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星雨(9)
面对这个某种程度上显得过于尖锐的提问,老师并没有回避,直接给他的想法,这也是老师的习惯和风格,在学术上,他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顾忌。
“你想知道的应该是我们要如何对待那些在道德上存在缺陷的人,对吧!”
被老师如此问,女生点头予以肯定。
老师就继续说:“我们前面讲过,道德和法律本质上是一样的,我们甚至可以说,违背法律的人需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违背道德的人,同样需要受到制裁。”
“只不过,当前的社会条件并不允许我们施行这一点,因而我们只能通过其他辅助性的手段对那些无德之人进行惩戒,即便这样的惩戒几乎不存在力度,但存在总是优于不存在的!”
“在当前国家经济飞速发展的特殊时期,国民道德水平的提升被经济甩下一大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是国家进行素质教育已有一段时日,对整体国民素质的提升却也看不见显著性的效果,毕竟提升道德水平最主要的方式还是教育,而教育本身又有着极为漫长的周期。”
“你可以想想,将一个人从孩童培养至站在社会主舞台上的成年人,最少要花上二十年,而这二十年也未必能把一个人培养成一个有着在社会平均道德水平之上的道德的社会人,这就牵扯到之后的再教育,而对于那些无法进行素质教育的老年人,我们所能采取的方式就只剩下说服,但能唯一落实这项工作的社区又能将这一步做到哪呢?”
原先是看着女生在说,这会儿老师又将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接着说:“提升民族的素质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需要数代人,乃至数十代人的不懈努力,你们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当你们进入社会,成为社会中的主力军的一员时,我希望你们记住自己是肩负着振兴国家和民族重任的,你们就代表了这个国家、民族当前思想道德修养水平。”
“如果你们这一代在道德上全跨了,那你们的下一代或许只会变得更加糟糕,带来的结果便会是这个国家和民族在道德上的长期缺失,而这一切又会作用到经济发展上。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越是经济困难,人民的素质就只会越低下,如此恶性循环!”
自己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老师对那个女生打了个手势,女生就赶紧坐下来。
“还有其他同学有问题吗?”
这本来是随口问的一句,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引出来另一个问题。
“真的就没有一蹴而就的办法吗?”
当这个声音发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往四周看,包括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说了这话,但因为前面在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话,那声音出来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等我意识到,声音就不再出现,只有仿佛能绕梁三日的余韵残留在空气中。
教室里过于安静,搜寻无果的众人只能将目光投向老师,看他准备怎么说。
老师还是开口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这些办法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就像商鞅理秦、诸葛治蜀,用重典,将道德标准直接提升到法律化的水平,当然可以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但现在追求的是一种人道、和平的转变方式,就只能依靠岁月去洗涤掉那些混在人们群体中的杂质!”
“现在,没问题了吧!”
现在终于没人出声,老师就继续讲课,论法的精神。
我也继续听着。
“法律的要务之一在于实践,只有在实践中不断检验和修正当前的法律条文,我们才能制定出更加符合社会发展要求的规则框架!”
“今天,有一个我意料之外的人到了我们课上,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请他上来给大家讲讲关于法律实践的实例!”
哎???
听到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时,我不由懵了,心想着:应该不是在说我吧,可能还有其他领导在这课上!
然后,正微笑着看着我这边的老师无情打破了我的妄想,老师还真是在说我。
在同学们疑惑的掌声中,老师补充一句:“他是你们的学长,我们北青12的毕业生,现在立海的机关工作,他叫汪隼!”
完啦!
这都已经指名道姓了,我除了硬着头皮站起来,还能怎么办?
在我起身的时候,周围人都用异常惊异的眼神看着我,多半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会悄无声息地坐在他们边上吧,除了就坐我边上的那位,他可是看着我进来的。
“来,汪隼,你上来给你们的学弟学妹讲几句!”
这话听我的欲哭无泪,快步走到讲台上,我低声对老师说:“老师,您这样玩我,不好吧!”
只见老师不在意地笑着,还伸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可是学长,给你的学弟学妹们分享些人生经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你就别推辞了!”
我真是要哭了……
老师主动把讲台让给我,自己到下面找个位置坐下,而被独留在台上的我看着下面这一片人头,心简直都快跳到嗓子眼!
我不喜欢交际,同样也不善于交际,在学校的时候,在各种会议上发言的次数就是零,入职后也不例外,现在让我面对这么多人打打官腔,我心里真的虚。
不过,老师那边投过来的鼓励的目光让我心里稍微提了提气,我怎么说也入职这么久了,不能在这种地方给老师丢脸!
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下面这些不乏用好奇目光看着我的学弟学妹们,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是你们12行为心理的学长,我叫汪隼!”
并没有人授意,但他们却异口同声地对我喊道。
“学长好!”
这让我心里又稍微有些感动。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心里告诉自己寒暄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我嘴上却在不停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让自己在说完之后都不由一阵阵无语。
“说真的,被老师叫上来还真是突然,没什么准备,而我这个人也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等下说的不太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我一说完,下面立时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坐在一边的老师也在微笑,虽然不清楚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还没有不满意的迹象。
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蓝冰星雨(10)
“说实话,我对当年的案子也不是太了解,或许是调查的本身就不顺利,总感觉到头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而这句话是我在那个标记的边上看到的,一直记着。”
当季检察长给出这样的说法时,傅机和久石生多少都是有点难受的,他们来又不是为了听这样一句话就完了,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而季检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们如果真的想搞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可以去上京找我的关门弟子,你们就说是我让你们来的,我想他会给你们帮这个忙的!”
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傅机和久石生从季星云家离开。
车上,换成久石生驾驶,边打着方向盘,久石生瞥了傅机一眼,说:“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傅机吸了口气,回答:“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就去上京找左明忠!”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往下走,久石生对傅机的回答并不惊讶,只是这时间选得让他不由皱了下眉头。
“要我跟你一块去吗?”
傅机:“你时间上能安排得过来?”
久石生笑了笑,“时间总是挤出来的嘛!如果真要去,其他事情完全可以先放一下!”
想到自己一个人去或许会遇到某些不好处理的事情,傅机同意让久石生一块去。
“行,那我先回立海一趟,等我把事情安排完了,我就过来这边找你!”
“好。”
两人这就说好了,傅机这边火速赶回立海市,在将大小事务做出一定安排后,他又来到尚昌市这边,久石生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就一块乘火车去上京。
来到这边,傅机和久石生不是太麻烦地就见到了左明忠。
“傅机队长和久石生检察长,我已经知道了老师的意思,他老人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们拿到,但这之前我有些事情必须跟你们说清楚。”
清楚左明忠心里在想什么,傅机和久石生并不介意。
“你说。”
左明忠:“当年那件案子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复杂,你们之后就会明白,正因如此,我希望你们可以回避这个案子,不要正面奔着它去,能理解吗?”
左明忠这是在玩文字游戏了,在这行里摸爬滚打多年的傅机和久石生当然是第一时间听懂了。
这案子关系很复杂,现在都还有人在盯着,如果傅机和久石生盲目地奔着这案子杀进去,且不说能不能查到什么,最怕的是打乱了上头某些隐秘的部署,进而带来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那就太致命了!
不过,不能直接奔着案子去,那通过其他案子入手,旁敲侧击地参与进去,这就让人抓不着可以攻讦的点啦!
这就是左明忠的意思。
“这个你放心,我们有分寸!”
见傅机和久石生这么好说话,左明忠心里也稍微轻松一些,说真的,如果不是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师开了口,哪怕是傅机和久石生跪在他门口,他都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给他们提供哪怕一丝丝的协助。
“好!那就这样说定啦!”
说到这里,左明忠看了下表,然后说:“明天,就明天这个点,你们来这找我,那时候我有个会议,我的秘书会安排你们在我的办公室等我,会议要开一个半小时,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对视一眼的傅机和久石生都笑了,这个左明忠做事真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明白了!”
“好,那就请你们明天准时来!务必准时来!”
“好的。”
就这样,傅机和久石生从左明忠这边离开,回到他们先前租住的酒店。
在酒店餐厅里解决掉晚餐后,傅机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用手机看新闻,端着一杯茶喝着的久石生看了傅机一眼,视线缓缓回到茶杯里,灯光下,淡淡的绿色中怪异地漂浮着一枚茶叶。
一不小心,久石生就看着这枚茶叶出了神,然后茶水面上突然出现了诡异的波纹,这让久石生惊得手一抖,杯子立时从手中滑落,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成碎片。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傅机放下手机往久石生那边看一眼,就见久石生呆呆地坐着,右手还保持着端茶杯的姿势,还在微微颤抖。
“嘶!怎么了?”
莫名地在脸上出现些许慌张感,久石生看着傅机,问:“你说,明天会顺利吗?”
在久石生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傅机莫名感觉背上出现一股寒意,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刚从他脊梁上爬过去。
眯着眼睛,傅机死死盯着久石生。
“你想说什么?”
久石生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就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傅机的心情比较复杂。
“那现在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纠结了一会儿,久石生说:“我觉得我们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明天我去找左明忠,你去找朝阳道拜访下李瀚升书记,怎么样?”
凝视着久石生,傅机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说:“为什么不是我去见左明忠,而你去找李瀚升书记?”
久石生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复杂。
“行,我去找老书记,你一个人去见左明忠,怎么样?”
他这样子倒是把傅机逗笑了,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下,傅机笑着说:“开玩笑的,别人我不说,你我还信不过吗?你去见左明忠吧,我去找老书记,看能不能说服他!”
久石生:“好,那就这样安排啦!”
傅机:“好。”
可以说重新做了份计划,久石生去找来铲子把自己摔碎的杯子处理掉,随后两个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或许是感知到什么,也可能是被久石生的话搞得神经兮兮的,傅机不太能睡着,就睁着眼睛看酒店的天花板。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疲惫终于是降下,他的眼睛也缓缓闭上,终于睡过去。
蓝冰星雨(11)
“老师让我上来讲**律的实践问题,我其实不太愿意班门弄斧的,但老师都这样要求了,我就给大家讲讲我不久之前参与侦办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吧!”
见我这边成功吊起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正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我就继续往下说。
“因为一些东西不方便透露,犯人的名字我会用甲乙丙丁来代替。”
“甲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做着平凡的工作,过着平凡的日子,或许他这一生就应该这样平凡地过下去,但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他失踪了!”
“以常规的逻辑进行思考,一个每天过着无比规律生活的人,照常理来说都不太可能闹出失踪这档子事,在这发生时,我们自然而然地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打算做出改变。”
“这样的思维方式并没有问题,但事实是他并没有做出改变,只是被人杀了,案发第一现场就是他自己的家,而他的尸体被凶手埋在了他所居住小区附近的树林里!”
“确定凶杀案的性质后,我们当即对死者的家进行勘察,但非常遗憾,凶手在行凶后对案发现场进行过清理,将一概痕迹全部抹去,而且确定为凶杀案的时间和死者的死亡时间之间又有着一定的距离,这也加剧了痕迹的消磨。”
“现场无法获得线索,我们只能将目光放在确定的第一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上,将时间轴拉回到凶杀案发生的对应时间,一般而言都能在监控中找到一些比较可疑的人或事,但现实比想象中的更加严峻,凶手明显有备而来,监控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有,那东西也不足以成为有指向性的证据!”
“这种事在刑侦过程中倒也不是很少见,毕竟没有监控的地方也是相当多的,从死者的尸体上,我们得到了不少线索,诸如凶手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身后勒死,凶手比死者要矮小,有可能是个女性之类,还有就是死者家里并没有损失财物,可见凶手就是冲着人来的,于是我们将目光放在了对死者人际关系的调查上。”
“在大致调查一圈后,我们逐一排除了原先被可能有作案嫌疑的人,进而得到一个结论,并没有人有这样做的条件,于是将案件推到了一个更加麻烦的情况,有可能是买凶杀人,也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随机杀人。”
“有同学可能会疑惑,都说了是随机杀人,还为什么要说有预谋,这很简单,杀人的目标是随机选择的,但做案的方式、手法都是事先设计好的,这种情况都发生在一些存在心理扭曲、变态的凶手身上,这些人犯罪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在我们的调查陷入困境的时候,又有一起凶杀案发生,乙被发现被人杀死,尸体被埋在雪里,尸检得到了两起案件的手法完全一致的结果,这两起案子自然要被并案处理,而在我们的调查中,这两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也就是说几乎不存在和这两人同时存在仇恨的主体,这种情况也几乎坐实了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随机杀人的推测!”
说到这里,我卖了个关子,对他们问。
“你们知道这种没有多少线索,凶手还是随机选择目标的杀人案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吗?”
被我问了,这些学生愣了一下,然后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也就半分钟的样子,有个男生在下面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是影响极其恶劣的连环杀人案,那肯定是要集中力量进行侦破吧,最好不能让杀人事件再度发生!”
我肯定了这个男生的说法。
“这个想法是对的!一般而言,遇到大案的时候,上面会组织成立专案组,短时间里集中力量对案件进行侦破,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凶手抓捕归案,但如果案件的进展极度不顺,根本找不到能下手的线索,这案件就只能先搁置,等以后发现了能往下调查的线索再重启,要知道,国家的警力资源可是非常有限的。”
“对这两起案件的调查受阻,我们还在坚持着,筛选各种信息,希望能在其中发现蛛丝马迹,而不断流逝的时间为我们送来了第三起凶杀案,又是一模一样的手法,对方还是什么都没留下,让我们扑了空!”
“不过,一句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哪怕凶手真的是个变态杀人狂,她随机杀人的目标也是会有选择的,即便是偶然对某人不满,又或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磨擦,乃至单纯就是看不顺眼,这都是选择的理由,更何况后面的结果也证明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所以我们一直奉行一句话,在凶杀案中没有偶然存在。”
“话说回来,在整合这三名死者的信息时,我们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共同点,这三名死者都有在使用一个网络论坛。”
当我说出这话时,我明显注意到下面的那些人眼中浮现出相当多的意外感。
“你们感觉很意外?”
他们一起点头。
我笑着说:“别说你们了,我当时发现这一点,也感觉意外。”
再往下说,我的笑容就消失了,还能回忆起那些死者死时的惨状,我还没冷血到说起他们还能嬉皮笑脸的。
“不过,即便是发现了这一点,我们的调查还是没能取得突破性地进展,而被凶手杀掉的人数还在一天天地增加,直到这起案件被侦破,足足死了八个人!”
“在后续的调查中,我发现了一件事,这些死者身上的共同点放大了,他们不止是使用同一个论坛,他们还在同一篇帖子上留过言,但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在这篇帖子上的留言是极其负面的,甚至是造成了一个和你们同龄的女生自杀,这个女生我们称之为丙,你们能想象那种情况吧?”
和老师他们那一代不同,我和这些学弟学妹们可以说生活在更信息的时代,手机将互联网彻底拉入我们的生活之中,让我们离不开它,而作为这个时代的接受者,我们享受着这无比的便利时,也无法避免地接受着这个时代特有的“黑暗”。
这是必然的!
蓝冰星雨(12)
天很快就亮了,在约定时间到来前,傅机和久石生一直待在酒店里,等时间快到了,两人一块出去。
“我们可说好了,我去左明忠那,你去找李书记!”
又一次听到久石生跟自己叮嘱这件事,就跟不放心似的,心里感觉挺无奈的傅机不由皱起眉头。
“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啦!”
见傅机皱着眉头的样子,久石生也知道自己说的次数太多,于是只能换个话题,说:“如果我那边顺利,我会去李书记那找你,如果我没能去,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留下这句话,久石生转头走了,傅机也准备从另一侧往李瀚升李书记那去,但往前走了几步后,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停下来,转头看着久石生。
不知道为什么,目送那道身影远去,傅机心里隐隐有了种酸涩感,好像是要送好友去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傅机感觉不太好,似乎从他们到上京来开始,萦绕在他和久石生周围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头,说不出的奇怪。
“错觉吧!这可是上京,能发生什么……”
如此念叨着,傅机将这种怪异的感觉扫去,去朝阳道找李书记。
来到朝阳道的一栋单元住宅前,傅机按响门铃,很快,门上的喇叭里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问:“请问您是哪位?有事吗?”
从这声音,傅机就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应该是李书记的儿媳妇,彭旋。
傅机当即回答:“我叫傅机,是来找李书记的!”
“哦。”
彭旋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说出让傅机有些意外的话,“找李书记,请去他单位找吧!不好意思啦!”
一说完,彭旋就把通话关掉了,这让站在这的傅机一瞬间凌乱了。
什么情况?李书记是不在家吗?怎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啊!
无奈了,傅机只能再度按响门铃,而彭旋的声音也很快再从喇叭里传出来。
“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傅机赶紧说:“我是来找李书记的!”
彭旋:“我知道,所以请你去李书记的单位找他!”
“李书记现在是在单位吗?”
“这……”
彭旋愣了一下,没接上话,傅机这就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赶紧说:“麻烦你跟李书记说一声,说我叫傅机,来找他有事,这样李书记就愿意见我了!”
里头的彭旋是能通过门口的摄像头看到傅机,见他这样说,她不由迟疑了,随即答道:“请等一下,我去问问!”
说完,傅机就听到小跑着的脚步声从喇叭里传出来,看这样子她是去找李书记去了,这让傅机不由松了口气,要是真进不了李书记的家门,那该有多尴尬!
也就一两分钟的事,两道脚步声出现,跟着,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灰白色头发,戴着眼镜,穿一身便装,看着温和但又隐隐能让人感受到威严的老人出现在傅机面前,这就是李书记了,而他身侧站着一个少妇,她就是彭旋。
“老领导,好久不见了!”
“还真是你啊,小傅!”
见来人真是傅机,李瀚升也有些意外,而意外里还有些惊喜。
笑着,傅机说:“老领导,当然是我了,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傅机啊!”
手在傅机的肩上拍了拍,李瀚升让他赶紧进来,然后对彭旋说:“小旋,把我收藏的茶叶拿出来,沏壶茶送到书房去!”
“好的,爸!”
因为李瀚升的要求,彭旋就马上去了厨房,走前还对傅机点头致意。
“走走,去我书房聊!”
“好。”
和李瀚升一前一后上楼梯,傅机笑着说:“老领导,现在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你这怎么搞得跟防贼似的?”
李瀚升回头对傅机苦笑了下,说:“你是不知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来我家找我办事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只是人来找我帮忙也就算了,关键是不少都带着东西,塞红包的塞红包,送烟酒的送烟酒,我这不是怕自己犯错误嘛,就干脆在家不见客,有事去单位说,我还不信他们还能胆子大到去单位给我送东西!”
傅机当然知道李瀚升这是玩笑话,相比于说李瀚升这样的老领导**了,他宁愿相信自己会不小心什么时候**掉,李瀚升不过是对那些人不厌其烦罢了。
“老领导,这风气可不是今年才起来的,只是风没吹到您这罢了!”
已经到了二楼的书房门口,手搭在门把手的李瀚升转头看着傅机,脸上稍微有些惊讶,“是这样吗?”
傅机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两人都不由哈哈大笑。
把门打开,李瀚升领着傅机进去,说:“来,你来的也正好,看看我的新作,前半个钟头才做好的!”
“嚯,新鲜出炉,那我可得看看啦!”
傅机知道,李书记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茶,但和一般人不同,李书记不喝名茶,只喝自己老家产的“野茶”,第二个爱好就是书法,同样,和一般人不一样,李书记不爱名家手笔,他爱的是自己书写的过程。
来到书房里,两侧书架上的书并没有好看的,傅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挂在最里面的一幅字吸引住:以德治德心德性德众生,以法治法家法国法天下。
字的内容本身没有什么,但那遒劲的笔法让傅机这种对书法几乎没有任何研究的人看了都有一种磅礴大气的感觉,这就是水平!
撇下傅机,李书记快步往里走,然后站在这幅字的边上,笑着说:“怎么样?”
傅机立即走近再细看了看,然后点头,“大气!”
李瀚升当然清楚傅机不懂书法,但他却能看出傅机此时说的话并非奉承,有什么能比自己的作品被人发自内心地欣赏更令原作者高兴的,于是他笑出了声,傅机也跟或者笑笑。
两人还没笑停,敲门声响起,然后端着茶壶的彭旋进来。
“爸,茶煮好了!”
李瀚升对彭旋点点头,笑着对傅机说:“来尝尝这茶,这都是我收藏的老家野茶叶,风味很不一般的,只是现在的野茶叶越来越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喝不到了!”
说着,从彭旋手中接过茶壶的李瀚升给傅机倒了一杯,而彭旋就自觉出去了,把门带上。
茶也喝完了,字也看了,也该到说正事的时候。
李瀚升对傅机问:“说吧,你这次来我这是干嘛来了?”
傅机对李瀚升笑笑,说:“来上京办事,当然要来老领导这看望一下了!”
李瀚升不由大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每个想找我帮忙的都说是来看老领导的,你们这些家伙就是这么使唤领导的啊!哈哈!有事就直说吧,你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我还不知道你!”
笑着点头,傅机就不藏着掖着了。
蓝冰星雨(13)
我说的话的展开确实有些怪异,这些学弟学妹们表现出来的神情也是如此,但我也无奈,那时候的案子就是这样的!
我继续往下说:“因为这件事非常可疑,我们就去调查了女生丙的情况,她是单亲家庭,父亲死了很多年,丙和母亲相依为命,而丙自杀后,丙的母亲竟然失踪了!说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凶手是谁吧?”
下面的人一阵点头,我倒没有感觉他们很聪明,毕竟我这样的叙事方式真的很明显,这都猜不出来的话才很有问题好吗?
“就像你们想的一样,这些被害人都是被丙的母亲杀掉了,原因就是被害人在论坛上的留言直接伤害到了丙,促使其自杀,而因为法律无法给予这些施暴者以制裁,于是丙的母亲亲自挥起屠刀!”
说到这里,关于案件的叙述我就讲完了,而关于丙其实是因为遭遇了强奸而在网络上被人攻击,以及在寻找丙的母亲过程中我们遇到的种种问题我都选择性地省略了,这也算是给予死者最后的尊重吧。
“在这里,就有今天老师课上的核心内容,即道德和法律的关系,以及它们对人的行为的约束问题。”
“相信大家都会有体会,在网络上,在大家都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会突破平时的状态,变得暴躁、冲动、歇斯底里、不可理喻,他们几乎将虚拟网络当成的宣泄负面情绪的垃圾场,在里面肆意对他人发起攻击,留下不堪入目的话语。”
“而网络世界和我们的现实世界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个放大了很多的集合罢了。为什么在现实中谦和有礼的一个人到了网上就能变得像疯狗一样呢?回头看我刚才讲的案子,就是品质的缺乏和敬畏的丧失。”
“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现实里,我当着你的面骂了你,不管我们认不认识,你都有可能会撸起袖子揍我一顿,但在网络上不一样啊,我就骂你了,我还往你脸上吐痰恶心你呢,你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顺着网线过来揍我?”
当我举这个例子的时候,我看到下面不少同学都笑了,这个例子确实挺好玩的。
“也正是有这种思维的存在,才造就了被害人的行为。觉得网络上没有监管、没有约束,没人知道自己是谁,想干啥就可以干啥,所以没有敬畏,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现实中不敢说的话,在网上都敢说,在现实中不敢干的事,在网络上都敢干,但他们没想到,现实与虚拟的距离并不遥远,真有人可以顺着网线过来找麻烦,所以他们几个人都死了!”
“我在这里想表达的观点不是这些人死有余辜,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剥夺一个人的生命都是不正确的、不应该被允许的,哪怕是通过法律的手段,也只是出于少数人的利益在多数人的利益面前必须做出的让步,这里就涉及到个体自由与集体约束的关系,不过,我们这里不细讲,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向老师请教!”
我在这里算是在给老师挖个坑作为他让我上来讲课的“回报”吧,虽然我也不觉得会有学生真的会就这个问题去向老师请教,但他们做不做我不管,我是肯定要做的!
“我在这里想说明的问题是并不是那些没有法律约束的事情,或者说法律的惩罚力度暂时还达不到的事情就可以随便去做,你们要明白,在法律的约束之外,还有道德的约束存在,当你越过道德这条线去做那些你自己心里都知道不应该做的事情时,我希望你们能想起我今天在这给你们讲的这个案子,如果你们还是做了那些不应该的事,或许你们会和案子中的被害人一样,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好了,我就讲这么多,希望学弟学妹们可以能昂首挺胸做人,坦坦荡荡做事,活出我们北青人的风采!谢谢大家!”
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在结尾的时候,我自己心里都有这样的感觉,但好在我对台下躬身行礼的时候,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不管他们是真心的也好,还是附和也罢,至少我现在的感觉还是非常好的。
这会儿,老师上台来了,我赶紧给老师让位置,老师则是看着我笑骂了一声,“好端端的法学课倒是被你给上成思想品德课了!”
哎?
老师这么一说,我心里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老师是让我上来**律的实践,但我却不自觉地把主题转到“做人应该更有道德”上了,这可真是有点尴尬。
在我尴尬地笑着时,老师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又补了句,“虽然跑题了,但讲的还马马虎虎,算你过关了,下去吧!”
“好的,老师!”
去了老师刚才坐的位置坐下来,我有点懵,什么叫算我过关?
老师这是在给我出考题吗?我真是完全没想到!
索性是过关了,还好还好!
不再理会我,老师看着下面的学弟学妹们,问:“你们觉得你们学长讲得怎么样?”
台下安静了一瞬,就在我心里快要“咯噔”一声时,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乱糟糟的。
我认真分辨了下:
“很真实!”
Yes!
我不由握紧拳头。
“还好吧!”
好!
我更用力地握紧拳头。
“非常好懂,虽然有点莫名其妙。”
呃,我松开了手,感觉心有点痛,果然有人注意到我跑偏了!
“我觉得不行!”
这位同学,能不能请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不行?
“我觉得……”
你倒是说完啊!
在我心情复杂的时候,只见老师抬手将这乱糟糟的声音压下去。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问你们的学长吗?”
“有有有——”
众人七嘴八舌,又变得乱糟糟的,这些人还挺热烈的,我心里还是很高心的。
老师显然不会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一拍板,说:“你们只能问一个问题,说出你们最想问什么,学长回答完就下课。”
片刻的沉默后,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出那个问题!
蓝冰星雨(14)
“那我就直说啦!”
傅机微微偏着头看李瀚升,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虽然他此刻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李瀚升心里并不糊涂,这事肯定不简单,不然傅机早开口了,怎么可能这么扭扭捏捏的。
“直说!”
“好。”
原先提起的一口气放下,傅机又要重新调整情绪,这样子看得李瀚升也是有点想笑,心里开始不明白傅机这到底是准备干嘛。
终于,傅机调整好了,说出让李瀚升表情瞬间凝固的话。
“李书记,我想调查两年前我离开上京之前参与的案子!”
“这不可能!”
没有任何犹豫,李瀚升这样的回答,如果不是知道这是在自己家,他还真有现在站起来就一走了之的想法,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将背对着傅机。
嘶~
当久石生提出来找李瀚升书记的时候,傅机就已经预见到了当前的情况,这位老书记的性子真是比石头还硬!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书记又回头补充了一句,“绝对不可能!”
这让傅机除了苦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继续喝茶吧!
不得不说,李书记这的野茶叶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一开始喝到嘴里的味道确实怪异,但后面却让人有点越喝越想喝的感觉,很上头的。
傅机这边倒是喝上了,但背对着傅机站着的李书记心里有点郁闷,怎么傅机这家伙不说话了,见自己不同意,他难道不打算想想办法求一求吗?
他当然不知道傅机这可不止一条路,这边走不通,傅机不是还能指望着久石生嘛,只要久石生那边没问题,傅机这边行不行都可以。
好一会儿,李瀚升终于站不住了,回头一看傅机竟然在喝茶,就差没跟他开始吹胡子瞪眼。
“你怎么还喝上了?”
“嗯?”
端着茶杯,傅机愣愣地看着李瀚升,一时不明白,他喝口茶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了?”
发现傅机没理解,李瀚升真是恨不得跺脚。
“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哦!”
发现李瀚升在这件事上貌似比自己更加在意,傅机不由心里暗笑,保不准这事还真能有眉目。
“我觉得……”
傅机一开口,李瀚升还以为他明白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就让李瀚升差点被一口气呛到。
“这茶是真的不错!”
“谁问你茶的事了?这茶我心还没数吗?”
李瀚升有点火气上来了,他都开始怀疑傅机这家伙跑过来是不是专门来气他的!
可不是嘛!
想想看,来了就直接说想查两年前的案子,把他气得够呛,关键是说完了之后他就跟失忆了一样,对这件事绝口不提,这是想干嘛?
“嘿嘿!好茶!好茶!”
李瀚升额头不由浮上黑线,他已经有了送客的心。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你刚才说的事情,不是开玩笑的吧!”
平静地和李瀚升对视着,傅机笑而不语,这就让李瀚升的心跟被揪起来一样,难受极了。
“不否认就是承认!我可以这样认为吧?”
傅机还是微笑着,但这会儿点了下头。
吸一口气,和傅机对视,李瀚升又问:“你到底想干嘛?为什么想了解当年的情况?”
脸上的笑容飞快收敛,傅机摇了摇头,“我有我的理由!”
李瀚升算是看明白了。
“不肯说是吧?”
傅机点头。
李瀚升:“行,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傅机还是那么平静,点头表示了解。
凝视着他,李瀚升愣一下,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你该不会还找了其他人刺探这件事吧!”
——这都能猜中?
这回轮到傅机愣住,而他这样的反应无异于给李瀚升答案,这让李瀚升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还找了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干冒了多大风险?如果中间出了些纰漏,你的麻烦就大了,你知道吗?”
这种事情傅机心里当然是有数的,但没有什么是绝对一帆风顺的,他们现在不得不冒一点风险,况且,这风险也是可控范围里的!
“我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乱来?”
“我现在必须这样做!”
眼看着倔强的跟头牛似的傅机是铁了心,李瀚升心里稍微有点无力。
“行行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懒得管你了,反正你出了什么事,别想来找我就行了,自己给自己挖坑,这谁救得了你!”
很清楚李瀚升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傅机听着也就一笑。
也坐下来喝了口茶,李瀚升抬起头问:“你准备在我这待多久啊?”
傅机想了下,笑着回答说:“再待一会吧!最好能在这蹭一顿饭!”
李瀚升笑了,“好小子,没见你提点酒肉过来,净想着蹭饭,不过,要我留你吃饭也成,你得跟我喝几杯!”
傅机直点头。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就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久石生那边却迟迟没有过来,手机上也没有任何联络,这让傅机心里不由生出些不安感。
——这是怎么回事?
掏出手机想给久石生那边去个电话,正当他要呼出时,李瀚升从门口进来,打断了他正做的事。
“小傅,下来准备吃晚饭了!”
“好,现在就去!”
说着的傅机匆匆起身,把手机装回去,给久石生打电话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饭桌上,面对着桌上的菜,傅机心里真是越想越不对劲,如果真是材料多一时半会儿没看完,久石生怎么也会联系说明一下吧,况且左明忠也只给了他们一个半小时,他开会只开这么久啊!
那是为什么人还没过来?
见傅机不怎么动筷子,李瀚升马上察觉到了不少事情,就对傅机问:“怎么了?茶喝多了,吃不下?”
看着李瀚升,傅机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暗示,跟着就放下筷子,“是有点喝多了!”
李瀚升点头,“那就等会儿吧,你跟我来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好。”
傅机和李瀚升走了,彭旋一个人留下吃饭,但她也没说什么,吃自己的。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在厨房,把门关上的李瀚升直接这样问,傅机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家伙,真是会给人找麻烦!”
蓝冰星雨(15)
“那个罪犯后面怎么样了?”
学弟学妹们都在纠结这个问题,让我稍微有一点点意外。
讲台上的老师没说话,目光转向我这边,意思很明显,让我出来说明一下。
我随即站起来,说:“不管出于何种理由,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丙的母亲连续杀了八个人,她所面对的结局只有死刑。”
当我说完,我发现这些学弟学妹们都沉默了,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或许是有各种的想法。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老师这边宣布课程结束,同学们就先后离开教室,原先的沉默被各种说话声打破,而我直接上讲台去找老师,让我意外的是另一道身影从另一边也向讲台走过去。
苏卿颜?
怎么哪都有她?
在我心里还无语着的时候,苏卿颜主动跟我打招呼。
“学长,好久不见了!”
“嗯,是好久不见了。”
虽然我并不是太想和她打交道,但她怎么说也是学妹,我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孤高和孤独不是一回事,这件事我还是明白的。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说:“学长,你刚才讲的例子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仅以法律对人进行约束对于和谐社会的建成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可能要从道德治理层面入手,不过,我想了想很久,感觉我们似乎也只能在一些法律法规层面做一些修修补补……”
在苏卿颜还想跟我阐述她的想法时,把东西收拾好了的老师打断了她,说:“去我办公室聊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
我当然是点头了,苏卿颜也跟着点头,于是我们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
来到这里,老师主动挑起话头,对苏卿颜笑着问:“你是有事找我吗?还是只为了跟学长说话?”
这调笑的话让我尴尬不已,我还没自我感觉良好到会觉得苏卿颜这样的姑娘会对我这样的人产生什么想法,而苏卿颜那边也是有点尴尬的样子,耳朵根还红了。
“教授,我是想跟您说上次提交报告的事!”
老师顿了一下,“报告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苏卿颜:“我在最后做资料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漏了一部分,所以把我重新整理的纸质稿带过来了,可以现在交给您吗?”
“为了这件事吗?”
目光落在苏卿颜从包里拿出来的一沓纸上,老师把手伸过去,“给我吧!”
苏卿颜:“好的。”
把苏卿颜的报告接过来放到一边,老师的目光转向我,问:“到你了,你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见苏卿颜还在这里,而我要说的事情不方便让她听到,所以就很难办,于是我就无奈笑着不说话。
老师看明白了,就给苏卿颜使了个眼色,她也很有灵性,马上看懂了。
“教授,报告已经交了,我就先走了!”
“嗯。”
走到门口,她又转头回来对我说:“那个,学长,刚才的,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学妹,不一定有机会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我还是微笑着对她点头。
——如果真的有下次,那就不妨跟她往下聊聊吧!作为一个学长,这种事或许也是应该做的!
等苏卿颜出去把门带上,老师一脸奇妙的表情看着我,说:“我感觉那丫头好像对你有点想法?”
“哈?”
从老师嘴里听到这话,如果我这时候正喝着水,我毫不怀疑自己有可能把水一口喷在老师脸上。
这也太扯了!
“老师,你从哪感觉出来的?”
老师笑了,“直觉和阅历!”
“我……”
我竟一时无言以对!
应该发现我对这种话题没有兴趣,老师补了一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很正常,你小子也稍微上点心,不然,你还真想一个人过一辈子?”
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能做到对自己负责就已经很不容易啦!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倒没有驳斥老师的话,因为发现我和老师好像有好几次一见面就是聊这种话题,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不说话了,老师当然不会在这里话题上继续停留,于是问:“说吧,你这才次又是为了什么?”
我调整了下心情,回答说:“老师,还是关于我的记忆的事情!”
这件事在老师心里想来也是比较重视的,老师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许多,问:“怎么,你现在还经常梦见模糊的东西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最近确实不太做梦了,但有时候脑海中总是跳出来一些画面,而且我不久前还回想起来一件事,好像有人对我说过,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某些人的授意……”
老师的表情瞬间变了,变得让我看不明白。
“这话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兴许就是字面意思吧!”
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对我说:“那些不时会跳出来的画面,对你有影响吗?”
我回答:“并没有不好的影响,它们持续的时间不长的,一会儿就消失了,习惯了就没什么关系,就当是不小心走了会神。”
我已经极力将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淡化,但老师还是皱着眉,“这样,你再看几天,如果这种情况没有消减,或者说变得更加严重了,你就马上过来找我,我看能不能想办法看看那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的。”
老师很关心我,这我知道,但后面就算是真的变严重了,我也不想来找老师解决,因为这些记忆画面并不是外来物,并不是看不清楚的东西,而是我曾经的记忆,我的“罪”!
在这话题就到这里,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请柬放在桌上,说:“乔毅要结婚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我当然是点头,老师不提起我都快忘记了,我可是要去伴郎的人!
“我知道。老师您当天有时间去吗?”
老师笑了下,“他请柬都已经送到我这来了,我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去一趟……你看看人家乔毅,跟你一块毕业的,他都马上要事业家庭双丰收了,你在干嘛?”
——为什么话题又到这上面来了?
面对老师的催婚警告,我只能苦笑着说:“老师,这种事急不来,还是随缘吧!”
“呵呵!”
老师懒得说我了。
我也是无奈了。
蓝冰星雨(16)
“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面对着李瀚升的步步逼近,傅机心里出现了动摇,他开始担忧久石生现在的情况,如果久石生那边真的出现了意外情况,那他肯定要采取些措施的。
终于,傅机决定了,把事情对李瀚升和盘托出,相对于其他人,李瀚升还是他可以给予信任的。
“久石生!你们去找了左明忠?”
等傅机说完,李瀚升思考良久,接着他的脸色变了。
“不好,我感觉你们有麻烦啦!”
如此说着,李瀚升马上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得到了一条让人极为震惊的消息:
久石生已经被国安部的人控制起来了,罪名是涉嫌窃取国家机密!
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久石生原来的身份还是尚昌市检察院第一分院的检察长。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被左明忠摆了一道?”
可算是知道了久石生为什么没过来,但傅机也像是被一道雷击中,此时完全处在一种模糊的状态。
“这种话说别说得太绝对!”
在这种事情上,更加年长的李瀚升明显见过的风浪更多,这会儿就更加沉稳。
“我们不是当事人,搞不清楚情况!我有一点一定要确定,这件事会不会立即牵连到你头上?”
被李瀚升双眼盯着,傅机逐渐取回冷静,说:“如果左明忠没问题,那这件事应该不会马上牵涉到我,相信久石生不会乱说什么,更不会把我说出来,但他们去调查的话,就很快能知道久石生是跟我一块来的,那时候就不好说了!”
接受了当前的状况,李瀚升也有些着急,在厨房里来回走,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这样!我有办法!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我家,直到国安部的人找上门来,记住,你虽然确实是和久石生一起来的,但你们的目的不同,你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但你自己是来看望我的,明白吗?”
“懂了!”
傅机马上明白了李瀚升的意思,他现在要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留在这里,如果他马上离开,就会显得做贼心虚,更有可能会马上被国安部的人控制起来,这样就没办法进行调查了。
“等把国安部的人对付走了,我会替你去和左明忠接触一下,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你去第二分院找房龄检察长,看看能不能通过他和久石生见一面,问问情况,如果不能,那就马上返回尚昌市找老季!后面的事,等你回去了再安排!”
“我知道了!”
安排就到这里,李瀚升面色凝重地拍了下傅机的肩膀,想传达的意思也在这个动作里基本传达完毕。
然后,两人回去吃饭,也就是两人坐了不到十分钟,门铃声响起,彭旋准备放下碗筷去开门的,但李瀚升冲她打了个手势。
“爸,您这是?”
李瀚升摆手示意她别问,说:“小旋,你现在去我书房把我那些字收拾一下,都装起来,别挂着。”
“我知道了,爸!”
彭旋马上明白很可能是有事情发生了,当下不再多问,起来去了二楼的书房,而李瀚升让傅机坐着,自己去开门。
“李书记,打扰了!”
来人是国安第九局局长,廖子扬,一个戴着眼镜,目光中隐隐有慑人光芒泄露出来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扮普通、身材结实的男人。
第九局,即对内保防侦察局,负责涉外单位防谍,监控境内反动组织及外国机构。
李瀚升其实有点意外,他本以为来的会是第七局。
“原来是廖局长!来我这有事吗?”
见李瀚升并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廖子扬脸上不由挂出感觉有趣的笑容,说:“李书记,您家今天是不是有客人?”
——什么叫明知故问,这就是啦!
李瀚升点头,“没错,小傅那家伙专程从立海过来看我,我正在招待他。如果你们有公事的话,能不能等我上班的时间在单位谈呢,现在我不是太方便。”
廖子扬当然不会吃这套,他本身就是冲着傅机来的。
“李书记,不好意思,我需要纠正一下,傅机不是专程来看望你的,他是来这边办一件事,顺道看看你的!”
“哦?”
李瀚升笑了,“是这样吗?那是什么大事啊?我等下一定要好好盘问下这小子!”
和李瀚升这样“老成精”的人物打太极,廖子扬显然是缺了火候的,李瀚升还能淡定自若地笑,他就完全笑不出来。
“您还是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就是来傅机的!”
“行,进来吧!你们有事就在这问他,我到要看看他来这到底是干嘛来了!”
被李瀚升放进来,廖子扬本想说他们要把傅机带走来着,但李瀚升已经走到里面,廖子扬这话就只能下压着。
“哟,老领导,这几位是?”
从李瀚升刚才的表情中已经读出意味,傅机做出很惊讶的样子,询问这几个人的身份。
李瀚升则跟着开口,说:“这位是第九局的局长廖子扬,说是专门来找你的,你来这边不是为了看望我啊,有这么回事吗?”
傅机这会儿就跟李瀚升唱起双簧。
“哪能呀!老领导,我不是来看您的,我上这干嘛来了!廖局长是吧,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呵呵~”
廖子扬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会儿直接冷笑。
“傅队长,请吧!”
说着,他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这几人就准备上前将傅机控制,带走。
“廖局长,你这是要干嘛?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先?”
这些人要动手,傅机赶紧往后退开,做出防御的姿势。
看着傅机,廖子扬说:“要说清楚吗?我说你涉案了,麻烦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这样说够清楚了吗?带走!”
“等等!”
就在廖子扬的人要跟傅机动上手时,李瀚升出来插一脚,对待傅机这样的嫌疑人,廖子扬的态度不会太好,但对于李瀚升,他还是不能太放肆的。
“怎么了,李书记?您有问题吗?”
李瀚升点头,“没错。傅机他现在就在我家,哪也去不了。他如果涉案了,被带走调查也很正常,但你最起码要给我解释清楚他到底涉及到了什么案子吧?”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廖子扬犹豫了下,还是要跟李瀚升解释一句。
“他不是一个人来这边,而是和尚昌市的久石生一块来的,乘同一列火车,两人还坐在一块。现在久石生因为涉及窃取国家机密已经被逮捕了,您说他是不是很有问题?”
蓝冰星雨(17)
和老师交流之后,没事可干的我只能回家休息,躺在床上,目光看向窗外,实在是没事干,我把那支录音笔又拿起来听了听,虽说这里面的话我都已经能背出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很久了。
从这话里,我和这个人很有可能已经见过,只是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或者说这个人就是我的熟人,目前还没让我感觉可疑的熟人。
想想,我又感觉这个想法不太对。
我的熟人真不能说多,学生时代我结识的人非常少,真正可以说有比较多来往的,就乔毅一个。
其他熟人,都是在工作的时间认识的,主要是队里的人,像傅队、秦队、苏法医、周宁这样的,要我从这些人里找出一个当成是给我留下录音笔的人,这怎么可能!
反复听着录音笔,我不知不觉地睡过去。
时间似乎发生了变动。
“喂,小朋友,你在这干嘛?”
在一个公园里,我坐在长椅上,目光看向周围,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我感觉怪异,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喂,小朋友?”
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似乎唤醒了某些被我埋藏起来的记忆。
正在跟我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秃了顶,大腹便便的,此时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因为脸上的赘肉,怎么看都无法给人好亲近的感觉。
——他在和我说话?我要不要理他呢?
“小朋友,你坐在这干嘛?”
在我还在思考时,男人愣是在我边上坐下来,还在对我问着问题。
——这个人真麻烦!
我如是想着,准备离开。
这时,我突然发现了问题。
我的手脚出奇的小唉,好像是我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又脏又破,还不时会传出一阵馊臭的气味。
——我是在做梦吗?
——明显是在做梦,但又不是,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你这孩子,问你话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家里的大人呢?”
边上的男人又在说话,我依旧是不想理他,甚至是我想马上走掉,但这具身体似乎并不太受我的控制,梦境都是这样的吧。
时间在流逝,事情在按部就班地往下发展。
我肚子突然响了一声,响的非常大,跟着就有一股饥饿感传到全身,我想起来了,我这时候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
“哎?你饿了么?”
听到我肚子响的声音,这个男人笑了,很随和地笑,没有任何讽刺我的意思,我现在看得出来。
“小朋友,你该不会是和家人走散了吧?还是说,你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的?离家出走?”
——您快点走吧!别和我待在一块!求您啦!
脑海中已经浮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画面,我心里如此哀嚎着,一股浓浓的懊悔注入我的心脏。
“就是不肯说吗?真是个倔脾气啊!”
面对我流露出的排斥,男人终于是放弃接近,只见他伸手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自己的钱包来,抽出几张“红票子”递给我。
“小朋友,拿着这个去吃一顿,多余的你就当作回家的路费吧!”
叮叮叮——
他刚说完,手机的铃声响了,于是他将“红票子”放在我腿上,钱包仓促地装进裤子上的口袋里,赶紧接通电话。
“李总?有什么事吗?”
“报告?我不是已经让人您送过去了吗?”
“行吧!我马上回去看看。”
从他说话的内容看,多半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烦事,他不准备继续在这停留,站起来。
“小朋友,一个人跑出来可不好,还是快点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留下这句话,这个男人走了。
还留下了他的钱包。
或许用落下更加恰当!
一般而言,这种情况下应该马上叫住他,让他把钱包拿回去才对,但我并没有这样做。
等他走远,我站起来,伸手去把他落下的钱包捡起来,和他给我的钱一并装进兜里,就从这边离开了。
——我到底想干嘛?
回头看看,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想干嘛!
那时候,我并不能区分一个人对我的态度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于是我判断一个人的标准就变成了最直观的感受,也就是外貌。
看着顺眼的,我并不会介意对方出现在我身边,而看的不顺眼的,我会主动拉开距离,如果对方试图逼近,让我感觉被冒犯了,我就会还以颜色。
这样的处置方式看似合理,但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接近而达到让我感觉被冒犯程度的人未必是怀着恶意的,可惜的是,那时候我并不懂。
我后面是怎么处置那个钱包的?
我把里面的卡、证件全部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带着钱包和里面的钱去了派出所把它交给警察。
我并没有想要里面的钱,哪怕我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我纯粹只是在报复他对我的“冒犯”,让他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钱包……
梦境最终在这里停止,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眼泪不知为何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手臂盖住眼睛,我其实不想哭的,但内心的阀门已经被打开,不受控制的情绪就像是洪水一样奔涌而出,我根本抑制不住。
哭了有一会儿,只感觉整个脑袋都陷入半麻木的状态,把眼泪哭干净了,我这才停下来,将手臂从眼睛上拿开,继续看着天花白,看着那片白色。
这样的梦我最近一直在做。
虽然不知道原由,但它确确实实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被我埋藏在记忆深处,几乎都不会主动去回忆起的事。
这是什么?
这是罪!
让我可以看清我自己的污浊灵魂是多么的罪恶!
或许,我一直带着这样的梦会更好,至少我会比从前更加看清自己,看清自己最为丑恶的一面,作为人最不合格的一面。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真能有机会的话,我真希望能再见到那个人,向他说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抱着膝盖的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亮光,好像看了很久……
蓝冰星雨(18)
“这事我知道!”
面对廖子扬的说辞,李瀚升表现得非常平静。
“小傅他跟我说过,他在尚昌市办事,然后准备到这来见我,而久石生听说他也要来这,就跟着他一块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吗?你总不能把当天和久石生坐一节车厢里的人都怀疑一遍吧!而且,两人之后就分道扬镳了,这更能说明他们只是凑巧一块过来的,不是吗?”
这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但完全不能作为洗去傅机嫌疑的要素,廖子扬很明白这一点。
“李书记,他们两个来了这边后租住在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这不可疑吗?而且,我也没说他一定是久石生的同伙,只是有嫌疑,所以希望他能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如果真是我们搞错了,我保证会亲自把他送您这来,怎么样?”
不愧是第九局的局长,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但李瀚升也不傻,“衙门”的大门是那么好出的吗?
——你现在跟我面上说得好好的,但要是人真进去了,鬼知道会被你找多少理由扣着不放!
心里冷笑一声,李瀚升看向傅机,问:“小傅,我问一句,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马上明白了李瀚升是什么意思,傅机点头,“老领导,我保证跟您说实话。”
李瀚升:“你和久石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做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傅机:“我们只是一块过来,我真不知道他会和窃取国家机密这种事扯上关系!”
这句话还真是傅机的心声,久石生只是去左明忠那看份资料,虽然他们这做法在程序上是有些问题的,但应该远没到这种级别,更别说把第九局的人都给招惹来了!
对傅机点了点头,李瀚升转头去看廖子扬,说:“廖局长,你也听到了,虽然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但在你们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证明他有问题之前,我宁愿相信他,所以,我不能让你们把他带走,如果你们怀疑他,有问题要问他,就在这,当着我的面问吧!”
这话一放出来,廖子扬脸都黑了,他还真没想到李瀚升会铁了心地保住傅机,这可真是麻烦了。
不过,廖子扬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种情况他还不至于不知道如何处置。
微微一笑,表现得非常冷静,廖子扬说:“李书记,您可要想清楚,他现在可是涉嫌窃取国家机密,如果事后坐实了,而您又偏偏包庇了他,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好说清楚啦!”
这种话在李瀚升面前当然没用,廖子扬心里也清楚。
“疑罪从无,我相信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和我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好,我懂啦!”
见说服李书记不成,廖子扬就知道“带走傅机”这件事是彻底没戏了,但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马上改变计划。
“那,我们要问他一些问题,可以吧?”
“请便。”
让跟自己过来的几个人把饭桌收拾掉,廖子扬和傅机、李瀚升在桌边坐下。
把录音设备打开,放在桌子的中间,廖子扬看着傅机,说:“傅队长,过场想来你也清楚,我就不浪费时间了,直接开始,可以吗?”
傅机点头,“开始吧。”
廖子扬也点点头,“你是什么时候和久石生一块从立海出发的?”
傅机回忆了一下子,说:“8月23,早上八点钟的火车。”
廖子扬继续:“你们是什么时候到达的?”
傅机:“下午三点半的样子。”
廖子扬:“到了之后,你们两个去了什么地方?”
傅机:“因为在尚昌市见到了前检察长季星云,我们当时聊到了左明忠书记,所以来这边的时候就顺道去找了下他。”
廖子扬:“找完之后呢?”
傅机:“我们去了久石生提前订下的酒店休息。”
廖子扬:“和左书记见面之后,久石生有异常的表现吗?”
傅机摇头,“印象中没有。”
廖子扬皱着眉,“你说的是实话?”
傅机:“当然!”
目光多在傅机身上停留一会儿,就像要这一下把他看穿似的,而傅机就没有任何回避地直面廖子扬,这让感觉没有收获的廖子扬主动将目光移开。
“我们继续。你们来这边之前,在尚昌市除了见过季星云,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没有。”
“在列车上呢?久石生有和陌生人进行交流吗?”
“没有,我并没有看到,至少他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
“好,可以啦!”
从傅机这没得到太多实质性的东西,廖子扬并不意外,他会这里例行公事也是为了不放过傅机犯错露出马脚的可能性,而没抓到虽然没有遗憾,但并无大碍。
“我们就问到这里,希望你之后小心做事吧,不过,要是真让我找到证据证明你也有参与的话,可就别怪我啦!”
傅机点头。
“你尽管去查,我傅机身正不怕影子歪,根本就没做过的事情,我不怕你查出什么!”
听到这番话,廖子扬顿时大笑出声,然后猛地将笑声收住,各种意义上都有点“这家伙有毛病”的意味。
“很好!傅队长,你这番话我很喜欢,也希望你真像你话里说的一样,别满口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算是给傅机敲了个钟,廖子扬也不等他回答,转头笑着对李瀚升说:“李书记,这回多有打扰了,如果这次的案子结束后我们还能相安无事的话,我一定请您吃饭赔礼道歉!”
李瀚升笑着摆了摆手,“廖局长不必客气,你只要能尽快把这次的案子查得水落石出,我就心满意足了,这点小事,不必介怀!”
就像听到了非常有哲理的话,廖子扬连连点头。
“那我就回去做事了,尽可能最快速度把案子查个明白!”
就这样,傅机和李瀚升送廖子扬出去。
等廖子扬走了,把门关上,李瀚升看了傅机一眼,问:“怎么样?觉得这个廖局长?”
傅机苦笑,“很厉害的一个人!”
已经回去桌边坐下的李瀚升点头肯定了傅机的感觉。
“廖子扬确实很厉害,还年轻,有冲劲,做事有想法、灵活,被他盯上了,你后面的日子多半不会好过的!”
总感觉李瀚升是在说一件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傅机不由无奈了。
“老领导,您别说得这件事好像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一听这话,李瀚升当即笑骂道:“你这家伙,人是跟你一块来的,事情也是你自己招惹出来的,跟我有关系,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傅机:……
蓝冰星雨(19)
立海市图书馆坐落在市中心的娇阳路,足足有七层楼高,应该是整个立海市最大的图书馆了,我因为实在没事干,就来这边看看书。
走在历史类的书架前,指尖从那一排书的书脊上滑过,嗅着属于纸页的特殊气味,我不由露出微笑。
这种氛围让我感觉很舒服。
在阅读上,我钟爱历史,其次便是传记,历史能让我从过去得到启示,纵观一个国家、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变化发展过程,可以得到人类发展的某些规律,而传记能让我从他人的一生中得到对未来的启迪,走过他人的一生,更加了解人应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未来。
——我也只是口头上说得好……
不管怎么样,阅读总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就是了!
“这次,看什么呢?”
指尖掠过的那一本本书的名字都让我有了阅读的**,但我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因而我只能有取舍地进行阅读,这是让我不少时候感觉很可惜的一点。
——如果能将人的时间拉长,让他(她)能进行更多的阅读,乃至将人类的全部“文字财产”受纳进自己的脑袋里,这样的话,人类是否能实现“进化”呢?
当一个人没事干的时候,就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便是如此。
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无奈笑笑,我的手指停在了吕思勉大师的《三国史话》上。
“就看这个吧!”
三国可是华夏历史上颇为精彩的一页,那一时期涌现出了无数的英雄豪杰、谋臣智士,其中的一些经典人物即便是到今天也在为人们口口相传着,哪怕那一形象已经神化而脱离了原本的历史形象。
相对于罗先生的《三国演义》小说,我更喜欢像《三国史话》这样更贴近于真实历史的书籍,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三国演义》不好,单纯只是这两者的性质不同而引起的取舍。
拿着书去一边找找座位,在我选到一处没人的桌子准备坐下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一侧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不由皱了下眉,我抬起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然后有些愕然地愣住。
“沈、克琛……”
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沈克琛他抬起头,看到坐在对面的人是我,他眼中同样有着意外。
一瞬的愕然消散,我坐下来,而沈克琛就手抬起来晃了一下,说:“汪警官,巧。”
我不由点头,巧,这是真的巧,这样都能遇上。
在这里不方便交谈,我也就没刻意去关注他,翻阅着手上的书,沈克琛那边应该也差不多,我的目光总能感觉到对面在翻书,而且翻的速度有点快……
嗯?
他的做法实在是太怪异了,这让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目十行的说法我当然听说过,但我并没有见过有人真这么干过,一目十行,你真的能知道自己是在看什么吗?
然而,面前的沈克琛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在我看来,他的目光就像是扫描仪一样,唰的一下从书页上扫过去,然后就快速翻到下一页。
用扫描仪来形容确实夸张了,但他真的看的超快!
总感觉这孩子很不一般,我抿了抿嘴唇,目光重新回到手头的书上,当意识完全投入书本后,就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直到周围出现骚动,很多人开始离开图书馆。
“嗯?什么时间啦?”
注意到这些人都在走,我不由嘟囔了句,手准备把手机掏出来看看,而还坐在我对面的沈克琛说话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你不去吃饭吗?”
“哦……”
受他声音的影响,我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然后看到让我惊讶得说不出话的画面:他坐在那里,我的对面,面前放了五六本书,而且都是非常厚的那种。
扫了一眼,这些书不仅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还有一本是全英文的外国作品,这让我不由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看懂。
“这些,你都看完了吗?”
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沈克琛也看了眼面前桌上的书,点了点头,“看完了。”
心里旋即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吧,你要一起吗?”
确实已经十一点半了,为了缓解尴尬,我主动对他发出要求,而他并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了。
不过,在离开之后他还要去把这些书还回去,我就跟他一去,帮他弄一弄。
等书全部还回去,我和他一块从图书馆出来,我边走边问他,“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他很平淡地说:“和以前一样。”
“是吗?”
沈克琛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孩子,只是在一些地方显得有点尖锐过头了。
“和以前一样也很好,能保持原状并不是坏事……”
“我拿到了北青的保送资格。”
正当我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认为很有道理的话时,沈克琛突然来了这一句,让我不由一愣,都忘记要往前走了。
“哎?你知道我是从北青毕业的?”
“当然。”
——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的身份资料已经成为公共信息了吗?
这种话不好直接吐槽出来,我就改口问:“为什么会选择北青?有什么理由吗?”
沈克琛看我一眼,回答说:“那里,或许比我以为的更加有趣。”
——这是什么鬼理由?
出了图书馆,在不远处的路边上就是一家挂着扬州炒饭的小饭馆,我看了眼沈克琛,问:“吃炒饭吗?我请你。”
一个成年人和一个未成年人一块行动,由成年人支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而沈克琛并不接受我的好意。
“请客就不用了,我有钱。”
“是吗?那走吧。”
碰了个钉子,我也没什么好生气,我早就了解他的特性,某程度上都已经习惯了,而且他还是个未成年人,我跟他计较这些不就显得心胸太过狭隘了?
就这样,我们两个一块进去吃饭。
只是,这顿饭远不是我想的那么好吃!
蓝冰星雨(20)
廖子扬已经走了,傅机还在李瀚升家里待了一会儿,有和老领导说道一些事情后,傅机离开,去上京检察院第二分院找房龄检察长请求帮助。
就在他出门后不久,他遇到了让他有些意外的情况。
这可是法制社会,当然不会出现那种“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大光头冲出来在大马路上将人制服带走”的影视作品才会有的桥段,但有些东西是确确实实会发生的。
当傅机走到路口的时候,一辆车从一侧开过来,在他面前横停,然后主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出现一张刚见过的脸。
“你好,傅队长。”
嘴角勾起那略微狂放不羁笑容的人当然是刚和傅机见了第一面的廖子扬。
同样微笑,傅机看着廖子扬,问:“廖局长,你该不会现在要我跟你走吧?”
“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会干这种无礼的事!”
廖子扬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傅机的猜想。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眉头一挑,傅机的笑容玩味起来,“哦,廖局长请说,我洗耳恭听。”
廖子扬身体从窗户探出来,小声说:“傅队长,我会一直盯着你的,直到你露出马脚为止!”
眼神中些许变动,傅机直直地看着廖子扬,然后笑了,“廖局长,你要是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这个无关人士身上,那这件案子你打算怎么破?等它自己水落石出吗?”
廖子扬:“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已经盯上你了,而被我廖子扬盯上的人,还没有哪个没被我挖透!”
“那你加油吧。”
见无法以言语说动廖子扬,傅机再无任何和他交谈的**,甚至心里在大骂廖子扬这家伙是个混蛋、大白痴。
当然要骂他了,久石生的事情还不知道调查进展如何,这家伙偏偏把精力放在折腾傅机这,他自己不调查就算了,但这么干是会干扰傅机的行动的。
这也不怪傅机想骂娘,这不是坑人嘛!
傅机那边不说话,直接走了,廖子扬这边也感觉没意思,便将车窗升起,开到前面去调个头,然后就跟在傅机身后不远处。
——这个混蛋还真跟着我!
从一侧的镜子里看到身后廖子扬开的车,傅机的额头上浮出黑线,可他也没办法改变廖子扬的想法,就只能听之任之。
路上叫辆出租车,傅机直接往第二分院去了,而廖子扬就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去第二分院干嘛?是为了想办法了解久石生的情况吗?呵呵,傅机,你别做得太明目张胆!”
傅机来打听久石生的情况,这做法确实很可疑,但也不能当作傅机有问题的实证,廖子扬当然只能干看着,心里不爽。
因为在傅机走后,李瀚升已经联系过,傅机通知一声就顺利见到了房龄。
“房检察长,你好!”
也热情地跟傅机握手,房龄说:“傅队长,你好你好!李书记说你马上过来,我就等着了,果然来了!”
傅机也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房龄摇头,“不碍事。想来你也着急,我就把我调查到的情况跟你说明一下吧!”
傅机:“好。”
房龄:“这件事是国安第九局那边牵的头,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得到的信息,他们直接去了左明忠那抓人,久石生当时正在那看一份保密资料,就被他们抓了个现行,带走了,现在人还在第九局那关着!”
情况并不复杂,或者说出人意料的简单,但这里面也还是有很多让人不太明白的点。
——国安的人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件事和左明忠到底有没有关联?
——久石生看到的保密资料到底是什么?
事情到这一步,虽然不能说怀疑,但傅机真的已经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对左明忠一点戒备都没有。
“房检,有办法让我跟久石生见一面吗?”
明白这样不合情理,但傅机还是提出这个要求,尽可能争取一下,他认为这样做是有必要的!
在出去之前,久石生就像发现了些苗头似的,让傅机别去,他自己一个人去,然后他真就出事了,所以傅机觉得或许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非常重要的线索。
“你要和他见面?这个就很麻烦啦!”
久石生可是被抓现行,证据确凿,正在隔离审查,这会儿想跟他见面,真的难!
傅机不死心,说:“麻烦,尽可能让我跟他见一面,这件事很重要!”
面对傅机的恳求,房龄只能答应下来。
“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能让你跟他见上面,我尽量争取!”
“麻烦了!”
傅机心里对房龄的好感不由大增。
“不客气。你是李书记让过来的,其他人我不说,但李书记看人的眼光我还是佩服的,他不会看错人!”
就这样,房龄这边敲定了,由他去坐做疏通工作,让傅机和久石生见上一面,傅机则从第二分院离开,准备回去李瀚升那边,但路上拐去和久石生租住的酒店看一眼。
廖子扬可是非常执着的,他还跟着傅机,而且已经让人去查房龄的动向,企图抓到线索。
看到傅机乘坐的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廖子扬不由冷笑,“来这你可看不到什么!”
就像廖子扬说的一样,当傅机跟酒店的前台说明后,就得到“那个房间已经被封闭”的说法,想来第九局的人已经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傅机只能放弃进去看看的打算,回去李瀚升家那边。
在他要进去李瀚升家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往外面看了一眼,就看到廖子扬的车正停在不远处,一副二十四小时蹲守的样子,这让傅机不由嘴角抽搐。
“这家伙!”
心里因为当前情况不明朗而有些烦躁,廖子扬又偏偏往脸上撞,傅机就真是忍不住想骂他,但廖子扬实际上也没做错什么,傅机的愤怒就只能压回肚子里,愤愤地跺脚宣泄不满。
见傅机回来了,李瀚升问:“你那边怎么样?房龄有说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傅机当即把房龄说的话重复一遍,李瀚升听得陷入沉思,随后说:“我刚才跟左明忠联系过,他说他不知道!”
“不知道?开什么玩笑!”
这句话脱口而出,傅机就差没跳脚。
如果不是左明忠,这件事怎么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李瀚升则是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让傅机稍安勿躁。
蓝冰星雨(21)
“两位,你们要吃点什么?”
店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在我和沈克琛进来的时候,对我们这边迎过来,微笑着说。
拿起来正在桌上放着的薄薄的菜单,我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扬州炒饭。
“你点吧!”
我把菜单推到沈克琛面前,但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说:“我要一份扬州炒饭。”
“好的!两份扬州炒饭!两位请稍等!”
等我们各自付了钱,女孩子就走了,而我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这店里现在好像就只有我和沈克琛两个客人。
“生意不太好吗?”
这时候按理说该是用餐的高峰期,这里却没有看到除我们以外的客人,这不是生意不好是什么?
不过,这种事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我转头看着沈克琛,只见他正低着头,手指在桌面上磨擦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也感觉等待的时间挺无聊的,就主动跟他说话。
“你放假经常去图书馆吗?”
沈克琛点头肯定了我的提问,但他没有说话,这让我不由感觉有些尴尬。
手指在桌面上敲着,目光忍不住四处看,可每每从沈克琛身上掠过时,我都只能看到他低着头的样子,这让我不由更加尴尬。
——饭还没上来吗?
那个女孩子说“让我们稍等”,但炒饭完成的速度远比她的说法要慢,搞得我都有点后悔叫沈克琛和我一块出来,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想来不会这么不自在的。
无处安放的手塞进兜里,我摸到了那个硬币,就把它从兜里拿出来,在桌上转起来。
叮~唰唰唰——
看着硬币在面前旋转的样子,我突然发现我也是真的有够无聊的!
当我正这样想我自己的时候,对面的沈克琛突然抬起头,盯着正在旋转的硬币,而他的目光就是有魔力一样,硬币的旋转快速停止了,将剑的那一面朝上。
——这是正面,还是背面的?不对,应该说是剑面和花面,就像一元硬币的字面和花面,只不过一元硬币的花是牡丹花,也是最有希望成为国花的花。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
就在我把硬币拿起来,准备再转一下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我旋即将目光看过去,余光扫过沈克琛时,发现他好像对这枚硬币非常感兴趣,还在盯着。
先不管他,我将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门口,这会儿进来了一伙人,大概有七八个,衣服和发型都整的花里胡哨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社会上混的,他们坐了最外面的那一桌,正在肆无忌惮地说笑着,完全不考虑这样的行为是否会打扰到其他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有素质!
心里如此跟自己说明一下,我就把注意力移开了,回到这边时,我发现沈克琛竟然在盯着我看,眼中流转的是那种饶有兴味的光芒。
“嘶~”
我不懂,于是和他对视。
“怎么了?”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沈克琛开口如此说,哪怕他明明没有指出任何东西,我却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听懂了他想表达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门口那一桌人看过去。
“说,什么?”
——我不知道吗?
扪心自问,我当然知道。
这种事情极其常见,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你在火车、高铁上看到有人在手机声音外放,你会上前阻止他吗?
我回想起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视频:
一位网站的视频制作者做了一个实验,他准备了非常多的耳机,然后将这个耳机免费送给那些视频声音外放的人,并提醒他们这样做不太好,看他们是否会接受劝告。
而实验的结果让人惊讶,那些被赠送耳机的人明明知道在公共场所声音外放不好,但他们拿到耳机之后也没有使用的意思,或是放在一边不管,只把自己外放的声音减小,又或是直接不予理会,继续外放。
制作者对这种情况也是无法理解,他就随机采访了几位车上的乘客,这些乘客无一例外都知道视频外放不好,而制作者问他们为什么不劝阻那些人时,这些人脸上露出稍微尴尬的笑容,接着就给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回答,制作者继续问他们是否被外放打扰到,他们就笑着说“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视频本身很简单,但表现出的东西就远不是面上这样。
“喂!”
因为回忆这些东西,我走神了,然后沈克琛冲我喊了声,把我的意识拉回来。
我不认为沈克琛没看出我是在明知故问,他偏偏就直率地回答我,“去说他们,让他们小点声,他们这样是……”
“哈哈哈哈——真的假的啊?”
沈克琛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传来一阵夸张到恐怖的笑声,把他的话打断了,他就干脆停在这里,不说了。
我看着沈克琛,只见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寒冰,或许他是真的生气了。
回想起沈克琛之前说过“只要我能确定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我就会去做”这样的话,我心里不免有了点不妙的感觉,或许这顿饭不好吃啦!
“两位,你们的炒饭。”
好在这时候我们的饭好了,女孩子把两盘炒得金黄的炒饭放在我们面前,还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两位,真的不好意思,那些人可能吵到你们了,我替他们跟你们道个歉,还请你们多多见谅!”
我本身就没想怎么样,这家店的女孩子都出来道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但沈克琛那边明显不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道歉?”
“嗯?”
沈克琛的话让女孩子迟疑了一瞬,她应该完全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你,什么意思?”
我不太想沈克琛继续往下说了,抬手劝阻,但他完全不顾我的阻拦,继续说:“外面的人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是你来替他们道歉?做错事的人是你吗?不是他们吗?”
——他这是没情商吗?还是没脑子?
——还是我没脑子?
——我不是很懂!
沈克琛说话并没有跟女孩子一样压低声音,外面那些人自然听到了,我余光往外头扫一眼,就看到一个鸡冠头的男人对着其他人朝我们这边努嘴,那些人的不善目光便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感觉没办法善了啦!
我心里已经预见到这件事。
蓝冰星雨(22)
“他当然不会是真的不知道!而是不方便说!”
在李瀚升说出这话的时候,傅机注意到李瀚升的眼睛里有些复杂的光芒闪过。
“老领导,您这是什么意思?”
被询问,很神秘笑了下的李瀚升卖了个关子,“这件事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见到久石生,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准备好回立海市去,我感觉你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傅机:???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神秘兮兮的李瀚升没给傅机多询问的机会,让他在下面等房龄那边的消息回应,自己回去楼上书房了。
见老领导走了,身体软下去的傅机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捂着脸,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么不顺利呢?
——这还是刚刚开始吧!
心里如此说着,傅机倒没有泄气,手从脸上拿下来时,他笑得非常狂野!
——这样才有意思嘛!越是阻力大,就越是说明有调查的必要性,就算是把我的命搭进去,我也要搞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楼上书房里的李瀚升联系房龄,交代他一些事情后,李瀚升又从自己桌子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用信封装起来,写好地址,贴上邮票,随后转手交给彭旋让她寄出去。
不明白李瀚升到底是在干嘛,彭旋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接下信就出去寄了。
站在书房的窗户边上,挑起窗帘,看着彭旋去到外面把那封信投进远处路边上的邮箱里,李瀚升嘴角缓缓露出浅笑。
“这件事会越来越有趣的!”
“我也该早做准备了!”
一直在李瀚升这边待着,不久之后天就黑了,房间里突然自动亮起来的灯让发呆的傅机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心里总感觉房龄许诺的事情或许在各种意义上都不太有着落,傅机不免烦躁,要知道廖子扬现在可是重点盯防他,将他隔离起来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允许他和久石生见面。
目光在房间里四处看,很快就扫到楼梯那,李瀚升上去之后就没再下来过,这让他也有点好奇这位老领导到底在干嘛!
正巧,这时候彭旋从面前走过去,傅机就赶紧叫住她,问:“小彭,老领导在上面干嘛呢?”
看着傅机,彭旋无奈地笑了下,说:“爸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人知道他在干嘛!傅队你要是真好奇,自己上去看看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老领导让他在下面等房龄的联络,他就不太好上去,上去说点什么呢?
——老领导,您在上面干嘛呀?我在下面挺无聊的,上来看看!
说这样的话?
未免太奇怪了吧!
就在这时候傅机的手机响了,一看,就是他不久之前存进去的房龄的号码。
“可算是来了!”
没有急着接,傅机给彭旋打了个手势,就往一边走开,而彭旋也自觉地往远离傅机的方向走。
“房检,事情怎么样了?”
傅机心急地问着,房龄笑着回答:“幸不辱命,搞定了!”
这可真是个极大的好消息,傅机不由喜笑颜开。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房龄回答:“就今天晚上,我待会儿给你地址,你直接过来,有问题吗?”
“没有。”
傅机很果断地回答,而房龄便不再问什么,“好,我等下就把地址发给你,你七点半的样子直接过来就行!”
傅机:“好。麻烦了!”
房龄:“不客气。”
挂断电话后,转过身的傅机想去楼上跟李瀚升说这件事,就看到李瀚升这会儿已经站在楼梯口了,下来的也真是及时。
“房龄的电话?搞定了?”
傅机开口之前,李瀚升就先问了,傅机便点头认可。
“嗯。晚上七点半过去,地址还没发过来!”
李瀚升看了眼手表,说:“既然是七点半去,那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傅机:“好。”
说完这些,似乎就是为了这件事下来的,李瀚升又转身上楼去了,这让傅机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了!”
站在楼梯拐弯的平台上,李瀚升对傅机说:“见到他之后,马上回立海市,我已经跟火车站那边打了招呼,你直接去就能坐最近的一趟车走!”
“啊?”
这样的安排让傅机也是有点发愣,这就安排他走人?什么意思?出事情了吗?
“老领导,这么着急……”
想知道理由,傅机边说着便往楼梯那边走过去,但由于李瀚升本就是站在平台上,说完还在往楼上走,傅机一直走在楼梯口也没看见李瀚升的身影。
“老领导,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着急让我回去?”
没看到李瀚升的身影,傅机想上去问,但脚刚刚抬起来一点高度,还没踩在第一阶楼梯上,李瀚升的声音已经从上面飞下来,传到他耳朵里。
“你在这边已经待得够久了,把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搞清楚,然后回去找季星云,暂时先这样吧!麻烦事可不止这里有……”
抬起来的脚最终是没踩上去,慢慢地落回来,傅机心里有种感觉,现在李瀚升不希望他问太多,或者说更希望他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件事,而不是单纯地从其他人那边接收那些带有浓重主观色彩的信息。
“我知道了,老领导!”
转身回去沙发上坐着,傅机在心里反复咀嚼李瀚升的那番话,他总感觉李瀚升的话没说完,是不是这些当领导的都喜欢这一手啊?
心里对自己这种怪异的想法自嘲地笑了笑,傅机甩甩头,将杂念抛到一边,他这会儿已经将精力全放在后面见久石生上,至于回立海市,这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已,并不需要纠结什么。
也就是间隔了几分钟的功夫,傅机收到了房龄那边发过来的短信,有一个定位信息,在上京的富强路,阳拓看守所。
“久石生现在被关在这?”
这个地方傅机倒是不惊讶,哪怕是久石生被抓现行,证据确凿,给他定罪、审判还是要时间的,况且廖子扬那些人还想深挖线索,来个一网打尽,就更不着急把他给整到监狱里去。
只是,这个地点选择可能多少有些耐人寻味。
蓝冰星雨(23)
“同学,这件事……”
被沈克琛追着问,相当为难的女孩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而我也没功夫再来劝阻沈克琛,因为那边的几个人已经起来往我们这走过来。
“吃个饭都要遇到这种事!”
新鲜出炉的炒饭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但我多半连尝一口的机会都没有,颇为无语的我看了看沈克琛,他也注意到那些人走过来了,此时正在看着他们,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多半是仗着人多势众,走过来的鸡冠头男人手落在女孩子的肩上,把她推到边上去,其余人就像是墙一样把我和沈克琛围起来。
“喂,小子,你是对我们有意见吗?”
最胖的那个一只手搭在沈克琛肩上,另一只手朝他面前的炒饭伸过去,而沈克琛立即抬手,在对方把盘子端起来之前抓住他的手腕。
这胖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真是在明显不过了,如果沈克琛没抓住他的手,他下一秒就会把饭连带盘子直接扣到沈克琛脸上,或是头上。
不止是骚扰沈克琛,这些人显然没准备放过我,走到让我非常不舒服的距离不说,他们的手还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看着真难受。
“大哥哥们,这是误会啊,他们没说什么的!”
见我们有难,那个女孩子也没有干看着,极力想替我和沈克琛开脱,但这些家伙已经打定主意要找我们的麻烦,自然不会理会她。
“小妹妹,这是我们的事,你自觉离远点,不然等下发生了哪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别怨我们没提醒你啦!”
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这让小女孩不由脸色一变,脚下更是往后退去一步。
“这才听话嘛!”
见她让开了,鸡冠头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到我和沈克琛这边。
从沈克琛的手中把被抓住的手腕扯出来,胖子一脸不爽,横肉运动着让那张胖脸几乎扭曲。
“小子,你是想挨揍吗?”
胖子说出这种话,沈克琛却是在这时候仰着头盯着他,起初脸上没有表情,就是直直地看着,而被他盯着的胖子脸上逐渐浮现出不适应的神情。
“你盯着我看干嘛?讨打?”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人盯着,这个胖子就是这一类人中的一个。
也不说话,沈克琛就是盯着这个胖子看,看得胖子都有点发毛,脚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沈克琛笑了,笑容中满是讽刺与不屑的意味。
“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没有存在的价值呢!”
“你说什么!
这些人本来就是找茬来的,没想到沈克琛这时候还敢群嘲,这些人就直接炸了,个个变得火爆起来,站沈克琛近处的瘦子更是扯住他的领口,将他上身扯过来,提起拳头就是要打。
我当然不可能看着沈克琛被人打,在这些人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和这些人干一架的准备,毕竟行动太多有时候比语言更加有说服力,尤其是当对方不是可以理喻之辈的时候。
“不要太过分。”
“我去你妈的!”
被我抓住那只手,瘦子还想扯出来,但我用点力,他就的一切行动便成了徒劳,于是他有些恼羞成怒了,松开沈克琛的那只手朝我这边打过来,打我脸。
要是连这种小混混都打不过,我就真要向傅队给我做的种种培训谢罪了!
非常轻松就将他的攻击企图看破,我抬起手把他这只手也控住,然后将他的双手一起往后一绞,这家伙就只能痛得往前躬下身子。
“就你这两下子,还总想着跟人动手?可笑!”
嘲讽并不是我的性格,尤其是面对这样无意义的家伙,可这会儿我并没能控制住自己,就说了这句废话。
这家伙的同伙没有一起围上来的意思,我就将目光转到还在那跟没事人一样坐着的沈克琛身上,说:“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我们该走了。”
我并不想和这些家伙浪费时间,但这些人并没有理解我的想法,就连沈克琛也是如此。
“还想走?小子,你倒是可以提前叫好救护车,待会儿就能直接去医院抢救!哈哈~”
即便是一个伙伴在我手上,这些人还跟没事人似的,还能说这样的话,并且笑出声,我真是有点搞不懂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
他们想不开就算了,沈克琛竟然在那里安坐泰山,这让我一瞬间有了撇下沈克琛自己走掉的想法,但这想法只持续了一秒不到。
“走?我们为什么要走?就他们几个人,应该经不起你一顿打吧!”
——你还真是有信心,比我对自己的信心都还多。
虽然不明白沈克琛是怎么知道我能打这几个人,但这会儿我就懒得追究,反正马上就要打了,他早知道和晚知道并没有多少区别。
这会儿,原先退走的小姑娘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穿着厨师装束的光头,可能是她爸、叔一辈的人,光头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砍排骨用的刀,锋利的刀口反射出晃眼的光,对着这些人和我。
“谁敢在这里闹事,老子就剁了谁!”
光头把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倒是把这些家伙吓到了,只见他们纷纷退开,与光头保持安全距离。
见这些人都退了,光头看向我这边,用眼神给了我一种暗示,我其实并没有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感觉他好像是说让我把我抓着的家伙放开,我就干脆松了手,把这家伙朝他朋友那边推过去,那些人反应也不慢,马上把人接住。
我其实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被我拧了胳膊的那家伙还一副很痛的样子,两只手往下面垂着,用毒怨的眼神看着我,随后转向鸡冠头那边,在询问他的意思。
“你们两个等着,这件事没完,我跟你们说!”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鸡冠头决定先撤,而其他人也没有反对,他们就这样快速离开饭店。
——他们到底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被菜刀吓到了?
心里一时间对这件事没个定论,我不由往光头厨师那看一眼,那被磨的异常锋利的菜刀反射到我眼睛里的光让我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更可能是后者吧!
“这几个混蛋,可算是走了!两位,你们没事吧?”
当光头厨师如此询问我们时,我和沈克琛都摇头表示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