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星雨(39)
“说说吧,这瓶安眠药是怎么回事?”
当我把药瓶子拿到她面前的时候,这女人眼神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慌乱,对于这一茬,她应该是完全没料到才对。
“什么怎么回事……这是高远治失眠的药!”
“嚯!”
她这话我还真的信,她们家里想来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备着安眠药,肯定是她或者高远要吃这种药才对。
“那现在这里面的药哪去了?还有,如果是他的药,为什么要把这个药瓶子藏在碗橱里?”
“药吃完了,就是这样!放在碗橱里,那不过是……”
她还在努力地解释着,但在我看来,这谎言的漏洞也是越来越大了。
“这个碗呢?”
当我最后把这个碗拿出来,她就彻底傻眼了。
看着她那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我不由冷笑,心里对她只剩下讽刺与愤懑!
“你还真是够狠的!毛毛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你知道你给他吃着多安眠药是有可能损害他的神经系统的吗?如果神经系统受损严重,这孩子可能这辈子就毁了,这就是你为他好的方式吗?”
我真是忍不住了,安眠药可是在使用上存在风险的药物,且不说麻痹神经系统,形成依赖性这种长久的副作用,如果短时间内摄入过量,对身体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是有导致死亡的风险的。
被我这样一说,她彻底没声音了,只是盯着我看,而且眼睛睁得非常大,样子有些瘆人。
不清楚这婆娘到底给毛毛吃了多少安眠药,我急着找到他,自然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快告诉我,毛毛他现在到底在哪?”
“哈哈哈哈——”
非常突然,她笑了,笑得很大声。
“这……”
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只好转头看了一眼在我边上的傅队,而让我无奈的是此时的傅队表情跟我差不多,也是一脸疑惑。
“你,笑什么?”
目光回到她脸上,我不由眯起眼睛。
“哈哈哈哈——”
笑声夸张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然后毫无征兆地停止,她看着我和傅队。
“你们、你们是要把毛毛从我身边抢走,对吧!”
这话,我无法否认。
不过,毛毛本就不是她的孩子,我们要将毛毛带走这件事,我们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我们只是要将孩子还给他的亲生父母,仅此而已。
“哈哈,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把毛毛从我身边带走的,绝对不可能!你们,别想找到他!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
我虽然没打过女人,但这一刻我真的很想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但身后的傅队拉住了我。
——这女人多半已经疯了!
直接逼迫她已经不太可能收获线索,我便将这边放弃,转身去厨房找我之前看到的奇怪的东西,而傅队紧跟在我后面。
在厨房的柴堆里,我找到了一个绿色的蛇皮袋。
“怎么说?”
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蛇皮袋,傅队对我问了这句。
我摇了摇头,心里则在思考着那婆娘那时候的想法。
如果要将毛毛藏起来,那她断然不可能把毛毛藏在家里,藏在别人家或许也不是那么可靠,就只剩下往外面藏这条路,而外面最可控的地方是哪里?
光是凭空想象难以得到与实际贴合的结果,我就拿着蛇皮袋从后面出去,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后面的房子,以及房子后面的山。
“山上……藏在山上!”
我明白了!
傅队这时候也走到我身边,我马上转头问他,“傅队,山上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吗?”
傅队他想了下,然后说:“你知道土洞?”
脑海中马上反应出画面,我知道了。
在农村,有些农民会在山上挖一种土洞,可以把在山上收获到的东西都存放在进去,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时候那个土洞里放的都是红薯。
“毛毛就在那里面!”
已经搞清楚了地点,我们马上去找村民,让他带我们去找山上的土洞。
“土洞?现在在用的这玩意儿已经很少了!”
村民给出这样的回答,想来也是,那会儿的人或许是家里的存放空间不够大,所以才会想到放在土洞里,而现在一般家里的房间都住不满,当然不会担心存放的问题,也就没有使用土洞的必要。
在我们说明原因后,村民还是带我们去找了。
——快点!太慢了,会出问题的!
在接近了,而我心中的不安也在增长,我似乎能看到一个令人悲伤的结局。
一连找了好几个都没有,我们来到一个被杂草遮住的土洞前,和之前看到的明显不一样,土洞前的草有不少被压倒的痕迹。
“就是这了!”
心里那种情绪呼之欲出,我马上跑过去,用手机的光往里面照着,在这片黑暗的底部,果然有一个蛇皮袋躺着。
“傅队,马上叫救护车!”
没多想,我直接跳了进去。
双手碰到蛇皮袋的瞬间,一股寒意似乎从指尖传来,直达我的心底,好似有东西崩溃了,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毛毛?”
“毛毛!”
“毛毛——”
遏制双手的颤抖,我借着上头传来的微光将蛇皮袋袋口打开,一只小手在束缚解开的瞬间,从里面滑出来!
“喂!喂喂喂——”
心里的恐怖与不安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手不自觉地向这只手伸过去,但碰到之前又畏缩地退回来。
“毛毛!毛毛!”
将袋口往下拉,很快,一张惨白的小脸出现在我眼前,双目紧闭,连嘴唇都变成了白色。
“开玩笑的吧!这是开玩笑的吧……”
手指往他的鼻尖探过去,迎接我的是那与冰一般的寒和没有任何气息的凝固。
“喂~喂~醒醒啊!”
“别就这样死掉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未想过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是会如此痛苦,哪怕是经历当年的事情都未让我有这么的悲伤。
泪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脱出,顺着脸颊滑下,留下咸味与水渍。
“啊啊啊啊啊啊——”
抱着这冰冷的躯体,我从心底开始痛恨自己的愚蠢与无力。
悔恨,痛苦,撕裂,黑暗……
蓝冰星雨(40)
正在跟120那边联系,从土洞里传出的凄厉的哀嚎声让傅机的动作不由僵硬了,表情跟着变得极度冰冷,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喂,这里是尚昌市急救中心,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傅机不得不开口回应。
“我们这边有个孩子快不行,麻烦你们快点过来一趟,地址是……”
120那边通知到位了,傅机看着土洞,此刻里面的哀嚎声依旧,这让他不由握紧双拳,心里生出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暴虐感。
“混帐!”
脚狠狠地往一边的草上踹了一下,这动作倒是把跟着过来的村民吓了一跳,他满是不安地看着傅机,脸上完全是不知所措的神情。
也注意到自己太过情绪化,傅机赶紧将情绪收拾起来,走到土洞口,往里面张望了下。
“把他抱上来吧!”
他这样说着,但里面的汪隼没有动作回应,只是哭嚎依旧。
叹了口气,傅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脆放任着他。
不久之后,救护车来了。
医护人员在把毛毛从土洞里拉上后进行了抢救和检查,最终确定死亡,这就让傅机心里那唯一的侥幸破碎。
——这孩子没了。
死因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物。
要救的人已经没了,医护人员便没在这边多待,救护车快速开走。
将毛毛安置到其他地方,傅机又走到土洞口,汪隼在里面一直没出来,让他有点担心。
“喂,汪隼,出来!”
此时汪隼已经没再哀嚎,但也没有回应他的话,手机的亮光让他看不清底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傅机只能自己也跳下去。
落地之后,手机的光往周围一扫,就看到汪隼正蹲在角落里,两只手抱着双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傅机心里不免有些吃惊和酸涩,他没想到这件事给汪隼带来的冲击能有这么大。
“喂,你没事吧?”
走到汪隼边上,傅机蹲下去,抬手晃了晃他的肩膀,但汪隼没有回应,就像变成了一尊雕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里很是无奈,想跟汪隼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傅机不免叹了口气。
“我说你,已经够了吧?”
站起来,背对着汪隼,傅机看着洞口外的光芒。
“这件事不完全是你的错!”
“你没想到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们现在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案子都还没破呢!来,起来吧!”
说完,他转过来看着汪隼。
汪隼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在他以为汪隼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句话从汪隼的嗓子里挤出来。
“你,能,别管我吗?”
——遇到挫折与困境,会沮丧是很正常的,但长时间被这种情绪束缚就不正常。
傅机不可能看着汪隼因为这件事不断谴责自己的过错,于是决定动用更加直接的方式让他“醒过来”!
“你看着我!”
走上前去,傅机强行让汪隼抬起头来,和汪隼那泛红的双眼对视着,傅机深吸一口气,说:“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就这样一直躲在这里直到腐朽吗?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们的工作意味着吗?”
说着话,情绪有些激愤的傅机手上不断用力,拎着衣领的两只手简直要把汪隼从地上提起来。
“死人,见证生命的消逝,干我们这一行,这种事情再多见不过了,甚至是哪一天我们都需要见证彼此的死亡,你真的明白吗?”
原本汪隼还在躲闪着傅机的视线,但当傅机的话就像箭一样射进他耳朵里,他就不自觉地迎上了傅机的目光,从他的眼底,看到他说这些话时的心情。
“有这个消沉的时间,你为什么不能将它用在办案上,将案件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发掘出来,让它们达到它们理应去的状态,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祭奠,不是吗?”
看着傅机,汪隼使劲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傅机的眼中看见了泪水,眨眼之后,他确定了自己并没有看花眼。
——对死者最好的祭奠,吗?
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汪隼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傅队,我明白了!”
“呼——”
傅机吸了口气来舒缓心情,然后双手非常粗暴地将汪隼往后一推,没有掌握平衡的他当时撞到墙壁上,后背被这粗糙的土墙壁膈得有些疼。
“明白就好了!我们出去!”
“好。”
看着傅机转身,在他甩手的时候,汪隼看到几点在黑暗中闪着光的晶莹。
两人从土洞里爬出来就马上去找高远他老婆。
再看到这女人,汪隼真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如果不是她,毛毛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没让汪隼开口,傅机先对她说:“听到刚才的救护车声了吧!我们找到毛毛了,不过,如你所愿,毛毛他死了!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死了!”
之前还是那种让人不由心生厌恶的笑容,而当听到傅机说出这话后,她的笑容垮了,变成无表情,再变成狞笑,充斥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情绪。
“死了?”
“毛毛死了?”
……
嘴里如此小声地重复着这样的话好几遍后,她抬起头看着傅机,一脸震惊。
“死了?”
“是啊!死了!”
傅机冰冷的嗓音给出这样回答。
“死了?死了?毛毛死了……”
被肯定之后,她就像是遭受了当头一棒,整个人变得呆滞,嘴里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话。
“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在傅机沉默后,汪隼对女人说了这句,眼中全是怨恨的情绪,因为惊恐而身体一颤的女人就慌张地看着汪隼,小声地辩解者:“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给他吃了点安眠药,想让他在那里躲一会儿!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即便是恨着,汪隼现在也不愿意再跟这女人说什么,没有意义。
傅机则转头对边上的警员说:“把她带回去,她现在涉嫌过失致人死亡!”
“好的,傅队。”
被带走的过程中,女人非常配合,只是她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一脸的困惑,似乎还没有从“毛毛已经死亡”这消息中走出来。
看着她被先行带走,发现留在这边已经无意义的傅机说:“我们也回去吧!”
汪隼点头,“好。”
蓝冰星雨(41)
——人类可以说是一种非常扭曲的物种了,上帝将感性赐予他们,却没有给予其与这份感性相吻合的完美,这就导致人类变得矛盾。
——追求完美,但自身从未达到完美,追求理智,但自身一直都是混沌,无法从过去汲取力量,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错误,无法肯定存在价值,但又要怀着某种期盼活下去!
——所以,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我并不喜欢喝酒,但今天喝的特别多,喝到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喝这么多,当神经被麻痹住,我才能忘记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
“再来一杯!”
“先生,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再喝你怕是都没办法回家了!”
“让你拿你就拿,这么多废话干嘛!”
“好吧。”
也许是知道劝不住我,或者说明白像我这样执意买醉的人都是劝不住的,酒保不再跟我提醒这件事,把酒给我拿上来。
付钱的时候,我把钱包拿出来,一不小心,一个硬币就钱包里滚出来,在吧台上碰撞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从上面反射过来的灯光一度让我感觉眼前发晕。
“切!”
有些不爽,我伸手往硬币上拍过去,把它盖住。
说起来,这个硬币也是相当莫名其妙,把硬币留给我的人更是莫名其妙,这样说对他们确实不太礼貌,毕竟是人家帮我叫的救护车,但我还是要这样说。
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找到他们,不需要我的回报,那就不要留下任何东西不就行了?如果他们希望我找到他们,希望再见面,就留下更具体的联系方式,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我留下这个硬币,留下这么个含糊不清的东西,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把那我也搞不太清楚是什么牌子的酒往嘴里灌,冰冷与刺激感从咽喉滑下去,涌进胃里,剩下的就都是火辣辣的感觉。
——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心里如此说着,我不由开始嘲笑自己,嘴上说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实际上应该不应该的全都喝下去了,这种态度可真是令人作呕!
“小哥,能请我喝一杯吗?”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我边上,让我稍微有那么点诧异。
——哪个女人这么不开眼啊,还往我边上坐?
不太明白她的动机,我本身也不愿意搭理她,就权当作没听见就行了,我继续喝自己的酒。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女人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对方有没有搭理你的心情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人家不想理你,还这样往上凑,有什么意思?
我还是没理会她,喝着自己的酒。
“怎么不理人啊!”
“算了,麻烦给我一杯波本。”
在酒保把就酒杯放到女人面前时,她突然往我这边凑过来,挨在我耳朵边上说话。
“怎么了,心情不好?”
被说话时的热气打到耳朵上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这种被侵犯距离的状态更是让我不爽,于是我往边上偏开,但让我惊讶的是女人的手向我这伸过来,压住了那枚硬币。
“你想干嘛?”
虽然我对于这枚硬币的存在有些无奈,但这并不表示我可以任由其他人把这个硬币拿走,更何况对方是这样的陌生人。
视线落到这个女人脸上,我略微被她的颜值惊艳了一下,一头酒红色的卷发披肩,曲线优美的脖颈,精致的侧脸,好像会说话的水灵灵的眼睛,雪花形状的耳坠,她是个美人,但对我来说也仅此而已了,我对于异性的颜值并不是很感兴趣。
对于在视觉上的“享受”,我更愿意与那些能让我有所收获,能在精神、思想上有所碰撞的人交往。
“嘻嘻!给我看一下,好吗?”
她对我露出笑容,非常漂亮,但我感受更加深刻的是此时脑袋里各种错乱的画面,酒精越来越上头了。
“不好。”
“啧,就让我看一眼嘛!”
我的话是不怎么管用的,她手指已经将硬币捻起来,见她要把硬币拿走,我的手直接抓过去,但因为酒精上头,我抓到的是她的手腕。
“还给我!”
她笑了,两只大眼睛像是在发光,显露出一种我读不明白的意味。
“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是不是太没风度了?”
“啧!”
我感觉有些嘲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或许并没有提出这种说法的资格才对。
“还给我!”
只见她两根手指夹着一枚硬币,还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在我准备伸手去抢的时候,她猛地将硬币收到掌心。
“请我喝一杯,我就还给你,怎么样?”
听到这种要求,我不由皱起眉头。
——这个女人真麻烦!
——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麻烦?
我知道我这样想是男性对女性的偏见,但这种说法也不是一点点道理都没有,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所以我应该远离异性。
能以这样的方式把硬币要回来,比我直接去抢轻松,所以我答应请她喝一杯。
“给她一杯波本!”
我一说,她马上就把自己刚才点的酒喝完了,而酒保也很快把新的一杯酒放到她面前。
只见她端起酒杯,举到我面前,说:“cheers!”
看着她的脸,我冷笑了一声,“能还给我了吗?”
似乎是不满,她皱了下眉头,然后端起来的酒杯继续往我面前做出干杯的动作。
“cheers!”
——女人果然很麻烦!
心里再次明白自己应该对这种生物敬而远之,我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然后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我喝酒的时候,她并没有喝,而是在不知想着什么事情似地看着我,等我放下酒杯,她才端起酒杯来喝。
“喏,还给你!”
把酒杯放下之后,她将硬币也放在我的面前,修长的手指夹着这枚硬币,放下时用力地转了一下,我下意识往硬币看过去,从硬币上反射过来的光刺入我的眼睛。
酒精的作用让我感觉大脑变得愈发昏沉,而我盯着硬币看的双眼不知道为何完全无法移开,似乎,这光芒之中闪烁着某些重要的信息。
“呐,你有想起什么吗?”
“嗯?”
听到这话的瞬间,就像是拼图被嵌入最后一块,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意识就像是一根线,被猛地斩断,我失去意识。
蓝冰星雨(42)
“事情到这一步,下面应该怎么办?”
手上翻阅着这一系列案件的卷宗,傅机的眉头深深皱起,一只手向一边敲了敲,烟灰就被抖落到地上。
在自己地盘上,他真可以说是随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之前差点在尚昌市市公安局的大厅里抽烟。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傅机往外头看了一眼,能看见外面的灯光从窗户印进来光晕。
看了几秒钟,傅机将目光移开,“行,去吃饭……”
从椅子上起身,久坐让他的身体陷入迟钝中,晃了一下,后脚跟撞到椅子上才稳住。
“手机呢?”
手和目光一块在桌面上移动,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资料往一边挪,却也没有在底下找到手机。
“嘶?放了哪去了?”
手四处乱拍,而突然响起的铃声告诉了他答案,手机其实在他的口袋里。
“喂,哪位?”
“是我,季星云!”
听到季星云的声音,一怔后,傅机露出笑容,线索多半是来了。
“哦,季检,是有什么情况要告诉我吗?”
“没错。明忠那边的调查有了新进展,久石生那时候拿到的资料是被纪委的一个干部替换掉了,而这干部后面很有可能有人在指使!”
——果然!
这话在傅机听来完全不需要惊讶,从他和久石生去上京开始,他就感觉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张开了,他、久石生,都是这网覆盖下的,甚至是季星云、李瀚升、左明忠、廖子扬都是……
“嗯?”
季星云说到这里没声音了,这让傅机稍微有点迷惑。
“还有其他线索吗?”
季星云:“没有了。”
傅机:……
——难道他打电话过来就只为了说点东西?
傅机都不太明白这位老检察长到底是想干嘛!
“季检?”
当自己这样问的时候,傅机都感觉自己有点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季星云那边应了一句,也不说还要干什么,也不准备挂断电话,这就让两人之间变得莫名尴尬起来。
“还有事情吗?”
“嗯?嗯——”
——在犹豫吗?
季星云没开口,但傅机感觉到这种意味,似乎季星云有事情想跟他说,但由于某些原因,季星云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于是,傅机决定逼他一下。
“季检,还有事情吗?”
“嗯?没有!没有了!”
——嗯?这就放弃了?
当季星云这样说之后,傅机不由有了点大跌眼镜的感觉,这不是明显有话想说的意思吗?为什么还是改主意不说了?
“行。那就这样了!”
“好。”
就这样,通话结束了,叹了口气的傅机心情复杂,他不太能搞明白季星云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他往外走,准备去吃饭。
走到门口,手机又响了。
都没看来电显示,下意识以为是季星云那边又改主意了,傅机拿起来就问:“季检,你还有事吗?”
“嗯?傅队,是我!”
那边传来的是尚昌市打拐办的同志的声音,这让傅机尴尬了下,然后连声解释,说:“不好意思了,刚才在跟人通话,我还以为他又打过来了!”
这种小事,对方当然是表示理解。
“傅队,我这边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已经找到了贾跃的哥哥贾亭,并且已经把他控制起来了,你们要过来和一块审问吗?还是说我们这边把结果通知你们就可以了?”
“你们尚昌市警方的效率可真高啊!”
这消息让傅机不由惊喜,确定贾跃死亡还是不久之前的事,他们这会儿竟然就已经把贾亭给控制起来,真是相当快。
“行,我们明天,不,我们等下就赶过去!”
这件事在各种层面都是比较重要的,傅机的意思就是特事特办,当然要第一时间赶过去审讯贾亭。
他这样一说,尚昌市那边的同事稍微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傅机会这么着急,这就要赶过去。
“天都已经黑了,这件事不着急,你们明天再过来吧!”
傅机不以为然,他更喜欢尽快搞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我还是希望尽快搞清楚。”
“行。那我们这边等你们过来,就连夜审讯!”
“好。”
这边已经说好了,挂断之后,傅机当即联系汪隼,准备叫上他一块去尚昌市,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汪隼这会儿正在酒吧里喝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根本就听不见手机的铃声。
“嘶!这小子什么情况?关键时候掉链子?”
嘴上如此说着,后面又想到白天的时候,傅机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责备汪隼什么。
既然没人接,他就只能放弃叫上汪隼的打算,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充饥后,便独自赶往尚昌市。
傅机不知道,在他打电话之后,汪隼就遇到了比较麻烦的事。
在将汪隼面前的硬币按下去之后,汪隼就身体往前一倾,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而正在擦拭杯子的酒保看到这一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说了少喝点,现在喝醉了吧!怪谁?
像汪隼这样的客人算是再常见不过了,酒保并未给予太多关注,然后就把目光转向女人,汪隼边上那个还在喝着酒的漂亮女人。
将杯子放下的女人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酒保没说什么,从这个女人喝这么多酒都不上脸来看,她酒量应该是不错的。
目光从趴在那的汪隼身上扫过,女人又想到了什么,改口:“再来一杯水。”
“嗯?”
酒保拿着杯子的手顿住了,转头看着女人,眼神跟她确认到底是要水,还是要酒,还是要两杯?
女人露出略微有些抱歉的笑容。
“一杯水就好,我不喝了!”
点了下头,虽然有点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就不喝了,酒保也没多问,一杯水放到女人面前。
一饮而尽后,女人把杯子放下,手跟着落到身旁的汪隼肩上,把他从吧台上拉起来。
这一幕让酒保有点懵。
“稍等,那个,你们,认识吗?”
在他的认知里,好像这一男一女不认识吧,而且男的对女的一直爱答不理,不是吗?现在这女的准备把喝醉的男的带走,什么意思?
已经把汪隼撑起来的女人准备走了,听到酒保的声音就转头看着他,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酒保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你们认识吗?”
女人露出十分妖媚的笑容,“现在认识了,我要带他去休息,不行吗?”
酒保:“呃……好吧,是我多事了!”
低下头的酒保心里不由羡慕起汪隼来。
——真是世道变了!听说过女的被“捡尸”,没想到还能亲眼看到男的被“捡尸”,更何况对方还是那种不多见的美女!
什么鬼?
蓝冰星雨(43)
——当醒来睁开眼的瞬间,发现自己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会以为这是在做梦,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我在睁开眼之后,就是这样干的!
这是哪?
洁白的天花板,一个不算是太大的灯,看起来应该是宾馆吧!
不过,我是怎么到这来的呢?
脑子里回忆了下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这才想起来之前喝的酒,而伴随着记忆一并苏醒的还有宿醉带来的刺痛。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昨天应该是在酒吧里遇到了一个女人,那我会出现在这里和那个女人会不会有些关系呢?
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我身上好像一件衣服都没有。
“真的假的?”
真是被吓坏了,我马上睁开眼睛,掀起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还真是什么都没穿。
“开玩笑吧!”
我有点慌,赶紧把被子盖上,傻眼了!
我虽然对女人没有想法,但这不表示我对于“第一次”这种东西完全不在乎,更何况事情还有可能是发生在我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怎么可能!”
就在我还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侧传来拉开门的声音,我马上往那边看过去,那边应该是浴室,这会儿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穿着浴袍,一只手托着湿润的黑发。
“醒了?”
见我醒过来,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慌张也就算了,还微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们认识吗?我们很熟吗?
我真的很想这样问她,但考虑到我现在的立场似乎有点问题,这话我没说出口。
女人往我这边走过来,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就盯着她看,好在她只是拿了吹风机就到一边吹头发去了。
盯着那窈窕的背影看了几秒钟,我将目光看向四周,令人意外地没在这房间里看到我的衣服。
——所以,这女人到底把我衣服弄哪去了?
“你,想干嘛?”
——这是最新型的诈骗吗?
——我还不至于无脑到把这事当成艳遇。
我说话之后,女人转过来看着我,脸上带着微笑,吹风机依旧在吹头发。
“稍等一下好吗?”
不知道她要我等一下有什么意义,但我也不好说不行,就点下头。
花了有个五六分钟,她才把头发吹干,而等待的时候,我也没有继续躺着,坐起来,用被子包住身体。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赤身**!
——我绝对不要再体验第二次!
“好了!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把吹风机放下后,她微笑着如此说。
“你是谁?是你把我从酒吧带到这来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我的衣服呢?”
“一个一个来!”
嫌我的问题多了,她的手连摆了好几下。
我只能把问题挨个拿出来问:“好,先说吧,你是谁?”
她还是微笑着,那种平淡的样子让我不由怀疑这女人是不是不喜欢露出其他的表情。
“你可以叫我菁。”
我不太懂,她难道说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只说出名字里的一个字是想表达什么?
“京?哪个“京”?”
“草青,菁!”
“那你的全名呢?”
问题到这里,她就看着我微笑不语,双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拒绝意味。
——不能说吗?
——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或者有其他理由……
——嘛!这东西其实也无所谓了!
“然后,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吗?”
她点头。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这时候做出让我意外的举动,她往床边走过来,就在我边上坐下,而我就赶紧往边上给她移开位置。
“你要干嘛?”
我不由警惕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让我感觉非常麻烦,比那个麻烦的学妹苏卿颜更加麻烦。
“不干嘛!”
说着让我不太能相信的话,她将自己的黑发撩到身后,做出这种动作的女人看上去都非常撩人,在她身上更是如此,但对我来说真是只想躲开,躲得远远的。
“你昨天晚上不是请我喝酒了吗?这样我们就算是认识了吧!既然这样,你喝醉了,我负责安置你,有问题吗?”
——有问题!很有问题!槽点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了!
“所以,你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没错!”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上来之后吐了,搞得衣服上全是,我就只能帮你把衣服换了,你的衣服还在洗,应该快洗好了!”
——还喝吐了?这也太丢脸了!
莫名有些羞耻,我只能强行把这件事盖过去。
“所以,你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感觉自己有点傻!
她往我这边贴过来,手搭在我的肩上。
“嚯~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说着,她还在我的耳朵边上吹了一口气,这让我感觉身上一阵恶寒!
“离我远点!”
我当即伸手撑住这女人的肩膀,不让她靠我太近。
她脸上倒是流露出明显的失望情绪,让我更加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想干嘛。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不是说了吗?因为你请我喝了杯酒,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你觉得这种话我会相信吗?”
“你为什么不信呢?”
和这女人对视,我不由沉默了。
——这样的逼问果然是没用吗?
我在这个女人身上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目光往周围看,我在找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呢?”
“稍等。”
只见她从床上起来,到一边的抽屉里拿出来我的手机,往我这边扔过来,我就马上接住。
“该死!”
翻了下未接来电,我看到了傅队那边打过来的电话,昨天晚上,我没接到。
没什么好说的,我马上给傅队打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接,让我有点奇怪。
——回去队里问一下傅队去哪了吧!
下一步已经决定好了,我想走了,但身上没衣服让我不得不限制自己的行为。
看出我想走,她对我说:“你想走的话,可能要再等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遇到这种事,怎么想怎么无语!
我根本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生气了吗?”
“没有。”
我这是实话,我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际的损失,自然不需要生气什么,只是感觉很莫名其妙而已!
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感受,于是抛出让我不得不在意的话题,“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吗?”
我马上转头盯着她,“你能告诉我吗?”
双臂抱在胸前,她看着我,脸上笑容十分有趣。
“谁知道呢!”
蓝冰星雨(44)
“傅队,来了!”
傅机到了尚昌市市公安局,尚昌市打拐办的同事已经在这恭候多时了。
车灯照出对方的人影,在前方打下方向盘把车停下后,从车上下来的傅机对打拐办的同事点点头,两人就一块往里走。
还在走着,两人言语上已经开始进入正题。
“傅队,事情可能比你想得会更加麻烦一点!”
——怎么这就开始给我打预防针了?
这都还没见到贾亭呢,这边就开始说这种话,傅机不由心里生出些许不好的感觉。
“怎么个说法?”
对上傅机那耿直的目光,尚昌市的同事笑了下,有故意卖关子的意思,用那种神神秘秘的语气说:“你等下自己跟贾亭聊聊也许就能懂了!”
“嗯?神神叨叨的?”
心里对对方卖关子的做法挺无奈的,但傅机也没多说什么,之后问问贾亭或许就真的清楚了吧!
后面,提审贾亭的事很快安排好了。
“你就是贾亭吗?”
看着前面这个胡子粗犷的男人,心里都有点疑惑他与贾跃的兄弟关系是否真实的傅机如此问。
贾亭只是看了问话的傅机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开,嘴里甚至是在吹口哨解闷。
可算是有点明白同事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贾亭完全是不合作的态度嘛,确实麻烦。
“贾亭,老实回答问题!”
被吼了一声,贾亭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纠正,口哨虽然不吹了,但还是心不在焉,目光在其他地方游离。
“贾亭,端正你的态度!”
当尚昌市的同志又对贾亭吼叫起来,傅机随即抬手阻止了他。
“没事,让我自己来!”
说完,露出笑容的他看向贾亭,问:“你知道你弟弟贾跃已经被人杀了吗?”
这件事贾亭在被抓到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此刻当然不会意外,只是看着傅机的双眼中透露出一种疑惑感,他不是很明白傅机说这件事是想干嘛。
“对方杀了你弟弟,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原因吗?”
看着傅机的贾亭冷笑一声,终于是开口了,说:“这重要吗?”
傅机心里生出戏谑感,这个贾亭在各种意义上确实都是不好对付的存在,软硬不吃!
明明两只手还被手铐靠在一块,身体也被审讯椅禁锢着,他倒是还能镇静自若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稀奇。
想到有趣的地方,傅机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这一幕让原本淡定的贾亭不由看得眼睛发直。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嘴上给出这样的回答,但傅机的笑容实际上在交谈的过程中放大了,而感觉自己有被嘲讽到的贾亭情绪爆炸。
“你明明就在笑!觉得我很好笑吗?”
“不不不,我没这意思!”
马上为自己解释着,傅机如此说,但这会儿这话已经没用了,被戳中为数不多的自尊心的贾亭彻底失控,在审讯椅上疯狂挣扎开,就像一头咆哮着的野狼,恨不得要吞噬傅机的血肉。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你妈的……”
眼看场面已经走向失控,边上的同事马上建议第一次审讯到此为止,傅机也没有坚持,贾亭被带下去。
“傅队,刚才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突然叫起来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正缓缓给自己点上烟的傅机笑了下,没说话,继续给自己点烟,慢悠悠地抽一口,往一侧敲下烟灰,这才回答。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哪怕是最不要脸的人也有绝对不容许其他人侵犯的领域,刚才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他那种地方吧!”
即便是傅机给出解释,同事还是不太明白,但也不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可没有实际意义。
“那,和他聊了之后,有什么感想呢?”
“和你说的一样,麻烦!”
傅机以为同事之前打预防针只是为了说明这一点,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也发现傅机会错了意,同事就在这里跟他纠正。
“傅队,你别搞错了,我之前说的麻烦可不是说这样,我们已经挖出了很多贾亭的信息,他背后可是有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利益团体,这件事真正麻烦的地方在这!”
把烟按在嘴唇上,傅机的眼睛盯着同事,眼中光彩快速发生变化,几秒钟,夹着烟的手指缓缓移开,他发出咋舌声。
“是这样吗?”
“当然了!”
同事如是说着。
“走,我们去看更多和贾亭有关的资料,看了之后你就明白了!”
同事先走,傅机稍微落后一点,将手中的烟最后一口抽掉,随后快步跟上去。
在一个办公室里,傅机看到了更加详细的资料,关于贾跃,关于贾亭,还关于他们背后的一个犯罪团伙。
这些资料的时间跨度比较大,这让傅机不得不对一件事产生了疑惑。
“你打拐办已经盯着这个团伙很久了吗?”
“也不算是很久吧,到现在,差不多快一年了!”
看着同事说话时并没有情绪变化的脸,傅机不由蹙眉,一年还不久吗?是他们对时间这个概念的理解不一样,还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
“因为这个犯罪团伙规模庞大,涉及到的人员数量可能超过百名,而且他们经常在地区间流动,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才尽可能用温和的方式调查他们,照现在的进展看,收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同事看上去只是在说这件事,但傅机敏锐地从他的话中发现了底下更深的含义。
“贾跃和贾亭的案子要由你们这边来办吗?”
“这是自然!”
这种情况让傅机有点高兴不起来,如果关于贾亭的事情完全由打拐办这边来做,那他们后续的信息获取和情况跟进会变得比较麻烦。
不过,这种麻烦也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傅机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对这件事提出反对意见,于是先将重点放到案件本身。
“关于贾跃、贾亭拐卖的孩子的身世,你们有更加详细的资料吗?”
同事不由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信息可不太好确定。”
傅机:“这件事跟我们那边的案子有联系,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尽快调查出结果。”
同事:“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们会加紧这边的核实,如果有了明确信息,会第一时间给你们通知!”
傅机:“谢谢!”
蓝冰星雨(45)
——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喜欢别人说话含糊其辞,特别不喜欢,而这个女人就有点故意往我厌恶的点上撞的意思。
我看着她,正在等着她的回答,而抛出问题的她却变得漫不经心,给人的感觉就像这个问题完全是她为了吊我胃口而故意抛出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猜到应该是给我送衣服的人来了,我不由心里暗喜,衣服来了,我就不需要和这女人在这里磨叽。
不需要我多说,菁自觉去开门,随后把一个袋子提进来,递给我。
“你的衣服。”
伸手把衣服接下来的我看着菁的脸,虽然心里隐隐有些抗拒,但还是说了声谢谢,而她倒是一只手捂着嘴,做出一副强忍着笑的样子,让我感觉很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你先换衣服吧!要我转过去吗?”
我看着她,“只是转过去?”
她笑着补充了句,还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我保证不看!”
说完,就像要印证自己说的话的她转过身去,这种浮于表面的做法一度让我很无奈,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等我把衣服穿好,她转过身来,我就问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回答的她倒是偏着头在打量我,这种样子就像陪自己男朋友买衣服的女人在判断衣服是否合适。
“看够了吗?”
对于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我看着她,眼中不掩饰不满,可她还是笑着。
“啊,不好意思。”
莫名感觉心累,我用手撑了下额头,“我没感觉到你真觉得不好意思。”
“嘿嘿~”
我这样一说,她那边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行吧!我认栽了!
不想再浪费时间,更不希望再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我准备走了,而她在这时候从背后叫住了我。
“你是不是忘记东西了?”
“嗯?”
不由皱起眉,我的手在身上四处摸着,脑子里回忆了下自己携带的东西,手机在,钱包也在,似乎没有忘记东西……
叮~
一道清脆的响声几乎在一瞬间洞穿了我的耳朵,我猛地意识到她说的那东西是什么——硬币。
转身,我就看见她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硬币从拿在前面的那只手上弹起,在空中好一阵翻转,怪异的光芒让我感觉有些闪眼。
硬币达到极限高度后开始下落,她的手猛地甩起来,一下就把硬币抓在掌心,黑发向身后荡开。
“来吧,猜猜看是花面,还是剑面!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还给我。”
我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是要我把选择放在完全平均的选项上,这种做法可以说是最不理智的,只有那些无谋之辈才会这样干。
“你猜不猜?”
她把抓着硬币的手朝我伸过来,还一本正经地问我。
“不猜。”
“嗯!!!”
我的回答让她不高兴了,皱着眉的她看着我,那眉目告诉我她的决心,如果我不猜的话,她多半不会把硬币还给我!
所以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叹了口气。
“剑。”
——我真是个无谋之辈。
“好嘞!”
她把手臂翻起来,掌心向上,然后将手掌张开,里面的硬币还真是剑面,这让我的心不由跳了跳,她脸上也浮现出意外,好像在说,为什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好吧!愿赌服输,还给你。”
她把手伸过来,硬币就躺在掌中。
我伸手过去拿,她就这时候把手往后缩一点,明显是在逗我玩。
嘴角不由抽搐着,我冷笑着看着她,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明媚,让我不由想“如果这时候狠狠地打她一巴掌,应该会哭很久吧”……
——我果然是个魔鬼!
“你要不要嘛?”
我翻了个白眼。
“好吧,不逗你了。”
她再次把手伸过来,只是这次不是让我拿,而是等我伸手之后,把硬币放在我的手上。
“好了,说说之前约定的事吧!”
——来真的吗?
我看着她,有点不相信她的说法。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问了你一句话,我想你可能已经没有印象了吧?”
“有吗?”
她既然这样说了,我就尝试回忆了下,然后只能摇头,可能是我喝到断片害的,我对这种细节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哦!”
她很肯定这一点,然后又从我手中把那枚硬币拿起来,在我面前晃了一下。
“就是因为它!”
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有了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道说这个女人就是那时候救了我,还给了我这个硬币的人吗?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说实话,我不是太能相信她的说法,谁知道她是不是胡编乱造出来忽悠我的。
“当然没开玩笑!”
她一脸认真,完全看不出来她到底是不是在编瞎话。
“我认识这样的硬币,所以我才会主动跟你搭话,但我之后明白这硬币不是你的,没错吧?”
——原来不是你啊!
“错倒是没错……”
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呢?
“能告诉我这个硬币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吗?”
“哟,我觉得你不会希望知道。”
我眨了眨眼,没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表情就像在说“没错,是这样的”,这就更让我不明白她这是在玩些什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有话直说行不行?
她的回应总是让我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用错了劲可是真的难受。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也许没有了。”
“再见。”
我已经彻底厌倦了,或许还在这个问题上询问她的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白痴,这样被人耍着玩还总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
走时,我并没有要走那枚硬币,干脆留给她,把与这件事有关的一切都斩断算了!
“师傅,去刑侦大队!”
从宾馆出来,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刑侦大队去了,也就是我这边下车的功夫,后面一辆出租车极快地开过来,就停在我们后面,司机从车上下来。
“汪隼先生,请等等!”
“嗯?”
他叫了我的名字,我不由疑惑地看着他,毕竟我不认识他,但也隐隐明白这可能和菁有干系。
“你有事吗?”
他点着头,伸手去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然后将那枚硬币摸了出来,递给我。
“汪先生,一位小姐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还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我没忍住笑了,感觉真是莫名的讽刺。
我留给她,又被扔回来了。
“你说。”
“那位小姐让我跟你说……”
蓝冰星雨(46)
花了些时间将资料全部看完后,傅机和同事再次提审贾亭。
“怎么又来了?”
这时候可是大晚上,再次看到傅机,贾亭的脸上直接写满“嫌弃”和“麻烦”。
“就算我是罪犯,你们也不可能不让我休息吧,小心我告你们逼供啊!”
“想休息还不容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之后不会有人打扰你休息!”
傅机微笑着说出这话,面对贾亭的时候,他表现得真是出奇的温和,如果汪隼在场的话,他说不定都会怀疑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傅机!
话这样说当然没错,但贾亭也不傻,他要是真把一切都说出来,不说死刑吧,最起码是要把牢底给坐穿的,于是嘴上哼哼一声,目光转到他处。
贾亭这边不睬自己,傅机倒也是无所谓,把自己应该说的话说给他听就完事了。
“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你们兄弟两个是和一个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有关系,没错吧?”
这种事贾亭当然比傅机更加清楚,于是他没有回应傅机的话。
傅机继续说:“你弟弟之前把一个孩子卖给了一个叫高远的男人,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贾亭愣了一下,依旧是沉默。
傅机:“孩子死了!高远也死了!杀死高远的人和杀你弟弟的是同一个人!”
贾亭看着傅机,眼中流露出少许的疑惑感,这一件事并不在他的意料中。
傅机:“那孩子是你们从哪拐来的?”
贾亭:……
傅机:“是从你们团伙那带回来吗?”
当问题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和傅机对视着的贾亭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眼神往一边躲闪了一下,这种细节当即引起了傅机的注意,于是他往下追问。
“这孩子不是你们亲手拐来的,对吧?”
贾亭也发现了傅机从自己的态度中刺探出情报,情绪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不再看着傅机的眼睛。
“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贾亭并未对自己的罪行产生任何忏悔,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误的,但他从未想过要赎罪之类的,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停下来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不会所有人都有时间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忏悔。
在黑暗中奔跑,当现实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继续奔跑,直到一头撞在墙壁上,撞死!
审讯到这里就可以停止了,让贾亭回去休息,傅机和尚昌市的同事合计起来。
“看样子,突破口是没办法在贾亭身上找了,这家伙已经打定主意要顽抗到底啊!”
非常赞同同事这话,傅机一阵点头,然后说:“在贾亭身上拿不到线索,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同事则是反问傅机:“你不是说贾亭和你们的案子有关系吗?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这其实是傅机感觉麻烦的地方。
高远之死实际上都无从查起,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有可能是线索的毛毛身上,结果查到贾跃被以同样的手法杀死,这就确定了这之间的关联性确实存在,这下就该咬着贾跃这边的线索查下去。
可要命的是贾跃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总不可能对着死人的尸体进行讯问,他们就只能再将目光放到贾跃的哥哥贾亭身上,但贾亭顽抗到底,死都不说,这就彻底阻断了傅机的调查方向,总不可能让傅机跪在贾亭面前求他开口吧,哪怕傅机愿意跪,贾亭都未必会心软。
“拐卖毛毛不太可能是贾跃和贾亭的个人行为,这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犯罪团伙指使卖出来的,那个凶手既然连贾跃都一并干掉了,我觉得他(她)和那个犯罪团伙多半有着某些联系,所以,我想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这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傅机想介入到由打拐办负责的这个案子当中,而同事考虑之后,并未拒绝。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看!”
心中微动的傅机挑眉。
“什么?”
“你未必需要跟我们一块行动!你完全可以进行自主调查,我们这边可以你提供你想要的线索。”
这话到了傅机耳朵里,让他莫名有了点“要被当枪使”的感觉。
“喂,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毕竟是同事,对方也不准备瞒着傅机。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边的进展可能短时间里还推不动,我们需要一个外来因子搅动当前的局面,让那伙人有所动作,这样我们才好从中取事嘛!”
同事最后那一个字的音调让傅机吸吸鼻子,这种感觉真说不上好。
“所以,你想让我来当这个因子?”
“我刚开始也没这样想过,但现在我们不是有了一致的行动目标吗?既然你要干,那何不带上我一块呢!两个人一块行动总是比一个人要好一点的!”
清楚同事不可能对自己有恶意,傅机慎重地考虑这个建议,然后点头同意了。
“可以,只要你给我提供足够的情报,我或许能带给你想要的变化!”
“好。”
和傅机说好了,但同事并没有一个人拍板的权力,就带傅机去和这案子的上层负责人沟通,对方对于这个计划当然是全力支持,毕竟他们已经待在这个泥潭中太久,急于脱出。
“好。这件事我们会给你足够的情报支持!”
就这样达成了共识,在第二天天亮之后,傅机和同事出发,去他们情报中的地点——疑似有犯罪团伙成员活动的迪厅。
“老傅,把你手机给我吧,不带进去了!”
对于同事的这个提议,傅机犹豫了下,他在想汪隼会不会之后打电话过来询问消息,但想到还是当下的事情重要,就把手机交了,这也就是汪隼没能联系上他的原因。
“进去之后,怎么查呢?”
傅机想知道的是有没有目标的照片,或者说目标身上有某些特征,易于辨认,不料同事给出让人无语的回复。
“只是疑似了,我们也不太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所以,就用我们的眼睛去看吧,有问题的家伙是绝对会暴露出自己有问题的地方的!”
傅机:……
虽然嘴上没说,但傅机心里总感觉这计划有那么点瞎猫逮死耗子的意味,很莫名其妙。
不仅是这样,他不时还会蹦出些违和感……
蓝冰星雨(47)
把那枚硬币在手上抛着,我往大楼里走,脑海中回荡着的是司机转达的菁给我的一句话。
——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就像此刻在你手上的硬币,可不是你把这枚硬币扔掉一切就会结束的程度!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的性格非常扭曲,平时会尽可能地回避着麻烦,但当确定麻烦已经无法回避的时候,我体内那蕴含着躁动因子的血液就会莫名沸腾起来。
——这是不是人类的本质呢?
——渴望战斗、渴望纷乱,嗜血与冲动!
叮~
脑子里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抛起的硬币却没有落回到我手上,于是我将意识拉回来,就看到苏法医不知何时出现在我前方,那枚硬币想来是落到她手里了。
“哟,你还有功夫在这玩呢?”
被诘难,但能感觉出来苏法医并不是专程来找茬的,我笑着说:“这不是刚回来吗?”
苏法医冲我摆摆手。
“行了,不用解释,跟我过来一下!”
“好。”
苏法医会找我,想来是案子上面有什么进展了,但让我跟她走就算了,她为什么不把硬币还给我呢?
想看看苏法医准备怎么办,我也没问这一茬。
去了技术科的科室,苏法医把一份资料递给我。
“你看看吧,这是上次你和傅队在案发现场的水洼里发现的足印,我们之后去进行了提取,这个足印并不是高远的,而且这个足印非常有意思,经过我们的比对,这痕迹是回力雨靴留下的!”
“这么具体吗?”
听到这样的判断,我不由笑了,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回力雨靴可是个老品牌,1927年就创立了,专注于雨靴制造领域,一直经营到现在,说是国内雨靴生产的领军企业也不为过。
总之就是很厉害!
苏法医回答我的提问,说:“回力雨靴鞋底的花纹样式比较独特,辨识度很高,一比对就能确定是这个。”
我不由点头,但又想到存在仿造的假冒伪劣产品的可能性,就提出来问了句,而苏法医在这一点上就没有明确的判断。
不过,这种影响因素可以先放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外,分清楚矛盾的主次关系可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之一。
“尺码呢?能判断出来吗?”
苏法医说:“应该是37到42之间。”
——37到42?
把这个数字拿起来跟我自己的比较一下,我不由说了句,“这脚是不是大了点?”
哪怕是个男人,42码的脚就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大的脚了!
苏法医认同了我的话,但她这时候也提出一个想法,说不排除凶手有可能是小脚穿大鞋,因为在足迹线索极少,无法判断是否属于小脚穿大鞋的情况下,具有一定反侦察意识的凶手这样做确实可以干扰警方的调查方向。
这一点也和之前的问题一样,先放着,我们继续往下说。
“凶手是个脚比较大,穿了回力牌雨靴的人,目前来看就是这样,对吧?”
“嗯。目前只有这样。”
“行!”
只是一双雨靴,调查依旧没办法进行下去,这个线索可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指向性,顶多是在我们确定犯罪嫌疑人之后,用来增加这一认定的可信度,仅此而已。
“对了,苏法医,傅队去哪了?”
“傅队去了尚昌市那边,好像是尚昌市那边有了进展吧!”
——傅队去了尚昌市?
这样一想我就差不多明白了,想来可能是尚昌市打拐办的同志抓捕贾亭有了进展,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去尚昌市看看好了,毕竟这边也没什么事情。
“那我也去尚昌市一趟,去给傅队帮帮忙。”
苏法医没有反对我的决定,只是说:“你把这份资料带去给傅队看看。”
“知道了。”
说完我就准备走了,但到门口的时候,我不由一拍脑袋转回来,我倒是差点把一件事忘记了。
“苏法医,那个东西你该还给我了吧?”
“那东西?什么东西?”
我一开口,苏法医脸上还露出疑惑的神情来,这让我心里甚是无语,我是差点忘记了,她就可能是真的忘记了!
“你从我这拿走的硬币。”
“哦哦——”
她还真忘记了,听我这样一说,就赶紧去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把硬币拿出来,在手上往天上一弹。
看到她这样做,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她也准备做某些会让我非常不爽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她的手往前一抓,将硬币擒在手中,然后拳头往我这边伸过来,说:“猜,猜哪一面,猜对了我就还给你!”
我真是不由自主地把脸色沉下去。
——是不是女人都喜欢玩这种东西?
“剑。”
我猜了和之前一样的,苏法医随即张开手掌,还真是剑的那一面。
“哟~猜对了!那就还给你吧,接着!”
说完,苏法医将硬币往我这边抛过来,我伸手接住,也懒得看到底是剑面,还是花面,对苏法医摆了摆手就走了。
“回头见。”
“回见。”
出来之后,我准备把硬币装进口袋里,但手塞进去,正要张开的时候,我又鬼使神差地把手抽出来,举在自己面前。
——到底是剑面,还是花面呢?
我张开手掌,硬币的剑面是朝上的。
“嘶~真的假的啊?”
我有些疑惑了,这剑面的次数是不是稍微多了点。
一枚硬币,投出两面的概率都是1/2,但如果要连续投出三个一面,那概率就成了1/4了!
当然,在我这里的概率不该如此计算,抛硬币的本身是相互独立实验,在已经得知前一次抛掷结果的前提下,我每次抛投出正面的概率都是1/2。
不信邪,即便是1/2,这出剑面的概率也太高了不是,我又抛了一下,抓住之后在掌中摊开,剑面。
再抛,剑面。
还抛,剑面。
再来,还是剑面。
似乎我已经陷入了某种极为特殊的循环……才怪呢!
总感觉有点地方不对劲,我把这硬币翻翻看,然后就发现问题了,这并不是我一开始的硬币,这个硬币并没有花面,两边都变成了剑面。
所以说,抛硬币,出现确定一面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吧!
不改变抛硬币这一行为的本身,但完全可以替换掉前置前提,利用信息不对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又有一件事没明白,这个硬币是菁调换了,还是苏法医调换了?
大概率是前者,但后者有没有可能呢?
蓝冰星雨(48)
尚昌市那边,傅机和同事一块去了那个可疑的迪厅。
哪怕现在还是白天,这里面也还有不少年轻人,在舞池里跳舞的跳舞,在吧台喝酒的喝酒,还有一些人就坐在一侧打牌。
目光在这里扫视一圈后,傅机和同事对视,两人一块往里走,傅机去吧台那边,同事往打牌的那些人走过去。
迪厅的光线比较昏暗,不时闪烁一下的光线让傅机感觉非常刺眼、不适应,但此刻也只能忍着。
在吧台边上坐下,对吧台里的酒保招了招手,傅机说:“给我一杯鸡尾酒。”
酒保看了傅机一眼,问:“什么类型?”
傅机:“度数低一点就好。”
来这按理说是不该喝酒的,但迪厅可是有最低消费要求的,傅机当然得花些钱。
在等待鸡尾酒到来之前,傅机就竖起耳朵听边上的人聊天。
“这金汤力不太好喝!”
“有吗?我感觉还好吧!”
“味道太奇怪了……”
……
“感觉怎么样?”
“事情很多,很麻烦!”
“不就是实习吗?我同学怎么说实习非常闲?”
“呃,可能是情况不一样吧!”
……
并没有听到太多有价值的情报,都是些没价值的闲聊。
酒保把傅机要的鸡尾酒拿来了。
“先生,你的鸡尾酒,金汤力!”
——就是那个不好喝的鸡尾酒吗?
至少刚才边上的小伙子是这样说的,傅机心里不由质疑起这酒的味道,付了钱之后,端起酒杯小抿一口,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随即涌入口中,让傅机不自觉将这杯酒一下喝完。
傅机并不是很喜欢甜味,但这杯金汤力的甜味倒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并不像那个小伙子说的那样,不好喝。
他酒杯刚放下,同事往他这边走过来,在两人对视时,同事摇头,他那边同样没有什么收获。
傅机眼神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同事便朝着舞池里的年轻人努嘴,意思是等下他要去刺探一下那些人,傅机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手上玩弄着酒杯,目光转到酒保身上。
如果真要调查迪厅里的一些事情,或许这个酒保是个很好的选择,只要能想办法让他开口的话。
“麻烦再来一杯!”
酒保不多说话,点头的同时把傅机刚放下的空杯子收走了,傅机就这时候跟他搭话,问:“有什么好酒推荐的吗?”
酒保多看了傅机一眼,在根据他的衣着判断他大致的收入情况,然后说:“马谛氏怎么样,价格比较适中!”
“可以!”
傅机其实也不是太懂,但相信酒保的推荐也不是不能接受,酒保也不是蠢人,他不会做那种“推荐给顾客明显超出他们消费能力的酒,导致他们之后没办法结账”的傻事。
他们只是打工的,拿的是固定工资,迪厅盈利再多和他们的收入也没关系,要是他们真给顾客推荐了昂贵过头的酒,之后起了纠纷麻烦,倒霉的也是他们自己。
“好,请稍等。”
酒吧低头开始调酒,傅机就有意无意地跟他搭话。
“小哥,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听到这句话,摇晃着调酒器的酒保抬起头看着傅机,而傅机就保持着那副淡然的神色,极力营造出一副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
目光收回,酒保低头看着自己手边的器具,回答说:“快满两年了!”
表现出有兴趣的意思,傅机继续问:“两年?时间还挺长嘛!那,你干这一行多久?”
将调酒器中的酒倒进杯子里,杯子放到傅机面前,酒保压低声音回答说:“我干这个已经快五年了!先生,你还是别问我了,我们上班时间不允许和顾客闲聊的。”
漫不经心地把酒端起来喝一口,傅机没把酒保的话听进去,继续说:“我们可不是闲聊,你这不是在给我推荐各种酒品吗?”
酒保愣了一下,没想到傅机会说出这句话,想了想后,他说:“你还要其他的酒吗?”
尝了尝酒保推荐的马谛氏,傅机不由心里摇头,他并不中意这个味道。
“再给我来一杯金汤力吧!”
傅机并不喜欢金汤力,酒保并未感觉奇怪,个人的口味不相同,不喜欢某些味道很正常。
“好的。”
酒保调酒的期间,傅机就跟他聊天。
“干你们这行,收入如何?”
脸上笑容苦涩不少,酒保说:“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调酒师,收入很一般,勉强能达到收支平衡,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钱!”
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傅机问了一个十分灵魂的问题,“嗯,那你应该还没结婚吧?”
“没有。”
摇头,酒保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十分坦诚,“现在还早,等我再奋斗个几年再考虑这种事也不晚!”
对这个说法,傅机不置可否。
现在的年轻人和老年人正处在一个割裂的状态,老年人还是秉持着从前的那种思想,下一代要尽可能早些把孩子生下来,穷与富都无所谓,尽可以要多生几个,老一辈还可以帮着带孩子,但年轻人则是希望自己先积累起财富和社会地位,然后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优质的生存环境和教育条件,也还有一部分的年轻人在生活的压力下,选择不生孩子,乃至是不结婚。
这些情况是没办法短时间内扭转的,只能依靠时间和经济发展去填平其中的沟壑。
“话说,你就没想过去做一些兼职吗?只守着这份死工资,也不是办法吧!”
酒保:“我当然明白!我在这上班也就只有白天,天黑之后就去干别的了。”
傅机:“干什么?”
酒保:“调酒啊!”
傅机:……
好像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尴尬起来了!
“先生,你的酒。”
酒杯端起来晃了晃,液体沿着杯体旋转起来,从上头照下来的灯光也跟着晃动起来,向四周飘去些许光点。
凝视着这杯酒,傅机问:“你们这里的回头客多吗?有哪些让你感觉眼熟的面孔吗?”
不明白傅机这个问题用意的酒保没多想,说:“回头客当然有,而且数量还是挺多的,我印象中有几个人,这半年多都在这里!”
——嚯!来了?
傅机发自内心地笑了。
蓝冰星雨(49)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从立海市过来的,我叫汪隼,我来是找我们队长傅机的,他不是来这边了吗?”
“傅机?我不知道唉!”
当我来到尚昌市市公安局找傅队的时候,这边的人却给了我这样的回答,让我有些疑惑。
——苏法医不是说傅队过来这边了吗?怎么回事?
有点怀疑是不是苏法医把傅队的去向搞错了,我准备联系苏法医确认一下,这会儿过来一个装着正装,戴着眼镜的男人,被我询问的女警员跟他说明了情况后,他就马上转向我这边。
“汪隼对吗?”
有点明白这男人应该是准备提供给我傅队的行踪,我便点头肯定他的问题。
“嗯,我是汪隼!”
他一阵点头,张开嘴要说话,声音却又突然收住,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去我办公室。”
说完,他就转身先走了,我不由看了眼最开始询问的女警员,她对我点了下头,我就跟上去。
到了办公室,他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刚才忘记说了,我叫黄兴,是尚昌市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傅机队长的事情我知道,你要听听吗?”
他这样说了,我就明白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留了个心眼,多问一句:“这种事情告诉我,没关系吗?”
摇了摇头,同时示意我坐下来,他说:“没关系,是你的话就没关系,傅机他跟我们提过你。”
“嚯~”
这话说的我心里多少有点疑惑,傅队到这里来,还在他们面前提到过我?提到我干嘛?
不懂,但这位副局长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我开玩笑才对。
“好吧,您说吧!”
黄兴便开口,说:“傅机他现在正在协助我们调查一个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的信息,你们之前调查的贾跃和贾亭其实都是这个团伙的成员,贾跃已经死了,贾亭虽然落了网,但他什么都不肯交代,我们只能将希望放在疑似有团伙成员活动的迪厅上,他和金胜人现在应该正在迪厅调查。”
他一口气就把当前的情况说明清楚了,而我还需要时间思考,身体在思考中就不自觉端正地坐起来。
“所以,我现在能去找傅队吗?”
他摇了摇头,“现在最好不要,你去了多半会影响他们现在的行动。”
“是吗?”
他说的情况我也明白,我过去的话确实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将这个念头打消。
正想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是留在这边等傅队回来,好把苏法医让我带过来给傅队的资料交给他,还是将资料转手拜托这位副局长交给傅队,然后只身回去,一个名字突然窜到我脑子里。
“对于贾亭的审讯,傅队参与了吗?”
黄兴点头。
“傅机他在场。在他到来之前,我们也对贾亭进行过审讯,说句不好听的,这家伙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们根本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年头,这样的罪犯是不是变多了?
面对这种情况,我几乎是不自觉地产生了这种怪异的想法,“忏悔椅”是不是已经不好用了?
什么是“忏悔椅”?
就是派出所专门给犯人准备的椅子,很多犯人被逮捕的时候都是叫着“我没罪”、“我不服”、“我没错”之类的,可等坐到那张椅子之后,他们的态度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一改此前的倔强不说,甚至是为了自己的行为落泪忏悔啊!
每每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都是冷笑的。
——哭什么哭?
——家里人原地去世了?
——之前不是挺牛的,现在知道错了?
——还有脸哭,犯法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落泪啊?
……
这种人,我只能给他们送上“恶心”二字!
做,你有种就做到底。
老子就是要这么干,不管后果是什么,哪怕老子知道不对、不好,但老子就是要做,而且做了之后被枪毙老子都不后悔,也不认错。
这样人,虽然不至于说同情,但我心里还是会为他们竖起大拇指。
有种!有血性!是个狠人!
回想我经历的那些案件,里面确实有不少罪犯是拒不认错的。
——我就是干了,你们能证明是我干的那算你们厉害,我也认栽,服了,你们要怎么判我都无所谓,最好马上枪毙,我早就不想活了,但你们要让我为自己的行为忏悔,这根本不可能!
就是这么个态度!
你说狠不狠?
确实狠啊!
没想到这个贾亭也是这么个狠人吗?
我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想来我在这上面的态度表现是太过明显,黄兴看出来了,笑着对我问:“怎么,你想去会会这个贾亭?”
我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直接点头,同时看着黄兴的眼睛。
“没错,能让我见见他吗?”
在我肯定这件事后,他顿时笑了,我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了不少觉得有趣的意味,如果要将这种意味转化成语言的话,他应该会说“我们这些人都已经努力过了,但都没有任何进展,你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让他开口吗?何必要白跑一趟呢”这样的话。
当然,他嘴上不可能直接说出这么不给面子的话,于是就改成一句提醒,说:“你要见他也行,我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抱有希望比较好,那家伙就是个死心眼!”
这两句话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都是在泼冷水嘛!
我清楚他的做法,当然不会真的因为这样的话而动摇内心。
“我心里有数。”
“行,那你跟我来吧。”
然后,他就把我带到贾亭被羁押的地方,安排我们见了面。
和我之前没见过的,但黄兴他应该不陌生,于是进来时的他注意力当然是全放在我身上。
他打量我的时候,我也在打量他。
和之前看过的照片里的贾跃一点都不像,至少我没有看到任何相似之处,如果不是黄兴没开口,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带错囚犯了。
等贾亭在审讯椅上坐好,带他来这的警员从一侧的门退出去,把门关上,黄兴副局长对我点点头。
“可以开始了!”
我也对他点头表示了解。
“好。”
蓝冰星雨(50)
“半年?真有这样的回头客吗?”
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已经找到了目标,但傅机还是沉稳地继续打探着。
酒保完全不知情,说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是啊!我其实也有点奇怪呢!我们这迪厅也不是什么很有名气的迪厅,设备和场地都很一般啊,而且那些人来这好像还只喝酒,至少我是没看见他们下舞池跳舞。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喝酒,干嘛不去酒吧,我们这的主力调酒师水平撑死不过二流,有一流调酒师的酒吧也不远啊,真是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对这情有独钟!”
这些地方确实违和,酒保解释不了,但在傅机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不下舞池,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蹦迪的。
——常来,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熟悉的活动场所。
——喝酒,只是掩饰而已。
不对酒保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傅机继续套取消息,说:“那些人一般都是什么时间过来?是白天吗?”
酒保上的是白班,这一点傅机可不会这么快忘记,所以有此一问。
酒保摇头,“那些人一般都是快晚上的时候过来,我临下班通常都能看到那些面孔,很眼熟的,毕竟看见很多次了,甚至是有些面孔可能时间都不止半年,太久以前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时间越长越好啊!
伴随着更多信息的收录,傅机不由心里笑开了花,他心里基本上已经能肯定那些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于是,傅机更加深入地挖下去。
“今天晚上如果那些人过来,你能认出他们吗?”
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兴趣的范畴,当然是马上引起了酒保的注意,他看着傅机,嘴角一侧微微上咧,做出一张怪异的微笑脸,眼神在问傅机这是想干嘛。
傅机这个老油条就很淡定,处事不惊,还慢慢品着这杯还没喝完的金汤力。
从傅机那平静的如同没有任何涟漪的湖面的双眼中读不出信息,酒保败下阵来,就直接问:“先生,你应该不是来这娱乐的吧?”
笑容变得饶有兴味,傅机把杯子轻轻放下,推到酒保面前。
“你觉得,我像是一个会来这种地方娱乐的人吗?”
目光重新审视傅机一番后,酒保摇头,把傅机推过来的杯子拿起来,放到下面去。
“不像!你还喝吗?”
傅机笑得更开心了。
“那你觉得我像是干什么的?再来一杯吧!”
“好的。”
再为傅机调一杯酒的同时,酒保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回答说:“我觉得你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从事的工作应该是那种经常需要与人接触的,所以,是律师吗?”
虽然没有猜对,但傅机不由对酒保猜测的方式另眼相看,他说的工作特征确实没说错!
“很可惜,差点了。”
“是吗?”
皱着眉,酒保又开始思索起来,然后说:“不是律师,那是经济方面的工作吗?比如说,销售经理之类的?”
微笑着摇头,傅机:“不是,这个就差的远了点!”
将酒从调酒器中倒进一个新的杯子里,酒保把酒推到傅机面前。
“请慢用!”
“谢谢。”
手将自己胸前的黑色蝴蝶结调整了下,酒保放弃了继续的猜测,说:“律师不是,销售经理也不是,我已经猜不出来了,总不可能是警察吧!”
后面的话他完全是当玩笑说出来的,而傅机没有大笑,只是保持着微笑,双眼中极为平静地看着他。
这副样子让酒保去放调酒器的手不由顿住,惊异逐渐放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傅机,嘴角微微抽搐。
“你真的是……”
嘴角掀起,傅机将金汤力一饮而尽,看着酒保的双眼就像在说“就是这样”。
此时的沉默与肯定无异,酒保脸上飞速闪过惊恐,但马上想到自己并没有犯事,这份慌张就快速沉下去,这让观察着酒保神情变化的傅机不由心里表示赞许。
能这么快平静下来,这个酒保的心理素质还是非常好的,至少比很多人都要好。
“现在,能告诉我一些有意思的信息吗?”
——警察便衣来到迪厅,来消遣的可能性和来办案的可能性放在一块,80%以上可能都要集中在后者身上。
“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吧,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
酒保的配合让傅机非常满意。
“我们之前聊过的,关于这个迪厅里的常客,最好是在这里有半年以上的常客,你能说说他们的情况吗?”
点头后,酒保就回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这有半年以上的常客有六七个人,男的女的都有。他们来这里的频率也不都是太高,男的基本上三四天就会来一次,还有两三天来一次的,女的则是五六天,到一个星期的样子,来的时间都是临近晚上的时候。”
傅机这时候提出质疑,“那些一个星期才来一次的人,你都能记住他们的长相吗?”
酒保解释说:“虽然这时间跨度确实是长了点,但我能肯定就是他们,因为他们身上的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比如说一个差不多一个星期来一次的女人,她每一次都会戴着墨镜,喝酒的时候也不摘下来,而我有一次无意中发现她眼角处有一块刀疤,这可能就是她一直戴着墨镜的理由吧!”
能获取到这样的显著外貌特征对于他们抓人可是大有好处,傅机就沿着这条线往下发掘信息。
“除了那个女人,其他人还有什么特征?”
酒保:“有一个男人,他只有一只耳朵,我听见其他人叫他忍哥,而经常和他在一块喝酒的是一个光头,他长得挺胖的,很壮,脸上肉也很多,哦,对了,他手臂上还纹着一只老鹰!”
这话一进耳朵里,傅机顿时感觉像是有电流从身上通过,整个人一哆嗦,这种反应倒是把酒吧吓了一跳。
“先生,你没事吧?”
抑制着心中简直要仰天大笑的激动,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傅机赶紧问:“那个老鹰纹身是什么样子的?”
酒保:“就是一只黑色的老鹰,翅膀张的很大!”
谨慎起见,傅机找酒保要了纸和笔,在纸上画出苍鹰的样子,问:“是这样的吗?”
酒保凝视了几秒后,点头。
“没错。”
蓝冰星雨(52)
从酒保那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后,傅机去找来同事金胜人,把自己掌握的线索说明了下,这让金胜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意外傅机获取线索的速度。
“你能肯定就是那些人吗?”
傅机笑了,一口咬定。
“当然。”
金胜人皱了皱眉,“要万一抓错了呢?会打草惊蛇吧!”
金胜人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傅机这边已经笃定了。
不过,笃定之余,他心里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疑惑,为什么飞鹰标记会出现在这里呢?这宗拐卖妇女儿童的大案和上京之前的案子有着怎么样的联系呢?
思考着,傅机心里不由蹦出李瀚升书记之前说的话。
——麻烦事可不止这里有……
“难道说,李书记那时候所指的就是这个案子吗?”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堪称荒谬的想法,如果李书记真的已经预料到,或者说知道这边会有这种情况,他直接大手一挥,让人办下去不就解决了,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各种添麻烦呢?
可这一念头在傅机心里死活无法消去。
“喂,老傅,喂!”
因为想事情而发愣,当金胜人的手在他面前摆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对金胜人露出抱歉的笑容。
“不好意思,想事情走神了!”
金胜人对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太在意,他比较担心的是傅机现在的状态,于是问:“老傅,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
傅机连连摆手。
“我们接下来就等那些人过来就行了!”
“真的行吗?”
傅机并没有解释自己说法的原由,金胜人当然要提出质疑,傅机就说:“相信我,行吗?我有把握!”
这话都说出来了,要是金胜人这会儿非说不同意,两人之间的状态绝对会变得非常尴尬,金胜人只能让步。
“行。听你的!”
这件事已经敲定,两人就在迪厅这边等到天黑。
等待的过程中,傅机把从酒保那听来的更加细节的情报和金胜人交待了一遍,金胜人就也知道他们下来要蹲守的那些人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时间飞快过去,天逐渐黑下来。
非常巧,迪厅晚上的主力调酒师今天上班来早了半个小时,这位就必须提前给主力调酒师让位,下班了。
“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吗?”
占据了前位的地方,这家伙还想把他招揽的客人也变成自己的,而傅机和金胜人当然是不鸟他,他们要的不是酒水,是情报。
“不用了!”
傅机根本就不搭理这个调酒师,金胜人为了不免尴尬,就回应了他一句。
见这两人不会成为自己的客人,调酒师马上就把目光拉走,急于调出今天第一杯酒的他迫切地寻找着能成为自己顾客的目标。
“时间差不多了,注意看着。”
“好。”
酒保已经走了,傅机和金胜人就只能靠自己。
不久之后,进来了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帽子是和外套连在一块的,他都进来了也不把帽子摘下来,在这地方就显得比较突出。
金胜人只是看了这个男人几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但傅机的视线在这个男人身上多停留了些时间,目光紧盯着他帽子内侧的黑暗。
直觉告诉他,那帽子底下或许没有某些东西。
进来的男人并不知道傅机正在关注着自己,径直往吧台这边走过来,选了个和傅机他们有好几个座位距离的地方,他坐下来。
吧台里一直寻找目标的调酒师马上注意到他,拿着调酒器往他面前靠过去,问:“先生,要喝一杯吗?”
男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调酒师,轻轻地点点头。
“一杯亚历山大。”
“好的,请稍等。”
可算是要调出今天的第一杯酒,调酒师赶紧动起来,几乎是使出毕生所学,一定要让今天的第一位人为自己的酒折服。
男人在等待的时间里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还一直低着头,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寂寞、孤单的感觉。
一直关注着那个男人,傅机这会儿行动起来,手先碰了碰金胜人,在他看向自己这边的时候,傅机就朝着那个男人那边努努嘴,然后拿起已经喝空的酒杯,往那边走过去。
看着傅机往那边走,金胜人不由多看了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便无奈地摇摇头,目光再度转到门口那边,盯着下一个会来到的客人。
“麻烦给我来一杯金汤力!”
装作自己是从别处来的,傅机在男人边上空一个位置坐下来,将空杯子放在吧台上。
正在调酒的调酒师看着那个空杯子,再看看傅机,心里虽然有点疑惑这家伙干嘛突然坐到这边来,但也没问,只是点头。
“稍等。”
很快,以白兰地为酒基的鸡尾酒亚历山大完成了。
将酒倒进杯子里,调酒师熟稔地将杯子推到男人面前,做出请的手势。
“亚历山大,请慢用!”
这杯酒已经完成,男人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伸手去把杯子往自己面前挪近一点。
钱在之前就已经收了,调酒师对男人的服务到此为止,他转向傅机,问:“你要一杯金汤力,是吗?”
傅机看看他,又看看正在喝着亚历山大的男人,做出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往男人那凑过去。
“唉,兄弟,你这杯亚历山大味道如何?”
突然被傅机搭话,一直平静的男人此时眼中也有了些疑惑情绪,他看着傅机,看着傅机的眼睛,顿了有个好几秒钟,才回答说:“我感觉味道还行。”
“好!”
得到回答的傅机心满意足地转头对调酒师说:“金汤力不要了,给我也来一杯亚历山大!”
亲眼看着傅机刚才询问男人亚历山大的味道如何,调酒师心里不由鄙夷起傅机来。
大多数鸡尾酒的味道都不应该用好喝和不好喝来评断,因为这一事物的取向都是相对的,而且建立在不同人的味觉喜好上。
像傅机这样,自己没喝过,问别人好不好喝,别人说好喝,他就来喝喝看,如果别人说不好喝,他很大可能就不会喝,这种人是完完全全不懂酒的!
对方既然点了亚历山大,那很大可能上是喜欢这种味道,哪怕它味道就和污水差不多,人家就是喜欢,你能如何?
所以,问别人酒好不好喝完完全全就是个笑话。
蓝冰星雨(53)
贾亭向我们交代了不少信息,关于他们当时是如何将毛毛买给高远这件事的细节部分讲的最为清楚,而这之外,他也显得非常迷茫。
“这信息和我们掌握的不一样啊!”
黄兴副局长如此对我说着,然后他又跟我细说了下他们当前掌握的情况,似乎在他们的调查中,贾亭和贾跃都算是那个团伙比较核心的成员了,但现实却是贾亭对他们团伙的内部消息知之甚少。
这一点尤其古怪。
“你觉得,贾亭有隐瞒吗?”
被我这样一问,黄兴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不觉得刚才的他还有余力和我们周转,他应该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在这一点上,我和黄兴的看法一样,这样的结果就是黄兴他们先前掌握的情报有误,但这种话我肯定是不方便直接说出来的,就只能等黄兴自己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我是这样以为的,但黄兴接下来的说法让我也是哭笑不得。
“我倒是不认为是我们调查掌握到的情报有问题,有可能贾跃是那个团伙的核心成员,但作为哥哥的贾亭只是个边缘人物,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被杀掉的只有贾跃!”
——哇!这样解释也实在是太牵强了点吧!
确实很牵强,而且还隐隐有点扯到没边,但我这会儿也没直接说“你这样是有问题的”,因为我们现在争论的问题对当前的局面并不影响,既然不是重要的东西,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人家不舒服呢!
“贾亭这边也就这样了,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黄兴如此问我,或许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此刻还想听听我的意见。
我就说:“最好是等吧!我们现在去迪厅那边只会影响到傅队他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然后再合计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黄兴一阵点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那你就在这边等等吧,我先回去下办公室,说不定那边还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请便。”
他要走,我当然没办法挽留,只能这样说。
目送黄兴走掉,我现在就无所事事了,于是到尚昌市市公安局里到处走,四处逛。
——尚昌市市公安局的用地规模倒是比我们立海市市公安局的要大不少。
逛了一阵子后,我心里得出这样的判断,不止是用地,好像人员方面这的市公安局也比立海市多一点,也是有点意思。
走走停停,快从左侧走到大厅门口时,我看见外面过来五六个警员,他们正两人一组,押着两只手被手铐靠在身后的两个年轻人。
——哟,这是犯了什么事啊!
人啊,就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无所事事,接着就会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凑,看热闹!
当我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往那边投过去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自己这会儿正是在用看热闹的心态关注这件事,然后对自己无语起来。
“快走!”
对自己的谴责或许可以先放放,因为我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东西。
当警员押着那两个青年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两个家伙此刻的状态很不正常:
他们的身体几乎是完全倚靠在警员的身上,两条腿只是在被警员推着向前的时候,非常机械地摆动着,而他们脸上就完全是茫然的表情,双眼虽然睁着,但就跟在打瞌睡一样,没有任何神采,看上去极度呆滞。
——这是,吸毒了吧!
从这两人此刻的身体状况和精神面貌,我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在宁化区那边,我们也没少遇到和“毒”有关系的案子,对于吸毒人员吸毒后的状态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这些人进来后,里面马上有警员迎上去,进行交接,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回事?就这两个人吗?是不是有跑掉的啊?”
“不是,就两个!”
“奇怪,报警的不是说有一伙人在打砸抢吗?”
“报警的人并没有观察清楚,有几个是被裹挟的路人。”
——打砸抢?有点东西!
我心里也是有点好笑。
在我看来,会干这种事的人无非两种——彻彻底底没脑子和暂时把脑子丢掉了。
这都什么年头了,大白天打砸抢不会被抓到就真是有了鬼了,所以,干这种事图个什么呢?去监狱里体验生活吗?
我在宁化区那么久,都没听说过有发生一起打砸抢的案件!
这倒不是说宁化区的治安有多么多么好,单纯这种动机、意义都不明朗的犯罪太少见了!
“所以呢,这哥俩什么情况?”
询问着,来接应的警员看了看这两人,然后得出和我一样的判断,问:“这两个,玩那东西了?”
那东西代表什么含义,我们都心里清楚。
被询问的警员摇头。
“不太确定,我怀疑是。去给他们验尿吧,到底有没有验一验就知道了!”
——玩那东西之后产生了幻觉,然后两人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打砸抢,这貌似就说得通了!
看着警员带那两人进去验尿,我脚下踌躇了下,还是选择跟上去。
哪怕那两人的表现和那种情况非常吻合,但我心里还是感觉这件事可能不是看起来这样简单,至于到底是不是,后面的化验会给我答案,等着看就好了。
虽然我是立海市来的,但这些警员并没有对我的在场表示不满,他们按部就班地做着的工作。
很快,检验结束。
没有在这些人的尿液中发现问题,都是阴性的。
“怎么回事?”
看看结果,再看看彼此,在这边的警员都笑了,只是笑容表达是那种匪夷所思、无法接受的意思。
——既然这两个人没玩那玩意儿,那他们现在到底是处在怎样的状态中呢?
这个问题这一刻想来就横在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头上。
“喂!醒醒!”
那两人坐到椅子上就跟没骨头一样,完全瘫着,一名警员就上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试图让他稍微清醒一点,但结果是那两人没有任何改变,非常麻木。
看着这两个人,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犹豫之后,我对他们提了意见。
“我看,把他们送医院去检查一下,怎么样?”
情况太过匪夷所思,他们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我这个建议是可行的,他们就直接采纳了。
“行,给他们送医院去做个全身检查!”
蓝冰星雨(54)
等待自己的亚历山大调好,傅机一直在暗中观察身边的男人,他戴着帽子,沉默地喝着酒,非常漫不经心的样子,而傅机则从这种表现中读出不一样的意思,这家伙或许在等人。
“先生,你的亚历山大!”
“谢谢。”
从调酒师手中接过自己的酒,傅机冲他微笑,没什么意思。
哪怕第一印象并不好,调酒师也对傅机微微致意。
“慢用。”
“好。”
把这杯亚历山大端起来抿一口,傅机不由眉头蹙动一下,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自己点的酒,含着泪也要喝完,就像自己作的孽,只能自己哭着承担起来。
——亚历山大?什么玩意儿!
感觉不好喝也不能说出来,傅机只能忍着,偷偷看看兜帽男,再往金胜人那边看看,而金胜人此时还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眼睛就四处张望着,没看到傅机这边。
“应该就要来了吧!”
按照酒保之前说的时间,这会儿目标应该要出现了才对。
傅机正想着,目标果然出现了,门口那边进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完全吻合酒保的说法。
傅机能看到的,金胜人自然也能注意到了,心里马上有了怀疑的他就往傅机那边看,想确定下傅机的态度,而傅机正看着他,还在往墨镜女那边努嘴,金胜人就明白了。
——一人盯住一个!
——行!
眼神中完成交流,两人正要各自行动,但实际情况的发展让两人稍微有些意外。
戴着墨镜的女人进来之后,目光在周遭扫荡一番,然后马上锁定到了傅机这边,也就是傅机边上的戴着帽子的男人,还径直往那边走过去。
女人去了傅机那边,金胜人只能将已经起来的身体重新坐回去。
——看你的了,老傅。
虽然心里觉得把一切都交给傅机不太好,但现在的实际情况让容不得金胜人进行太多操作。
女人已经过来了,傅机自然没时间关注金胜人,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存在,试图偷听两人的对话。
“来了?”
男人二次开口说话,声音变得非常低沉,有点像是奔雷到来的滚滚声,听起来可不怎么舒服,尤其是声音突然出现的时候。
“来了。”
墨镜女回答了,嗓音相对于男人就婉转许多,甚至是有种悠扬感,挺好听的。
男人:“要喝点什么吗?”
墨镜女:“和你一样。”
男人点头,对调酒师扬扬手,“再来一杯亚历山大。”
调酒师马上转头回答一句,“好的,请稍等。”
把酒点好了,两人让人有些奇怪地沉默下去,没一个人说话,这场景都会让人产生这两人只是碰巧坐在一块的错觉。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傅机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装出一副在玩手机的样子,避免那两个人注意到自己。
真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调酒师把墨镜女的那杯亚历山大调好了,放到他们的面前。
墨镜女很自觉地付了钱,那酒杯移到自己面前。
“慢用,小姐!”
“谢谢。”
自认为很有绅士风度的调酒师对墨镜女如此说,脸上带着浅笑,而墨镜女的态度就完全冷漠,或者说没态度,毕竟这两位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看着墨镜女品着酒,傅机的心情不由变得纠结起来,他总感觉这样等着不是个事,可仓促行动又会有惊动的对方的可能性,这就很麻烦。
就在傅机还在纠结当中时,门口出现了第三人——一个将迪厅里的灯光向其他地方反射,看上去特别像是一个灯泡的大光头。
“这家伙!”
注意到来的人是那个光头,傅机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他可是记得很清楚,酒保说有着飞鹰纹身的人就是那个光头大汉。
抑制着自己心里“立即冲上去将这个光头放倒,然后逼问他那个飞鹰纹身是怎么回事”的冲动,傅机匆匆将目光收回。
如果那个光头会过来,那这三个人他可以一并监视着,但要是他不过来,那就只能交给金胜人盯着,他不能将注意力放他身上。
金胜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和傅机一块等着,而事情的变化再次让他们惊讶。
光头确实是往男人那边走过去了,但似乎是约好了,光头往这边来,端着酒杯的墨镜女就起身离开了,让傅机和金胜人完全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忍哥!”
完全和酒保说的一样,光头冲男人喊一声,也印证了傅机一开始的判断,这个戴帽子的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那个只有一只耳朵的人。
“坐。”
被叫忍哥的男人声音还是如雷滚滚,说出的话也是冷漠异常,但光头明显习惯了,满不在乎地坐下来。
“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
——这是暗号吗?表示自己当前的状况,诸如有没有被警察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之类的?
又把这种对话听一遍,傅机心里不由产生类似的联想,但因为没有证据,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
见男人和光头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样子,傅机就关注一下离开的墨镜女,她正端着酒杯往似乎是厕所的那边走,而金胜人已经悄悄跟上。
——交给你了!
自己没可能继续盯着,墨镜女自然只能交给金胜人。
“再来一杯亚历山大。”
“好的。”
这已经是这边的第三杯亚历山大,而且都是一个人喊的,调酒师心里不免会有些想法,但还没问,看到他身旁坐着的光头那块头,他心里就怂了。
——还是别乱问吧!万一给自己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呢?
这种想法没有对错的说法,不一样的不过是为人处世的态度而已。
酒已经调好了,调酒师将它从调酒器倒进杯子里,动作非常小心,生怕招致光头的不满,但他并不知道,光头完全没看他,也完全不在乎自己名下的那杯酒到底是个什么样。
“先生,你的酒!”
“好。”
光头伸手去把自己的酒接过来,在他手抬起来的时候,衣袖遮盖下的手臂暴露出来。
虽然露出的部分不大,但傅机还是眼尖地确定了十分关键的东西——飞鹰!
——绝对不会错的!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