好休息,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
“傅队,我要出去,我要去见老师,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听到他说是要见老师孙国传,而不是跟着查案,傅机的态度不由平和少许,说:“你先休息几天,这件事不着急。”
汪隼完全不接受傅机的安排,反驳说:“着急,我必须马上弄清楚!”
发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汪隼,傅机这会儿心里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让步。
“出院不行,但你要见孙教授,这件事可以安排!这样吧,让乔毅来安排,可以吗?”
只要能见到老师,汪隼觉得自己当前面对的状态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剩下的事情就都无伤大雅。
“可以。”
就这样说定了,傅机点点头,“那就这样说了,不过,你千万别勉强,虽然身上伤不是太重,但也不是闹着玩的!”
汪隼:“我知道。”
你要是真知道就好了!
心里不由吐槽汪隼这句,傅机在某种程度上对汪隼也是很无奈的。
傅机出去后不久,乔毅进来了。
“怎么回事,你要去见孙教授?”
刚才傅机就是在纠结这个,现在进来的乔毅也是问这个,汪隼心里感觉有点烦了。
“没错,我要去见老师,有很重要的事情。”
乔毅的犹豫和傅机如出一辙。
“你身体没问题吧!要不,我把孙教授请到这边来?”
闭上眼,心情比较渣的汪隼不愿意再多说话,“行了,阿毅,送我过去吧,多的话别再说了。”
“好吧。”
汪隼心意已定,知道自己再说其他也没意义,乔毅就没絮叨个不停,跟医生商量之后,他弄来了一个轮椅,让汪隼坐上去。
被搬上轮椅的过程中,伤口被触动的汪隼也痛得直咧嘴,乔毅就半调侃式地说:“痛也别叫出来,这是你自找的!”
汪隼只是斜了他一眼,就立即闭上眼睛,忍受着那两处伤口传来的钻心的疼痛。
去之前先跟孙教授取得了联系,得知他现在正在学校做事情,乔毅就带着汪隼过去。
“现在在学校?现在不是正在放暑假吗?”
乔毅有这样的疑惑,如此说着。
放假归放假,但孙教授或许有科研任务之类的,反正是要待在学校那边也是没办法。
汪隼只是心里想着,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都不想张嘴,真的痛。
“你小子,这是怎么了?”
因为汪隼失踪的事情傅机、乔毅他们都没有告诉孙教授,所以孙教授并不知道中间发生过这么一档子事,当他看到汪隼被乔毅用轮椅推着过来的时候,自然会惊讶。
跟孙教授打声招呼,在汪隼想要开口说明的时候,乔毅已经替他解释一句,“遇到了一点意外,受了些伤。”
“这样吗?”
知道乔毅这是刻意不说清楚,孙教授就没往下追问,目光在汪隼身上停留片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办公室吧!”
在乔毅推着汪隼跟在孙教授身后时,为了自己心中疑惑的事,乔毅就随口问了句,“孙教授,现在不是放假吗?你为什么会在学校?”
孙教授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快速从汪隼身上掠过,然后说:“一个学术项目有点问题,校长请我来这边盯着。”
“原来是这样。”
也只问了这一句,乔毅就适可而止地停下。
白花恋诗(66)
进到办公室里,孙教授让乔毅把门关上,跟着对汪隼问:“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和乔毅不一样,汪隼就直接回答了。
“因为一宗案子,我好像被人绑了几天……”
这种不太确定的口吻让孙教授目光凝住,他敏锐地发现汪隼现在不是太对劲。
乔毅上来补充一句,“他7月7号一点到两点被人挟持了,直到今天才找到人!”
和乔毅对视着,孙教授面色凝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都没听说过!还有,你们这次又是为什么来?”
被询问的乔毅耸了耸肩,摊手做出“不了解”状,他确实没想过通知孙教授汪隼的事除外,他也不清楚汪隼要来这边干嘛。
汪隼开口:“老师,我并没有这两天的记忆。当我想回忆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就发现脑子里都是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从汪隼嘴里听到这种话,乔毅的反应比孙教授更加强烈,只见他一脸惊异地看着汪隼。
“你说,你没有,这两天的记忆?”
目光转向乔毅那边,汪隼轻轻地点了点头,这就是现实。
“等下!等下!我突然有点无法理解……”
左手扶着额头,举起的右手做出等一下的手势,乔毅那凝固着的表情非常有意思。
“没有了这两天的记忆……是,是失忆了吗?”
“我也不明白,就是没办法回忆起来。”
汪隼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他正是不理解这种情况,所以才来找老师帮忙。
“这,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可能是脑部受伤导致的短时失忆,之类的?”
当乔毅提出这种说法时,孙教授开了口,“这未必是普通的失忆!”
乔毅和汪隼的目光都转到他那边,看着他继续说。
孙教授对汪隼问:“除了那两天的记忆之外,还有别的时间的记忆有问题吗?”
有些犹豫,但汪隼后面还是摇头。
“没有,唯独这想不起来,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我大概了解了。”
孙教授跟着说了这句,乔毅和汪隼这边则是什么都没有了解,只能等着孙教授后面的安排。
“这样,我去跟校长请个假,乔毅你就先带汪隼我家等我,我待会儿要给汪隼做个检查!”
“好。”
有点奇怪去孙教授检查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难道孙教授家里有比医院更加先进的仪器吗?
可汪隼这边是倾向于孙教授的,不然他在医院的时候就直接能找医生来给自己检查,既然汪隼觉得在孙教授这边可以解决,乔毅当然只能答应下来。
乔毅和汪隼先走,孙教授去请假。
路上,表情中狐疑不少的乔毅对汪隼问:“你真的,没有了这两天的记忆吗?想不起来这两天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汪隼:“嗯,完全没有记忆。”
心里那种难以置信的情绪涨了一层,乔毅又问:“那关于你身上的伤是怎么留下的,你都一点都不记得了?”
汪隼:“嗯。”
一只手使劲挠着头,乔毅依旧在推着轮椅往前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汪隼也是搞不懂才来找孙教授。
汪隼没有回应,乔毅就继续说:“阿隼,你觉得教授真的有办法吗?这种事是不是去医院找医生看看更合适啊?”
并没有因为乔毅对孙老师的不信任而生气,或者说乔毅此时的反应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汪隼解释说:“相信我,也相信老师,我失去这两天的记忆绝对不是偶然。如果老师都没有办法,那就不太可能有其他人能让我想起来!”
如此笃定的语气说出的话让乔毅还能怎么质疑。
“好吧,希望孙教授真的可以让你回想起来之前的一切吧!”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快到车边上时,乔毅又问:“那你失踪之前的事情你记得吗?”
汪隼:“记得。”
乔毅:“当时是什么情况?”
汪隼:“在我从护士站那边回来的时候,被人攻击了,但攻击我的人的样子,我没有看见。”
乔毅:“在你被攻击之前,你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对方攻击你,不会没有理由吧?”
这个问题让汪隼愣了一下,很莫名其妙。
“我不是给傅队留消息了,我发现张瑞这个人有问题,他头上的伤不是被张浩攻击造成的,而是他自己用花瓶往自己脑袋上砸留下的!”
脚步猛地一停,往前去的轮椅也被拉住,乔毅从后面转到前面来,看着汪隼问:“你留下什么消息了?”
见乔毅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情,汪隼就知道坏事了,同时他也隐隐想起不久前傅机好像跟自己说过张瑞的问题,只是他那时候没太听进去,就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我让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把张瑞头部的x光片交给傅队,她没帮我转交吗?”
手按在轮椅上,乔毅对汪隼露出冰冷的笑容。
“如果我说那个护士没有给我们什么x光片,而是给了我们一个装着一张白纸的信封,你信吗?”
看着乔毅的眼睛,他瞳孔之中渗透出的冷意让汪隼感觉心上跟着浮起一层寒霜。
“我信。”
这样的回答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作为提问人的乔毅却感觉很奇怪了。
“你信?为什么?”
汪隼说:“对方为了不让张瑞暴露,能在我发现问题后马上把我处理掉,当然也能把我留下的信息抹去,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们这一切行为又有什么意义呢!”
做出深思状,乔毅稍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转到后面去的乔毅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而汪隼沉默了片刻后,问:“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你清楚吗?她之后怎么样了?”
乔毅回答:“她叫赵莹莹,我们前面关注了她一阵子,后来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放弃了,现在还不清楚。如果这个赵莹莹真的有问题的话,我相信她也不会留给我们抓到她的机会。”
汪隼沉默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向后退去,看着在天空中几乎不变的云彩,汪隼缓缓闭上眼睛。
“我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战斗呢?”
“嗯?”
好像听到汪隼在说什么,往这边转过头来,注意到把眼睛闭上的汪隼似乎是睡着了,乔毅不由苦笑了下。
“你也很累了吧!”
“也对,明明是刚被送进医院不久。”
白花恋诗(67)
回去队里以后,傅机把之前跟乔毅一块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整合,连同他们之前彻查丁松、胡瑶得到的情报,还真发现了几个有意思的细节。
丁松、胡瑶死后,他们夫妻二人共有的银行账户由他们的直系亲属,也就是胡瑶的母亲胡玉老太太拥有。
从两年前开始,这个账户每三个月都会打进来一笔钱,每次都是一万块。
虽然持有这个账户,但胡老太太并没有从里面取过钱,因为她有自己的账户,当初李峰对丁松、胡瑶的赔偿款就是打进她自己的账户里,她自己也还有退休金、养老金在里面,可以说并不愁钱,所以她就没动过女儿和女婿的账户,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直到现在,这里面已经有了十多万。
除了原本就有的钱,多出来的八万多的来路当然非常可疑,傅机随即让人去调查,得知这笔钱来自城市银行的一个个人账户,系异地办理,无法显示具体的开户地址,开户人叫方舟舟,是个22岁的女生。
本想通过开户时留下的联系方式直接找到方舟舟,但开户时保留的号码已经注销了,这让傅机不由感觉不太妙。
开户人未必就是现在账户真正的使用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傅机曾参与过一次打击倒卖银行卡的案子,在这一行当里,只需要花上个七八百块钱就能轻松地得到陌生人证件新开户的银行卡、身份证原件、网银u盾、银行卡开户资料单、银行卡绑定的手机号码卡等一系列卡证。
很多犯罪分子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那些与自己完全无关的银行卡,然后利用这些账户进行经济诈骗、洗钱等违法犯罪活动。
进行这种操作的成本也很低,说得简单的,在路上捡到一张别人掉的身份证,你就可以根据这个身份证上的信息去冒名办理银行卡、电话号码卡了,再轻松不过。
虽说办理这些业务确实需要证件原主在场,但人总是会钻空子的,有些银行职员也会为了业绩对这种来历不明的开户办卡要求“大开方便之门”,简言之就是有的是办法能不要证件原主在场就给办下来。
虽然有这张卡非开户者所有的可能性,但还是有找到这个方舟舟的必要,于是傅机根据银行办卡时保留的身份证信息去查到这个方舟舟的户口,然后联系户口所在地的警方调查这个方舟舟,很快就找到了人。
结果和傅机预见的一样,这个账户并不是方舟舟开的,她的身份证好几年前丢过一次,她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个账户的存在,也是个粗心的姑娘,但考虑到她才出社会工作没多久,没发觉这种事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如果是那种工作有些年头,经常要用自己的卡和身份证去银行办事的社会人士,他们多半能从银行工作人员那里知道自己身份证的办卡记录。
或许,对方正是因为瞄上了方舟舟的少不更事,才会用她的身份证办卡,这才能使用这张卡持续两年,换成那些成熟的社会人士,可能早就把这张卡给挂失了。
再去查转账流水账单,查到这些钱都是从城市银行汉口路支行,赫然就是李实余任职的那个银行转出去的,傅机不由眼前一亮。
“李余实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他心里不由产生这个疑问,可李实余都已经死了,谁知道跟他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细节,对方并不是通过网银进行转账,而是去汉口路支行的柜台办理的转账业务,于是傅机去那边进行调查。
对方的汇款是三个月进行一次,而上一次汇款很巧是在一个月以前,这就给了傅机更多的空间进行调查。
将银行内置监控对应时间的录象找出来,他马上就锁定了目标:一个戴着鸭舌帽、口罩、墨镜,穿着也相当严实的人,他(她)来柜台这边完成转账后就离开了,后面就不知所踪。
从监控录像中并没有获知太多线索,傅机就找到对应窗口的银行柜员,询问她对那一天的人还有没有印象。
“一个月以前吗?”
看了下一个月之前的那段录像,柜员回忆了下,然后说:“我确实有点印象,这个人确实挺奇怪的,戴着帽子、墨镜、口罩,跟我说话的时候,他也不摘口罩的。他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小,而且他把卡递给我的时候还戴着手套,整个手都藏在里面,这种天气穿成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想干嘛!”
“还戴着手套吗?”
这一点傅机之前在录像中还真是没注意到。
对方戴着口罩、墨镜还能理解是为了遮挡面部,但戴着手套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他手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这样一想,傅机联想到刀片,对方能将刀片玩得那么厉害,可能没少练习,练习就可能在手上留下痕迹,他戴手套是否是想掩盖这一点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来银行办理转账业务的人就很有可能就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始作俑者!
将其他信息也整合一下,傅机想起之前汪隼跟自己说过的孙教授对罪犯的心理侧写,似乎孙教授没有说错,对方的年龄真的比较大,否则也不太可能会让柜员从声音就判断这个人比较老。
来城市银行的调查虽然没有取得太大进展,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至少他已经获取到了疑似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身高在165cm~175cm,年龄在40岁以上,居住在立海市宁化区汉口路附近,平时生活应该不会太忙,也许不是太擅长使用移动电子设备……”
考虑到对方是去柜台拜托柜员帮忙进行转账,而不是依靠移动端的网银,亦或是在自助服务设备上操作,傅机心里做出这样的判断。
这也让他想起张瑞,或许这个凶手就跟张瑞是一类人也说不定……
“不太对头……这个张瑞有可能就是凶手吗?”
这个念头并没有在脑海中停留太久。
在他的印象中,张瑞的手上并没有太多老茧,现在想想,他那双手还真是不太像一个庄稼汉的手。
“既然他不是凶手,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只是为了张浩吗?但又是为了张浩什么呢?”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