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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虚言全文阅读

作者:右边人     黑色虚言txt下载     黑色虚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绯色花月(35)

    “那你就试试看吧!”

    棍子从肩上甩下来,对着陈松释指了指,汪隼那一脸冷笑的样子真是挑衅意味十足。

    同样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陈松释将手中拿着的匕首对汪隼晃了晃,而受到他这动作影响的汪隼下意识往那边上面瞥了一眼。

    只见陈松释手腕猛地往一侧一偏,由刀面反射出去的一抹月光扫到汪隼眼睛上,晃眼的感觉让他不由把眼睛眯起来,而陈松释也在这时动起来。

    “不好!”

    眯上眼的同时,危机感已经在汪隼心底掠出,身体跟着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他往后连退开。

    陈松释的动作非常快,脚下只是几步就已经来到汪隼面前,两只手推着的匕首直刺向他的胸口。

    视野有所恢复,注意到面前在不断放大的身影,汪隼将棍子对着大概是影子头部的位置甩过去,伴随着低沉的挥舞声,没有出现打击感,这让汪隼不由心里一抖。

    “你太慢了!”

    和陈松释相比,汪隼确实还是弱了点,就在汪隼挥动棍子的时候,有所察觉的陈松释就已经做出蹲身的动作,这一击当然是从他头上挥空了。

    “死!”

    刀尖已经送到汪隼面前,几乎能看到伴随着刀尖刺入鲜血流出的画面,陈松释脸上表情都变得嗜血起来,但让他意外的是汪隼的身体突然开始往后仰了。

    “唔~该死!”

    因为后退的脚不小心撞到一边的墓碑底下往前凸出的石台上,汪隼立时失去了平衡,虽说这样碰巧躲过了陈松释的刀,但后背磕到墓碑棱角上的痛感也让他都快痛的忍不住流泪。

    太痛了!

    被汪隼的脚绊了一下,这一回刺空的陈松释往前踉跄几步,他也马上取回平衡,转身再度朝汪隼扑过来。

    “去死吧你!”

    看着倒在两块墓碑之间扭动身体的汪隼,陈松释毫不犹豫将手中匕首举起来,对着他扎下去。

    风吹开了天空中的云,月光此刻更加明亮,而借此看清了陈松释动作的汪隼猛地将两只手迎上去,顶住了他的手腕。

    “去死!去死……”

    自己处在上面压着汪隼,肯定是自己发力优势,非常清楚这一点,陈松释就更加用力地往下压,让匕首更加靠近汪隼的胸口。

    “唔~”

    和陈松释僵持着,汪隼的脸上开始慢慢涨红,因为他是憋着一口气在抵挡陈松释的手,如果他这时候稍微舒气松劲,这匕首绝对会一次捅进他的胸膛,那多半是活不成了。

    越是清楚现在的状况,汪隼就越是只能扛到底,但陈松释在上面更好用力的现实还是让匕首缓缓落下来。

    “死!死!”

    陈松释嘴里低吼着,满是血腥的味道,手臂上和脖子上的血管都因为用力太猛地浮上来,月光下的淡青色像是一条条附在他身上的小蛇。

    “去死!”

    终于,汪隼扛不住了,胸腔中憋着的那口气呼出来,手臂上的力气也快速卸掉,但他身体也在这时偏向一边,后背被墓碑棱角划出血带来痛感,万幸的是陈松释这一刺刺到地上,甚至是有几枚火星溅起来。

    “混蛋!”

    因为用力太猛,匕首刺到地上的瞬间,陈松释的手也被震得脱开,被匕首的刃划伤,更加狂暴起来的他一只手猛地擒住汪隼的咽喉,用力把他死死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把匕首捡起来。

    被陈松释扼住喉咙,强烈的窒息感让汪隼的双手立时抓上陈松释的手,奋力想让他松开,但哪怕他的指甲狠狠抓进陈松释的血肉中,陈松释也没有丝毫松劲,甚至是手越来越紧。

    陈松释的手已经摸到匕首,月光下已经能看到匕首刃上的冷光,求生欲让汪隼动作幅度扩大,一只手反扼上陈松释的脖子,膝盖奋力顶上他的大腿,将他的身体往一边的墓碑重重撞上去。

    “唔~咳咳咳咳”

    总算是将陈松释的手从脖子上弄下来,狼狈爬起来的汪隼嘴里不停地干咳着,说真的,他刚才差点就真的看到天堂了!

    清楚地认知到自己似乎并不是陈松释的对手,爬起来的汪隼手脚并用往一边去,先要和这家伙拉开距离。

    后背撞在墓碑棱角上也让陈松释一阵龇牙咧嘴,但他马上将身体翻过来,匕首在他撞上墓碑时已经脱手掉落,他只能朝汪隼扑过去,用实打实的拳头干掉他。

    两只手护着头,汪隼不断扭动身体闪躲陈松释的拳头,只是这样做的实际效果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手臂上、脸上传来的打击感依旧那么深重。

    用拳头打了一阵,打累了,陈松释直接整个人骑在汪隼身上,两只手落在他的脖子上,开始用力猛掐。

    “唔~”

    强烈窒息感让汪隼猛地睁大眼睛,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汪隼的双手拼命捶打陈松释的手,甚至是在上头抓出血痕,抓得流血,这也只是让陈松释更加疯狂地用力。

    看着汪隼那月光下不断涨红的脸,陈松释脸上的戏谑与狂热就像是被点燃的石油,燃烧出恐怖的火光。

    “去死吧!去死!”

    好像快要听到了自己骨头被捏碎的响声,汪隼这时一只手悄然搭上陈松释的脖子,将他的头往自己身前快速拉过来,与此同时,积蓄力量的右手将手肘甩起来,重击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下就把他打到一边去。

    “咳咳咳~唔呜呜呜”

    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消失了,汪隼不由开始疯狂吸气,跟着还是干咳和恶心感,但甩了甩脑袋的陈松释很快恢复过来,再度冲他扑过去。

    将汪隼的身体坐住,为了防止再次被他打到头,陈松释一只手按住了他的右手,另一只手又掐住了他的脖子,快速收力。

    身体在地上扭动着,双脚也在地上猛蹬,几乎陷入绝境的汪隼这时有些后悔了,如果他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可以稍微缓缓,给傅机打个电话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就可能不是这样吧……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买,他只能为自己的疏漏和愚蠢埋单。

    即将绝望时,唯一能动的一只手在身旁扫过,与手背相碰的物体让他心里升起一道求生的火焰,那是陈松释掉的匕首!

    手快速抓上去,跟着手臂甩动,匕首从侧面刺到陈松释的腰上。

    “我……擦……”

    剧烈的穿刺感让陈松释表情扭曲,但他对汪隼杀心已定,还是不依不饶地掐着他的脖子,于是汪隼手上将匕首拔出,再刺,拔出,再刺,甚至是在陈松释体内转到刀身,剧烈的疼痛感让陈松释不由身体一阵痉挛,手上终于是松劲了。

    挣脱出来的右手握拳砸到陈松释的脸上,将他身体砸到一边去,汪隼这才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倒地用手捂着伤口的陈松释,紧了紧被鲜血浸染的匕首。

    “已经……咳咳……唔~已经……结束了,陈松释!呜咳咳……”

    “咳咳哈哈哈~”

    陈松释在笑着,月光下,汪隼看到他此时的笑脸比哭脸更加难看。

    “只是你运气好点……罢了!”

    汪隼当然不会否认陈松释的话,毕竟他中间一度都在后悔自己一个人过来。

    “但……最后结果,是我赢了!”

    冷笑不止,没有回答他的话,陈松释的身体缓缓伏下去,似乎是晕了。

    戒备地盯了陈松释一会儿,确定他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汪隼这才往罗民生那边退过去,用手试了试他的脉搏,见他还没死,不由松了口气。

    刚和陈松释对话的时候,他就有点担心罗民生会不会慢慢死去,好在这家伙的命比他想得还要硬,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自己的手机多半是落在医院什么地方了,他只能去罗民生身上摸索一阵,成功在他衣服的口袋里找到手机后,先打个120,然后给傅机那边打一个过去。

    “傅队,我在林子园公墓,陈松释和罗民生都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汪隼就挂掉了,哪怕傅机后面还有相当多问题没问,他也懒得管。

    看了一眼手机,莫名笑了一声,汪隼把它扔回到罗民生身上。

    站在那里,感觉身体每一处都在痛,他不由龇牙,然后靠着一块碑坐下去,嘴里跟着也缓缓舒口气。

    李劲松和张秉刚的案子到此为止了,但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因为还有杀掉赵岑就的那个人没有落网,虽然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手头上没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证据。

    “李子安……李子安……你跑不掉的!”

    月光撒下,给重新恢复安静的林子园公墓都披上一层银辉,在墓碑间扭曲的光影宛如从墓里挣扎出来的幽灵,在虚空中飘荡着。

    汪隼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天空中的皓月,目光不由柔软许多。

    是谁今夜无眠?

    是谁在寂寞陵园中听着风声?

    是谁在光明与黑暗间挣扎后走上一条修罗之路?

    人若死,一切便化作一黄土,一切恩怨是非就变得再无意义……

    仰着头失神一下,汪隼的头缓缓低下来,然后手撑在墓碑上挣扎着站起来,他走到陈松释边上,跨过去,走到这一行墓碑的尽头。

    站在紧邻的两块碑中间,汪隼俯下身,手搭在两块碑上头,如同对恋人的轻轻耳语,他说:“爸、妈……好久不见了……”

绯色花月(36)

    晚上,躺在床上的李子安又失眠了。

    从发现钥匙不见到在傅机手上看见钥匙,他就变得焦躁起来,原本一切都处理得非常完美,谁曾想会最后在这种事情上出现差错。

    从床上爬起来,也不开灯,他借着月光摸索到里面的杂物间,从一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小保险柜,手掌在那光滑的柜身上滑过,他的表情逐渐难看起来。

    当初购买这个保险柜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更加安稳,只是没想到现在保险柜本身却成了让他最不安稳的东西,哪怕这玩意儿里头已经没放东西。

    一想到那把钥匙现在还在傅机手上,他就没办法忍受这个保险柜一直这样放着,这东西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时刻会爆炸的炸弹,他必须尽快将它处理掉!

    从一边扯来一件没用的衣服把保险柜裹起来,再找一个大袋子把保险柜整个装进去,绑好袋口,带上车钥匙,他匆忙出门。

    “唉?刚才好像门开了!”

    负责盯着李子安的一位警员注意到了那开关了一下的门,于是如此说了句。

    同事闻声透过车窗往三楼那边瞥过去,“有吗?你看错了吧!他房间里都没开灯!”

    同事的质疑让他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会不会是眼花导致的,“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这大晚上的,他不睡觉还能干啥!”

    “就是说嘛……”

    就在两人准备当这事没发生的时候,出现在楼底下的身影让他们不由在意起来。

    “那个人……是他吧!”

    “好像……”

    只见李子安跑到车边上,拉开车门就钻进去,车也快速发动,利落的一个掉头,马上开走了。

    “我擦,快追!”

    反应过来了,民警马上给车打着火,追出去,同时联系秦锋。

    “秦队,李子安突然开车跑出去了,不知道他要去哪,我们现在正跟在他后面!”

    这边还在折腾陈松释和罗民生的事,反手却来了李子安那边的动静,秦锋也是有点焦头烂额的感觉,犹豫一下后,说:“你们就跟在他后面,别惊动他,一直跟着就好了!”

    “明白了。”

    一路狂飙,留意到在后面跟着的车,不由皱起眉头的李子安发出咋舌声,然后他把油门往下踩,以更快的速度往前。

    眼看着李子安的车尾灯逐渐远去,有些着急的警员不由一拳捶在椅子上,催促道:“加速,快追,别让他跑了!”

    心里擦着汗,负责驾驶的警员只能超级无语地盯了同事一眼,“你疯了,再快就超速了,在这种路上狂飙,要万一出点什么交通事故,咱们还活不活了?”

    一愣,跟着想象到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他们将要面对的困境,这个警员也缩了。

    “那,咱们就这样看着他跑了?”

    “放心,他跑不了,只要让他别脱离我们的视线就行了嘛,又没说非要我们一定贴在他屁股后面!”

    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队长秦锋只是让他们跟着李子安,只要他们别把李子安跟丢了,那就是完成了任务,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冒这么大风险。

    “行吧,那你就跟紧了。”

    “这个当然,我可是老司机了!”

    从后视镜看到那辆车果然没胆子超速跟上来,李子安不由嘴角勾起得意的微笑,而面前就是风阳大桥了!

    一只手维持着汽车向前,他另一只手朝副驾驶伸过去,将装着保险柜的袋子的袋口缠在手上,等到车来到风阳大桥的中段,他猛地用力将袋子从车窗甩起来。

    只见保险箱连同袋子在空中翻滚很多圈,在月色中划出一条漂亮弧线,然后掉到清甘江里去。

    “哗啦~”

    口中模仿着发出袋子落入江中的声响,李子安脸上笑容变得异常明媚,保险箱的钥匙丢失了也无所谓,反正现在连保险柜本身都已经消失了。

    “哎,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李子安本以为这样的距离能让自己的行为逃脱警员的监视,但他没想到今晚月色确实不错,而且负责驾驶的那位警员视力很好,他看到了!

    “什么东西?”

    边上那位就跟个瞎子一样,之前李子安从家里出来开门他就没看见,现在这个飞出去的东西他也是没看见。

    “你没注意到吗?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李子安车子里飞出去了?”

    很明显已经晚了,但那个警员还是将视线移过去张望一眼,嘴里询问着:“有吗?飞哪去了?”

    “掉到江里去了!”

    “真的假的?你不会看错了吧!”

    驾驶员一脸无语地瘪嘴。

    “之前我说他家门开了,你没看到就算了,还偏要怀疑我,结果是真的开了吧!现在我说看到有东西飞出去了,你又没看到,又怀疑我!”

    有些尴尬地挠头,警员苦笑着回答说:“兄弟,我那不是理性地质疑一下嘛,多少也能给你起到提醒的作用吧!再说了,这也是你自己立场不坚定的问题好吗?要是你确信自己看到了,就不要因为我质疑你就动摇啊,你一口咬定说你看到了,我不就信了吗?”

    总感觉同事是在说歪理,但他也辩不过。

    “行,那我现在很确定地说我看到有东西从他车里飞出去,飞到江里了!”

    “那回头你去跟秦队汇报这事吧!”

    “去就去。”

    ……

    在这两位掰扯事,李子安的车已经通过风阳大桥,他这时候缓缓将车速降下来,准备到前面找个地方掉头,但刚想打方向盘,他又突然感觉这样不好,于是改变主意继续加速往前,一路向前开了足足60多公里,这才掉头回去,这操作简直要把跟着他的警员给逼疯。

    “我擦!这混蛋到底准备干嘛?”

    光是跟着就开了一个多小时,驾驶的警员十分疲劳地打了个哈欠。

    “鬼知道他想干嘛?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飙车,开了他妈60多公里才准备回去,疯了吧!”

    “话说,现在几点了?”

    “我在开车哎,你还问我?最起码一两点了吧……”

    “去他妈的,回去又要一个多小时,今天晚上算是不用睡了!”

    “你可以不睡,等回去了必须让我躺会儿,开两三个小时的夜车,我都要累死了!”

    与此同时,得到汪隼联系的秦锋、傅机都赶到林子园公墓,跟在他们后面来的就是救护车。

    看着救护人员将罗民生和陈松释抬上车,站在汪隼边上的傅机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你也跟着去医院吧,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我和老秦很快也会过去!”

    吸了口气,汪隼摇头。

    “没有那多功夫了!赵岑就留下的东西被李子安拿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李劲松是陈松释杀的,但赵岑就是李子安杀的,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我怀疑是可以指控李子安的物证,我们不能给李子安太多清除痕迹的时间!”

    汪隼的话让秦锋马上联想起来刚才负责监视李子安的警员的汇报,于是他说:“不好,刚才得到消息说李子安大晚上开车出去了,好像现在还没回来,那边还没给消息!”

    目光一寒,汪隼脸色不由难看起来。

    “赶紧追,先把他拘留起来,然后去他家搜,我还不信真就什么都搜不出来!”

    对视一眼,秦锋和傅机都点了下头。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啦!”

    很快,在返回路上的李子安被拦住,抓起来带回队里。

    审讯室里,秦锋、傅机、汪隼三人都坐在这里,而面对他们的李子安非常神清气定,淡定的不行。

    秦锋先开口:“李子安医生,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来吗?”

    李子安想了想,苦笑着说:“是因为涉嫌危险驾驶吗?如果是这个,那我真的很抱歉,我之前心情不好,就想到出去开车兜风,结果一不小心就超速了。”

    那轻描淡写的口吻让汪隼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他正要开口怼李子安一句,边上傅机先开口了。

    “李医生,你真的是不小心超速吗?”

    “当然是不小心啦!”

    这件事待会再问问负责跟着李子安的那两人,秦锋将一张搜查令拿出来,放在李子安面前。

    “这是搜查令,我们希望可以进你家里调查一下,能请你把钥匙给我们吗?”

    李子安一愣,不太情愿的样子。

    “搜查?为什么要搜查我家?”

    秦锋:“查案需要。”

    皱着眉,还犹豫了好一会儿,李子安才把钥匙交出来,并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想查什么,但我家里是不可能被查出什么来的,为什么我根本就什么都没做过!”

    还在振振有词。

    冷笑不止的汪隼死盯着李子安,而李子安这时候是看着秦锋的,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到底有没有什么要等我们查了才知道!李医生,就麻烦你在这里先将就一下吧,等我们查完了再看能不能放你回去。”

    李子安:“那我就静候佳音啦!”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从审讯室出来,同行的警员不由这样说了一句,而一脸冷笑的傅机摇着头。

    “他这不是嚣张,而是极度的自信,自信自己已经做到完美,可惜的是,当这件事让人产生怀疑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被称为完美了。”

    秦锋去医院那边看着罗民生和陈松释,汪隼和秦锋去了李子安家里搜查,结果显而易见,没有发现任何与案件相干的东西。

    “你这家伙……”

    返回队里,等再见到李子安时,看他脸上那嘲讽味道十足的笑容,汪隼没忍住冲过去一只手拎住他的衣领,而李子安就猛地把两只手举起来,一副我没有反抗的样子。

    这家伙也是老狐狸,如果汪隼这时候冲动打了他,他就完全可以起诉汪隼暴力执法、刑讯逼供。

    “汪隼!”

    后面跟着的傅机也及时冲汪隼喊了一声,转头看着傅机,汪隼的手缓缓松开,还对着李子安笑了一声。

    “李医生,那一棍我早晚会让你还回来的!”

    “呵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现在不懂没关系,后面你就自然懂了!”

绯色花月(37)

    虽然汪隼冲着李子安放了狠话,但案件没有进展的事实没有改变,再审问一次后,傅机他们只能将李子安放回去。

    “现在怎么办?能查的东西都查了,但这家伙的动作明显比我们想的要快,没留下东西啊!”

    傅机也有些困顿地挠头,现在想取证真是太难了。

    汪隼想了想,说:“李子安昨天晚上出去多半没干好事,先把昨天跟着他的警员找过来问问吧,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干了什么!”

    傅机点头,于是叫来了那两人。

    在傅机询问之后,这两人对视一眼,点了下头,然后一人说:“傅队,昨天在路过风阳大桥的时候,我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李子安车里飞出去,掉进清甘江里了!”

    傅机眉头一挑,一脸惊异。

    “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看得真真的!”

    对视一眼,汪隼问:“掉进清甘江里……能查吗?”

    傅机也是为难,“不好说,清甘江可不是什么小河,江水深,水流又湍急,如果掉到江里的东西不能沉底,那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

    思索片刻后,傅机又转过去问那个警员:“他扔下去的东西大概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能描述一下吗?”

    警员一脸苦不堪言的表情。

    “傅队,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就看到一个团飞出去了,当时天又黑,又距离比较远,根本看不清楚那到底是啥!”

    “好吧。”

    知道自己这确实比较强人所难,傅机不再追问,这时候秦锋那边有消息传来,已经脱离危险的陈松释醒了,于是傅机和汪隼都去医院看他。

    “想要对付李子安,陈松释可以当作一个突破口,他们两个知道对方不少事情!”

    汪隼来时是这样对傅机说的,其实,关于陈松释和李子安的关系,他还有一些地方不太理解,如果真能撬开陈松释的嘴,那这一切很可能都会迎刃而解。

    傅机对此不由赞同地点头,但他并没有察觉汪隼话语中藏着的那一抹焦躁,汪隼现在非常焦躁,他心里有种感觉:如果他们不能更快取得进展,那这一切将会变得无法挽回。

    “秦队!”

    “你们来了!”

    看到傅机和汪隼开门进来,秦锋对他们迎过去,跟着冲陈松释躺着的病床使了个眼色,小声说:“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什么都不肯说。”

    轻轻点头表示已经了解,傅机从秦锋边上走过去,来到陈松释面前。

    “陈松释,对吗?”

    侧头看着窗外的陈松释听到傅机的声音,只是往他那边瞥了一眼就一副“感觉很无聊”的样子,把目光移开。

    见自己完全不被待见,并不是太在意的傅机笑笑,继续说:“陈松释先生,关于李子安和戚音诗的事情,你有兴趣跟我聊聊吗?”

    听到戚音诗的名字,陈松释头终于是转过来,却是瞪着傅机,说:“那个人不是已经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嘛?”

    “那个人?”

    顺着陈松释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脸尴尬的汪隼正抬手挠头,看样子陈松释说的人就是他了。

    有些无语汪隼这家伙这段时间压根就没提及这一茬,傅机只能瞪他一眼,注意力继续放到陈松释身上。

    “那关于李子安的事情,能聊聊吗?”

    陈松释突然大笑出声,但身体的起伏不小心引动伤口的痛楚让他表情一度扭曲,然后只能收住笑脸。

    “怎么,因为找不到能证实李子安罪行的证据,所以就想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

    被看穿用心,傅机没有说话,陈松释则继续说。

    “实话跟你们说吧,我跟李子安并不熟悉,只是在一点点事情上有交集,所以你们想靠我对付他的打算还是乘早打消比较好,因为这完全不切实际!”

    陈松释如此决绝的话让傅机一时表情尴尬,而这时候,汪隼站出来说话了。

    “傅队,能让我和他单独聊聊吗?”

    陈松释和傅机都楞了一下,然后一齐看向汪隼。

    “不行吗?”

    犹豫了一下,傅机将目光转向秦锋,要看看秦锋的意见,而秦锋就干脆点了头,于是房间里的人都出去,留下汪隼和陈松释。

    从汪隼边上走过时,傅机不忘对他叮嘱一句“小心点”,这让汪隼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但他马上掩盖下去,笑着对傅机点点头。

    等人都出去了,陈松释那边主动对汪隼开口,冷笑着说:“你下手挺狠啊,捅了我几刀来着?”

    汪隼也笑了,他心里丝毫不为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我要是下手不狠,我多半就要永远躺在那里了!”

    不掩饰的陈松释点头。

    “我本来是想连你和罗民生一起杀了,然后可以离开立海市,去一个你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会栽在你手上……算了,直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

    绕弯子也没意思,对于现在的汪隼和陈松释都是如此。

    汪隼:“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罗民生没死!”

    目光与表情一同凝固,陈松释冷笑起来。

    “他可真是命大,我那一刀没有刺穿他的心脏吗……如果不是你捣乱,让我在他喉咙上补一刀就没这事了!”

    汪隼:“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陈松释:“什么意思?”

    汪隼:“你不是盼着罗民生受到惩罚吗?”

    陈松释:“是又如何?”

    汪隼:“我们做个交易吧,把你从罗民生办公室拿到的东西交给我们,并跟我们说清楚你和罗民生、李子安之间的事情,我帮你把罗民生送进监狱!”

    眼神中闪过惊讶,陈松释对汪隼笑了。

    “你不是警察吗?做这种事没问题吗?”

    并不在意陈松释的质疑,汪隼平静地说:“我们是按证据办事,你手上有罗民生犯罪的证据,不是吗?把一个有罪的人送进监狱,这有错吗?”

    在心里斟酌着这番话,陈松释随后又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汪隼以极为笃定的语气说:“因为你很执着,就算不能亲手杀了罗民生,你也不可能放任他逍遥法外。现在你想亲手杀罗民生已经不可能了,而为了将他送进监狱,你就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想了下,陈松释摇头。

    “不对,你说的不对,我只需要把我手上掌握的线索提交出去,罗民生就铁定要进去,我没有找你帮忙的必要,不是吗?”

    看着陈松释,汪隼突然笑了,这笑容让陈松释不由把眼睛眯起来,不是太明白。

    “你笑什么?”

    汪隼没理会他的提问,“你已经确定不肯答应吗?”

    陈松释:“如果我说是呢?”

    笑脸瞬间阴沉下去,汪隼盯着陈松释,目光中的凶厉愈见高涨,就看到他手伸到腰后掏一下,一把短刀出现在他手上,往陈松释面前走过去,露出满是威胁的笑。

    “自卫的情况下,失手杀死对方,自卫方没有责任,这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和汪隼对视着,感受他那双眼中的强硬之意,陈松释心里还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

    “你如果死了,你掌握的关于罗民生的线索就消失了,他就不可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是吗?”

    汪隼说的是实话,顿了下,脸上不乏怪异的陈松释问:“你就这么想搞倒李子安吗?”

    陈松释话语中已经有了妥协的味道,汪隼便不再靠近他,“我跟他说过,那一棍我肯定要还给他的!”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真没想到还能被人拿这种事来要挟……”

    不由嘴角勾出笑容,满是欣赏的味道,陈松释换了副语气,问:“你能保证绝对会全力协助我把罗民生送进去吗?”

    汪隼:“只要你手中掌握的证据正确,而且你并没有对我们撒谎,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协助,让罗民生重判。”

    陈松释:“很好,我答应你!”

    见陈松释妥协了,原本还一脸凶狠的汪隼彻底恢复到平常的样子,把匕也首收起来,正当他准备转身去把傅机他们叫进来时,陈松释在他背后说话了。

    “你现在很焦躁是吗?”

    转过头来看着他,汪隼愣了一下。

    “因为你很着急,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择手段了,没错吧?”

    看着他,汪隼冷声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虽然是在笑着摇头,可陈松释嘴上还说个不停。

    “你其实和李子安一样,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只不过李子安在责任感上比你更强一点,而你又比他多了一点执着,就像李子安本身不适合当医生,你也同样不适合当警察!”

    并不是很懂,汪隼目光中的疑惑感增多,却见陈松释的目光已经转向窗外,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

    “你,什么意思?”

    没有转头,陈松释回答说:“没什么意思,随口一提罢了,你就当作没听见吧!赶紧把人叫进来,快点把事情解决,我就可以休息了,忙碌这么久也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

    眼中浮现出莫名意味,汪隼还是听从陈松释的话,当作没听见,出去把傅机他们叫进来。

    听汪隼出来说陈松释要坦白了,其他人都是一脸惊异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他竟然这么短时间里就把陈松释说服了,但他们也没来得及具体问汪隼是怎么做到的,傅机已经率先进到病房里。

    “要问就快点开始吧,我会把我知道的跟李子安、罗民生有关系的东西,全部告诉你们!”

    陈松释和李子安的接触开始于李子安碰巧撞见陈松释用那段特殊的次声波频率在李劲松身上做实验。

    直接戳破陈松释没有精神病的事实后,李子安却没有声张这事,随后还以此为要挟向陈松释了解那段特殊频率,因为李子安发现那段频率对接受干预与药物辅助疗法的病人有特殊的镇定作用。

    陈松释并没有把那段频率拱手让他李子安的打算,只是允许他参与自己对这段频率的测试,在李子安的要求下,原本的试验对象就从李劲松一个人变成了李劲松和赵岑就两个人。

    在一段时间的试验后,李劲松和赵岑就两人对频率的反应出现改变,听到这段频率的他们不再安静,而是变得狂躁起来,陈松释这时进行第二步,通过放映图片强化感受的方式给李劲松进行强制性心理暗示,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听到这段频率的李劲松会自觉采取与先前看到的图片内容相对应的行动!

    在自己的计划成功之后,陈松释停止试验,而只是获得了试验数据的李子安出乎意料地没来打扰,因为后面还要事情要做,陈松释就也没工夫管他。

    之后的事情就是已知的发展,让李劲松堕楼死亡后,陈松释协助罗民生烧了办公室,从罗民生的办公室里拿到了他的日记本,窥见当年戚音诗失踪事件全貌后,他去尚昌市杀了张秉刚,再回来要杀罗民生。

绯色花月(38)

    在陈松释的叙述中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其一,陈松释让李劲松堕楼之后,他并没有回收耳机;其二,赵岑就身上的耳机并不是陈松释给李劲松用的那个耳机;其三,李劲松病房的门是陈松释打开的,而主大楼天台的门是让赵岑就提前打开的,陈松释只配了这些门的钥匙,从李子安手中。

    哪怕陈松释已经把关于李子安的事全说了,围绕李子安的问题进展还不是太大,这两个人确实是交集不太多,这一点陈松释并没有说谎。

    “照现在的线索看,只有李子安有可能让赵岑就堕楼,这一点你们没意见吧!”

    秦锋如此说着,其他人都是点头。

    “那现在有哪些证据可以佐证李子安的谋杀行为?”

    询问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结果是被扫到的人都尴尬地把头低下去,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

    “医院各处门的备份钥匙、李劲松堕楼时的耳机、赵岑就留下的东西,还有实验资料,这些东西都在李子安手上过,如果他还有保留的话……”

    这话是汪隼说的,说到后面,他自己语气都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感觉荒谬,只要李子安没疯,他就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留下来,更别说留在自己身边。

    “对了,不是说李子安晚上的时候从车上扔东西到清甘江里了吗?那个东西有没有可能打捞一下?”

    叹了口气,秦锋摇了摇头。

    “如果他扔下去的东西被水冲走了呢?这么长一条清甘江,我们上哪找去?”

    这种消极的话听着不免有些刺耳,汪隼还不死心。

    “就当那东西会直接沉下去,去打捞看看,怎么样?”

    这时候的执着让秦锋有些无奈,只能转头去看傅机,大概意思是“你也帮着说几句呗”,结果把脸转到一边去的傅机还耸了耸肩,一副“我没办法,别找我”的样子。

    “秦队,李子安扔下的东西对案件可能很关键,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非要大晚上跑出去扔!”

    汪隼那边展开言语攻势,头痛不已的秦锋只能皱着眉头,“可能很关键,也可能不关键,对吧?”

    汪隼:“总不能因为这种不确定性就停止作为吧!”

    看着汪隼的眼睛,明白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不可能放下这一茬,秦锋终于是点头了。

    “行吧,那就捞捞看吧!”

    秦锋那边去联络专业打捞的人员,而汪隼和傅机先去风阳大桥上。

    看着在脚底下滚滚而去的江水,先沉默了一阵的傅机突然开口,问:“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拿什么要挟陈松释了?”

    “啊!”

    因为看江面看得出神,汪隼不由迟疑了一下,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心虚,“也不算是要挟吧……”

    回答时,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的汪隼忍不住往傅机的侧脸上瞟,就见傅机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这种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心里松了口气,汪隼点头。

    从汪隼脸上一扫而过的目光回到江面上,傅机轻声说着,像是对汪隼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警察办案的底线是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哪怕某个人有极大的作案嫌疑,没有通过合理合法手段得到的证据可以指控他,我们就宁愿放过,也不能通过不正当的方式取证,把他送上法庭!”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是抓不完的,放跑一个坏人不会对这个社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冤枉了一个好人,整个社会就会对法律的公正和正确产生质疑,进而动摇社会维稳的根基,这就是现实!”

    “如果到最后确定没有能指控李子安的物证,我们就只能当是我们搞错了,赵岑就的案子也只能存档搁置,明白吗?”

    汪隼默默地点了头。

    看他这好似受了打击的样子,无奈苦笑着的傅机接着说:“你入行时间短,所以不清楚,有案子破不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随便去其他地区查查,失踪案、盗窃案等等,没侦破的可不少呢,哪个干了有些年头的警察手上没几件没破的陈年案子,单是我入职这些年,就见过不少奇奇怪怪,根本无从查起的案子!即便上面已经有了命案必破的指示,可就是查不出来线索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交差搞个冤假错案吧,所以不用太纠结!”

    “我不是纠结!”

    手正要抬起来往汪隼的肩膀上拍拍,就见汪隼突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地说着。

    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来,目光有了些变化的秦锋收敛那僵硬的表情,问:“那是什么?”

    “那是因为……”

    开口的时候,汪隼还以为自己能把理由脱口而出,但当嘴真的张开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窘迫。

    扪心自问:

    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以用“案子就在那里”来解释吗?

    当然不行!

    他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为了这种理由,单是因为这件事和李子安有关系,他就想要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搞清楚,弄明白……

    也许还不止这些!

    看着汪隼的沉默,傅机没说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继续看着流淌着的江水。

    几分钟后,傅机开口问:“打捞肯定还要等一阵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汪隼:“我,可能需要静一静,总感觉还有不少地方没想明白!”

    点了下头的傅机表示了解,“行,那就解散吧,我回队里了,你自己可以回去吧?”

    汪隼点头,于是两人分手。

    回家的路上,汪隼重新审视这一系列的案子,这是一次案中案,在陈松释的策划中被加进去了李子安的想法,因为两人使用的手法一致这才严重干扰了案件侦查。

    陈松释的计划很简单,为了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先杀了李劲松,再杀张秉刚,最后杀罗民生。

    李劲松堕楼案件、办公室失火案件、尚昌市地下停车场杀人案件都画上句号,但能在李劲松案件中指控陈松释的物证一件都没有保留,天台门的钥匙、李劲松身上的耳机、试验资料,都没了,陈松释只留下了可以指控罗民生的东西……

    而赵岑就的案件就更单纯,也更奇怪。

    事件总结一下,李子安在陈松释手上发现了一种可能对精神病患有镇定作用的频率,他和陈松释在李劲松和赵岑就身上进行了试验。

    在陈松释停止实验并将李劲松杀害之后,李子安如法炮制,把赵岑就也给杀了,事后还拿走了赵岑就留下的东西。

    至于李子安为什么要杀赵岑就……不知道,原因多半只有李子安他自己知道!

    “过激行为的本身不可能没有理由……如果站在李子安的立场上,要出于何种理由才会直接给赵岑就这个人判死刑呢?”

    有了些怪异的想法,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精神病院,上了赵岑就堕楼的天台。

    站在围栏边缘往下俯视,视野拉长到楼底下,与视野距离拉长相伴的就是一种恐怖感……

    这一刻,他也多少能体会部分人的恐高症是怎么来的了,站在这种高度往下俯视,那种自己马上就要倾倒下去的感觉,真是很恐怖!

    收回目光,汪隼看向四周,他有种感觉,赵岑就掉下去的时候,李子安肯定在什么地方看着,只有亲眼看见赵岑就掉下去,他心里才会产生真实感,毕竟这也是他在陈松释之后的第一次尝试。

    视线掠过路灯,经过停车位,扫过花坛,在那些杂草上停顿一下,然后一种契合感瞬间爬上心头,他也在这个瞬间抬起头,看到主大楼的一扇窗户上。

    “是在哪吗?就是在那!”

    心里立刻认定了这种感觉,他从天台上跑下去,很快在主大楼找到了窗户对应的房间,药物储藏室。

    跟管理员打招呼后,管理员过来把门打开,让他进去。

    开门的瞬间就有一股子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反正不是药物的味道,虽说本身不算是难闻,但怎奈太过浓郁,而早已习惯的管理者则是一脸没事的样子。

    “汪警官,看完了出来记得把门带上,我晚点过来锁!”

    手上还有事情的管理员对汪隼嘱咐这句就准备走,但汪隼叫住了她。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脸莫名其妙的管理员看汪隼的眼神都微微有了变化,“这么可能!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主管医生都要拿着取药的单子才能进去!”

    发觉自己并没有表达好,但管理员的回答也说明了问题,汪隼就换个问题,说:“如果主管医生没有单子,你会通融让他们进去吗?”

    “不可能!”

    管理者直接摇头,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里是药物储藏室,不能随便进的,况且这里除了药也没什么,还没有哪个医生跟我主动要求进去看看过!”

    “原来如此!”

    这样就很不错了。

    汪隼微笑,“能请你等下把主管医生近期来取药的单子跟我看看吗?”

    管理员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行吧,你等下出来就直接过去找我吧,我把近期的取药记录给你看,顺便过来把门锁了!”

    “好,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

    目送这位年轻的管理员离开,汪隼转身进去储藏室。

绯色花月(39)

    架子,这不是太大的房间里摆了很多架子,而这些架子上全都是纸箱子,诸如氨磺必利片、利培酮口腔崩解片(维思通)之类精神治疗药物标签贴在箱子上。

    架子的一侧对着的是好几个玻璃柜子,里面存放的则是一些其他类型的药物,还有一些麻醉剂之类的。

    因为药物需要储藏在通风阴凉的地方,所以储藏室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嫌这里太暗了的汪隼伸手去把灯打开。

    踩着自己在灯下的影子在这里晃了一圈,大致确定了那扇窗户的位置,汪隼穿过架子中间的通道,走过去。

    换了口气,他将窗帘掀开。

    透过窗户玻璃就能看到一侧的病患楼层的天台,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欣赏“堕楼演出”的地方,从坠落开始到掉到底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只要躲在窗帘后面,就基本上不会被人察觉存在。

    当时,你就站在这里,看着窗外……

    看着赵岑就站在护栏外,然后仰倒下去摔死……

    那一刻,你紧张吗?

    你有没有担心过赵岑就突然不跳了?

    你有没有……

    心里某种情绪泛起时,他下意识抬起的手抓在窗帘上,然后使劲攥住,不断用力。

    刺啦~

    略微刺耳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头缩回来往窗帘上扫一眼,这个质量比他意想之中更加糟糕的窗帘被撕破,被撕出一道裂口。

    当他把这窗帘拉起来抖一下,他看到了在这道裂口边上的另一道裂口,于是脸上不由浮现笑意。

    “他果然在这里,在赵岑就死的时候!”

    赵岑就死在你面前,于是你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为什么会如此满足?你从他的死中得到什么了吗?还是说你仅仅是沉浸在对他的支配感中呢?

    准备出去关上门时,汪隼看着窗户那边,那破出两道裂口的那里,好像正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汪隼忍不住在心里对他发问。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窗帘微微摆动了一下,恍惚间,那人影似乎动了动嘴唇,但无法获知那一瞬间的讯息。

    “汪警官,这是你要的记录,看完放桌上就可以了,我去锁门!”

    当汪隼还有些恍惚地去了管理员那边,她把记录塞到汪隼手上就跑了,搞得汪隼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或许,已经不用看了。

    这种话还是没说出口,汪隼从一侧拉出椅子坐下来,把记录翻到赵岑就死的那一天,也就是9月8号下午。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李子安的记录:

    主管医生李子安,取走病患赵岑就的服用药物,奥氮平片、富马酸喹硫平片,一月剂量。

    “给死人取药?”

    想想就感觉非常滑稽,李子安这家伙的态度处处透露着古怪,一种隐藏在深处的纠结。

    现在他死了,你下一步准备干嘛?

    你和陈松释不一样,他是一个执着的疯子,而你在某种程度上……

    比他更加疯狂!

    并不是这么简单。

    你并不是只是要杀了他这么简单,对于你来说……

    已经锁完门回来的管理员看到汪隼将把记录合上,坐在这里发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等了一会儿,见汪隼还是一动不动,她只好伸手在他肩上拍一下。

    “汪警官?”

    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抖,脑海中的对白也被惊碎,心中瞬间生出不满的汪隼那极度不善的目光往说话人那看过去,发现对方是管理员,眼中的不满才收敛起来。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汪隼那一瞬间的不满情绪被印在心底,管理员对自己的行为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把记录递还给管理员,汪隼正准备从这里离开,听到这话,他只好先将脚步停下来,回答说:“并没有,别在意。”

    如果汪隼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能再轻松一点,这话的说服力会不会更多一点呢?

    “那个,真的很抱歉,我看你一直没有动,才忍不住拍了你一下!”

    发现对方没有相信自己说的话,汪隼有点无语,我说没有你就当作没有不就得了,为什么还要往下说?这种性格也太小心了吧!

    “真的,没什么,别在意。”

    感觉并不好,所以汪隼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有笑容,甚至是看上去有些刻板。

    “真的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汪隼:……

    这人什么性格呀!

    “你是新来的吗?”

    管理员点头,“快有一个月了。”

    还真是新来的。

    克制住想要吐槽的冲动,汪隼:“这样吧,能帮我个忙吗?”

    管理员也没有马上答应,问:“什么?”

    汪隼:“你知道李子安?”

    管理员:“李医生,当然知道!”

    “你觉得他对待病人怎么样?说说你的感受!”

    “嗯,李医生对病人挺好的!”

    管理员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这句,这让汪隼表情不由尴尬起来。

    “就没别的吗?”

    “别的……”

    又纠结了好一阵子,管理员才说:“要真说感受,那就是有一点太过头了,我刚来的时候就碰巧看到李医生为了病人的事情跟院长吵起来了!”

    汪隼:“为了病人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

    管理员:“李医生管理下的一个病人失手把另一个病人打伤了,本来就都是精神病患,有这种问题也没什么奇怪的,院长就想当作没事发生,但李医生不同意,他非要把那个病人拘束起来,还说如果不能进行矫正的话,对病人以后的自我行为控制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精神病患的行为有些类似于意识模糊的小孩子,他们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正确与否,只是随性而为。

    对他们使用奖惩的管理方式本身没有问题,这会让他们在潜意识里接受现有规则,从而做出符合规则的行为。

    只是,李子安这样……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陈松释说过的话:只不过李子安在责任感上比你更强一点。

    责任感?就是因为责任感吗?

    “喂!喂~汪警官?汪隼警官?”

    汪隼一想事情就开始发呆,这让说着说着注意到这件事的管理员也是无奈了,明明是他要自己说的,结果自己说着说着他就走神不听了。

    被管理员在自己面前晃着的手拉回少许注意力,汪隼看了管理员一眼,“好了,说这么多就够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汪隼真就撇下管理员快步离开了,这让管理员只能一阵扶额无奈。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责任感,在社会构成体系中是一个不下于人本身的,可谓是举足轻重的词汇。

    人本身还是相对于个体而言,相对于自己而言,但责任感就完全是建立在外物的基础上,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对周遭的人、对这个社会,建立在个体与其他个体,与整个大环境建立起来的联系之上。

    如果社会中的人都失去了责任感,整个社会体系就会彻底紊乱,人们会以更加独善其身的方式生存,将他人的观感置于暗处。

    然而,如果每个人的责任感过度了,整个社会体系也将难以维系,这就是物极必反的写照。

    如果说,维系李子安和赵岑就之间关系是李子安身上那过分的责任感,那这份责任感也会成为他将赵岑就毁灭的推手。

    总感觉自己已经摸了真相的门口,就只差临门一脚了,汪隼向老师孙国传求助。

    “老师,如果说一个人过于固执、执着、理想,而他所坚持的事物又最终与现实相悖,那个人会怎么样?”

    经常被汪隼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孙国传这会儿也不意外,想了想,说:“那就要看那个人的执着程度了,如果说真的固执己见到了僵化的地步,在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冲突之间,整个人崩溃也不是没有可能!”

    汪隼:“崩溃?心灵上的崩溃吗?”

    孙国传:“不是,是认知上的崩溃,进而会衍化成利己主义的自我欺瞒!这种情况会让人把一切问题都往利于自己的方向进行加工和自我解释,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那种‘错的不是我,是他。如果不是他那样,我又怎么会,或者如果不是他那样,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感觉。”

    汪隼:“这种利己主义的自我欺骗不应该很常见吗?当人遇到自己无法接受和理解的事情时,都会习惯性地把事情往自己能接受的方向解释吧?”

    孙国传:“没错,这种利己主义心态说是人与生俱来的劣根性都不为过……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是‘性恶论’的支持者吧!哈哈~不过,这里的自我欺瞒是存在不同的,在我的研究中,这种心态会更加极端化,而且有行为化的表现特征,只不过因为现实中可以考究的范例并不是太多,这样的研究认知是否正确还不好说。”

    汪隼:“我大概了解了!”

    孙国传:“这样就好!对了,你那边的事情还顺利吗?”

    汪隼微笑,“我已经跨过门槛了!”

    孙国传也跟着笑了,“等事情完了,到我这来聊聊天!”

    汪隼点头,“好的,老师。”

绯色花月(40)

    如果说之前还没想出其中的关键,汪隼现在至少是有了些奇特的想法,而这些想法正确与否就需要靠证据去检验。

    在晚上队里换班的时候,汪隼找到了从李子安家那边回来的同事。

    “关于李子安,方便聊聊吗?”

    面对这样的要求,同事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只不过我知道的东西肯定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少!”

    同事这无异于泼冷水的话让汪隼只能无奈笑着。

    “李子安这段时间有和陌生人接触吗?有没有什么人去过他家里?他有没有往外丢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同事:“在医院不算的话,我只能说没有,他这个人都没什么朋友的,下班之后他也是一直窝在家里,根本没有上班之外的外出活动!”

    “除了昨天晚上他好像从车上往江里扔了东西,我们没有发现他扔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你不知道,因为秦队的要求,他每天早上丢的垃圾我们都要去翻一遍,但都确确实实只是杂物而已,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在这里顿了一下,同事的目光扫到汪隼那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问:“怎么?你怀疑李子安在这之前把证据处理掉了?”

    汪隼没有点头和摇头,只是微微笑着面对同事的询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该这么想!假设我是李子安,如果是纸质材料的话,我宁愿在浴室里一把火烧了,然后把灰烬冲进下水道,如果是一些小物件,我也可以砸碎了冲到下水道里去,那些东西都会随着水流淌走,绝对不会被找到的!”

    挑眉,汪隼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还真是熟练啊!”

    同事也不尴尬,还笑出声,“哈哈~男人嘛,没办法!”

    等了汪隼几秒钟,同事问:“这样就行了吗?”

    汪隼轻轻地点了下头,“差不多吧!”

    “行吧,那就这样。”

    说完,感觉自己没办法帮到汪隼,同事伸手表示歉意地在他肩上拍了拍,正要走,却又被汪隼抬手拦住。

    “等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转头扫向汪隼的侧脸,同事眼中有些不解。

    “你问吧。”

    汪隼:“你确定李子安这段时间里除了医院和家里,没有去过任何奇怪的地方吗?”

    和汪隼对视,深切感知到他眼中的认真,同事重重地点下头,“这一点我和其他几个人敢打包票,李子安全天候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哪怕他在医院里的时候,我们也有人在远处盯着他!”

    “好吧,谢谢了!”

    既然李子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那就只可能是医院了!

    汪隼有种感觉,李子安并没有将和陈松释一块取得的关于赵岑就的材料全部销毁,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绝对有让他冒这个险的价值!

    “如果是在医院的话……”

    想了一下,汪隼联系上傅机。

    “傅队,可以申请搜查李子安在医院的办公室吗?”

    被问这个问题,傅机停顿了好几秒,然后话音中不乏无奈地说:“你不知道吗?我们去搜李子安家的时候,已经让人搜了李子安的办公室,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汪隼听得一怔,然后嘴里没忍住嘟囔了声,“这样……没有听你说过啊……”

    冷笑,音调向上拉高好几层的傅机回问:“你确定,我没说过吗?”

    那诡异的停顿让汪隼不由心里“咯噔”一声,要是自己说没有肯定会倒霉吧,于是只能苦笑,“嗯,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想起来确实说过哈……”

    呵呵一声像是在说“算你识相”,将这茬扔到一边,傅机又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挂了。”

    “等下!”

    事情还没说完,汪隼喊住他,接着说:“李子安的老家父母那边有派人过去看看吗?”

    傅机:“不太清楚,好像老秦派人过去了,我回头问问。怎么,你又怀疑到他们身上了?”

    有点傅机这话语气有点调笑的感觉,汪隼赶紧解释说:“不是怀疑他们,我只是感觉李子安有可能把一些东西藏回老家了!”

    “什么东西?”

    怎么就追问起来了?

    汪隼:“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感觉李子安不会那么简单就把和陈松释一块获得的试验数据给处理掉,而且最原始的音频他也不会直接销毁的!”

    “嚯~”

    发出这种感觉有意思的声音,傅机停顿几秒钟,显然思考了什么,然后问:“在你心里,你是怎么定性李子安杀赵岑就这件事的?”

    没有回答,汪隼还反问傅机,“傅队,你和李子安似乎关系还不错吧,那你又是怎么认知李子安这个人的?”

    “这个嘛……”

    或许是考量了遣词造句的问题,傅机这时候的停顿明显比之前长了很多。

    “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嘴吧,李子安是个非常符号化的人,他比我们想的更加尖锐、理想、极端,也更加危险,在我看来,很多用来衡量普通人的标准都不适合用来衡量他这个人!”

    傅队对李子安的这种认知还是很准确的,至少汪隼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差不多吧,李子安在很多地方确实非常极端,他属于那种存在迫切的实现感的人,当事情的发展明显开始偏离他的预见和理想时,他就会走向极端!”

    几乎是一瞬间就抓住了汪隼这番话的重点,傅机说:“所以,你觉得他杀了赵岑就是因为赵岑就和他心里的预见、理想存在差异,并且无法逆转?”

    汪隼:“傅队,如果你极力想挽救一个人,但不管你怎么做,这个人就是要变的越来越不堪,你会怎么样?”

    这话不知从何说起,傅机沉默了。

    汪隼继续说:“如果有这种想法的是普通人,而且他们想要挽救的人与自己实际关系不是太大,那他们可能会在心里劝解自己,说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还是乘早放弃他,再去挽救其他还能挽救的人吧,然后就真的将目光转向下一个。”

    “但有这种极端倾向的人不一样,他们不会允许自己放过这个对象,而当渴望的心理长时间遭遇挫折之后,他们就会极端到产生把这个对象毁灭的想法,只有当将这个对象的存在抹灭,他们才会有所释怀!”

    汪隼说完了,傅机半天没声音,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就,傅机开口:“这又是你老师孙教授教你的?”

    竟然被傅机一下猜出来自己询问过老师,汪隼不由尴尬起来。

    “也,也不全是。我确实问过老师,但后面的话多数是我自己的感觉!”

    “也许吧。”

    你根本就没信我吧!

    怎么听都能从傅机这话中听出一种敷衍味道,汪隼也是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老师的分析多半有道理,但你也别什么都去找你老师帮你分析,别总是把别人的想法转变成自己的想法,这样不好!”

    这像是说教吧,但隐隐有那么一点变了味道的意思。

    汪隼的语气玩味起来。

    “傅队,你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没什么意思,你感觉不行就当没听见吧!”

    傅机一向不太喜欢打哈哈,尤其是在面对汪隼的时候,他说话可不需要顾忌太多。

    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让汪隼也是哑口无言。

    “对了,如果李子安老家那边没什么问题,你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吗?准备怎么做?”

    “其实,这个我也还没想清楚……也许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等等李子安就自己暴露出问题来……也不对,不能等了……”

    这种不干不脆的回答让傅机也是一阵头大。

    “你这家伙……行吧,那就先这样了,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好。”

    和傅机通话结束,放下手机的汪隼莫名叹了口气,也不怪傅机会有点不耐烦的意思,毕竟他说了这么多也只是猜测啊,感觉啊,怀疑啊,证据呢?

    “没有证据就一切都行不通,可偏偏事件中间的时间太长了……”

    医院不准备再去了,汪隼先回家,结果在路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发出询问:“喂,是汪隼先生吗?”

    汪隼点点头,“对呀,我是汪隼,你是哪位?”

    男人:“汪先生,我是信丰快递的快递员,我手上有你的快递,我现在已经到你家门口了,你方便来签收一下吗?”

    这话听得汪隼也是一头雾水。

    快递?他印象根本没有这回事啊!

    “没搞错吗?你确定是寄给我的吗?我不知道有快递这回事啊!”

    快递员也懵了,他看了看快递袋子上的标签,“你是汪隼先生吧!”

    汪隼:“我是啊!”

    快递员:“那这是你的电话吧?”

    汪隼表情僵硬了几秒钟,这不是废话吗?

    “是啊,是我的电话!”

    快递员:“那就没搞错,是你的快递!我现在已经在你家门口了,你方便尽快回来拿吗?”

    忍不住咋舌一声,汪隼无语了,都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我的,你死命让我回来签收是想干嘛?

    “啧,这样吧,能麻烦你看一下寄件人的姓名、联系方式,还有地址吗?”

    或许是觉得汪隼的要求太多了,快递员言语中开始透露出不耐烦的意味,“收件人叫熊天爱,联系电话是xxx,地址是冬青市坪林区河谷坝小区。好了,你还是快点回来签收吧,我手上还有不少快递要去送,如果你觉得这是寄错了,那我就帮你退回去算了,这样行了吧?”

    按理说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快递还是直接退回去比较好,但看到自己这边也快到家了,汪隼还是决定看看这个快递是啥玩意儿。

    “这样吧,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很快就到了,等我看看那东西再做决定,行吗?”

    快递员:“好吧,你快点哈!”

    汪隼:“好的。”

    这边电话一挂,汪隼马上按照快递员刚才报的号码打过去,结果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什么鬼?

    虽说对自己的记忆力不是太有自信,但汪隼也不觉得是自己记错了,无奈只能重新输一边,再打,还是空号。

    “冬青市的小区……为什么又是冬青市?”

    多半是从611案开始吧,汪隼在潜意识里就对冬青市没什么好感了,这回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快递,怎么说!

绯色花月(41)

    “汪隼先生?”

    当回到家这边的汪隼看到载着不少快递,正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以及站在边上的中年男人时,对方也看到他,眸光变动一下后,试探着问。

    走近他,汪隼点着头,“我就是汪隼。”

    男人接着说:“请报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吧,再把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任意证件出示一下,麻烦了。”

    非常合乎流程的做法,汪隼当然没什么意见,把自己的身份证给男人看一下,报出电话号码。

    确认就是汪隼本人后,男人将一个被不透明的塑料袋子包着的小东西递给他,“看看吧,你确定这个不是寄给你的吗?”

    接过来,看着这个只有巴掌大的玩意儿,汪隼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要说这是给他的,他对这东西的出现也完全不知情,要说不是,这上面偏偏又写着他的名字,电话号码,家庭住址,所以到底是不是呢?

    “你请等一下!”

    先确定一下,汪隼按照快递上打印的号码再往寄件人那边打过去,结果还是空号。

    “你试试看,寄件人那边是空号,能解释下为什么吗?”

    “空号吗?不可能吧!”

    听到这话,男人一脸不信地看着汪隼,然后摸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号码打过去。

    虽说寄件的时候没有太多身份上的硬性要求,但最起码可以联系上的号码还是需要的,怎么可能寄件人那边是空号呢!

    “我去,还真是空号!什么情况?”

    得到和汪隼一样的结果,快递员脸上不由尴尬起来,如果联系不上寄件人,那这玩意儿都没办法原路退回。

    “现在怎么办?”

    被快递员盯着看,汪隼也是头大,快递是你送过来,现在发现不对头,问我怎么办?

    想了下,难为这个快递员也不太好,汪隼说:“这样吧,这个快递我就签了,寄件人那边我也会去联系,不过,你要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如果我到时候找不到寄件人,还要找你帮忙!”

    考虑把这东西退回去的流程确实麻烦,快递员就答应了,“行吧,反正这个东西是寄给你的,如果你后面真的找不到寄件人,我可以给你帮帮忙!”

    “很好!”

    就这样,汪隼拿到了这个神秘快递,以及这个信丰快递快递员,熊淼淼的号码。

    “都姓熊,还真是巧啊!”

    目送快递员骑着车离开后,汪隼开门回到家里,把快递拆开,得到里头类似于装珠宝首饰那种的小盒子。

    “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犹豫了一会儿,汪隼轻轻把这个盒子打开,只见一头放着一个u盘。

    “u盘?”

    不太懂,但他还是想看看这u盘里有些什么东西,于是他带着快递包装和u盘去了队里。

    正巧这会儿秦锋在,汪隼就主动跟秦锋提了一嘴。

    “秦队,我好像搞到了很可疑的东西!”

    目光落到汪隼扬起的手中拿着的u盘,秦锋脸上闪过疑惑,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什么可疑的东西?总不会跟案件有关系吧!”

    汪隼也只是笑笑,说:“谁知道呢!”

    好奇心地驱使下,秦锋跟着汪隼去看了看,结果让人无比震惊,这u盘里存的东西是未经过处理的频率段,还有赵岑就的实验观察记录。

    目光直直地看着汪隼,秦锋眼中有的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极不信任的感觉,但当露出笑容的汪隼转头过来看他时,他飞快将这种情绪收藏起来。

    “秦队,我们找到关键了!”

    秦锋点点头,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是啊!找到关键了!不过,汪隼,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这个嘛……”

    最终是要被刨根问底的,虽然心里早就知道这种事,但现在汪隼还是感觉麻烦,稍微纠结了一下,把快递的塑料袋子递给秦锋。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是刚收到的快递,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寄过来的!”

    拿着快递包装看了下,秦锋下意识问:“这上面不是写着熊天爱吗?你不清楚?”

    汪隼尴尬地直摊手,“这人我真不认识,而且,上面留的电话号码还是空号!”

    “空号?”

    一阵皱眉,秦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停顿了好几秒,然后说:“先把老傅他们叫回来,大家讨论一下情况!”

    “好!”

    很快,刑侦大队的骨干都回来开会。

    “怎么又是你拿到了关键的物证?”

    开会前,和汪隼在厕所门口碰上的傅机对他问了这句,这当然提醒汪隼想起611案件的细节。

    “这个,我真不清楚!”

    这是实话,那个塑料袋子为什么会出现他床底下,还有这个快递为什么会寄到他家,他真是一头雾水。

    从汪隼眼中没有看到掩饰的情绪,心里有了些怪异感的傅机不由抿了抿嘴唇,他不认为汪隼在这件事上说谎了,所以这一切的原因可能还要往其他地方追究。

    “算了,这个问题之后再说吧!”

    “嗯。”

    等众人都坐下,秦锋直接点汪隼的名,让他说,汪隼就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让众人不由陷入沉思。

    “先不说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被寄到汪隼手上,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的的确确跟赵岑就乃至李子安有关系,所以我们有必要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如果能确定这东西出自李子安之手,或者是李子安透过某人之手,那就可以坐实李子安和赵岑就的死之间存在联系,再往后就顺水推舟了!”

    这都是非常直接的东西,不需要质疑,其他人当然是在点头。

    见大家没有反对什么,秦锋继续说:“那就决定一下谁去查快递的来源。”

    傅机直接举起手。

    “我和汪隼吧。”

    汪隼是收到快递的人,调查里有他这很正常,但也需要一个看着他的人,所以傅机要和他一起。

    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傅机才会有此提议。

    秦锋是觉得没问题的,但还需要看看其他人的意思,于是问:“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没意见。”

    “那好,那就老傅和汪隼去查。”

    这一点确定了,众人继续往下讨论。

    “u盘的事,有没有必要现在就透露给李子安知道,如果这个u盘真出自他的手,我相信他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这种做法或许不够理性,傅机表示反对。

    “这事还是等等吧,等查清楚来源再说,李子安不是好对付的家伙,没有铁证放在他面前,我不觉得他会轻易低头!”

    “这倒是。”

    傅机的话不无道理,秦锋点头,这种事确实不能着急,他们都已经查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了。

    “对了,李子安、陈松释、罗民生都有什么动作吗?”

    “都没有,陈松释和罗民生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没有什么过激反应,而李子安也是正常上班。”

    “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不知道谁说了这句,结果参加会议的这些人都是一脸无奈地苦笑。

    轻咳一声,秦锋目光看向苏法医,问:“陈松释提供的日记调查怎么样,还有尸体挖掘和身份确认的工作呢?”

    苏法医头抬起来,回答:“日记中的记录基本属实,目前已经发掘出三具尸体,其中只有戚音诗的完成了dna比对,另外两具尸体身份还不能确认。”

    秦锋追问:“为什么没不能确定?家属那边失去联系了吗?”

    苏法医点头,“嗯,已经失去联系太久,光是根据一个名字根本找不到人。”

    这就比较麻烦了,虽说罗民生的日记里确实记录了被他处理过的病患的姓名,但发掘出的尸体早已经彻底白骨化,除非找到病患的亲属进行dna比对,不然根本无法确定谁是谁,秦锋不由眉头紧锁。

    “这个后面再安排人手帮你们排查,先放放。这三人的死因是什么,能大致明确吗?”

    苏法医:“戚音诗的颅骨严重破损,左臂粉碎性骨折,其他部位骨骼也有明显骨裂和损伤,死因大概率是高坠;另一具女尸脊椎拉断,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损伤,怀疑是上吊之类的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最后一具男尸骨骼没有发现损伤,死因不明。”

    傅机这会儿插话进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戚音诗这边,后面的也跑不了,直接去问罗民生吧,证据已经摆在面前,他不可能不低头的!”

    是这个道理,于是会议暂且到此,汪隼和傅机一块去冬青市坪林区河谷坝小区。

    路上,看着窗外与立海市差异不小的风景,汪隼对傅机问了一句,“傅队,你觉得这个快递为什么会从冬青市寄出来呢?”

    傅机只是瞥了他一眼,很平淡地回问:“你怀疑这跟611案子有关系?”

    汪隼虽然没接话,但心里确实有这种想法,毕竟611案件上真的有很多东西没查清楚。

    轻轻地笑了一声,并没有表达出讽刺的意思,傅机说:“如果你觉得可疑,那就多留意一下吧,兴许真的会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

    只点头表示了解,汪隼口头上并没有回应。

    到达小区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快递寄出的地方:河谷坝小区的一个商店快递点。

    向商店老板打听消息,起初他还嫌麻烦,但等傅机他们表示了身份,老板就变得有问必答,相当配合。

    “你对这个快递有印象吗?”

    从傅机手中接过装快递的袋子,看了看上面的条子,老板点头。

    “有印象,是从我这里寄出去的!”

    心中不由暗喜,傅机继续问:“那你对寄快递的人有印象吗?他(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是这个小区里的人吗?”

    老板摇头。

    “她那天来取件……哦,不对,是来寄件的时候戴着墨镜,是个女的,我也不好形容她的脸,只感觉年纪不大就是了,但我不熟悉,应该不是这个小区里的人!”

    眉头挑起,傅机的目光变化不少,“取件?是说顺嘴了?还是什么意思?”

    老板抬手挠着头。

    “也不是说顺嘴了,只是她那天先来取了件,之后才来寄件的。正因为她来了两次,又戴着墨镜,我才印象比较深刻!”

    先取件后寄件?

    对视着,汪隼和傅机脸上不由多了惊喜感。

绯色花月(42)

    拿到了老板给出的取件号后,汪隼和傅机兵分两路,傅机去小区里调查是否存在熊天爱这个住户,而汪隼就跟信丰快递的熊淼淼联系,调查这个寄到冬青市的快递信息。

    关于那个被注销的手机号码本身,他们已经调查过,那个号码并不是正规实名制办理的,因为那张身份证下竟然办了六十多张卡,所以这条线索自然断掉了。

    结果,傅机那边调查显示,河谷坝小区并没有叫熊天爱的住户,被走访的居民也表示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小区里近期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只是这事就跟作为立海市警方的傅机没关系,他也就没在意。

    而汪隼那边取得了非常大的突破,快递来源查出来了,是从立海市宁化区和暖小区寄出来的,寄件人叫何晴晴。

    “这怎么说?”

    当得知事情又回到立海市,汪隼忍不住笑了,回到立海市还不好吗?这就更有可能确定快递的寄出跟李子安有关系。

    肯定是要回去查那个叫何晴晴的,但冬青市这边的熊天爱傅机也不准备放下,于是留下几个人去和当地警方接触,自己和汪隼返回立海市。

    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这个何晴晴被找到了,她就是和暖小区的住户,而且她还有一个更加有趣的身份丹宁精神病院的在职护士。

    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把何晴晴请回局里接受调查。

    和之前差不多的组合,傅机直接询问,汪隼在一旁观察记录。

    目光盯在对面这个有些紧张的年轻女护士脸上,傅机也不急着开口,先喝口水,这漫不经心的样子配合审讯室的氛围就能给她不少的压力,至少她脸上已经是一副难受的不行的表情。

    瞥了傅机那悠闲的侧脸一眼,再看看一脸紧张的何晴晴,汪隼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家伙是真喜欢玩这种手段,尤其是这种被审讯的一方比他年纪小的时候。

    或许是感觉已经差不多,傅机才缓缓将水杯放下。

    而视线看着杯子落到桌上,听到杯底与桌面接触的声响,何晴晴确确实实身体抖了一下。

    轻咳一声,傅机问:“何晴晴护士,对吧?”

    何晴晴直点头。

    傅机:“在丹宁精神病工作?”

    何晴晴:“是的。”

    傅机:“那你应该知道李劲松、赵岑就堕楼的事情吧!”

    这样的提问让何晴晴几乎下意识以为警方将她当作凶手,于是她赶紧为自己申辩。

    “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没有跟那两个病人接触过,他们堕楼跟我没关系!”

    发觉她会错了意,傅机只是抬手打断,示意她不要情绪如此激动,然后让汪隼把快递的单子给她看。

    “何护士,这是你往冬青市寄的快递,没错吧?”

    看着那张快递单上自己的签名,何晴晴当然只能点头,而她此时的情绪较之前也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

    “是我寄的。”

    “你这里面寄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寄到冬青市?在我们调查中,你似乎没有亲戚朋友在冬青市吧!这个熊天爱,你认识吗?”

    何晴晴没声音了,连头都低下去,不看傅机的眼睛。

    她会在这种时候沉默倒是没有超出傅机的意料,只见傅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似乎连话音都变得轻柔许多。

    “怎么,不能说?”

    何晴晴缓缓点头。

    傅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其实都不知道寄出去的东西里面具体是什么,没错吧!”

    被点中心思,因为惊讶,何晴晴猛地把头抬起来,但马上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又快速低下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傅机的嗓音再度变得严厉起来,“何护士,你被拜托寄去东西的那个人和赵岑就的死有关系!”

    此言一出,低着头的何晴晴两只手用力捏着衣角,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心情极度不平静。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告诉我们是谁让你把快递寄出去的,好吗?”

    这已经算是好言相劝了,但何晴晴并没有接受的意思,低着头的她一直没开口,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怎么,还是不想说?”

    话问出口的时候,傅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而何晴晴的反应也和他心中的答案相互验证。

    眉头挤成一团,傅机眼中不满与无奈混合着的情绪变得愈发浓厚,如果何晴晴真的什么都不肯说,这事就会变得很麻烦。

    就在傅机准备祭出“杀手锏”时,看不下去这种僵持状况的汪隼那边开口了,话语无比尖锐。

    “何护士,你知道不知道你想要袒护的是一个杀人犯?他设计杀了赵岑就,他手上沾满了鲜血,他是个罪人,他只是在利用你……”

    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何晴晴,她终于是抬起头来,直视汪隼的双眼中愤恨与怨念混合成一种倔强。

    “他没有!他没有利用我!”

    见对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即便是那话音充满冷意,汪隼并不在乎,“你喜欢他,所以信任他!你觉得,他喜欢你吗?他会信任你吗?”

    何晴晴情绪有些激动,脸上微微涨红,大声驳斥着:“当然!如果不是信任我,他怎么会找我帮忙!我答应过他绝对不会说的,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汪隼:“他真的信任你吗?他没有叮嘱你绝对不可能看那里面的东西吗?”

    何晴晴一下没了声音,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张异常严峻的脸孔,嘴唇微微颤抖。

    某种意识在脑海中收束,汪隼冷笑一声,“他是李子安,对吧?”

    “不是!”

    几乎是下意识地,何晴晴否定。

    双眼死盯着她,汪隼继续:“是李子安,没错吧!”

    咬着牙,脸上表情一度扭曲的何晴晴目光往一侧偏开,“不是,说了不是!”

    “你骗不了我!”

    “不是!”

    压着情绪,汪隼的话音开始拉高,“看着我说!”

    何晴晴的目光更加往一侧偏开,嘴上还是强硬地坚持着,“不是!”

    “看着我!”

    当汪隼那怒吼般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响起,身体一颤的何晴晴终于是将目光转过来和他对上,微微张开的嘴里没有发出声音来。

    几乎是要将自己的决心通过目光贯彻到何晴晴脑海中,汪隼眉头蹙到一处做出一副凶狠表情。

    “他是罪犯!”

    “你包庇他,你也是在犯罪,懂吗?”

    “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不值得,明白吗?”

    给了何晴晴一分钟考虑的时间后,汪隼最后问了一遍。

    “他是李子安,对吧?”

    这会儿,好像全身力气都用完了的何晴晴身体软下去,然后慢慢点头承认了,确实是李子安让她帮忙寄出快递的。

    李子安给她的物品是一个小盒子,虽说李子安叮嘱过不要看,但没按耐住好奇的她还是打开了,发现里面放了一个u盘,就是被寄到汪隼手上的u盘。

    当这些问题被搞清楚后,又有新的问题跟着出现。

    李子安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寄给熊天爱?

    熊天爱到底是什么身份?

    熊天爱为什么要把这东西转手寄过来?

    “去问李子安吧!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再抵赖了!”

    傅机是这样说的,于是他、汪隼等人造访李子安家。

    “李医生,按照约定,我又来打扰了!”

    打开门看到这一拨人,李子安脸上并没有笑容,但他也不是太惊讶,很平静地把这些人请进去。

    “还要喝茶吗?”

    站在厨房门口,李子安看向傅机,问。

    傅机点点头。

    “就和那天一样吧!”

    “好。”

    等李子安把煮茶的工具搬出来,开始煮茶,汪隼的目光不由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有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怪异感觉。

    占据主导的李子安和傅机都没说话,其他人就更不好开口,于是都沉默着,只有加热水的“哧哧”声。

    没过多久,茶煮好了,还是和那天一样的颜色,李子安把杯子在桌上排开,准备一人一杯。

    看着茶水注满茶杯,傅机终于说话,只是这开口的问题让不少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茶还是那天的味道吗?”

    拎着茶壶的手僵住,李子安的目光缓缓移到傅机脸上,微笑着,说:“心境不同,尝到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于其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尝呢?”

    傅机也笑了,笑容非常平淡,没有矫揉造作,就像是与许久未见的老友重逢时的自然惬意。

    将茶杯端起,凑到鼻尖嗅了嗅,与那天相近的气味,但似乎又存在着细微的不同,傅机把茶杯放下,并没有喝的打算。

    此举并未引来李子安的反应,他将所有杯子里都倒上茶,却也不说请汪隼他们喝,将茶壶放下后就看着对面的傅机。

    傅机这时抬起头,目光与李子安在空中交汇,说:“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李子安点头,“差不多。”

    傅机眉头微皱,像是在打哑谜,“那能告诉我吗?”

    没有回答,李子安脸上笑容依旧随和自然,手则对着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什么不喝?”

    傅机:“因为,味道变了。”

    怔了一下,随后脸上浮现明白了的豁然感,李子安点着头,“变了,你说的没错,确实变了!”

    就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李子安把茶端起来抿了一口,而汪隼他们就全程看着他喝。

    等李子安将茶杯放下,他把自己的两只手伸出来。

    “来吧!”

    这话音中没有任何扭曲的情绪,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坦荡。

    看着李子安,没多说话的傅机从腰上取下来手铐,咔嚓一声,给他戴上。

    “带走。”

绯色花月(43)

    被带回刑侦大队后,李子安全部交代了。

    他和陈松释一块在李劲松和赵岑就身上试验那段特殊的频率,并记录下试验中的各项数据。

    在陈松释让李劲松堕楼之后,他用在外面捡到的一只白猫把掉在夹缝之间mp3和耳机叼出来,在完成解析将频率节全部提取后,他用陈松释的音频让赵岑就堕楼。

    陈松释的音频就是以戚音诗的两首歌为基础,在其中插入次声频率节而完成的作品。

    为了控制时间,也是为了将警方的目标暂时引到汪隼身上,他才在mp3加入了许多无关歌曲,这样就能在只有汪隼和赵岑就两人在场时,让赵岑就失控。

    当警方怀疑到他身上,他先将试验记录的数据电子化,然后将纸质材料全部销毁,作为唯一记录的u盘让何晴晴帮忙寄出去。

    而当知道赵岑就很可能有东西留下之后,他开始留意汪隼的动向,在汪隼找到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时,他从背后给了汪隼一闷棍,然后把那东西拿走,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花坛里捡起那东西时,他把保险箱的钥匙掉在花坛里,还被傅机捡走了,再往后就是他为了排除隐患,把那个保险柜扔到清甘江里。

    这些内容都能和实际情况对上,当然不存在问题,只是其中的一些点,他们没有从李子安这边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

    比如说,熊天爱的身份。

    “我不知道熊天爱是谁。”

    面对李子安如此断言,微张开嘴的傅机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在开玩笑吗?

    “我真的不知道他(她)是谁!我会把那东西寄过去是因为那个人给我留了这个地址!”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是我在医药学论坛上接触到的,id叫神经科研究员,他是丹宁精神病院一期疗法的提供者,就是那个对赵岑就他们的病症有效果的干预与药物辅助疗法。”

    “我一直都是跟他在网上通过论坛留言的方式交谈精神病患的病症和治疗方案的实际效果,关于那段频率和赵岑就对频率有反应的事我也跟他沟通过,从他那边我确实收获到了不少东西。”

    “因为他跟我提议,希望我可以把关于赵岑就的资料给他一份,让他也参与试验,正好我也没有好的办法保存数据,就干脆要了地址把东西给他寄过去。”

    这番说辞的槽点真不是一般的多。

    再比如,杀掉赵岑就的理由。

    “因为赵岑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戚音诗堕楼的时候,他目睹了整个过程,然后他就精神崩坏了,已经没有再被治好的可能了。”

    “我没办法看着他一直这样下去!”

    之前的赵岑就并不是汪隼记忆中的那样子,至少后来通过魏意提供的名字找到的一年多前被辞退的老护理员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的赵岑就还比较清醒,一天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正常的,但被戚音诗堕楼刺激后,他就在各种意义上疯了,成了汪隼记忆中的样子。

    赵岑就的案件就是这样了。

    经查证,李子安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在医药学论坛上和那个id叫“神经科研究员”的人交流的,但关于这个研究员的更多信息,他们并没有挖掘出来,只能把这个id记为可疑人员进行保存,就和熊天爱这个名字一样。

    “这个案子就这样了?”

    听着汪隼发出如此感慨,傅机不乏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凶手都已经抓到了,他们也坦白了,证据链也闭合了,还能怎么样?”

    他们面对的情况汪隼当然不是不懂,只是心里总是有着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至少,陈松释并没有说出他口中的幻想故事里的神父是谁,还有那段频率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陈松释说的故事汪隼也私底下跟傅机说过,傅机则是真的当成故事来听,因为除了当成一个故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对待方式。

    空口说白话而已,还指望自己的白话能让多少人信服吗?

    在把陈松释和李子安都搞定后,秦锋、傅机他们带上充足的证据去找罗民生。

    “你们这是……”

    看着涌进病房里的一大波警察,在这里照顾罗民生的肖文清不由愣住。

    那天晚上就见过面,秦锋对肖文清点头致意,“肖女士,我们接下来有与案件相关的内容要跟罗院长核实,方便回避一下吗?”

    “老罗……”

    眼中闪过不安,意识到不少东西的肖文清转头去看病床上的罗民生,就见他此时已然是面如死活,眼中都不再有光彩,心就更往下沉。

    “我……我不能听听吗?”

    “嘶~这……”

    有点被难为的感觉,秦锋看一眼傅机,傅机就无所谓地努努嘴,“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回避。”

    犹豫了下,考虑到要询问罗民生的只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秦锋还是同意了,“好吧。那你留下,但请不要妨碍我们!”

    “好的。”

    肖文清这边说定,秦锋转去和罗民生对话。

    “罗院长,我们接下来要跟你求证一些事情,希望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躺在床上的罗民生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对秦锋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但秦锋知道,这家伙有在听。

    “这个日记本是你的吧!”

    当那个装在物证封装袋里的日记本被秦锋拿着在眼前晃了晃,眼中总算是有了更多波动的罗民生慢慢地点了头。

    “是我的。”

    很好。

    罗民生这么配合就不需要多费什么力气,点着头的秦锋继续问:“这里面记录的东西都属实吗?”

    没有马上回答,罗民生目光落到妻子脸上,或许是妻子此时的神情太过刺眼,他很快将目光移开。

    “都,属实。”

    到这一步,他不承认也没有意义了。

    秦锋:“那你承认对戚音诗等九名患者做过的事?还有销毁患者的病历,以及协助陈松释纵火烧毁办公室?”

    罗民生低下头,声音异常低沉,“承认,都承认,都是我做的……”

    得到这个回答,对视着的傅机和秦锋不由露出微笑。

    结束了!

    之后,在罗民生的带领下,他们从郊区又挖出了六具尸体,已经白骨化的尸体。

    这些人当然不是罗民生杀掉的,他们都是在丹宁精神病院由于意外,或是其他因素死亡的病人。

    无法忘记先前被法院判决赔偿病人家属三十多万的事,在发现病人死亡之后,罗民生没有报警,而是自己将病人的尸体处理掉,做出失踪的假象,还将病人的病历、入院记录全部销毁。

    很多病人被放在这里后就没人来探望过,他们的家人或许也忘记了病人的存在,这就给罗民生提供了非常大的操作空间。

    戚音诗堕楼的第一发现者不是罗民生,是张秉刚。

    张秉刚本来想报警的,但害怕引来警察导致李劲松强奸戚音诗的事被揭发,进而影响到医院的运营,罗民生对张秉刚威逼利诱,最终以将他推荐到自己老师在的尚昌市第二人民医院工作的条件让张秉刚对这件事缄口不语。

    这就是前因后果。

    “罗民生后面会怎么样呢?”

    “侮辱尸体罪、妨碍公务罪、放火罪,数罪并罚,怎么说也要有个十年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汪隼沉默了,这让傅机不由对他投去略有不解的目光。

    “怎么了?你觉得判的太重了?”

    汪隼摇了摇头,他可没忘记自己答应过陈松释,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要求对罗民生重判,但现实似乎是他都不需要做什么,罗民生就已经不可能轻判了。

    “我只是有点不理解,当初丹宁精神病院为什么会被判处对死者意外死亡承担赔偿责任呢?”

    如果没有那次的判决,罗民生是否还会做出现在的事呢?

    这还真不好说。

    这个问题也把傅机问住了,他想了一下,说:“可能法院在责任认定上也犯了难吧!人怎么说都是在病院里死掉的,非说病院一点责任都没有也挺奇怪的。既然怎么说都还是有那么些责任的话,就干脆多少赔点了事……”

    说着,稍显无奈的他摇着头,伸手把烟掏出来。

    “有这种判断本身也很奇怪吧!”

    汪隼这话让傅机夹着烟的手在空中停滞了好几秒,他耸了耸肩,把烟塞进嘴里,然后给自己点上。

    “现在已经是这样了,说这么多还有什么意义呢!”

    心里那种不太能言明的情绪在傅机这句话下就像是被松开绳子的气球,全部泄掉了。

    “是啊,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迟到的正义真的还是原来的正义吗?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

    “对了,罗民生进去了,丹宁精神病院后面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所有权应该会被拍卖来补充赔偿款吧!”

    “出了这么大的恶性案件,这家医院还要存在下去吗?”

    “不然呢?医院里那么多联系不到家属的精神病患怎么安置?放任他们出去流浪?”

    汪隼:……

    走廊上,汪隼站着,傅机靠在一边,看得见的白色烟雾在傅机吐息的动作间涌出、扩大、消散,但那看不见的烟草燃烧的味道始终残留在走廊上、两人身上。

    当香烟燃尽,换了口气的傅机朝汪隼脸上瞥了一眼。

    “于其关心罗民生和医院的破事,你还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你觉得那个快递寄到你家,是偶然吗?”

    脸上略微有些凝重,和傅机对视的汪隼摇头。

    “不觉得!”

    这样的回答当然不需要多说什么,傅机吸口气,说话的音调变了很多。

    “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

    大概是对汪隼这种意料之中的回答无奈,傅机又长叹了口气,然后头转向一侧,说:“不怕跟你说实话,老秦现在对你有看法,吴仁济的案子、李子安的案子,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让他感觉很不好!”

    这可真是实话了。

    心里清楚这种事的怪异程度,汪隼只是点头,没说话。

    “本来老秦已经准备让你转正,在队里做文员职务的,但现在这件事还要再考察一阵子。”

    “是吗?这就没办法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说汪隼心里不沮丧那也是假的,眼瞅着就要转正了,却在最后关头得到考察延长的通知,这谁受得了?

    但汪隼也有些无可奈何,似乎这些事情就是针对着他来的,不是说想避开就能避开的,毫无头绪的他现在除了顺其自然,还能怎么办?

    “继续加油吧。”

    傅机在他肩上表示鼓励地拍了下就走了。

    也抬起手碰了碰似乎还残存着触感的肩膀,汪隼苦笑。

    “加油……是该加油。”

绯色花月(44)

    案件告一段落,汪隼去了折水高中找那个他无法理解的学生,沈克琛。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两人走在折水高中校内的林荫道上,汪隼看着身边男生印着阳光影子的侧脸,如此问。

    沈克琛的视线看着前方,就像此刻跟在他边上的汪隼并不存在。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微笑着的汪隼视线回到前方,映入眼中的是两排碧绿色的树,被绿色切割成如同一条印着图案的蓝色丝带的天空白云,以及走动着的穿着折水高中校服的学生们。

    “如果你对你自己做过的事情真的有想法的话,你应该猜得到我来的目的!”

    说话时,汪隼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让与他擦肩而过的学生们也对他露出笑容。

    好像听什么人说过,笑容这东西是有魔力的,当你对他人露出笑容的时候,他人也容易对你微笑。

    头转过来,看着汪隼的侧脸,沈克琛嘴角轻轻向上掀起,“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汪隼没有回答,就像是没听见这句话,视线朝斜上方看着天空的他正享受着由正面吹来,轻抚过脸颊,夹杂着清新感的风。

    看到这一幕,沈克琛没有打扰他,行走的步伐也配合着他的脚步放慢不少。

    走到林荫道的尽头,两人来到思想者的石雕面前,这座折水高中建校以来就存在的石雕已经守望了这座高中二十多个年头,迎来又送走了数以万计的学子,上头因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就是这段守望岁月的最好证明。

    在石雕周围有好几条长椅,此时正有几个学生在这里看书,他们全然未察觉汪隼和沈克琛的到来。

    背靠这座石雕坐着,或许能听见石雕中蕴藏的岁月之声也说不定!

    有了古怪的想法,汪隼朝一侧空着的长椅指了指。

    “过去坐坐吗?”

    沈克琛并不排斥,点了点头。

    靠在长椅上,身体向后仰去,任由上午十点多的风带着阳光从身旁流淌走,这种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感觉似乎将他长久以来的疲劳都给冲刷干净了,汪隼不由得舒服地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儿,教学楼那边传来十时二十分的上课铃声,在这边看书的学生们马上起身回教室上课,只剩下汪隼和沈克琛在这。

    铃声不止是叫走了那些学生,也将汪隼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中,他不由瞥了眼静静坐在边上的沈克琛。

    “耽误你上课时间,没关系吧?”

    沈克琛摇头,以非常平淡的口吻说:“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东西,听不听都不碍事。”

    有些意外自己听到的话,汪隼两只手伸到颈后握住,身体做出更加舒展的姿势。

    “这么自信,你学习成绩很好吗?”

    沈克琛:“学年第一,你觉得好不好?”

    差点被这话呛得咳嗽,汪隼的身体一下直回来,端正坐好,“既然你都会了,还待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可以提前参加高考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沈克琛盯了汪隼一眼,那眼神让汪隼感觉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这都不懂吗?很多东西没有亲自体会是无法明白的!”

    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受教了”,一脸严肃的汪隼凝视着沈克琛,“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高中生!”

    或许是感觉汪隼的提问太过肤浅,目光转到一边去的沈克琛耸耸肩,一副感觉无趣的样子。

    “年龄说明不了任何东西,这都不懂?”

    汪隼有些不服气。

    “阅历呢?”

    “阅历并不是年龄决定的。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时间里经历的东西可以被称为阅历,剩下的都是在满足生理需求和无所事事。当懂得这一点的一方将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你觉得一个浑浑噩噩度过一生的人的阅历真的一定比得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吗?”

    沈克琛是以笃定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汪隼哪怕是非常想反驳却也找不到可以下手的点,最终只能在心里自暴自弃地说这是歪理。

    “你之前不是说要在对的时间做的事吗?一个人的人生没可能浓缩成十年吧!”

    沈克琛:“那可不一定!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被告知只剩下十年寿命,你就能断定他这十年无法活出别人一百年的人生吗?”

    汪隼:……

    就如同第一次交谈时被沈克琛说得哑口无言,现在也是这样,汪隼多少明白了一件事:在辩论上,他可能完全不是沈克琛的对手。

    “跑题了!我来找你是为了陈松释,也就是你帮他塞那封信的那个人。”

    清楚这不过是汪隼转移话题的手段,沈克琛也和傅机一样,没跟他计较。

    “然后呢?”

    “那个人已经逮捕了,罪名是故意杀人!”

    说着,汪隼在留意着沈克琛脸上的变化,但让他无奈的是沈克琛非常平静,就像是在新闻上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死掉的消息,没有任何悲悯感,只是漠然。

    “所以呢?”

    “所以……所以……没什么。”

    本应该开口的话却未能说出口,汪隼对于那在关键时候出现在咽喉里的“异物”也是无比痛恨了。

    两个人坐了好一会儿,认为这样没有任何意义,沈克琛问汪隼,“既然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我可以走了吧?”

    可以阻止,或许应该阻止,但汪隼没说出口。

    “再见!”

    “再见。”

    等沈克琛的身影在往教学楼的阶梯上消失,汪隼又一副疲劳样子地靠到椅子上,仰起头看着天空。

    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怀疑你。

    但我无法说服自己去怀疑一个孩子。

    尤其是证据、条件、动机,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

    等汪隼从折水高中回到队里时,秦锋那边给他递过来一封信。

    “这是……”

    面对汪隼疑惑的双眼,秦锋说:“这是李子安拜托我交给你的,他说对于袭击你的事很抱歉,这算是补偿。这封信没人看过,到底要不要看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把信强硬地塞到汪隼手里,秦锋快步走掉了。

    一只手拿着信,另一只手挠着头,注视着秦锋背影,想开口的汪隼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悻悻作罢。

    把信放在面前,几次抬手准备拆开又作罢后,深吸一口气的他终于决定了,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赵岑就的那把钥匙应该在你手上。赵岑就留下的东西我并没有毁掉,如果你好奇的话,就去301病房的那里拿吧。

    这话立时让汪隼回忆起那把被自己藏起来的钥匙,于是将钥匙找出来的他马上赶往丹宁精神病院,301病房。

    对于赵岑就留下的东西,他没办法不关心。

    当他急匆匆地跑到301病房时,在门口不小心和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人撞上。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现在很急!”

    在汪隼道歉时,女人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摇了下头,“没关系。”

    说着,女人主动往边上移开一点,让汪隼进去。

    “汪警官,你怎么来了?”

    里面的护士看到汪隼出现在门口,有些意外地问了句。

    不知为何,有点在意那女人说话时从口中溢出的薄荷味,汪隼扭头往门口多看了一眼,但女人的身影已经出去了。

    转过来看护士,汪隼微笑着解释一句,“我是来找东西的,你不用在意我!”

    说完,他径直往窗户那边去,在护士那怪异的目光注视下,伸手往窗沿底下掏了掏,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触感熟悉的盒子。

    找到了!

    “找东西?窗户这边有什么东西吗?”

    女护士满是好奇地走过来,朝着窗外望了望。

    汪隼拿着盒子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我已经找到了!”

    “唉?就是这个?”

    女护士一脸惊讶,显然她对于窗户外面有这种东西不是太能理解。

    “刚才那位女士就在窗户这边站了挺久的,这东西该不会是她放的吧!”

    “她?”

    脑海中的记忆只剩下那一缕薄荷味,汪隼不太懂。

    “她不是病人家属吗?”

    “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唉,我没见过她,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来吧!”

    “第一次?”

    心漏跳了一拍,感觉自己错过了重要讯息的汪隼脸色一变,赶紧往外面追出去,但女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叹恨起来,拿着盒子的手不由用力捏紧,而棱角刺入掌心的疼痛也让他将注意力放到盒子本身。

    “算了,先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吧!”

    找个没人的地方,汪隼用钥匙把这个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躺着一支录音笔。

    不太明白,汪隼按下了开关,读取里面的录音。

    汪隼先生,久疏问候,幸勿见怪。

    手指猛地按下暂停,汪隼一脸惊讶,怎么回事?

    这个绝对不是赵岑就留下的!

    从第一次相见起,我就对你非常有兴趣,并一直关注着你。611案无处寻找的物证送到你手上,可还满意?908案让人头疼的线索寄到你家里,可有收获?

    原来是你这家伙搞的鬼啊!

    我有种感觉,你能看到我的世界,但我有时候又不希望你看到,这样的心情非常矛盾,于是,我决定顺其自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期待我们见面的那天早些到来!

    然后就没有了。

    汪隼看着这支录音笔发愣。

    录音笔中的声音被处理过,已经不是原声,所以没有价值。

    但就录音内容本身来说,这是什么,挑衅吗?

    不久之后,立海市初级人民法院对李子安、陈松释、罗民生三人进行审判。

    李子安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陈松释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放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两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罗民生以放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以侮辱尸体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以妨碍公务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三罪并罚,决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就这样,结束了……”

《》上架感言暨第一二卷感想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写上架感言了,本来是不打算写的,但考虑到后面准备每一卷写完都想写点给读者的话,就把上架感言和第二卷感想放在一块了。

    从第一本武侠第一人称小说《剑帝谱》(已被404),到第二本游戏第三人称《网游之至强剑士》(只写了一半),到现在的《黑色虚言》,我已经起点摸爬滚打的三年多。

    相对于前两本书,《黑色虚言》应该是目前我能说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哪怕它还是扑街了。

    我可不是来哭惨的,我会选悬疑分类,写这种看得人头大的内容,我就已经做好了扑街的准备,写《黑色虚言》的原因也仅仅是我自己想写而已,有灵感而已,就这么简单。

    对我来说,创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心里想了一个或乱七八糟,或脑洞大开,或无聊的故事,我想把这个故事分享给其他人,所以我在这里写小说,哪怕是让人鄙视的网文也无所谓。

    这就是我创作的理由。

    分享故事给其他人,这听起来很美好,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痛苦,尤其是卡文的时候,被读者骂的时候(我知道《剑帝谱》和《网游之至强剑士》真的写的很烂,我朋友也觉得我不合适吃这碗饭,但被读者骂真的很难受啊【自闭】)

    很多时候看到其他作者一下火了,月入10万,而自己还是扑街,就很嫉妒,再去看人家大火的书籍,又会产生为什么他写得这么好,而我写得这么垃圾,像我这种垃圾根本就没资格写网络小说的挫败感【笑】。

    但沮丧之余,还是要写自己的书,写得不好,写的烂,但这就是我想表达的故事,还是要写完。

    经过三年多的积累,创作已经融进我的习惯里,让我现在停下笔,不写了,我会超级难受(我的扑街朋友也有戒断反应,就跟上瘾了一样【苦笑】)

    所以,还是要继续往下写,哪怕是痛苦、难受,还是要继续写下去,写出一本我可以昂首挺胸地说这本书我是写的的作品,与成绩无关,重要的是作品本身【拳头】

    手动分割线

    接下来说说第一卷和第二卷本身吧。

    在第二卷末尾,终于是把第一卷埋下的坑给填了(你确定不是挖的更深吗【斜眼笑】),我感觉非常舒服。

    第一卷只写了28章(是吗?好像是吧……),就是普普通通的剧情,我自己回头看的时候不是太满意,而第二卷就写了44章(好像是吧),在第40多章的时候,卡文卡了好久啊【大哭】~卡了好多天,搞得我现在都没有存稿了,简直想一头撞死,我还不是太满意。

    理由呢?

    因为第二卷跑题了,我天!

    第二卷是绯色花月,这样的结局哪里算是绯色花月?跟大纲完全不一样好不好?那个陈松释什么鬼啊,大纲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好不好!【大哭】

    我承认,剧情确实跟我原先计划的出入很大,但最后还是让我圆回来了(我真棒【狗头】),但我创作一直都是这样,很多地方的展开写着写着就来了,然后我就会感叹,还能这样?

    这多半就是写小说的乐趣所在吧!

    哪怕说了这么多,第一卷和第二卷的收尾还是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这一点我必须道歉,但设定就是这样。

    后面我会做出改变的(应该吧【偷笑】)

    好了,希望各位读者有个愉快(嘿嘿)的阅读体验,也衷心感谢您能订阅这本书,看我这样一个不靠谱、不成熟的作者写出的这不太靠谱的故事。

    三鞠躬。

    感谢!

绿原荡魂(1)

    告罪语:秩序与光明带来繁荣的火焰被高擎,圣洁天使献于人间的美好赞礼染上墨色,灾厄、痛苦肆虐大地,焦躁、狂热、暴虐蔓延,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在神之羽翼下虚掩。

    2月,南国的立海市还在严冬的威慑下瑟瑟发抖,在降下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后,立海市的气温就持续走低,隐隐有奔向五年内最低温的势头。

    雪与寒风便像是一条条锁链,将一个个家庭与外界彻底分割开,让人们暂时将自己的视野只放在自己的小窝里,但现在日益发达的信息通讯设施就强硬地将这从古时候传承到现在的习惯推翻。

    嘀嘀嘀

    某通讯软件的消息提示音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一侧床上卷在被子里的身体缓缓伸出一只手,把放在一侧的手机快速拉进被窝里。

    fib调查员:有老哥出钱搞活动,你来不来?

    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到脸上,被窝里的人不由眯起眼睛,扫了一眼那熟悉id发来的消息后,他活动了下手指,准备打字回复,可由呼吸带出的热气飞快让手机冰冷的屏幕上结出一层水汽,他只能把手机屏幕往被子上蹭了蹭。

    船长:我还在睡觉啊,等晚点再说行吗?

    发完这条消息,他把手机盖着放下去,身体跟着蜷缩起来,有冷气从被子与床的缝隙里漏进来。

    嘀嘀嘀

    fib调查员:睡什么觉?白给钱还不要,傻不傻呀!

    看着这条消息愣了下,他回复一句。

    船长:给多少?怎么个给法?

    fib调查员:帮推一篇新闻,推一天,按浏览量给,比均价高20个点。

    “这是哪位呀,这么傻有钱!”

    这消息让他乐了,这可还真是白给钱。

    船长:成,这单我接了!我马上起来。

    发完这句话,他马上把被子掀开,瞬间被冷意包围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忍受着那冰冷感把衣服飞快往身上套,伸手开灯之后,把一侧的电脑打开。

    嘀嘀嘀

    fib调查员:我已经把链接发老地方了,就看你今天能挣多少吧!

    一边等着电脑系统启动,他一边回复。

    船长:少说得挣他个几千块吧,你小子估摸着也没少拿吧!

    fib调查员:彼此彼此啦!

    船长: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上我就行!

    fib调查员:当然,不说都吃一样的,汤水最起码给兄弟们留一口。

    轻笑着,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电脑上,他点开了fib调查员发过来的链接,那是一篇关于某个女艺人出轨的小道消息,这种没营养的新闻网络上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真实性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他只是赚这流量钱。

    在一个聊天组里喊了一声,他把这篇新闻复制过去。

    船长:大伙都出来捡钱了!五个名额!发这玩意儿,一天之内按浏览量给你们分均价的50%。

    这个价位也是相当诱人了,虽然现在才六点多,但聊天组里还是飞快有人出来接单子。

    水手:收到。

    水怪:收到。

    水王:收到。

    ……

    当他表示名额已满时,后面出来的人就只能说声真倒霉,然后就不说话了。

    不止是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干,他也准备自己去几个平台投放这篇新闻来增加浏览量,于是习惯性地点开了一个收藏夹。

    “我打开这个干嘛……”

    这是他往常接这种流量单子保存文章和信息的地方,放眼望去,半年多里接过的单子都在这里,不下五六百单。

    这里头点击率高的当然是那些极具反转性的新闻,比如说xx女星玉女形象崩塌,被曝私生活混乱,还有一些社会**件的反转,比如说某女生被出租车司机强奸一案的反转……

    浏览完自己的“光辉历史”,他心满意足地将文件夹关掉,开始自己的工作。

    对他来说,在网络上操纵那群整天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民众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因为那些人就像是白痴一样,没有任何主见,听风就是雨,还总是喜欢自以为了不起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人评头论足。

    要引导他们相互攻讦需要的只是看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的文字,以及几张或有关或无关的图片,他们或许有着筛选信息的需求,但本身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们也不懂得去求证信息的真实性,也可能单纯就是懒得去求证,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泄自身暴虐的机会。

    就像那句话,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怂的一批!

    不过,他并不反感这种状态,正因为有了这些蠢得跟猪一样,或许拿猪和他们比较都把猪给侮辱了的网络暴民,他才有了现在的牟利手段。

    “哟,这么快就有回应了?”

    自己都有些意外这评论出现的速度,虽说他是在头部社交平台投放这篇新闻,但投放这一行为的实现才不过几分钟前的事。

    剑刃之王:我早就知道这娘们有多婊了!别看她平时装得多清纯,私底下鬼知道被多少男人上过!娱乐圈有多乱,还要人说吗?

    这种评论他也是见多了,会说出这种话的人直接打上“傻逼”的标签都不过分,所以他只是笑笑。

    更有意思的是,几乎他每刷新一次网页都能看到这条评论的点赞数量增长,而这也意味着他今天的收入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骂吧!在评论里使劲骂吧!都给老子开心点!”

    把页面关掉的他正准备转战下一个平台,但门口却响起敲门声,这让他不禁有些奇怪。

    “这么一大早,谁呀?”

    从猫眼往外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羽绒服,白色口罩挂在一侧耳朵上,长筒皮靴套着防雨雪鞋套,模样还挺漂亮的年轻女人,她脸上、耳朵上都是被寒风吹拂留下的浅红色,手里还拎着一个似乎装着外卖的袋子。

    “什么情况?”

    不太明白,在女人再次敲门时,他把门打开。

    “你好,你是刘承先生吧!这是你点的外卖!”

    看到他,女人如此说着,便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

    没有伸手去接,他有点懵。

    “我没点外卖呀!你搞错了吧!”

    “没点吗?”

    女人也有点懵了,低头看了看贴在袋子上的纸,“你是刘承先生对吧?你的号码是xxx吗?”

    “我是刘承,那也是我的号码,但我真的没点啊!”

    “这就奇怪了……”

    女人如此说着,只见她掏出手机似乎准备和店铺那边确认,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站在门口等她,刘承准备关门,但被女人阻止了。

    “那个……可以让我用下厕所吗?我有点……”

    似乎有些着急,放下手机的女人突然这样说了句,让刘承愣了一下,但他也没想太多,点着头就让女人进来。

    “厕所在里面右手边。”

    说了这句后,关上门的刘承回到电脑前,本来是准备继续工作的,但厕所那边传来的灯光让他有些在意,于是他不时就往那边张望一下。

    “这还是这里第一次进陌生的女人吧……还是这种挺漂亮的……”

    嘴里莫名其妙嘟囔了这句,他感觉略微有些奇妙。

    正当他在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时,厕所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不好意思……那个,这里,没纸了……”

    “噢?!”

    心猛地跳了跳,他脸上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赶忙从一侧拿出一卷纸,他走到厕所门口。

    “这,怎么给你?”

    话音落,里面传出锁被打开的声响和女人的话音。

    “我把门打开,你递进来吧,麻烦了……”

    看着门被缓缓的缝隙,他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感觉不好,但将纸递进去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不断扩大的缝隙上瞟,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期待着看到什么东西。

    很可惜,女人的手伸过来把纸接走,什么都没看到。

    算了,这样也太禽兽了吧……

    心里自嘲了一句,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一个28岁还没成家的男人午夜寂寞时的哀伤,谁懂?

    “去做事吧,毕竟只有一天时间!”

    就像要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他使劲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回到电脑边上,但在他转身的同时,厕所门的缓缓打开了,女人衣着完整地出现在那里,戴着手套的两手间握着一段绳子,正以无比冰寒的目光看着他的后背。

    “嗯?”

    转身的瞬间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准备再转过来,但迟钝的身体并未跟上神经的指挥,下一刻,绳子猛地套到他的脖子上,强烈的窒息感骤然降临。

    “我……唔~”

    两只手落到套住脖子的绳子上想要拉扯,但这里已经没有他手指可以介入的空间,指尖仅仅是从绳子上剥离少许的纤维。

    绳子套上刘承的头,女人动作极为麻利地将绳子两端一绞,后背贴到刘承的背后,弓曲身体将他的身体撑起,两只手奋力拉扯着绳子的两端。

    死!死!去死!

    “唔~我~呜呜呜”

    双腿被撑起脱离地面,已然难以发力,摆动的双臂想要攻击女人,但女人的身体完全藏在他的背后,无法触及,他就只能无力地摆动着自己的手臂,然后继续使劲抠着几乎嵌入咽喉的绳子。

    身体剧烈扭曲着,两只脚无意义蹬踢着,很快,刘承全身一个松劲,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即便是这样,女人依旧是保持着背负他,两只手死命绞住绳子的姿势,又过了好几分钟,没力气了,女人这才松开手,任由刘承的尸体滑落到地上。

    一手撑着墙,口中疯狂喘息着,看着倒在地上的刘承那死不瞑目的表情,女人露出狰狞的笑容,甚至是没忍住低低笑出声。

    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你这种人渣,不配活着!

    屋外的寒风依旧凛冽,吹拂过电线时还发出“呜呜”的声响,白色的雪之下,就像是怨灵的嚎叫,冰冷刺骨。

绿原荡魂(2)

    当大多数人都在放假休息的时候,有一类人依旧在工作着,只为了让更多的人享受到安全、舒适的假期时光,这类人就是公职人员,包括但不限于交警、民警、边防官兵、医护人员,即便是除夕夜,他们也有还在岗位上坚守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因为有人为你负重前行,正是这些人的无私付出,我们的国家才能有这样稳定的秩序,国民才能在和平中享受生存与发展的权力。

    立海市宁化区刑侦大队也不例外,除夕夜有不少人坚守不说,二月刚走到十号,绝大多数人就已经被叫回来工作。

    过年这段时间是最喜庆的时候,也是最乱的时候,因为人多了,交通事故也多了,集会性的事件多了,人们之间就更容易发生摩擦,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就少不了,严重的还搞出人命来。

    看到过年这段时间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汪隼除了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喜庆的时候整出这种最不喜庆的事情呢?大家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和和气气地过个年不好吗?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种话也没有价值。

    打死人的主犯、从犯、其他参与者等都抓到了,该拘留的拘留,该收押的收押,走法律程序就完事,只是那些涉事家庭注定这个年没法好好过了。

    “想什么呢!”

    傅机的呵斥声将汪隼的精神拉回来,回神的瞬间,看到在前面放大的拳头,汪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手臂撞到脸上,脚下跟着往后退去好几步。

    “跟我交手还敢走神,你也是长进了!”

    刺耳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嘲讽感,面前的傅机一脸冷笑,脚下快速跃动着朝汪隼逼近过去,相当威力的一记直拳。

    已经逐渐培养出反应的汪隼身体往一侧偏开,拳头对傅机还以颜色,但被傅机瞬间架住,下一刻下盘便遭受猛击,被摔在地上。

    身体与地面的全方位接触让汪隼不由一阵龇牙咧嘴,而傅机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就冲他伸出手,勾手指做出挑衅的姿势。

    “起来,继续。”

    “呵呵!”

    冷笑着,拳头往地上猛地砸一下,汪隼快速爬起来,冲上去和傅机对打,然后被再度摔在地上。

    这一幕从908案结束后就一直在上演。

    傅队对于格斗术的传授那真是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实战。

    在宁化区中心地带的拳击会所办了张会员卡后,两人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对练,不需要任何辅助设备,两人就是实打实的互殴,拳拳到肉。

    第一天来的时候,汪隼就被傅机揍得在家里躺了一天才能爬起来,而现在,汪隼没有再被傅机揍得爬不起来,抗击打能力较以前真是有了长足的长进。

    “话说,我怎么感觉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锻炼结束后,两人在会所里洗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穿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傅机对汪隼问了这句。

    “没有吗?”

    汪隼挺意外地看着傅机,他感觉自己好像进步了很多的样子,至少爬楼梯再也没有喘得跟肾虚似的。

    从汪隼那张脸上的表情就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傅机无语异常地翻了个白眼,“你有进步只有扛揍的本事吧!”

    这一点傅机都不得不承认,现在他也很难将汪隼打得再起不能,但格斗术的本身是克敌制胜,不是当沙包,怎么感觉汪隼这家伙有点练跑偏了的意思。

    手挠着头,汪隼苦笑。

    “如果再碰到跟陈松释那时候的情况,我肯定不会被人按在地上揍的!”

    “你还有脸说这事!”

    回忆起908案时发生的事,傅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汪隼才好了,一个人跑到林子园公墓找陈松释,结果差点让陈松释给杀了,这波什么水平?

    垃圾!

    “以后遇到这种事,别一个人逞什么孤胆英雄,不然到时候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关心的意味藏在刺耳的话语中。

    汪隼对傅机这种外冷内热的毒舌性格也是习惯了,就微笑着点头表示了解。

    两人走到外面,冷风马上迎面吹来,这室内外极大的温差让汪隼不由打了个寒颤,然后把脖子缩了缩,两只手也紧紧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不让半点冷风透进来。

    “什么时候能转暖啊!”

    看着汪隼那颤颤巍巍的样子,傅机眼中不由闪过笑意,“现在才二月,早着呢!”

    “太难受了……”

    踩着昨天晚上降下的雪,留下两串脚印在地上,两人在路上并肩而行,此时才七点多,加上又下了雪,路上基本上看不到行人,只有一些车辆往来,留下痕迹的轮胎将路上的积雪碾成昏黄的泥水色,发出呲呲的声响。

    走到十字路口,站在这里等绿灯亮,感觉没事可干的汪隼就用脚往地上踩雪,每踩踏出一个脚印都能听到雪塌陷的噗呲声,还挺好玩的。

    瞥了汪隼一眼,感觉这家伙有点太孩子气了,不再看他的傅机伸手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发现并没有来自队里的信息,不由松了口气。

    从队里发过来消息就基本上没好事,要不是刚才发生事故有人死了,要不就是死了有一段时间的尸体被找出来,总而言之基本上都是跟死人、尸体有关系。

    如果说傅机最大的期望是什么,那就是他可以下岗。

    倒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下岗,而是因为没有工作要做了,已经没有命案发生了所以下岗,只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有争端就可能发生流血事件,就可能死人,所以因为没事可干而下岗这种情况基本上只存在于理想中。

    “傅队,走了!”

    在傅机愣神的时候,绿灯亮了,汪隼冲他喊一声,等他回神,两人一块走到马路对面去。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还记得吗?”

    这有些突兀的话让汪隼一头雾水。

    “什么事?”

    傅机抿着嘴,“老秦的事。”

    “哦!”

    想起来了,傅机之前说过一件事,秦锋可能会在未来一个多月里调走,去中央学习,之后大概率可能在中央留任。

    “傅队,如果秦队调走了,那咱们这的队长……”

    这个问题正常人都会关心,汪隼也不例外。

    傅机:“不知道。组织上还要研究。如果老秦真的去中央了,咱们这多半也会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你到时候准备怎么办?”

    汪隼并没有马上参透傅机这话的内涵。

    “我什么准备怎么办?”

    感觉和这家伙说话也是挺费力气的,傅机皱了皱眉,直白地说了,“你还想转正吗?如果你还想的话,我到时候可以推荐你!”

    汪隼毫不犹豫就回答了,“想,当然想啊!”

    傅机点头,“行吧!就这样了。”

    或许是被汪隼的话冲淡了心境,傅机有句想说的话没说出口,他并不觉得汪隼是真的合适干这一行,至少从611案和908案都能看出这方面的苗头,但汪隼他自己还坚定着这样的想法,他就不好阻止汪隼。

    两人回到队里时,正巧秦锋这时坐车出去,就在车上对两人招手让他们赶紧上来。

    “老秦,怎么了?”

    “死人了!”

    十几分钟前,禾子苑小区里开进来一辆面包车,在中央转盘边上停车后,车上开门下来几个穿着黄马甲的男人。

    从副驾驶下来的男人边抽着烟,边往四周看,“就是这个禾子苑小区吧?”

    边上人点着头,脚则在地上使劲跺,把雪踩实。

    “是这里没错。”

    “既然到了,那就开始干活吧!”

    把烟头直接扔到雪上,就看到雪被融出一个凹槽,烟头跟着就部分陷下去,男人拍了拍手,接过从边上人那递过来的铲子。

    这些人是禾子苑小区物业请来铲雪的,本来这雪等它自己融化就完事了,可偏偏昨天晚上一个住户没事干瞎溜达,结果在小区里滑倒了。

    自己滑倒也就算了,这家伙还跑到物业那里投诉,说积雪严重影响了住户们的出行,物业也是没办法,就干脆找人来把路上的雪都铲了得了。

    把积雪在草坪上堆成一堆,铲子撑在面前的男人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目光朝前看,不薄的积雪沿着路往前延伸出一片白色,这工作量真不是开玩笑。

    “去你妈的!这雪等它自己化不就完事了,铲个毛!今天铲掉了,要是过几天又下雪呢,这不是白忙活吗?”

    这抱怨声让也停下稍作休息的同事对他无语地笑了笑,“人家愿意出钱干这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有钱挣还不乐意啊?”

    “咱们又不是扫大街的,咱们可是保洁公司啊!保洁公司的员工该干的是这种活吗?”

    “嘿呀!刚过完年,能接着活就偷着乐吧,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弄,折腾完了回去喝酒。”

    说完,那位又投入到工作之中,卖力地把雪从路上铲到草坪上。

    “你先铲着吧,我找个地上厕所!”

    正要走,他被同事叫住。

    “往哪去啊,直接在那边的林子里解决不就行了!”

    看到那边确实有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林子,他小跑过去,解开皮带,滚烫的体液哗哗的滋到林子里的雪堆上。

    穿裤子时,目光落到雪堆上的他看到被体液融化的雪下似乎有着奇怪的东西,好奇心驱使下,他用脚往雪堆上踢了踢,当一大块雪滑下后,他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

    “啊!!!”

绿原荡魂(3)

    禾子苑小区里,刑侦大队的人在景观林这边拉起一条封锁线,法医队的人正在里头调查尸体,秦锋、傅机、汪隼他们就站在外边看着。

    等了一会儿,死者的尸体被抬走送回队里进行解剖,苏法医走到秦锋他们面前来。

    “苏法医,怎么样?”

    苏法医:“因为被埋在雪里,死者的死亡时间还不好判断,要等回去进行解剖后才能有准确的结果,而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在死者的指甲中还残留有少许纤维。”

    “死者全身**,面部被钝器反复打击导致无法辨认,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和多余的血迹,判断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且积雪也将当时搬运尸体的痕迹掩盖了,没有太多发现!”

    秦锋点着头,表情略微有些纠结,“他应该是这里的住户吧!”

    苏法医想了下,点头。

    “可能性很大,如果是其他地方的人,凶手犯不着将他的尸体运到这里来进行丢弃!”

    汪隼这时插句话进来。

    “苏法医、秦队,我感觉有点奇怪,既然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运到这里来?”

    这确实是非常违和的一点,秦锋和苏法医都沉默了,傅机跟着说,“先回队里去吧,在这里聊案子也不合适!”

    说的也对。

    看着彼此冻得通红的脸颊和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大伙都笑了,然后坐上车回队里去。

    回来后,苏法医去进行尸体解剖工作,傅机和汪隼就先去跟报警人了解情况,等苏法医尸检工作做完,再汇总情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傅机:“你叫罗培盛?”

    对面这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一阵点头。

    “嗯,我是罗培盛。”

    傅机也点了下头,继续说:“说一说你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吧!”

    罗培盛当即把自己今天早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叙述时还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看样子遇到这种事真把他吓得不轻。

    听完罗培盛的叙述,傅机跟汪隼合计一下没什么问题,就让这个罗培盛回去了,而苏法医那边也很快拿来结果。

    “死者性别男,年龄28岁,身高174cm,死亡时间大致在十天前,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根据死者脖子上的勒痕看,应该是被人从背后用绳子套住脖子,然后被顶着后背往下方进行拉扯。”

    “能顺利完成这样的动作,推测凶手的身材应该比死者瘦小,大致在160~170cm,不排除是女性的可能,而凶手使用的绳子是市面上常见的硅酸铝纤维绳。”

    “死者脸上的钝器重击是死后留下的,目的应该是破坏死者的面部特征,让我们无法根据长相进行走访调查。”

    苏法医说完了,这是她能在尸体上获得的全部情报。

    等大家都在心里稍微消化一下,秦锋看向傅机和汪隼,问:“你们有从报案人那里获得什么线索吗?”

    和汪隼对视之后,傅机冲着秦锋无奈地摇了头。

    点头表示了解,秦锋也没有失望的神情,线索这东西哪里是这么好获取的。

    “没有是吗?那就回到案发地点的问题上吧,你们有什么看法?”

    汪隼马上说:“之前说过,我觉得这里存在一个非常违和的点,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遗体搬运到这里来!我怀疑这里面……”

    那“我觉得”、“我怀疑”的用词让傅机不由皱了皱眉,于是他这会儿插话进来,打断汪隼。

    “汪隼,景观林虽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但你也不要过分揣测凶手的行为理由,或许他单纯只是想找个地方放置尸体,并没有进行有目的性的挑选呢!”

    考虑到这种事确实存在可能性,汪隼沉默了。

    如果说真的是处理尸体过程中并非刻意的选择,那凶手将被害人的遗体扔到哪里都说得过去。

    “可,为什么非要选择景观林……都已经把死者的脸砸烂了,衣服也脱光了,肯定还有更加隐秘的选择吧!”

    傅机多少想说一句“未必没有”,但心里的违和感让他遏制住这种想法,衣服被扒光什么的也就算了,但把死者的脸部砸烂就很明显有想阻碍警方确定死者身份的嫌疑,那景观林的选点就非常蹊跷。

    在大家都沉默时,苏法医说话。

    “傅队,我比较认同汪隼的判断。凶手既然有那么多时间和空间做毁容、脱衣服这种事,不应该说没时间找一个比景观林更加隐秘的地方。”

    “而且,我们勘察现场时发现死者身上的积雪有两层,里层应当是凶手将被害人尸体移到这里时自己动手盖上去的,因为那些雪里混入了泥沙,外层就是之后的降雪形成的,非常干净。凶手如果是临时起意把被害人的尸体丢在这里,那也不至于还往上铲一层雪来掩盖吧!”

    这些话确实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点着头,傅机抛出问题。

    “那就是说凶手将死者在别处勒死后,把尸体扒光,给脸部毁容,然后特地搬到这里来,铲雪给他盖上?”

    虽然听着非常莫名其妙,但现在的调查所指便是如此,包括秦锋、汪隼在内的其他人都在点头。

    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过,明白了大家的意见,傅机也只能点头,没什么好说的。

    接过话头,秦锋说:“那接下来就先明确死者身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吧!”

    “既然死者很大可能是禾子苑小区的住户,那就以禾子苑小区为中心进行走访摸排,看看近期有没有人员失踪,前些时间的失踪报案也跟着查查,看有没有能对上号的。”

    当前能确定死者身份的法子也就这两种,没什么好说的,散会之后就都去执行。

    “怎么,你又感觉不对?”

    和汪隼一块走,傅机问了声。

    那种意味不明朗的话语让汪隼脸上不由浮上略微尴尬的笑容,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的案子总让我感觉有点611案的影子。”

    傅机不由眉头挑起。

    “你觉得把裸尸藏在景观树下是有特殊意义的?”

    汪隼颔首。

    “有这种感觉。”

    也不急于发表肯定或是否定的看法,傅机说:“等确定死者身份和第一案发现场再讨论这种可能性吧!”

    汪隼:“嗯,也对。”

    根据死者的体貌特征,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在禾子苑小区单身独居的住户,刘承。

    “单身,独居,极少外出。”

    说真的,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的被害人,傅机他们就不得不头痛一下,因为这种人就属于那种死外面都没人知道的类型。

    从窗户往房间里看,因为里头没开灯,还拉上了窗帘,就显地非常昏暗,汪隼转过来对傅机说:“傅队,不不像是这几天有人的样子。”

    没说话的傅机点了点头,目光转到跟过来的物业身上,“能把门弄开吗?”

    物业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拨打刘承预留的电话号码,确定依旧是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之后,他将身上带着的牛皮纸信封拆开,从里面倒出一把钥匙。

    开门之后,就有一股灰尘的味道迎面袭来,虽然比较淡,但多少还是让人不由蹙眉,苏法医她们先进去调查,汪隼、傅机等人就在外头等着。

    “这个刘承平日都是独来独往吗?”

    靠在走廊的一侧,抽着烟的傅机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于是对物业的人问着。

    物业的人点点头。

    “我对他的印象就是这样。从他在这里租住开始,我也只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在这里,他也都是一副很长时间没出门的样子,门口扔了一大堆外卖盒子!”

    大概表示了解,傅机的目光移过去看着外面的天空,烟雾从他嘴里跟着点头的动作被喷出。

    过了超过半个小时,苏法医他们才从房间里出来,于是傅机他们迎上去。

    “怎么样?”

    苏法医微笑着将手中的封装袋举起来晃了晃,“房间里显然被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足印之类的痕迹,但我们还是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提取到了血液残留!”

    “好样的。”

    这让傅机也不由跟着大喜过望,只要回去比对吻合的话,被害人的身份就可以确定了。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

    苏法医:“马桶里有大量衣物燃烧的残留,边上还有一个铁盆,凶手应该就是在这里把被害人衣物脱光并进行面部损毁的。”

    这间公寓很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苏法医随后带着血液样本回去进行比对,汪隼、傅机和其他几个人就进去看看。

    汪隼:“死者是被凶手入侵到家里杀害的吗?”

    傅机确定了门锁上并未有任何损毁痕迹后,摇了摇头,“很有可能是死者自己开门把凶手放进来的!”

    刚把卧室的门打开朝里头张望了一眼,汪隼转身看向说这话的傅机,问:“那凶手可能和死者认识?熟人作案?”

    傅机没有武断地肯定。

    “不好说,兴许是有让他允许陌生人进来的理由。”

    去厕所那边看了看,确实看到了还有燃烧痕迹的铁盆和快被燃烧残留物堵塞的马桶,傅机转回来。

    等两人把这里各处都转了一遍。

    “没有发现私人物品被翻乱的迹象,应该就是冲着人来的。”

    傅机说话时,汪隼将装到袋子里的手机和充电器放到傅机面前,“这是我在卧室里找到的,好像是因为没电关机了,如果充上电的话,可能可以搞清楚谋杀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说完,汪隼又往卧室瞥了一眼,说:“卧室里还有台电脑,要去打开看看吗?”

    想了下,傅机点点头,“走,看看去!”

绿原荡魂(4)

    在傅机、汪隼这些人还在刘承家里调查时,苏法医那边已经得到结果,那具被毁容的男尸正是刘承,于是赶忙开始了联系刘承家人进行尸体认领的工作。

    “已经确定了,死者就是刘承。”

    挂断电话的傅机对汪隼如此说着,然后两人的目光一同落到电脑屏幕上。

    汪隼在傅机的示意下伸手去启动电脑,但电脑被设置了开机密码,这让看到这一幕的两人只能无奈摇头。

    “交给技术科来办吧!”

    “只能这样了。”

    与此同时,其他人那边有了发现。

    “傅队,你来看!”

    只见一人从床的一侧拉出来一个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画面异常过激的淫秽刊物,看得汪隼一脸尴尬地把头转到一边去。

    “这家伙……”

    瞥了一眼汪隼,心里暗笑的傅机挥挥手示意那警员把袋子合上。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凶器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点头表示了解后,傅机说:“这样,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看着这台电脑,技术科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其他人跟我一块回去。”

    “知道了。”

    等傅机回到队里后,秦锋过来找他,“怎么样,走访有发现吗?还有,死者住所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东西?”

    傅机回答说:“派去走访的人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刘承家里可能有线索的东西是一部手机和一台电脑,电脑上有开机密码,我已经让技术科的人去破译,手机也给了他们!”

    秦锋顿了一下,然后问:“就目前来看,你是怎么看待这案子的?”

    傅机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冲着人去的,谋杀!”

    秦锋:“有怀疑的对象吗?”

    傅机:“暂时没有,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死者的人际关系。不过,根据物业的说法,死者平时很少外出,又是在家待业的状态,与人结怨很可能是在网络上发生的。”

    秦锋:“那就只能等技术科那边搞定手机和电脑。”

    傅机:“没错。”

    刘承不仅是电脑设置了密码,手机也一样,但这一切并未给技术科的人带来太多麻烦,破译手机和电脑的锁屏密码,这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

    会议上,一边在投影上放映着信息,技术科的王章一边说着。

    “根据死者手机上的信息记录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2月1号7点之后,在这之前,他从一个id叫‘fib调查员’的熟人手中接到了推新闻的单子!”

    等他将刘承2月1号那天接到的新闻单子点开,在座的这些人不由目光有了变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确实都在2月1号、2号看到过这篇新闻,因为这篇新闻在对应时间登上了各大论坛、网站的热点。

    注意到其他人神情的变化,王章不由会心一笑,“和大家心里的想法一致,这个刘承他并不是在家待业,他是一个水军团体的小头头,炒热度、赚流量就是他的工作。”

    “我们在刘承的电脑里也发现了很多他以往接过的推广单子,时间最早可以找到半年以前,但他从事这一行的时间应该远不止半年。”

    目光在那些推广记录上扫过,秦锋问:“那个叫‘fib调查员’的去找了吗?”

    傅机替王章回答了这个问题。

    “已经找到了,但没有嫌疑。案发当时,这个人在京州市,他并不清楚刘承死亡这件事,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和什么人结怨,他们之间仅仅是工作上相互配合的关系。”

    沉吟片刻,秦锋继续问:“除了这些,还有发现吗?”

    王章:“还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淫秽色情视频,这些内容都来自于一个视频播放软件,刘承是这个软件的高级vip用户!”

    “这个软件打着普通播放软件的旗号,对普通用户提供一般的视频播放服务,但本质是一个向高v用户稳定输出淫秽色情内容,并且按月收费以牟利的网络淫秽色情平台,因为他们的准入规则比较严格,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暴露。”

    “而且,用刘承的vip账号进入调查,这个平台的规模远比我们想得要大,它的vip用户数量超过十万人,日活也在一万以上,其中流动的淫秽色情视频数量也是数以万计,更重要的是它似乎还有自己的视频生产流水线,以非常完整的生产链条持续产出用以牟利的视频!”

    “还能这样?”

    这话让汪隼也是有点傻眼了,这段时间国家本身就在大力整治网络淫秽色情内容,只是整治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理想,对于这种内容的提供者和需求者,他们总是能找到千奇百怪的手法进行交易,但有自己的视频生产流水线,这怎么说都太过分了吧!

    感觉话题多少有些偏离了,秦锋咳嗽一声,说:“这个信息可以保留下来,提供给扫黄打非办公室,让他们给一锅端掉!还有和刘承的死,可能存在关联的内容吗?”

    王章摇头。

    “这就比较难办了!”

    似乎又要进入没有指向的调查阶段了,秦锋不由挠着头,“对了,刘承亲属那边还是没有联系上吗?”

    傅机回答:“已经在联系,应该快了!”

    “是嘛……”

    秦锋点头,脸上情绪似乎放松了一点,而傅机就站出来给他泼冷水。

    “我感觉刘承的家人指望不上,分居两地,又不常联系,他们对刘承的人际关系多半是不清楚的!”

    确实是这么回事,秦锋不由脸色阴沉不少。

    在大家都沉默时,视线在其他人脸上扫一圈后,汪隼说话了,“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刘承被杀的原因就在他推送过的这些新闻里呢?”

    看向汪隼的傅机表情没有太多变化。

    “刘承半年里推送的新闻数量就在六百以上,平均下来一天三四篇,这还不包括他之前没有保存过的,这么大的数量,而且没有明确目标,怎么查?”

    “好吧。”

    汪隼低下头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其他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他们知道这个方向太难以展开工作,所以都不愿意提出来。

    众人尴尬了一会儿,秦锋终于是说话打破这种僵硬的气氛。

    “这样吧,既然已经明确了死亡时间,那就对禾子苑小区进行扩大走访调查,看看在2月1号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过比较形迹可疑的人!”

    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了,散会的众人只能这么去做。

    “王哥,可以把那些新闻给我拷一份吗?”

    去技术科那边找到王章,汪隼对他如此请求着。

    对汪隼露出无奈的笑容,王章说:“给你拷一份倒也无所谓,但你真的觉得能在这里面找到线索吗?”

    汪隼也没有肯定。

    “反正现在也没有好的调查方向,让我找找看,万一真能找出什么来呢!”

    伸手在汪隼的肩上拍了拍,多少有点为他这种毅力折服的感觉吧,王章说:“行吧,那你就找找看,我也不泼你冷水了。”

    “谢谢!”

    等汪隼把新闻拷走,他才明白王章这句“我就不泼你冷水”的话到底代表了何种含义。

    《xx女星真面目:原来我们都被她的人设给骗了》

    恶意中伤!所谓的真面目只是女星剧照中几张露出度比较大的图和一些主观臆测的话。

    《冬青市发生恶性群众事件,警察对集会群众开枪,导致7死22伤》

    居心叵测!这只是发生在冬青市中央广场的一起踩踏事件,结果也只是4人受了轻伤,根本就没有警察开枪这一说。

    《欧洲科学实验室证明:食用转基因食品会导致人类基因异化!请大家抵制转基因食品》

    断章取义!将外国一篇转基因文章的开头取下来,和国内某“道貌岸然”的“公知”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诋毁转基因的文章结合起来。

    《xx已婚女星出轨小鲜肉!有图有真相!》

    无事生非!所谓的有图有真相不过是几张连人的轮廓都看不太清楚的接吻图片,还有那些全是“我怀疑”、“我感觉”、“我以为”的口吻写下来的文字。

    《尚昌市某家医院一女护士对老年病患出言不逊,甚至是对前来理论的病患家属拳脚相加!》

    造谣滋事!该事件的真相是一患狂躁症的老年患者因病殴打了照顾自己的护士,护士全程没有还手,之后老人家属已向护士道歉,双方和解。

    ……

    刘承接流量新闻的单子那可是来者不拒,没有下限,大到社会事件、国际热点,小到明星绯闻、民众生活,那些明摆着是居心叵测的人搞出来的谣言单子他也都接了下来,真可以说是为了赚钱都把人性给抛弃了。

    如果说推送这些流量新闻的单子真的给刘承来杀身之祸的话,那被造谣中伤的那些人都可以让他死个几百次,而且要死的也肯定不止他一个人。

    “果然是我想错了吗……”

    汪隼有些自暴自弃地抱着头,这次直觉没有给他带来实际上的帮助。

    在汪隼从王章那里将新闻内容拷走后,王章接到了傅机和秦锋的电话,那两人也不约而同地跟他也要了一份新闻的拷贝。

    虽然嘴上说着这不行,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考虑到这东西中或许真的有线索藏着的可能性,他们还是不能真的放在一边不管。

    结果,秦锋和傅机也没有从这些新闻里发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而他们通过走访调查获取线索的计划也没有取得成效,被询问十天之前事情的住户都是直接摇头,鬼记得这种事。

    刘承的亲属也在这之后联系上了,他们对于刘承的死当然是表示震惊,但对于谋杀刘承的人,他们就摇头,因为刘承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这下真的难办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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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虚言介绍:
猩红午夜、绯色花月、绿原荡魂、白花恋诗……
伴随着立海数起悬疑案件在汪隼、傅机两人联手下被侦破,两人更多的过往被揭露在彼此面前。
当最后的黑幕被揭开,面对过去、面对仇恨、面对敌人,两人将如何抉择?
黑色虚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黑色虚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黑色虚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