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认识照片里的这个人吗?”
看到严辉那张脸的乔毅心中产生了和汪隼一模一样的判断,于是他直接放弃询问严辉有没有去寄快递,把以他的名字去寄快递的男人的照片给他看。
因为是监控上截取下来的照片,光线并不是太好,严辉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摇头。
“不认识,也没有印象,这个人怎么了?他以我的名义去寄快递了?”
见严辉猜到了这方面的内容,乔毅就直接点头肯定他的话。
“没错,这个人今天用你的身份证去快递点寄了一份快递出去,而这个快递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东西有关!”
“这样啊!噢……”
严辉表现出一种欲言又止的样子,抿了抿嘴的乔毅就问下去。
“怎么了,你难道有什么想法要提供给我们吗?”
“不不不……”
头摇的跟鼓似的,严辉毫不犹豫否定了乔毅这说法。
“想法谈不上,我有点好奇,他以我的名义往外面寄了什么东西?事情严重吗?应该跟我本人没有多少关系吧!”
最后那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前面的只是铺垫,他会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好拿来诟病的东西。
他的提问让乔毅犹豫了一下,心里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就回答了。
“嗯,寄出去的东西是小说的原稿,也不是什么太大了的东西,只要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对我们没有什么隐瞒的话,这件事不会牵连你头上的。”
“没有隐瞒,没隐瞒,我说的都是实话!”
严辉出现了还在能理解范围内的紧张,同时拼命为自己辩解着,生怕乔毅他们不相信他说的话。
点着头,乔毅姑且相信了他的话,目光马上转过去看汪隼,想问问他这会儿的想法。
汪隼那边一直看着严辉,在乔毅停下询问后,他主动对严辉问了句。
“对方不仅手上拿到了你的身份证,还很清楚你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你对这件事就没什么想法吗?”
严辉愣了一下,然后解释说。
“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这应该通过很多途径都能调查到才对,至于身份证,我的身份证掉了,原先的挂失了,补办一个新的还需要一阵子,我现在就是在用临时身份证!”
这样说着的严辉把自己的钱包掏出来,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临时身份证递给汪隼看。
时间并没有问题,这可以证明严辉说的不是假话,把临时身份证还给他的汪隼不再问了,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其他好问的啦!
“怎么说?”
“可以撤了。”
“好吧。”
没有在严辉家里继续打扰,汪隼和乔毅他们出去,严辉送到他们到门口,然后把门关上。
“不是他呀,这件事可真是太麻烦了!”
听到走着的乔毅突然来了这一句,心情复杂的汪隼瞥了他一眼。
“还早着呢!我们不是有照片么,拿着这个去做人脸识别,总能匹配到几个可疑的,不可能什么信息都查不到的!”
这办法说是最笨的办法也不为过了,只是现在的他们确实没有了更好的选择。
“人脸识别就人脸识别吧,回去之后就做,我还不信挖不出来这个神秘的寄件人!”
从他这话中听出其他意思,汪隼多问一句。
“怎么,准备回去了?”
点头肯定这话的乔毅看着汪隼说。
“《新世界》可是半个月才发一刊,现在最近的原稿已经寄过来,不会再有其他东西,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说的也是!”
看着天上的月光在黑暗中撒下的银辉,无法感知皎洁的汪隼却有了一种凝重、粘稠的错觉,手往口袋里伸想把手机拿出来确定时间,但没有摸到手机,而是碰到了一个圆圆的、冷冷的东西。
“嗯?”
疑惑的瞬间,他已经把这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原来是那枚硬币,不知缘由和意义的硬币。
“这是什么呀?”
乔毅往这边伸伸脖子,看到汪隼手中是那枚已经见过好几次的硬币,不由有些惊讶。
“话说,这东西你怎么还没扔掉?留着干嘛?”
面对这样的质疑,掌心一合将硬币牢牢捏在手中的汪隼只是轻笑,手把硬币送回口袋里装好,同时回答。
“为什么要丢掉?毕竟是救命恩人送的,留个纪念也不错!”
“好吧。”
乔毅突然觉得自己问“为什么不丢掉”的做法无比愚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汪隼应该把这东西丢掉的判断。
当汪隼和乔毅他们坐上车,在大亮的车灯光下从这边离开时,严辉这一栋楼最顶上一侧的房子缓缓把窗帘拉上,一个人影从能看到下面的窗户边上移开。
“你在看什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汪隼在的话,绝对不会陌生。
“看一点点有趣的东西!”
男人的声音在从窗边走开的时候进行回答,而且声音逐渐远离女声。
“嚯?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
男人的声音这样说着,稍微显得有那么点冷酷。
“嗯!什么嘛!”
女声明显不高兴了,只是她这简直微不足道的抗议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半点关注。
没有得到回应,女声还是不高兴。
“不说就不说,我还没兴趣知道呢!”
话音还未落下,金属与木制物磨擦的声音响起,她正在做和汪隼做了很多遍的一样的事情——将一枚硬币在桌上旋转着。
男人的声音并没有继续远离,在一处定下来,不再发生移动。
“对了,稿子已经寄出去了吗?”
当旋转着的硬币在与桌面不断碰撞而发出更加尖锐的声响中停下后,女声对男声问。
“寄出去了。”
男声的回答非常简洁、有力。
“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不是按照平常的方式寄出去的?”
女声的问题非常突然,让男声愣了好一会儿。
“遇到了一点麻烦事,但无伤大雅,你不需要在意,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我当然知道要做自己的事情,可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进展不是不顺利嘛!”
“明天他就会过来,你想知道的东西他都会告诉你,这样还有其他问题吗?”
男声的话中稍微有了点不耐烦的意味,女声也马上察觉到这一点,话音立马低了下去,幽幽地说。
“没了。”
“这就好。”
(30)
李长青说话的语气十分微妙,而且所包含的情绪十分复杂,但汪隼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情绪中并没有善意存在。
——他对我……
察觉到这一点汪隼很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不是无妄之灾嘛?我们明明还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对我怀有敌意?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
手指在桌面上很随意地摩擦着的李长青看上去十分悠闲、随意,对汪隼的敌意也在其他情绪的冲击下缓缓隐藏下去。
“说什么?”
当明白这一点后,汪隼就没办法使用之前的态度对待李长青,这种不确定的因素一向是他最不喜欢的。
“说,我应该如何说服你?”
听到这话的汪隼紧盯着李长青,就像在问“你说这种话是认真的吗”,而李长青那边笑了笑,改口了。
“我说过我在李书记那边听到过关于你的事情,对吧!”
“是又如何?”
始终弄不明白面前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汪隼很是苦恼,没有直接盘问的可能,就只能从他不断说出的话中推测一二。
“嗯,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性格!”
当李长青开口这样说后,汪隼愣了一会儿,然后回神时因为确定了李长青到底说了些什么而露出笑容来。
——有趣,真是有趣!
这还是汪隼第一次遇到像李长青这样会把自己的喜恶直接说出来的人。
当听到有人亲口对自己说出“不喜欢”的话,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至少听到李长青说不喜欢自己,汪隼的感觉并不是太坏。
——能这样直白地知道他对我的态度,而不用去进行猜测,这也不失为一种坏事,不是吗?
——可能我看错了李长青!
没有回答,汪隼只是看着李长青,等他说出这其中的理由,而李长青也回应了他的期待。
“当李书记跟我说你的事情的时候,他把你的履历也给我看了,我也多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他对你表示赞赏和认可,但我无法同意李书记的观点。”
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李长青在桌面上轻敲着的手缓缓抬起来,做出一个要往下点的动作,这是他说话时常年来养成的习惯,谈不上好坏,但也没有学习的价值,
“在我看来,你这样的性格非常扭曲。空有着正常人的理性,却又在各方面偏向极端,过分消极又容易变得过分积极,而过于强烈的情绪只能将一切导向自我毁灭的方向,但在自我毁灭的途中又被会理性拽回来,进而不断地重复这个无意义的过程!”
听着李长青说,汪隼虽然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被触动的样子,但这会儿心里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他自己很清楚,李长青说的都是对的,他就是这么个扭曲的人。
脸上依旧是那么镇静,哪怕心里已经空虚到就差没有两条腿颤抖起来,汪隼对李长青询问着。
“理由呢?你是如何得到这种看法的呢?”
“因为,我遇到过和你一样的人!”
李长青视线看着前方,并没有将汪隼的人影捕捉进去,他开始回忆曾经的一些事情。
“那个人和你一样,积极又消极、固执又软弱,简单又复杂,矛盾又扭曲,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而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他的影子,或者说你就像是他的影子,所以我不喜欢你!”
“是这样吗……”
这算是将李长青对自己的敌意从而何来搞清楚了,汪隼就更加哭笑不得,这件事在他这里怎么说都是无妄之灾,难道还指望着他去对这种产生都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情绪做些事情,让它改变?
如果是平时,汪隼绝对不会往下问给自己找麻烦,但现在面对着李长青,汪隼情不自禁地把后面的话问出来。
“你说的和我很像的那个人,他现在怎么了?”
“死了。”
就在汪隼的问话声落地的一瞬间,李长青那边将自己的回答扔出来,这让汪隼也是脸上一僵,被一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情绪彻底支配。
“他不听人劝,非要一意孤行,然后就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说到这里,李长青盯着汪隼,那好似闪着火光的双眼中迸射出的光芒让汪隼感觉不可逼视。
“你会像他一样愚蠢吗?”
——我会吗?
——会吗?
没有在这里等着汪隼的话,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的李长青从会议室出去,被留下的汪隼花了好一会儿才从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中挣脱出来,注意到这里已经没人的他苦笑着出去。
“哎!”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旁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汪隼吓得一个激灵,目光马上转过去,就见乔毅竟然在墙边靠着。
“怎么,你怎么在这?你没去找江琴嫂子吗?”
被汪隼询问,乔毅摇了摇头,脸上没有表情。
“那边的事有他们在做,不碍事,倒是你这边让我挺担心的,你和李长青之间有矛盾?”
“你听到了我们说的话?”
汪隼下意识产生这样的质疑,换来乔毅的摇头。
“没有听到,但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出来的李队脸色很不好看,很生气的样子,所以怀疑你是不是和他不对付。”
——这件事是自己和李长青之间的问题,不应该把乔毅牵扯进来,况且这种问题也未必是坏事,李长青对自己抱有的敌意不同与一般的敌意,这种敌意并非恶意,只是不喜欢、不对付这样的感觉的集合体。
“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和李队之间还好。”
很清楚汪隼总是喜欢在一些事情上对自己隐瞒,乔毅这时候当然心里会产生疑惑。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啦!”
被他询问的汪隼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暗示他不要再继续往下问了。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不是还要去见江琴吗?我跟你一块去,我正好还有点事情想要问她。”
被推着只能抬腿离开的乔毅疑惑地看了汪隼一眼,并不理解他话语中的所指。
“问什么?”
汪隼笑着打了个哈哈。
“就是一些之前就想问但一直没找到问的机会的问题!”
乔毅:……
这话和没说有多少区别?
(31)
我之后跟乔毅一块去找江琴,去了富舍居。
“你这家伙好像还在这里欠了我一顿饭吧!”
这是我第一次和乔毅一块来这里,就在我们走进大门的时候,突然想起陈年旧事的乔毅对我说了这句话,让我愣了一下只能尴尬地笑着。
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是刘国栋案子时候的事情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年多了,也亏乔毅这家伙还能想起来这件事。
说起来,当时确实是我不对,因为我对这家伙故意想宰我一刀的事而耿耿于怀,后面就找个理由推掉了,而他当时说让我请客,也多少有着开玩笑的意思,就由着我推掉了。
“要不,待会事情完了,我请你吃饭,在这里?”
我如此询问乔毅的意见,心想着这会儿把一年前欠下来的东西还回去,虽然时间确实长了一点,但毕竟是还了的。
听我这样一说,乔毅他马上转头看了我一眼,还特地往我手上盯了一下。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嚯,原来当伤病员还有这好处呢?”
听他如此说着,我真是有点想笑了。
乔毅还没回答我,富舍居的服务员已经往我们这边走过来,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请问两位先生有预定吗?”
“没有,我们是来这边找你们总经理的,她有跟你们说过这件事吗?”
乔毅马上回应了服务员的话,服务员脸上跟着浮现出明白了很多的神情,马上带我们去富舍居楼上找江琴。
“就是这了!”
把我们带到总经理办公室后,她敲了敲门。
“江总,你的客人来了!”
“进来吧。”
再度听到江琴的声音,我一瞬间有了时间倒回去一年前的错觉,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回到一年前,已经发生的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是不是结果对于我们来说都要好一点呢?
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但我不是一个会回头望过去,通过希望将过去和未来进行修正从而获取某种心理安慰的人,因为我很清楚一点:理想中的世界总是无比美好的,但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它还会像我们想象之中的那么美好吗?
这个问题看似难以回答,但在我心里确实有答案的。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人的**是无穷无尽的,当满足了当下的需求以后,人就会马上产生新的欲求,这是人类绝对无法克服的东西,也正是因为欲求的存在,人类才会不断进步,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去将一切革新!
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不完美的,但是否正是这种不完美才造就了现在的人类呢?
我如此想着,得不到答案。
得到了江琴的许可,服务员便止步于此,将门打开的她对我们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目光从被缓缓打开的门上移到乔毅脸上,他冲我点了点头,率先进去。
“乔警官,还有小汪警官。”
看到进来的我们两个,江琴脸上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马上将这种情绪收藏起来,而我更在意的是她对我的称呼,似乎她还没有忘记我之前和她的交谈。
“你们来了!”
正在这边对江琴询问一些问题的同事看到我们进来,就跟我们打了声招呼,我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下,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惊讶。
“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们。”
乔毅如此说着,就去边上的沙发上坐下来,而我看了一眼门,确定已经关上了,就去乔毅边上坐着。
“那我们继续吧,江女士。”
“好。”
同事继续对江琴的询问,我坐在这边听着,并没有听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因为他们也根本没问什么有价值的问题,或者说他们就是和稀泥,问的差不多都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
等那边准备的问题都问完了,他们往我们这边看过来,意思很明显,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确实有问题想问江琴,但我想问的问题是不可能放在明面上问的,所以我没有开口,而乔毅那边就把问题切进去。
“江女士,关于傅队的事情,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有没有你觉得很可疑,有问题的地方呢?”
“没有……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真的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琴那一脸平静地回答乔毅的问题,我心中生出一种质疑,似乎有声音在我耳边告诉我,她说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么……”
得到这样的回答,乔毅脸上也没有出现多少失落的情绪,或许从他一开始就没想到关于傅队的事情,江琴还会隐瞒某些重要的线索。
“你呢?你不是有事情想问吗?”
乔毅这样对我问了句,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脸上。
我抿了抿嘴,还是不能当着乔毅他们的面把这件事问出来。
“阿毅,能让我跟嫂子单独聊聊吗?”
“嗯?”
乔毅没想到我会来这一茬,看我的眼中满是迟疑,而我就对他点了下头,眼神告诉他这很重要,他也马上理解了,对在这里的同事说。
“我们就到这里了,我们出去吧!”
这两位当然不会看不明白乔毅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也选择相信我,没有迟疑就跟着乔毅出去,乔毅还把门关上。
——好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啦!
我视线转到江琴这边就发现她正在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需要我去参悟的情绪。
“嫂子,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她或许是感觉到了我想问什么,在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主动将目光偏开了,也没有回应我的话,我就当她默许了,继续往下说。
“能告诉关于傅良的事情吗?”
“……”
当我这样问题说出来,她猛地把头转过来看着我,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看上去甚至有了点让我感觉恐怖的意味。
“傅良他不在国外,对吧!能告诉我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就像是被我触及伤口,我在江琴的眼中一度看到狰狞感。
“你在胡说什么?小良他就在国外,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和傅队的关系也是因为傅良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对吧?”
我问得她哑口无言了。
(32)
“请你告诉我好吗?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哪怕秦锋之前叮嘱过不要去挖掘这底下的事情,汪隼还是要将这个问题问出来,搞清楚这一切已经是不可回旋的事!
面对汪隼的言语相逼,江琴的回应是沉默着,低着头不去看汪隼的眼睛,整个人几乎一点生气都没有。
“傅良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和傅队的事情又有多少联系,请你告诉我。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我不能这样看着傅队走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把这里面的事情搞清楚,所以,拜托了!”
汪隼只能用自己的语言尝试去打动江琴,带着最诚挚的情感发声,是否能将真心传递出去呢?
汪隼并不知道结果,但也只能这样尽力去做,至少不要在临终了因为自己不曾尽力而后悔!
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汪隼诚挚的拜托并没有换来江琴的理解,心里的失落与无奈在汪隼耳边交织出嗡嗡声,他缓缓直起身体时上身还像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剧烈摇晃了一下。
——果然还是不行吗?
或许自己的做法真的让人太为难了,或许自己的要求真的是不合理的,但自己所想传达的内容真的有传达到吗?为什么语言总是这么无力且苍白呢?
“好吧,抱歉,打扰了。”
汪隼也没有心情再跟江琴说点什么,只能说出一句道别的话,转身从这里离开,而原本低着头的江琴这会儿头抬起来,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谈完了吗?”
看到汪隼开门出来,等在外面的乔毅赶紧迎上去。
听到他问这个,汪隼实在没忍住叹了口气,那种失望情绪就直接给了乔毅他想要的答案。
“是么……”
还往办公室里瞥了一眼的乔毅伸手在汪隼的肩上拍了拍表示安慰。
“没问出来的话,就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嗯。”
——其他办法?这件事还能怎么调查呢?去问秦队吗?
汪隼心里一点乐观情绪都没有,唯一的两条路都被掐断了,他们还能从什么地方探索这背后的存在呢?
汪隼和乔毅他们走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江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汪隼刚才的问题就像是一把把刀,无声在她的心脏上剜肉,一刀又一刀,这样的冷酷让她几乎痛不欲生。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呢……”
“傅,你为什么要这样离开……留下我一个人……”
低低的啜泣声在办公室里响起。
不知为谁而流的泪打湿了手臂。
脸上未曾干涸的泪痕反射光线。
羁绊被斩断的创伤在阵阵作痛。
无法选择,无法面对,无法前进,无法改变。
当啜泣停止,江琴抹去脸上的泪水,犹豫再三后,伸手去拨打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小琴?”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江琴原本已经收住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挣脱出来,软弱的话语带着颤抖与哭音。
“肖锦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肖锦那边多少有些被搞得手忙脚乱。
“小琴,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是……老傅的事情。”
两人不断地说着,最终有了决定……
下到富舍居的楼下,看了一眼时间的乔毅目光落到汪隼那张还是不高兴的脸上,有点无奈。
“哎,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因为汪隼的不悦太过明显,其他同事也都有些压抑,而当乔毅主动开口缓和气氛的时候,他们就很果断地站出来回应。
“好哇,去吃饭。不要就在这里吃吧……”
其中一人如此提议着,乔毅刚准备咬着牙说可以,今天他请客,突然想到事情的汪隼抬起头说出了打乱乔毅后续计划的话。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你们去吃吧,我就不去了!”
如此说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的汪隼就准备走了,乔毅见状赶紧上去拉住他。
“喂,你去哪啊?有什么事啊?”
转头看着乔毅,先让他把拉着自己的手松开,汪隼脸上有些为难地说。
“嗯,一点比较私人的事情,之后再跟你慢慢解释吧,我先走了!”
“这家伙……”
没想到汪隼还突然神神秘秘起来了,乔毅也是挺无奈地笑了,只能想着之后再找时间盘问他,看看到底是什么私人的事情。
出了富舍居,汪隼拦了辆出租车就奔着医院去了,他说的私人的事情指的是林琳。
今天是林琳出院的日子,汪隼约好去接她。
来到病房门前,正准备推开门进去,抬手的时候看到门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是苦着一张脸,汪隼的手再往上抬落到脸上,捏了捏,将表情变得更加温和、更加容易接近,他才推门进去。
“汪先生,你来了!”
在这边陪着林琳的人依旧是秦护士,她真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你好,秦护士。”
笑着跟秦护士打招呼,汪隼注意到林琳床铺上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好了,而林琳也坐在了一张轮椅上。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谢谢你,秦护士!”
这本来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现在有人代劳,汪隼当然要表示感谢。
秦护士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一个人收拾的,其他同事也有帮忙的,你可不能只感谢我一个人就算了噢!”
被秦护士开了个小玩笑,汪隼只能跟着笑了笑。
林琳用手滚着轮椅移动到汪隼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
“我们回家吧!”
听到这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的话,汪隼竟一时间恍惚了,当下意识伸出的手接触到了林琳那温软的手,才回过神,就看着林琳正对自己笑着,两滴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泪滴在她的腿上砸得粉碎。
鼻头涌上酸涩感,双眼也渐渐湿润,汪隼深吸了口气才没让泪水落下来。
握紧林琳的手,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回家!”
将东西全放到出租车上后,汪隼推着林琳出去,秦墨和两个护士有空的一块出来送他们。
“护士姐姐们再见!”
要上车的时候,林琳向这些十分关照自己的护士挥手道别,而护士们也同样笑着对她挥手。
“再见了,林琳妹妹!”
因为手的原因,汪隼没法抱起林琳,就能把她从轮椅上背起来,让她坐进车里。
等把轮椅收起来放到后备箱里,汪隼也跟护士们道别。
“这段时间,谢谢啦!”
“没什么大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汪隼十分严肃认真地道谢,秦墨她们就一阵摇头摆手。
目送出租车走远,她们才回到医院里。
“秦墨,你说他们两个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吧!”
嘴上这样说,秦墨心里不免也有了点担心,毕竟汪隼和林琳的状态都说不上不好,但想到那时候两手相握的他们,秦墨心里的担心又被抹去了。
“不会有问题的,绝对不会!”
(33)
共生。
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我和林琳的关系,那没有比这个更加的合适了!
在我们下车之后,她似乎对这里的环境非常感兴趣,总是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嗯。”
打开房门之后,我先推着她进去,然后去把从出租车上卸下来的东西都搬进来,找个地方先放着。
“这里的家具是不是太少了?”
滚动着轮椅在这里四处晃了晃,等我放好东西之后,她对我这样问了句,有些疑惑的样子。
“因为我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那些东西都用不上,就没准备。”
我这样给她解释着,心里就想着之后应该去置办一些必要的家具了,毕竟林琳可能大多数时间都要待在这里。
“那我们之后去买一些回来吧,不然这里就显得太空荡荡了!”
——有吗?
她的话让我迟疑了下,于是我又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因为加入了林琳的床,这里原先还宽敞的空间就缩水了很多,也谈不上空荡荡什么的。
——是不是应该去换个更大些的房子了?
谈不上空荡荡,但这种空间对于两人生活似乎又太小了一点,更重要的是她都没有自己的房间,我不由心里又多出了考虑这种事的打算。
“好。”
至于买家具,她想出去逛逛,买些东西,这是好事,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嗯。”
她的回应和我一般的简短,然后就没了声音。
相比于独处时的冷清,和林琳待在一块还多了些不适应的味道,我并不擅长主动说话,当我们之间的话题结束后,气氛自然就被沉默控制。
——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才好呢?
这种久违的无措让我心里产生怪异的情绪。
“那个……”
在我要开口的时候,林琳那边似乎也有这种打算,于是我们的声音令人尴尬地重合了,我跟着就看到了她脸上这一瞬间出现的尴尬感。
“你先说吧!”
又是这样。
我挠了挠头,有点无语,只能抢先一句。
“你来吧!”
“嗯,好。”
她同意了我的安排。
“能告诉我这里的具体地址吗?我想在网上买一些东西。”
“当然。”
这有什么不能的!
我告诉她地址的时候没忘记问一件事。
“你手上还有钱吗?如果不够……”
她回答。
“还有。家里钱我一直都有管着。”
她说的这个“家里”当然不是这样,而是原先的那个家!
“对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我提出这个想法,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在我微笑着对她点头表示鼓励之后,她也对我点头。
“嗯!”
“好。”
我推着她出去,因为她的要求,我们没有乘车,全靠脚力往那边走,而将这里的环境熟悉之后她也大概掌握了自己的位置。
“好像并不远呢!”
“是啊,不远。”
如果很远的话,我也就不可能会因为没事干而走去那边的图书馆,也不因为在图书馆里遇到沈克琛而跟他一块去吃饭,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沉湎于过去是不对的,想到了这一点的我赶紧把这种无意义的懊悔与想象打消。
路口的路灯边上,我停下来,因为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对面的房子,林琳的家,那被大火烧得漆黑的房子。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当我将目光从那边收回,移到林琳脸上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静静地注视着,脸上、眼中没有任何我想象中会出现的情绪,这让我有些疑惑。
——她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我并不明白,也不准备用言语刺探。
等林琳看完了,我们从这边离开,去下一个地方,林子园公墓。
“那房子,你准备怎么处理呢?还要吗?”
“不要了,找个愿意接手的人买下来吧,换了个新主人的话,可能它就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
我是应该赞成还是应该反对呢?
我不是很清楚。
既然这样的话,那全听从她的安排就好了,毕竟这是属于她的东西。
去之前去过的花店买了几束鲜花。
“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把花蓝子放在自己的腿上,拨弄着五束花之一的花瓣,她转头对我问着。
“那里还有其他我要去看的人!”
她偏着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谁呀?”
“一个朋友,两个亲戚。”
“噢~”
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往下问,或许是我脸上的表情诉说了些许我不想表达的内容,毕竟我一直都是一个容易喜怒形于色的人。
林子园公墓对我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呢!
他们,老傅,还有林琳的父母竟都是在这里安眠。
或许,我死后也会被装在一个小小骨灰盒里,然后被埋在这里?
见自己突然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事,我不由无语起来。
“就是这里了!”
在林琳住院的时候,我就来过这边一趟,现在就能凭着记忆找到那个位置。
看到刻着父母双亲名字的墓碑,林琳没有了之前的平静,两只眼睛都是红红的,但没有把泪水哭出来。
因为她不方便,我本想替她把花献上去,但她拒绝了我的帮助,我只能帮她把轮椅往前推,让她可以亲手把花放在墓碑前面。
——希望你们能保佑林琳,让她今后的人生更加顺利,能找到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对她嘘寒问暖,照顾她一生的人!
我对她的父母许下这个愿望。
“好了,我们去你那边吧!”
在墓前待了几分钟,她表示已经够了,于是我推着她去另外一边,老傅那里。
“这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朋友,不久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去世了。”
跟林琳解释这一句,我从她手中接过来一束花,走上前放在老傅的碑前。
“傅队,我来看你了。”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里那个神情严肃的男人,我想对他笑一笑,但酸涩感一瞬之间就压倒了其他情绪,我就只能做出近乎是冷笑的表情。
真是难看。
没有在这里多磨蹭,我退回到林琳边上,她仰起头看着我。
“这样就够了吗?”
“够了吧……应该!”
我心里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现在可能没到说这种话的时候。
(34)
最后要去的就是汪隼的父母的墓前。
汪隼虽然用“亲戚”二字直接带过自己和对方的关系,但当林琳看到墓碑上的名字后,她心里就这两位的身份就已经有了判断。
“好像也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看到墓碑前的台子上满是灰尘和细碎的脏东西,汪隼不由笑了一声,但其中的苦涩味道溢于言表。
俯下身用手把灰尘扫到一边,汪隼对林琳伸出手。
“把蓝子直接给我吧!”
林琳没有按照他所说的去做,而是把其中的一束花递到他伸出来的手上。
“你这……”
汪隼还准备问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把另一束花放在腿上的林琳把空蓝子放在一边,然后滚动自己的轮椅极力向墓碑靠近。
“那一束你来放吗?”
“嗯!”
林琳用力地点着头,双手依旧在轮椅的轮子上使劲,因为前面有一个不是太低的台阶,她这样用力想上去并不容易。
无法拒绝的汪隼只能过去帮她一把,把她推上来。
献上花束时,汪隼的目光久久停在那两张照片上,因为岁月的“洗涤”,这两张照片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但汪隼还是能认出大概的轮廓,只是昔日的音容笑貌无法在脑海中再现。
“好久……不见了……”
并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也没有多余的愿望要去种下,汪隼很快直起身体,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边上林琳紧闭着双眼,一脸许愿所独有的虔诚感。
“嗯?你在干嘛呢?”
面对汪隼的疑惑,林琳睁开一只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快速闭上,真有点像是学生在课堂上开小差,生怕被老师发现的样子。
“许愿。”
说话也是那么简短,把汪隼逗笑了。
“在这许愿,有用吗?”
这么问着的他倒是一下没想起来自己刚才分明就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许愿的姿势做的很标准,林琳也不回答汪隼的问题,等了大概十秒钟才把眼睛睁开。
“好了,这样一来这个愿望肯定会实现的!”
这话让汪隼也是感觉有趣。
“许愿要许这么久吗?”
“当然了,要许十秒钟才会应验的。”
林琳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汪隼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
“嗯……谁告诉你要这样做的?”
“妈妈说的,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都要闭眼许愿十秒钟,这样愿望才会实现!”
——你这到底是有多天真啊!
虽然无可奈何地笑着,汪隼当然不会觉得林琳这样有什么不好,能够一直保持着童年时的天真,这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越长大,人就会越现实,而对现实的深刻认知带来的就是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所造成的痛苦。
所以说,人有时候不要活得太明白,因为那样既枯燥又无趣,还会有更多的痛苦。
想了想,汪隼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而且,你中间不是睁眼了吗?”
“嗯~”
这话让林琳不高兴了,她鼓起腮帮子瞪着汪隼,就像一个发现自己藏起来的糖果被其他人吃掉了的孩子。
“还不是因为你跟我说话?”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汪隼感觉自己真是蠢爆了,为什么这种话都能不过脑子地说出来呢?
听到汪隼道歉,本来就没生气的林琳当然不需要再摆出那一副生气的样子。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嗯,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最后再看了一眼碑上的照片,汪隼把捡起来的蓝子挂在手臂上,这就准备推着林琳离开这边。
“哎,你看那!”
听到琳琳突然喊自己,汪隼不由愣了下,他紧跟着意识到一件事:他和林琳之间并没有确定对彼此的称呼,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称呼林琳什么,妹妹?
而林琳也是这样,又不方便直接喊名字,林琳就只能用“哎哎哎”这样的声音叫他。
这件事先放一边,汪隼对琳琳问。
“怎么了?”
“你看那!”
林琳使劲往一边指着,汪隼的眼睛跟着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有那么点眼熟的女人背影,她正在站在一块墓碑前。
“怎么了?”
“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嗯?”
再往哪看一眼,汪隼突然意识到问题,那个位置是傅机的墓碑,那这个人……是江琴。
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汪隼都来不及跟林琳解释,就直接推着她往那边去,而林琳也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
“嫂子?是你吗?”
在汪隼这样问后,女人转过身来,果然是江琴。
“小汪警官,你也在这啊?这束花应该是你送的吧!谢谢啦!”
“没什么,我也是要来这边,就顺道看看傅队!”
两人如此说着,脸上都挂着带有敷衍感的笑容。
这其实都不是重点,汪隼和江琴都明白,但谁都没有主动戳破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对了,这位是?”
看到被汪隼推着过来的林琳,江琴有些意外,然后疑惑的目光在林琳和汪隼脸上来回晃。
“这个……嗯……啧……”
汪隼有些尴尬,非常尴尬,他之前还在想自己应该怎么称呼林琳,也就是林琳的身份是什么,结果还没想好就被江琴问了这件事。
“嗯?”
起初只是好奇,但汪隼答不上来时这支支吾吾的样子让江琴感觉很可疑,这难道还有什么难说的地方吗?
“不好说吗?”
“也不是……嗯……”
这时候,林琳主动开口,给汪隼解了围。
“我是他朋友的孩子!”
这个说法……倒也算是实话,至少汪隼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确实是朋友的孩子。
“嗯?是这样吗?”
江琴还是不太明白。
“嗯,就是这样!”
林琳很确定、坚定,这就把江琴说服了。
“好吧。”
汪隼这时候又有了开口的余地。
“嫂子,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现在在这里,当着傅队的面,我再次恳求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可以吗?”
林琳没有跟上汪隼的节奏,目光只能疑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再度被拜托这件事,江琴看着汪隼,然后将头转向傅机的照片,苦笑一声。
“你和老傅还真是一个样呢!”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时机正好,给出已经准备好的回答就行了。
江琴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就在这里。”
(35)
终于从江琴嘴里听到这话,我不由激动难以自抑,我疑惑的事情终于要在我面前揭开面纱了吗?
在江琴开口之前,林琳问了我一句。
“我能在这里听吗?”
“这……”
我不好判断这件事,只能往江琴那边看,就见她点了点头,并不介意林琳的存在。
“只是过去的一些事情,你听听也没关系。”
她这样说了,琳琳那边才放下心来。
再度吸气调整情绪,江琴之后开始说。
“你想知道关于小良的事情,对吧?”
我点头。
“没错!”
“嗯……”
她沉吟了几秒钟,眼神中的情绪发生了不少变化。
“小良是我和老傅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比你大了几岁,如果没有发生当初的事情,他现在可能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果然!
我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我先前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傅良果然已经死了!
顿了顿,江琴继续说。
“那是在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因为老傅那时候还在上京工作,小良从警校出来之后就也在上京的公安系统做事,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直到中央科技研究所发生了一起研究数据失窃的案件,小良和同事一块参与调查,结果在这过程中发生了车祸,他的两个同事受重伤,他自己就没抢救过来!”
说到这里,江琴她忍不住一只手捂着嘴,神情显得十分痛苦。
“竟然和那件事有关?”
这个消息真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关于中央科技研究所的事情我知道,那时候李瀚升他们对我进行了说明,但他们竟然没有提到过傅良在那次事件中牺牲了,这是为什么?
我真的想不通,感觉很奇怪!
“你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是我想事情时保持发呆的样子时间太久了,江琴她对我问了这句,我就重新看着她。
“傅良的事情和傅队从上京下来,有直接关系吗?”
她想了想,对我摇头。
“这个我不太清楚,多余的事情我也没听他说过,不过,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这件事,虽然他没有对我说过,但我能感觉到!”
“那,有调查出什么吗?”
江琴摇头。
我只能叹口气。
似乎,能考虑的东西就到这里为止了?
我在心里问着自己,然后只能点头。
老傅一直瞒着傅良已经不在的消息,也从未在我们面前提到过傅良的事情,或许他是觉得没有把这其中的事情搞清楚,他还没有颜面去谈及这段往事吧!
那个男人一直背负着我没有想象到的东西啊!
“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江琴如此对我问着,我想了想,摇头。
“没了,就这么多了,嫂子,谢谢你能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面对我的道谢,她完全不接受,甚至都不看我,目光看着老傅墓碑上的照片。
“没什么需要谢我的。我只是想依靠你的力量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才会告诉你这一切,这都是为了老傅和我自己。如果你之后在调查中遭遇了无法挽回的伤害,你那时候不要怪老傅,全怪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是我自作主张把事情告诉你的!”
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惊讶之余就是异常复杂的情绪,心酸、哀伤、怜惜、敬佩……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真的就转身离开了,没给我更多的机会说点什么。
在我目送她离开的时候,边上一直没说话的林琳开口了。
“一个很厉害的人呢!”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听到什么而发出这样的感慨,但我对这种说法还是认可的,她确实是个很厉害,而且值得敬佩的人。
“是啊!哪怕是个女人,她也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坚韧、强硬!”
我只是下意识地感慨着,没想到林琳倒像是抓到了我言语中的漏洞,对我问了句。
“也包括你在内吗?”
我看着她,有点质疑她这个问题产生的根源。
“当然,你怎么回事想到把我拿去比较呢?”
我和江琴当然没有可比性了,我是一个何其懦弱的人,性格懦弱到我自己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嘿~不能比嘛?”
她似乎真的没有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她一直是这样看我的,这让我心里无奈,或许看穿一个人的本质确实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吧!
“嗯,不能比。”
“为什么?”
她还在问,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样子,这让我也是头皮发麻。
“没有为什么,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哎~”
她一直在用那种微妙的语气对我表示质疑,而我也只能强行无视她的质疑,说着该回去了,手上就推动轮椅往前走。
因为我到了她的背后,她的眼睛不是那么容易看到我,她就只能将这个话题作罢。
“是现在就去看家具吗?还是……”
到林子园公墓外面的时候,我犹豫着接下来应该去哪,就对她这样一问,但我还没问完,她突然对我提出问题。
“你之后还要去调查这件事吗?”
我怔了一下,目光对上她转过来的眼睛,那其中的认真意味让我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嗯。”
“这件事很危险的!你……”
她或许费解,或许不支持,但都是基于对我的担心,所以我只能接受她的担心。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是不可能有回旋余地的,你能明白吗?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这样,我几乎是看着老傅倒在我面前,我不可能接受这件事一直这样没有结果的拖延下去,我要还老傅一个公道!”
这是我现在唯一坚定的事。
或许是知道劝不动我,林琳她咬着嘴唇,脸上都是那种不甘心的意味。
“可是……真的很危险……”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看着我,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要是你也像他一样了呢?”
“我……”
“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我……”
“你不是答应过之后都会照顾我的吗?如果你出事了,谁来照顾我呢?”
“我……”
她这三连问让我顿时哑口无言了。
我害怕死亡吗?
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我心里并不抵触。
死亡并不是那么恐怖,对于一些人来说,更是一种解脱,而我一直在等待着解脱的来临,所以我从不抵触。
只是现在,事情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36)
人或许可以说出“我不畏惧死亡”这样的话,但没有人会为了这样一句话而选择死亡,哪怕自己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人是与外界羁绊着的,是与他人联系着的,你或许不怕死,你或许可以接受死亡,你或许真就痛痛快快地去死了,但你死之后,那些关心你,爱着你,甚至依靠着你的人们呢,你不需要为他们考虑吗?
人不能这么自私,哪怕你活着对于自身没有任何价值,就像不断工作的机器,每天“吃喝拉撒睡做”六件事不断重复,但你还是要活着,因为你多半上有老下有小,你要为了他们而活!
此刻,对于汪隼便是如此。
他并不抵触死亡,但此刻因为有了羁绊,他没办法坦然地接受死亡,毕竟死了之后他就没办法兑现照顾林琳的承诺,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林琳的询问。
“能请你多为我考虑一下吗?”
说出这样的话时,林琳心中也有着歉疚感,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过于逼迫汪隼,只是她现在没办法,她必须将汪隼捆在自己身上。
共生的两人如果失去其中之一,与共生关系一同崩坏的还有活下来的另一人。
“好吗?”
看着林琳的眼睛,汪隼笑了,然后点头。
“好。”
这么干脆的回答让林琳惊住了,一瞬间开始质疑起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问题,出现了幻听。
“真的吗?”
汪隼依旧是微笑着,对林琳伸出手。
“嗯!我答应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说着,汪隼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一定……会……”
林琳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是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能极难改变汪隼在这件事上的决定。
伸出小拇指,和汪隼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林琳对他笑着。
“你答应我了,一定要活着回来,绝对不许变卦!”
“嗯。不变卦!”
汪隼脸上从始至终都是那么温柔的笑容,带着更深的罪恶!
他们都选择了退让,汪隼答应一定会回来,而林琳不再追究他如果回不来要怎么样,他们都将最关键的信息忽略了,由此带来两人都能接受的局面,这样的结果在各种意义上都是极好的,但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极为可悲的。
把手松开,汪隼的手往林琳头上轻轻拍了拍。
“好了,我们去看家具吧!”
“嗯!”
林琳显得很高兴,笑眯眯的,对于汪隼拍自己头的动作并不抵触。
在外面逛了好一阵子,也采买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后,将这些家具托人送上门,汪隼和林琳回去。
当天晚上,两人遇到了今后生活中会不断出现的第一个难题——林琳的洗漱问题。
当听到林琳说在外面逛了一天,想洗个澡,汪隼不由用力地皱了下眉头。
等他将林琳送进去,又实在放心不下,就只好守在门口防止有意外发生,哪怕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容易被人当成变态直接扭送去派出所。
“你自己能行吗?”
“能行的,没问题。”
听到林琳这样回答,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也马上响起,汪隼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了句。
“之后也没问题吧?”
林琳为汪隼担心有点无奈,心道我又不是不能动的植物人了。
“真的没问题,放心吧!”
“噢!”
总算是不继续在门口站着了,汪隼回去前面坐着,却总是忍不住回头往浴室看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又问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
林琳沉默了几秒钟。
“要不,你进来帮我洗呗?”
汪隼苦笑。
“哈哈~哈哈!当我没说……”
他突然想给自己的嘴来几个巴掌!
十多分钟后,里面的林琳说话了。
“我弄好了,你进来吧。”
“噢!”
汪隼赶紧起来,去打开浴室的门,就看到林琳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那里,汪隼就马上去她面前蹲下,她随即趴在汪隼的背上让他把自己背出去。
让她在床边上坐着,把她要的吹风机给她,汪隼自己进去洗漱,因为手上的绷带什么的都还没拆,他洗澡的挑战性也不比林琳低多少。
半个多小时才洗好,他慢慢地把门打开,往外头张望了一眼,发现林琳已经睡下,他才慢吞吞地出去,穿上更多的衣服才去林琳那边把吹风机拿过来。
弄好之后,他也飞快去自己的床上躺着,这过程中林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汪隼也没敢多看。
正背对着林琳那边睡,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林琳捂着嘴还是漏了出去的笑声,把汪隼吓了一跳。
“那个,我问你个事。”
——我叫什么?我叫那个?
汪隼也是苦笑不止。
“什么?”
林琳在床上翻了个身,床晃动发出声音。
“你很怕我吗?还是觉得不习惯呢?你该不会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吧?”
翻了个白眼,被一个小孩子跟自己说道这种事情,汪隼的羞耻心让他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啦!
“嗯?你怎么不说话?”
见她在这个问题上还一副兴趣满满的样子,汪隼简直有点想晕倒。
“说什么?”
“说你有没有谈过女朋友啊!”
——啊啊啊!放过我吧!
简直心态爆炸,汪隼还不得不回应林琳的问题。
“没谈过,行了吧!”
“哈哈~?”
林琳那如银铃般的笑声不可遏制地从嘴里飞出去,这让汪隼更加羞愧得想死!
“好了,不要笑了,该睡觉了!”
“哈哈哈哈~”
他的话一点用都没有,林琳的笑声根本就没有停过。
“哎,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真是完全想象不到原因哎!”
——你想象不到原因,我哪里就想象得到原因了?
不,这不是真相,汪隼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子倒真不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只是没想去承认罢了。
“这是很复杂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好了,睡觉了!”
汪隼总是在这样说着,但对于林琳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哎,我问你,今天她问我是谁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回答?”
汪隼没有说话。
“嗯?睡着了吗?真的假的?”
这样问了句后,林琳也不再说话了。
(37)
我睡着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睡觉对我来说从不是一件轻松而舒适的事情。
我没有回答林琳的话也完全是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也或许不需要思考!
似乎没有过去太久,我听到从林琳那边传来十分均匀的呼吸声,这孩子已经睡着了,这让我不由松了口气,跟着翻了个身看向她那边。
我到底是怎么看待林琳的呢?
我在她父母墓前许下的愿望不是开玩笑,这个愿望的选择范围也没有包括我,她还太小了,而且我并不适合她,她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这是她应该得到的。
我无比明确这一点,所以关于以何种身份看待林琳就不需要再多想了,她就是我的妹妹,不需要以血缘关系来维系的兄妹之间的关系。
“多了个妹妹吗?”
想到这家里还住进另一个人,我感觉有些奇妙。
“多一个妹妹,不会是一件坏事!”
我心里不由如此确信着,但跟着又有一些值得为之烦恼的事情出现:我应该如何对外解释这件事呢?不说其他人,乔毅、老师那边我肯定是要去解释的,他们能认可我们这种共生关系吗?
为什么要说是共生关系呢?
林琳会选择我,肯定是有着她自己的理由的,而她确实需要我的存在,这一点不需要否认,而对我来说,林琳是我需要背负起来的对象,是我抵消自身罪恶感的寄托,我确确实实也需要她的存在,于是这种共生关系就达成了。
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待在一块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解释的事情,当我对她伸出手,就如同与黄金魔女结下了永不可背弃的血脉契约,我们需要待在彼此身边。
但对于其他人,他们基本上不可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们会产生质疑,而我就需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我应该怎么说才可能让他们满意呢?
我有点头痛了!
第二天了,在意识即将苏醒时,几乎如闹钟般准时到来的头痛将我直接从混沌拉进现实,哪怕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症状的出现还是每每让我无比难受。
睁开眼睛往窗外看,外面的天空并没有完全亮起来,这会儿好像还六点半都不到,我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玩意儿并不是仅仅如闹钟般准时,它还会提前来。
没办法再继续躺着,我只能从床上起来,准备起床,但让我意外的是林琳似乎也醒了,被子动了一下。
“你现在就起来吗?”
问我的时候,她的手往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伸过去,应该是在确定现在的时间。
“嗯!”
被手机的亮光照在脸上,她似乎清醒了不少,继续对我问着。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有事情吗?”
——也没什么事情!能有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干脆不回答。
“你怎么也醒了,是被我吵醒了吗?”
“不是噢!”
她摇了摇头,双手撑在床上,缓缓将身体坐起来。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
“嗯,有点睡不着……”
看她说这话那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有些明白她应该是来到了新地方,不太适应!
“你再躺一会儿吧,等吃早饭的时候我叫你起来。”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她,毕竟她也没办法帮我做些什么。
“不,我起来!”
她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也只能认同她的决定。
洗漱之后,因为起的比平常早了很多,我也有点闲,四处看看确实没事干,我就对她提了个建议。
“我们出去转转吧,顺便把早餐吃了?”
“可以噢!”
她正在叠自己的衣服,叠好了的都放在腿上。
“我来吧!”
见她准备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我准备过去帮忙,但她冲我摇头。
“不用了,我可以的!”
“好吧。”
很多时候,过度的关怀并不是保护,而是伤害。
把衣服都放在腿上,她手滚动着轮椅到衣柜的边上去,把柜子们拉开,把衣服放进去再关上,做完这一切,她就像是完成了某项十分重要的任务,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她这副样子,我心里有感动,也有酸涩。
“好了,我们出去吧!”
“嗯。”
我推着她在外面小逛了一圈,到公园里之后,我去买来包子和豆浆,这就是我们的早餐。
她慢慢地吃着,目光总是往周围看来看去的,像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的样子。
我很快就吃完了,把剩余物扔进垃圾桶之后,我就百无聊赖地坐在这里看着她吃。
或许我的目光太过实质,她很快就注意到我的动作,转头过来看着我,很不好意思,吃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不看了。”
这很明显给她带来了困扰,我当然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于是赶紧把目光移开。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嗯?”
是乔毅的电话,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阿毅,怎么了?”
“阿隼,你现在在哪?”
他的声音有些急迫,似乎是有事情发生的样子,而且他还在问我现在的位置,我不由往林琳那边瞥了一眼,而她疑惑着对我偏了下头,不是很明白。
“我现在……在公园里。”
“好,我马上过去,有事情要告诉你!”
“啊……”
——他要过来?
我有点傻眼,因为我还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林琳的事情。
“你现在在哪?现在过来吗?要不晚一点?”
“我就在你家门口,你待在那别动,我马上就到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让我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僵硬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琳看着我问,眼中的疑惑更盛。
——我应该怎么跟她解释呢?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很迷,总不可能让我把她推到一个地方藏起来吧?
“为什么不说话?到底怎么了?”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像是在催促我前进的铃声,由于陷入困境而无法解脱,上下求索却又无法改变,我最终选择放弃思考,破罐破摔。
“没什么,只是我一个朋友要过来。”
“噢~”
她似乎没有纠结过我在纠结的问题。
嘛,这样也好,这种事我一个人头痛就行了,犯不着要让她跟我一块烦恼。
(38)
很快,乔毅就像他说的一样过来。
远远看见汪隼坐在长椅上,他就加快脚步过去,跟着就看到出现在视野中的另一人,正坐在汪隼面前的另一人,坐在轮椅上的女性身影。
“嗯?”
乔毅感觉非常疑惑,为什么汪隼会这么早跟一个女人待在一块?
他倒不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只是单纯觉得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
等走近,他喊了一声。
“阿隼!”
正在和林琳说话的汪隼转头看向声音传来方向,自然看到了乔毅,林琳那边也是一样。
“阿毅!”
汪隼站了起来,伸手和乔毅的手在空中撞了一下,然后乔毅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视线落到林琳身上。
“这是……哪位啊?”
终于要回答这个问题了,汪隼有点想笑,同时又想哭。
被乔毅看着,林琳同样看着他,非常平静。
“嗯,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林琳,我妹妹!”
“妹妹?”
汪隼听到了两个质疑的声音,虽然乔毅的声音盖过了另一个,但汪隼还是能辨认出来。
目光在汪隼和林琳之间来回,听到这说法的乔毅只感觉一种匪夷所思的情绪爬上来,这不是胡扯吗?汪隼这家伙哪来的妹妹?
不过,看林琳这副样子,这件事里多半还有更深的原因,乔毅就没有在这里乱说话。
“你这家伙……这到底怎么……算了,之后再听你解释!”
非常快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乔毅对林琳露出笑容。
“你好,林琳,我叫乔毅,是这家伙的同学,也是同事!”
“嗯,你好。”
面对乔毅,林琳显得很冷静,甚至是有些冷漠、冷淡,只是非常简单地回应了这句。
没有热切,乔毅本身倒不至于介意这种事,马上转过去和汪隼说他来这里的目的。
“有件事要告诉你!”
汪隼看着乔毅的眼睛。
“什么?”
“我们昨天把从江琴嫂子那问到的信息反应给李长青,他后面就决定要改变行动计划。”
“嗯?怎么改?”
这事确实让汪隼有点意外,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某些不在期待之中的事情要发生了。
乔毅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
“他给我们指明了一些地址,让我们去走访调查这些地址中这几年非自然死亡的死者家属,了解死者死亡前后的经过!”
这话让汪隼立时长吸一口冷气。
“哪些地址?给我看看!”
见汪隼如此要求,乔毅马上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给汪隼看了那些地址,赫然就是苏国立医生之前给他回忆的那些地方。
“该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汪隼下意识想把手往腿上砸一下,但突然想到自己还拿着乔毅的手机,这动作就只能作罢。
“看来,你果然是有想法吧!”
“当然。”
李长青来之前向李瀚升了解情况,他会知道这一条线索并不让人意外,但汪隼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要往这上面进行挖掘,这就将汪隼此前的计划全部打乱。
其实,这里面有值得关注的一点,那就是让李长青带人参与进来调查并不完全是坏事,不是吗?
汪隼一个人要去完成所有走访,这要花费的时间可想而知,而且这样的做法本身也没有效率,那汪隼不应该接受李长青的插手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件事对于汪隼来说又是另一层意思!
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心的人,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他是没办法接受的,只有亲历亲为才能让他放心,才会让他产生不会有任何遗漏的感觉。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不止是其他地方,就连黑河镇都已经被李长青划进调查的范围里,如果那些同事真的去了黑河镇,势必会让那边出现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是好是坏难以确定,但汪隼不敢赌,所以他必须有所行动。
“我去找李长青聊聊!”
“你想让他改变主意?”
乔毅一眼就看破汪隼的打算。
“嗯!”
“啧……好吧!”
得到汪隼这样的回答,乔毅心里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在这件事上给汪隼泼冷水,哪怕他真的觉得汪隼能改变李长青打算的可能性为零。
“你现在就去吗?”
“嗯!”
汪隼点头。
“那她呢?”
乔毅往边上的林琳看一眼,汪隼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愣住。
“不用在意我的,你去吧!”
当乔毅和汪隼都看向自己时,听到了他们全部对话的林琳眸光收敛,视线微微低下来,手上轻轻地捏着豆浆杯子。
“我……”
哪怕她这样说了,让汪隼真的不管她去做自己的事情,这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汪隼纠结了。
“好了,我送她回去,等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走,这样可以了吧!”
在汪隼摇摆不定时,乔毅出来替汪隼找到了解决办法,这让汪隼不由大喜,林琳交给乔毅照看一下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林琳妹妹,这样可以吗?”
见乔毅对着自己微笑,林琳将目光转向汪隼,点了点头。
“好了,林琳妹妹也没有意见,所以你快去吧,快去快回!”
说着,他在汪隼肩上用力推了一下,示意他应该前进了。
心中的犹豫扫除,汪隼把钥匙掏出来递给乔毅。
“我会很快回来的!”
这句话是对林琳说的,说完汪隼就快速跑掉了。
目送汪隼离开,乔毅的目光这时候回到林琳身上,变得微妙起来。
“林琳妹妹,你现在是和那家伙住在一块的,对吧?”
林琳看着乔毅,依旧是那么平静,甚至是对乔毅这微妙的态度变化都没有产生任何意外的情绪,就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没错。”
很普通的回答。
“好,能告诉我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昨天。”
“昨天吗……那昨天……呵呵,原来如此!”
乔毅想起来昨天中午汪隼突然走掉的事,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就串联起来了。
“你和汪隼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说你是他的妹妹,你怎么想?还有,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如果汪隼在这里,听到乔毅对林琳问这样的话,他也许会往乔毅脸上打一拳,他本想着不让林琳头痛这些事情,没想到乔毅还是把这一切推到林琳面前!
(39)
“交给乔毅那家伙……应该没问题吧?”
乔毅那家伙一直都是很靠谱的,我也一直都很信任他,把林琳交给他照看一下当然不需要担心什么!
我心里如此确定着这样的信息,但那种莫名担忧却一直浮在我的心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说潜意识读懂了某些我并不理解的空气?
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不过,我已经把林琳交给乔毅照顾一下,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没有改变的可能性,哪怕是再多的怪异感,我现在也只能接受,将精力全都放在即将到来的与李长青的交锋上。
“嗯,你怎么来了?”
当我来到这边的时候,李长青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
和他没有兜圈子的必要,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李队,你接下来要对李书记给的线索进行调查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我好像并没有跟你进行过说明吧?”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摇头,表示自己问了一个没有价值的问题。
“嘛,这也不重要。对于我这个决定,你有什么意见吗?”
“嗯。这件事我现在正在调查,如果李队你贸然让人介入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好的变化……”
我还没把我这根本说服力不足的话说完,李长青就抬手打断了我。
“等等,等等,汪隼!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你现在是在带薪休假,并不服从我的指挥,也无法也队里的名义进行调查。既然这是你的个人行为,你为什么要来要求我们配合你的步调呢?”
这话问的我哑口无言,我发现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太过于想当然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
“还有,让我们不要介入,等你调查完?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呢?是要我们等你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汪隼,不要这么理想化,我们并没有多时间等待,你应该明白这种事吧!”
在这场交锋中,我各种意义上都是完败,输的惨不忍睹!
“汪隼,我要最后提醒你一句,注意自己的立场。如果你要回来做事,那就请听从我的安排,不要贸然行动,如果你还要继续休假,那就不要以这样的身份随意进来干涉,如果你妨碍了我们的行动,我可是不会因为顾及同事关系而对你手下留情的!”
——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呢!
当我离开的时候,李长青最后对我说的话在我脑海中重复了很多遍,警告意味溢于言表,他确实是在贯彻自己之前的说法,不掩饰对我的厌恶。
“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突然有点茫然了,就像是自己兴冲冲准备去做一件事,结果突然被人告知“那件事已经被做完了,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只能很懵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也没有在外面瞎逛,我还记得答应了林琳的事,就马上回去。
“嗯?”
当我回来之后,看到了让我有些意外的一幕,除了林琳和乔毅,萧诗诗也在这里,而且萧诗诗还给林琳身上围了一块布,正在用剪刀给她修剪头发。
“哟,怎么样了?”
见我回来,乔毅就往我这边迎过来,萧诗诗也笑着举起手中的剪刀对我晃了晃,就算是打招呼了,我也对她笑了下表示回应。
“不行!”
“是吗。”
乔毅他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足以说明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我抱有任何的信心,这件事怎么就这么让我不爽呢?
“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嗯……这个嘛……”
这确实有点麻烦,但我必须尽快拿出对付的方案。
“我会直接去黑河镇看看!”
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打算。
“抢在李长青的前面?”
“嗯。如果慢了,我觉得事情会麻烦起来!”
我说完,他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你一个人去了,我这边多半是走不开的!”
乔毅这边可还是要听李长青指挥,他不可能将李长青的命令置之不顾来跟我一块到处跑。
“没事。”
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人不能来没有关系,他心里有着想来帮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嗯。”
如此回应着他的话,我不由看向林琳和萧诗诗那边,就随口对他问了一句。
“你怎么把你女朋友叫来了?”
“当然是为了林琳,不然是为了你呀!”
听到这看似平常的话,我愣了一下,我怎么感觉他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头啊,是错觉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在我看他的时候,他主动将目光移开了,真是很可疑!
“你之后要去黑河市,我多半也要离开立海,总需要一个人来照顾林琳吧,我就把诗诗叫来让她们先认识一下。”
“原来如此。”
我心里不由感激起来,乔毅真是把我还没想到的事情都已经帮我想好了!
“谢了,兄弟!”
“哎,先别急着谢我,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一个人感动着,乔毅那的神情倒是变得非常微妙,这让我不由觉得刚才的感觉是不是再现了。
“什么?”
“你和林琳,到底是什么情况?”
果然还是要解释这件事啊!
确实,这件事不解释也是个麻烦。
“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林琳是我的妹妹,以后我会一直照顾她,直到她结婚,可以离开我生活为止!”
我并不觉得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也算是我答应林琳父母的事情,但乔毅那边倒是满脸无法理解的样子,就像从我口中说出是什么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话。
“兄弟,你是认真的吗?”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问题上质疑我呢?
我有点无语。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被我问,乔毅他表情严肃地看着我,想了半天,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嗯……像!”
“我说你……”
我刚发作呢,他笑了,手在我肩上拍了拍。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你是什么性格,我当然清楚,只是你这件事跟林琳商量过吗?”
他几乎点在了我的死穴上。
这件事确实是我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林琳的意见还真不好说。
“还没量过,但应该没问题吧……”
我不由往林琳那边看一眼,只见她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样子,因为萧诗诗正在当着她的面剪掉她头发上受损的部位。
这是真的心疼啊!
“呵呵~谁知道呢!”
我感觉乔毅这家伙一直在阴阳怪气的。
什么情况?
(40)
给林琳将有损伤的头发剪掉之后,萧诗诗还给她把其他地方也修剪了,最后留下了还能披肩的长度,但已经几乎看不出来有受损的迹象,不得不说萧诗诗的手艺还是非常好的!
“怎么样,林琳妹妹,还不错吧?”
萧诗诗把镜子拿到林琳面前,让她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就见林琳这里拍拍,那里摸摸,不断地摆着头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然后露出笑容。
能修成这个样子她还是很满意的,但用手把自己的头发托起来时,她眼中不住流露出遗憾感,觉得剪的还是太短了!
“谢谢你,萧姐姐!”
“嗯,不客气。”
见他们那边完事了,乔毅用肩膀撞了汪隼一下。
“我们四个一块去吃个饭吧,我和诗诗做东!”
对这种事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汪隼觉得应该自己来请客,毕竟他之后还要拜托萧诗诗照拂林琳呢!
“这怎么好呢,这顿饭还是我来请吧!”
“哎,这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卯劲吃,哪怕我的薪水顶不住,还有诗诗呢,她可是个真正的小富婆!嘿嘿~”
“咦~”
看到乔毅这副“吃软饭”还义正词严、毫不羞耻、得意洋洋的样子,汪隼除了调侃地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你的!”
“嗯,想来应该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了!”
听到这种话,一直笑着的汪隼真是感觉背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怎么感觉你这家伙好像变得恶心起来了?”
乔毅做出一副“下一秒就要吐血”的样子。
“你还有脸说我?”
“我怎么了?”
见汪隼似乎真的没明白,乔毅叹了口气,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追逐。
“算了,不提这个,还是出去吃饭吧,我和诗诗请客,就这么定了!”
心里还奇怪着乔毅突然放弃了,但他又将话题拉回到之前的事情上,汪隼就只能跟着将这一茬放下。
“好吧,这次你们请,下次就是我请你们吃啦!”
“行行行,就这样说定了!”
两人已经说好了,再去和林琳、萧诗诗说就基本上成了走个过程,没有意外情况的话,那两人基本上不可能提出反对意见。
还算是愉快地吃完晚饭后,乔毅和萧诗诗送汪隼、林琳回去,临走时乔毅多跟汪隼叮嘱了一句。
“你决定的事情要跟林琳说清楚,懂吗?”
“嗯?”
这话有点没头没尾唉,汪隼听的不由一愣,这什么意思啊?
他还没来得及确认乔毅这是在表达什么,他应该把什么事情说出来,乔毅那边就当他已经理解,手上用力把他往前推,和他拉开距离。
“好了,就这样了,我们先走了!”
“我……”
汪隼是真的无奈了,也只能放弃询问。
和乔毅一块走着,搂着他胳膊的萧诗诗看着他的侧脸,问了句。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那么神神秘秘的?”
瞥了一眼萧诗诗,乔毅眼中闪过笑意。
“说了一点非常重要的事情!”
见乔毅竟然开始卖关子,萧诗诗柳眉一挑,目光中传达出不悦。
“你到底说不说?”
见萧诗诗执意想知道,乔毅有点无奈。
“嗯,这是男人之间的问题,你们女人……唔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萧诗诗的手已经摸到他的腰上,很用力地掐了一下,让乔毅顿时惨叫连连。
“啊啊……我错了……啊,老婆,我错了我错了……”
“非要我动手。”
对乔毅这种“你不动用暴力,我就不合作”的做法,萧诗诗也是有点无语的,难道说自己的男人有受虐的倾向吗?抖m?
摸着自己被萧诗诗掐过的地方,乔毅欲哭无泪,对于萧诗诗这方面的技术,他就差没直接跪地了。
“嗯……”
——抱歉了,汪隼,我的兄弟!
心里如此大声的呐喊着,乔毅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汪隼“出卖”了!
“我跟他说的是林琳的事!”
萧诗诗并不理解,毕竟她不知道汪隼和林琳之间的一切。
“林琳的事?林琳什么事啊?”
“嗯……你觉得阿隼和林琳是什么关系呢?”
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乔毅这样问着。
“关系吗?他们不是同居了吗?应该是恋人的关系吧!”
正对乔毅准备纠正未婚妻这种不正确的判断时,萧诗诗又继续往下说,脸上多了些猜测的味道。
“说是这样说,但我感觉他们的关系又非常微妙,并不是像单纯的恋人关系,甚至是有点朋友都算不上的感觉,他们之间并没有相处的默契!”
听到这话的乔毅不由佩服起未婚妻那女人的直觉,她在这一点上的感知完全正确,甚至是说精准到了令人感觉可怕的地步。
“他们并不是恋人的关系,也不是朋友的关系,我问过阿隼,他说自己把林琳当妹妹看待,会照顾林琳直到她结婚,能够离开他生活为止!”
乔毅还在往前走,但萧诗诗那边已经停下脚步,连着把乔毅也跟拉停。
“怎么了?”
萧诗诗的表情已经彻底变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把林琳当妹妹?你是认真的吗?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还身体不便的未成年女生一块生活,还当妹妹,怎么可以这样?”
说着,萧诗诗已经准备转身回去找汪隼和林琳,从现在开始,她不再允许那两个人住在一块。
“喂,诗诗!唉,老婆,亲爱的,你听我说啊!”
乔毅赶紧拉住萧诗诗,不让她往回走。
转过来,萧诗诗瞪着乔毅。
“希望你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你为什么能容许这种不正常的事情!”
看着那对几乎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乔毅也是一阵慌,一旦萧诗诗认真起来,乔毅都是怕她的,太厉害了。
“嗯。这件事很复杂,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
“解释不了是吧?那我自己去问汪隼,我还真是好奇他为什么能做出这么不正常的事情!”
虽然这样说着,但萧诗诗并没有要转身走,只不过是语言上给予乔毅压力而已。
“好好好……诗诗,诗诗,你稍微冷静一下!在这件事上,阿隼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他是我哥们,是我兄弟,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如果真要逼他去做那些绝对不会被允许的事情,他都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做,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一个人!”
萧诗诗冷静了一些,问。
“然后呢?”
“然后,这件事我问过林琳,我也觉得她和阿隼在一块生活不好,我提出可以请人照顾她,不用她花一分钱,但她还是这样坚持着,拒绝了我的建议。她和阿隼待在一块,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必须的!就是这样!”
“这到底……算什么嘛!”
萧诗诗并没有理解,就像乔毅自己也不是很理解,但她还是放弃了回去找汪隼和林琳的打算。
乔毅信任汪隼,她信任乔毅,自然也要信任汪隼。
(41)
在我从浴室出来之后,林琳没有休息,而是在床上坐着,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察觉到我出来了,她的目光就移过来,看着我。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这样盯着我看真是让我感觉挺奇怪的,难道说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没什么,随便看看。”
她这样回答着,马上把目光移到别处去,但这明显不是真话吧!
“呃……好吧。”
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问,所以就干脆不问。
去自己的床上坐着,我同样也不急着睡觉,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我没忍住对林琳问了句。
“和乔毅他们相处还开心吗?”
她马上转头过来看着我,浅浅地笑了一下。
“嗯。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呢!你有一个很棒的朋友!”
“哈哈~是啊!”
听到林琳如此赞赏乔毅和萧诗诗,我心里非常高兴,确实,能交到乔毅这样的好朋友可以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人生不过百年,又能遇到几个良人?
知己,有一足矣!
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我除了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可能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问出这件事也说不定!
总感觉气氛非常怪异,这是两个人相处时的正常表现吗?还是说是因为我和林琳才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是很懂。
“好吧!早点休息吧!”
又是这种没办法才说出的话,我心里叹了口气,马上躺下去不动,可林琳那边似乎还不准备睡,依旧是坐在那里。
——还不想休息吗?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有光亮在我脑海中闪过。
“对了……”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跟她说。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立即爬起来,她那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看着我,在等着我的说明。
“我明天就要去黑河市了,在那边可能要待一阵子,从明天开始,诗诗会来照顾你,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和需求的话,跟她说就可以了。也不用太觉得欠了他们人情不好,这东西以后慢慢还就行,还有的是时间。”
——应该就是这样啦!
我应该已经把该说的东西都说了,就对她问一句。
“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琳还是沉默,低着头,但对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问题,而她这副寂寞、失望的样子让我心里也挺不舒服。
“真的很对不起,要让你一个人看家,但这件事没办法,我必须去那边,不然的话……”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因为感觉很对不起她,于是就脑子想到什么就把什么说出来,索性是没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一切都还能接受。
“不用道歉。”
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把头抬起来,正看着我。
“你不用道歉的,这些事情我都能理解,要去的话你就去吧,不用在意我的!”
“我……”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或许应该说一声谢谢?
可能我这个人是真的嘴笨,脑子也笨。
不,不是可能,是真的笨!
“好了,早点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吗?晚安。”
抢走了我的台词的她如此说着,已经躺下去。
干坐了一会儿,也实在没什么意思,我伸手去把灯关了,也躺下去,但也只是重复昨天的剧本,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去黑河市,会顺利吗?
本来是在想着这个问题,但不知为何乔毅之前跟我说的话又蹦到我的脑子里。
——你决定的事情要跟林琳说清楚,懂吗?
这话在指什么?我不懂啊!
我很懵,细细一想,好像他能指向的事情只有两件,其一是我要去黑河市,其二是我把林琳当妹妹。
在这两者之间摇摆着,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乔毅所指的是后者,所以,我应该把这件事现在跟她说吗?
——应该要说吧!
——说出来会好一点吧,最好的状态就是我以后可以叫她妹妹,她叫我哥哥,最差的状态……
本来是想跟往常一样说服自己,就在心里找各种各样推动自己前进的理由,却没曾想不仅没有给引擎里加满汽油,还让我胃痛了起来。
——我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我自己都很懵,翻了个身。
“那个,你还没睡着吗?”
林琳突然开口说话了。
“嗯?嗯!没睡着。”
我往她那边看过去,就见她躺在那里,跟我刚才一样,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噢~”
我心里其实很迷茫的,完全猜不到她准备跟我说些什么。
“你以后,就,叫我……”
她说的很慢,稍微有点纠结,这就让我在她说完之前知道了她到底要说什么内容。
——是称呼上的事吧!也觉得一直叫我“那个”不太好?
“叫我琳……琳……就叫这个!”
——琳琳吗?也好。
我有点意外她的决定,但我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在意外些什么东西。
“嗯!我知道了。”
“然后,我叫你,阿隼!”
“啊……呃~”
说真的,当我听到她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并不好,很奇怪有没有,只有乔毅才会这样叫我,这还是大学的时候样成的习惯,而现在她也这样叫我就会让我不受控制地把她和乔毅联系起来,然后感觉非常违和。
我的犹豫在声音里就不小心透露出去,而她也察觉到了。
“这个,不行吗?”
“嗯……呃……”
我该怎么说呢?
也不是不行吧,虽然会让我感觉有点违和,但好像我也想不到比更好的来替代,那就只能接受了!
其实吧,我觉得她叫我哥更好,但她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意识和打算,要让我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难为情了?
好吧,只是想象我开口说出那种话的样子,我就已经感觉羞愧到无地自容!
“不是不行……就叫这个了!”
“好!”
她答应了一声,也许是错觉,我觉得她好像挺高兴的。
——闭上眼睛吧!
虽然睡不着,但闭上眼睛整理思绪比睁着眼睛效率更高,我当然要选择这样做,只是我这边才闭上眼睛,她那边又说话了。
“阿隼!”
“嗯?”
我匆忙睁眼,不太明白什么情况。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呃……噢。”
她果然挺高兴的呢!
不到一分钟,又来了。
“阿隼!”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42)
像往常一样在很多根针扎似的头痛中,汪隼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林琳那边似乎已经接受了,依旧沉沉睡着,为了不吵醒她,汪隼的动作就变得轻柔许多,慢慢从床上下去,轻手轻脚地走去浴室洗漱。
出来之后见林琳还没醒,他就出去买两人的早餐,结果一打开门就看到萧诗诗已经过来了。
“早啊!”
讲真,汪隼真的有些意外,但这之后就是感动。
——她是因为担心林琳一个人不方便才会这么早就过来的吧!
“早。”
萧诗诗冲汪隼点了下头,视线就往汪隼背后的屋里看。
“琳琳还没起吗?”
汪隼点头,也往屋里瞥了一眼。
“嗯,还在睡呢!我准备去买早餐……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去吧,我进去等琳琳醒!”
“好。”
汪隼这就给萧诗诗让路,等她进去把门关上,汪隼这才放心地去买早餐。
进来之后,萧诗诗先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松了口气,找地方坐下来。
她并不是无法给予汪隼信任,只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句“我相信他”就可以结束的,必须要亲眼看到才能确认。
过了个十几分钟,买好早餐的汪隼回来,但林琳还是没醒,或许昨天玩累了。
并没有在这里等林琳醒过来的必要,把早餐放下的汪隼去拿去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的包,准备去黑河市了。
——我就先走了!
汪隼对萧诗诗打了个手势,表示这样的意思,萧诗诗有些惊讶汪隼这么着急,就跟着他一块去了外面。
“你这就去吗?”
“是啊。”
汪隼点了点头,目光往屋里看了一眼。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事干,早点去可能就能早些回来。”
“说得也是呢!”
也看着屋里,萧诗诗就只能苦笑着对汪隼的话表示赞同。
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汪隼看着萧诗诗,一脸凝重地说。
“嫂子,林琳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了!”
“唉~”
乔毅是比汪隼要大一些的,汪隼叫萧诗诗嫂子也是应该的,但汪隼一直也没有这样叫过,所以这会儿从汪隼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萧诗诗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他真的是非常认真地在拜托我这件事呢!
在这一刻,她多少能体会乔毅为什么能那么信任汪隼,因为汪隼确确实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了!”
笑着对汪隼举起拳头,萧诗诗以一个非常有力量感的姿势作出承诺。
汪隼也笑了。
“谢谢!”
然后,汪隼走了,去火车站,准备赶往黑河市。
萧诗诗回到屋里就发现林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在床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琳妹妹,你醒了!”
听到萧诗诗的声音,林琳抬起头看着她,问。
“萧姐姐,他走了吗?”
萧诗诗心里不由叹一声,她多少看出来了,林琳可能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故意没有睁开眼睛而已。
“嗯,已经去火车站啦!”
“是吗?”
听到说汪隼已经走了,林琳像是松了口气,身体又倒下去躺着,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地,就不要再多思考什么了。
看着正仰躺着,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不动的林琳,萧诗诗问了句。
“你要起来吗?他刚才买了早餐回来,还在桌上放着。”
听到这话,林琳马上回神往桌子那边看过去,果然看到那里放着两个袋子,一个装着包子,一个装着一杯豆浆。
“我起来!”
另一边,汪隼已经到来火车站。
早上的火车站就没有了平时的拥挤和喧闹,似乎一切都还在沉睡中未曾醒来,有点安静过头了。
快速掠过这些并不需要给予太多关注的东西,汪隼去买了去黑河市的票,但时间并不好,十一点多才出发,有点无奈自己是不是来早了点,汪隼就只能在车站里等着。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到火车站的人越来越多,原先的安静被说话声、脚步声惊碎,汪隼不由皱了下眉头。
目光看着来往的人流,感觉有些无聊的他决定去找点东西来看,去了出售零食饮料的地方,汪隼看到了被摆在前面的一个熟悉的东西——《新世界》。
“这是最新的一刊吗?”
口中如此喃喃着,汪隼付钱把自己手上拿着的这本买下来,还买了瓶水。
他们之前在永高乡确实有把原稿截下来,但那时候并没有时间去阅读,汪隼就也不太清楚最新篇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有了看的价值。
略过其他无用的信息,汪隼直接跳到属于《罪》的版面,果然看到了最新的章节,而且这回的字数也让人意外的多。
《白花恋诗》最新篇章……
通读下来,汪隼的心情就是第一次阅读这篇文章一样,变得焦躁、变得不安起来,因为对方在书中进行的描写过于深刻、过于真实,这足以给他带来恐怖感。
缓缓将杂志合上,汪隼抿着嘴,视线凝视着正前方。
——你之后的文章也会是像这个样子的吧!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呢?我真的很好奇!
——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亲口问问你!
……
因为耳边的噪音而将注意力拉回来,汪隼把杂志放下,伸手把手机掏出来看看时间,而跟着手机一块被带出来的还有那枚硬币,它掉到地上,往前滚出去。
没有多余的思考,汪隼马上往硬币那追过去,就看到硬币一路往前滚,直到撞到一双黑色的皮鞋上才停下来,而皮鞋的主人也为此停下脚步,伸手去把这枚硬币捡起来。
“这是你掉的吧!”
当捡起硬币的人缓缓直起身体,汪隼看着他的脸,竟一时愣在原地。
对方也准备把硬币还给汪隼,手都已经朝汪隼伸过去,但在看到汪隼的长相时,这个人的动作也僵住了,手就这样朝前伸着,两人就像是在这一刻被定格在一张照片里!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心情就各不相同。
(43)
捡个硬币都能遇到预料之外的人,我也是稍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才好了。
“吕先知先生,没想到又见面了!”
没错,我竟然在这里又碰到了吕先知,事情的发展还真是让人不得不说一声奇妙呢!
“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把硬币递到我手上,吕先知显得很疑惑,但我其实比他更疑惑。
现在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似乎有一个星期了,他竟然还能记得我这个萍水相逢、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而且还是在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的前提下!
有趣,真的有趣。
“因为你当时掉了一张名片,被我捡到了!”
说话的时候,我们差不多是站在路中间,注意到我们明显是挡了路,我冲吕先知打了个手势。
“有时间聊聊吗?”
他把手抬起来,正要看看自己的手表。
“我在十一点钟要去黑河市,如果还有时间多的话……”
——巧了,真是太巧了!
“现在才十点出头,还有很多时间!”
我将时间告诉他,他疑惑地瞥了我一眼,还是看了看表,时间当然如我所说,因为哪怕是在看杂志的时候,我都会不时关注一下时间以免错过我那趟车。
“还真是啊,那就聊聊吧!”
把他手放下去,接受了我的提议,跟我一块往一边去。
“吕先生,你是去黑河市哪呢?是公事还是私事?”
我这样对他问时,他看了我一眼,我并没有在他眼中捕捉到具有某些意味的色彩。
“我去黑河镇,既为公事,也有私事!”
“噢~”
他要和我去一个地方,还都是十一点的车,这只能说明他和我是同一趟车。
“真是太巧了,我也要去黑河镇,看样子还和你是一趟车!”
“哎?”
他也显得非常意外,这种事情听起来确实非常匪夷所思,但又确确实实地在我们眼前发生了,让人不得不唏嘘太过奇妙。
“真是巧啊!对了,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噢,不好意思!”
我突然发现自己真是太疏忽了。
“我叫汪隼。”
“汪先生是吗……”
他目光落到我手上拿着的杂志,有些诧异地问着。
“这个该不会是我那天给你的吧?”
发现他真是想太多,我笑着摇头否定了。
“这是我刚才买的,最新一刊。”
“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我不清楚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在这里试探他一下。
“有吧,《罪》最新连载的篇章就还挺有意思的!”
“那个啊……我倒是还没看。”
他这样回答我,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得非常自然,这让我心里不由产生疑惑感。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我需要一个好的时机和话题将我想知道的东西问出来。
“对了,上次听你说你是《晨光报》的记者,我就去稍微关注了一下,那个‘长安予熙’是你在博客上的账号吧!”
“对,是我的。”
见他上套了,我心里不由笑笑,继续往下说。
“我读了你博客上的几篇文章,感觉非常有意思!”
“是吗,还是真是荣幸呢!”
有些别扭的客套,他嘴里如此说着。
“我比较好奇,吕先生你写这些文章的初衷是什么呢?你觉得你这些文章发出来之后,有起到作用吗?”
吕先知看着我,眯了下眼睛,表达出的情绪并不是那么自然。
“用当然是没用的,单凭我手中的笔可是不可能改变国人的!”
“哎?”
不得不说,他这个回答是不是诚实过头了?我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写呢?”
“嗯……”
他沉思片刻,回答。
“应该说在发泄吧!发泄心中的不满,对于现实存在的问题无力解决的话,总要找个地方将自己多余的精力倾泻出来!”
“这倒也是呢!”
我嘴上应和着他,心里就相当无语,他的回答真是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这就让我后续准备用来推进问题的话全部白费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呢?”
“嗯?”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我侃侃而谈。
“你觉得,现在这个世界符合你心中的寄望吗?”
他看着我,一脸认真地在询问这个问题,我就只能尴尬地抬手挠着脸,说真的,我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没有余力思考这种问题。
“或许并不符合吧!”
应付式地回答这个问题之后,我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直接说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后面肯定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那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地方不符合你的寄望呢?是不够规范,还是不够严厉,还是说过于畸形?”
我也是人傻了,这都是哪跟哪呀?
懵归懵,无语归无语,我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然我们之间的对话就无法维系下去了。
“确实不够规范,也不够严厉,而且,也不够温柔!”
这是我真实的感受,他却笑了,虽然并不是在表达一种不好的情绪,但这笑脸还是让我看得挺不舒服的,就像自己被愚弄了一样。
“可能汪先生你是个温柔的人吧!”
“哎?”
何出此言啊?
他解释着。
“据说温柔的人都会期待着世界一天比一天温柔!”
“嗯……”
我还没有发表意见,他后面又说出把我雷了个半死的话。
“可惜的是,那些温柔的人一直都在被这个世界伤害着,直至遍体鳞伤的死去!”
——我……你这是在咒我死吗?
“这个世界并不适合温柔的人生存啊!”
感叹了这句,他这才意识到之前说的话并不好,就对我抱歉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话没有任何想诅咒你的意思!”
讲真,哪怕他现在解释了,我还是很不舒服。
“吕先生,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吗?”
“当然不是啦,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当他用那一副极度诧异的表情面对着我,我顿时有了点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的感觉。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