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原荡魂(50)
冰冷的风在耳边刮过,带着某种尖锐的声响,就像漩涡的底端将一切压力都灌入双耳之中,而一切响动在此时都变得模糊起来,好似被一层翳覆盖着。
当傅机他们从车上下来,朝着曹嘉亮的墓前狂奔过去时,遮蔽月光的云层缓缓移开了,一个正在逃跑的灰黑色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别跑!站住!”
这一声断喝让那影子迟钝了一瞬,然后便更加快速地逃走,往上头窜过去。
死死盯着那道影子,汪隼也加速往那边冲,但黑暗之中的山路可不好走,总是一脚深一脚浅地让汪隼好几次差点就一头扑到地上,最近一次被一条藤蔓绊倒的时候,幸亏有傅机从一边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喂,小心点啊!”
将身体直回去,汪隼对因为自己停下来的傅机歉意地笑笑,“傅队,你不用管我,别让她跑了!”
黑暗中,他们也看不太清彼此的表情,等汪隼站好,手收回去的傅机点了点头,就扔下他,继续去追赶往山上去的黑影。
在这里停顿几秒钟,将自己的呼吸节奏调整回来,汪隼也继续往山上追,到了曹嘉亮坟前时,他停下来,把手机打亮往那边照了照。
并没有多出什么!
这一幕让汪隼怔住了,然后突然意识到某事的他赶紧将手机的光亮按掉,窜到曹嘉亮的坟包后藏起来。
时间不太久,追逐那道黑影的傅机等人已经远去了,奔跑追逐的声响也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细碎虫鸣声,再加上那仿佛在流动着的寒意,格外催眠。
而汪隼就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尽可能地藏在一处不动,两只耳朵竖起来,感知着周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心里有点想是不是应该用手机给正在追逐黑影的傅机发个消息,但害怕手机的光亮可能会让对方意识到不对,也怕自己的推测有误,汪隼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静静地等待着,好像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就在汪隼的心脏几乎要跟着虫鸣的节奏跳动时,草叶子被践踏的稀疏声音传来,让汪隼精神一振。
来了!
声音过来的很慢、很轻,仿佛是怕惊扰了沉睡在墓中的灵魂,而汪隼也跟着开始控制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
脚步声走到墓前停住,在汪隼的感知中,一个人正站在曹嘉亮的墓前,就像雕像一般,静静地矗立着。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才来的!”
黑影突然说话了,那熟悉的嗓音让汪隼不由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可以肯定了,这个人就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黄雅玲”!
没有动作,汪隼还在等待,等李秀芬继续说下去,等到她说完准备走的时候,就是她最松懈的时候。
“为了跟你最后说说话,我还要想办法把那些烦人的家伙都给弄走了!为什么说最后呢,因为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跟你说话!”
说到这里,李秀芬停顿了一下,将话音中愈发浓郁的啜泣声压下去,还抬起手拭泪。
“嘉亮,别怪我,因为,我无法原谅你。你明明已经答应过我会保护我们女儿的,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但你没有做到,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你!”
再度停顿,心中的复杂情绪酝酿出不一样的味道,李秀芬的嗓音拉高些许,带上回忆的色彩。
“她明明是那么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她明明还有更好的未来,为什么非要她遭遇这种事情呢?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吗?如果像她这样的孩子都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那这个世界还能适合什么样的人生存呢?”
话音异常激烈,疯狂宣泄着情绪,几乎化作从灵魂中迸发出的怒吼。
“以前,我们的观点总是相左,你总是说这个世界既不正确、也不温柔,那时候我总是驳斥你,认为你是典型的悲观主义,而你也每次都是笑着跟我道歉,说自己错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真的恨你,恨你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的观点,恨你总是对我这么温柔,总是迁就我,以至于我因为你的温柔,都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
“而现在,我的愚蠢的代价就是我们的女儿遭受如此巨大的屈辱,我对不起嘉欣,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向我发出邀请的老师……”
“这个世界是无可救药的,这个世界中的人内心中充斥着黑暗、暴力,他们渴望宣泄,渴望将眼前的一切改造成自己最乐意接受的样子,他们嗜血、他们冷酷、他们傲慢、他们自私,他们最终只会被黑暗吞噬,连带着毁掉他们身边的一切!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单纯就是重复百年前、千年前的错误,不知悔改、愚昧无知、无可救药……”
长吸一口气,伴随着冷气涌入肺腑,李秀芬的话音也变得冰冷无比,充斥着杀伐之意。
“我想要纠正这一切,将这个扭曲的世界变成能让嘉欣这样的孩子无忧无虑生活的温柔的世界,就从出问题的那些人开始,这也是他们伤害嘉欣需要付出的代价!”
“七个人,我亲手了结了七个人,虽然这个过程并不算好,但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人就需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伤害其他人就应该承受来自其他人的伤害,不是吗?”
七个?不是八个吗?
听到这里,汪隼心里不由疑惑了,但马上就有光亮照进来,将迷雾驱散。
怪不得最后一次案子的行为方式那么奇怪,原来并不是她亲手操作的,这样就很容易理解啦!
“只可惜,该死的人还远不止这七个,我也没有那么大能力将他们一个个解决掉,所以我将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他确实有着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力量,我是如此相信着的!相信你也一样吧!”
李秀芬口中的老师是谁?
又有新的人物登场了,这种无限接近故事的展开让汪隼不由皱起眉头来,太麻烦了。
“好了,嘉亮,我该走了,老师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天亮的时候,我可能就到达目的地了吧!至少,在我实现这个理想之前,我不会再回来!”
“再见了,嘉亮!”
绿原荡魂(51)
“抱歉,李秀芬女士,你可能走不了!”
就在李秀芬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汪隼从坟后面站起来,如此说了这句。
身体一定,月光下的李秀芬表情变得十分微妙,然后缓缓地转回来,看着汪隼。
和她对视,汪隼笑了。
“李秀芬女士,应该还记得我吧?”
看着汪隼,没有表情的李秀芬没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汪隼脚下缓缓向李秀芬那边靠一步,嘴上问:“李女士,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李秀芬脚下也非常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一只手伸进口袋里,里面似乎藏着什么,这一幕让汪隼心里升起警兆。
“问你什么?”
不敢再贸然逼近的汪隼听到李秀芬这样说,就继续跟她搭话,“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
李秀芬摇头,“这样有意义吗?”
汪隼笑容僵住,有些尴尬,“确实没意义。”
两人就这样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由汪隼那边打破僵局。
“李女士,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跟我回去吧!你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李秀芬脸上表情不自然地僵住,但她也非常快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反问:“你听到什么了?”
汪隼:“你是想说我的话不能当作证据吗?”
没有回答的李秀芬此时的神情就是在赞同汪隼的说法,汪隼只是听到李秀芬说了什么,这东西确实不能当作证据。
“你是觉得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你,对吗?”
李秀芬不回答,但她心里明显是这么想的。
“既然你这么自信不会有问题,那能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调查吗?毕竟,是在你家里发现了你邻居的尸体!”
李秀芬摇了摇头,又往后退去一步。
“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
“你逃不掉的!”
汪隼脚下往前逼近一步,嘴上如此说着。
下一刻,李秀芬伸进口袋里的手猛地抽出来,将一大串钥匙对着汪隼的脸砸过去,而完成这个动作后,她马上转身跑走了。
心里一直提防着李秀芬的那只手,钥匙扔出来的时候,汪隼的眼睛也捕捉到了那在月光下反射出光芒的物体,就顺利地躲开,但这也让他错失了第一时间抓住李秀芬的机会。
“你跑不掉的!”
在后面追赶着李秀芬,汪隼本来自信肯定比她跑得快,但现实让他有点受打击,李秀芬明显对这边很熟悉,跑下去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她基本上没被什么绊倒过,反观汪隼,一脚深一脚浅的,动不动就踉跄一下,别说追上,还没被甩下就谢天谢地了。
眼看着就到下面的平坦处,汪隼脸上不由浮上喜悦,这下就不会追不上了。
也是在这时候,汪隼乐极生悲,一脚踩进一个坑里的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前面扑过去,下意识将双手往前面一撑,手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某种植物的根茎狠狠地捅进他的左手掌心,几乎要把手掌给刺穿了。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哀嚎出声,但也只是叫了一声,他在地上蹭出血的右手用力撑住,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
“你别想跑!”
疼痛全部转化为追逐的力量,地上那些坑洼和绊脚的东西都被他跨过,终于,他就接近到李秀芬的背后,然后手往她后颈的衣服上抓过去。
抓住了!
心里如此一声,手上传来的劲力让他表情一变,下一刻,力量让身体完全失衡,他往前扑,李秀芬向后仰,两人摔在地上,与地面的碰撞让他一阵子龇牙,简直要命了。
“别,别跑了!”
摔懵了,汪隼想把身体撑起来,然后用受伤的左手往地上用力,瞬间传来的痛楚让他脸庞一阵扭曲,刚撑起来的身体又扑下去。
还被汪隼的手抓着衣领,仰到在地上的李秀芬喘着粗气,刚要把身体坐起来又被汪隼拉倒,她也不挣扎了,躺着笑出声。
“你,为什么要妨碍我?”
听到这个问题的同时,汪隼动了动被剧烈拉扯得像要断掉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着李秀芬的衣领,却在这时候感知到一股温热,他的手指甲把李秀芬的后颈部位抓的流血了。
“因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必须要阻止你!”
不止是在给李秀芬回答,之前听到了她说那番话的汪隼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回答。
不管是何种缘由,通过以暴制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方法肯定是不对的,汪隼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李秀芬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怎么样做才算是对的?怎么样做才能让我女儿瞑目?”
汪隼没了声音,因为这是当前的法律无法解决的。
“不说话了?你也清楚这个问题以你们所奉行的法律是解决不了的吧!那么,我以我的方式来处理又有什么问题?”
汪隼:“我无法感同身受,也不会说让你原谅那些人的话,但在我看来,死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结果,他们应该以其他形式来为自己的行为赎罪,所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和他们一样,你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来!”
李秀芬摇头,并没有被汪隼的话打动,从她亲手杀掉熊三淼开始,她就不准备回头啦!
在地上调整了下姿势,李秀芬爬起来,一把不知道从是什么地方摸出来的匕首抵到汪隼的脖子上。
“松手,汪隼,我并不想杀了你。”
冰冷感似乎超越了外面的温度,顺着与肌肤接触的刀刃就传到汪隼的身体里,让他不由一个寒颤,但哪怕心里怕得要死,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李秀芬的衣领。
“呵呵,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啦!我还以为你真能一直装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呢!”
“你!”
注意到汪隼脸上那得意的笑,心里怒意上涌的李秀芬刚想把匕首捅到他右臂上让他松手,但在她有所动作之前,一支手枪顶到她头上。
“把刀放下!”
绿原荡魂(52)
“是你!”
来人是傅机。
被枪顶在脑袋上,李秀芬就算有再多想法也只能打消,老老实实把匕首放下,让傅机给她戴上手铐。
把这一切做完,傅机明显松了口气,将枪插回枪套里,对躺在地上的汪隼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你还好吧?”
背对着月光,虽然看不清楚,但汪隼感觉面前的傅机应该是在笑,于是也对他笑笑。
“还死不了!”
“死不了就快起来!”
“呵呵”一声表达出对汪隼的嘲讽,傅机转到李秀芬那边,问:“我应该叫你李秀芬女士,还是黄雅玲女士?”
李秀芬仰起头看着傅机,冷笑,“叫什么都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
傅机摇头,“名字可不是那么无所谓的东西,至少在这里是这样!”
他们两人说着,汪隼那边抬起手,从掌心流淌出来的鲜血滴到身上,之前还没感觉,现在真是疼得他头上直冒冷汗。
不过,相比于左手的伤势,他更加在意的是从李秀芬脖子上扯下来的一段绳子。
或许是刚才的动作太过激烈了,他的手在抓到李秀芬的衣领时不小心把那段绳子扣到指尖,而在两人摔倒的时候,绳子被扯断了,这段绳子就留在他的指尖。
李秀芬那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汪隼也就没马上提出来,这件事后面再说也行,更何况他有别的想法。
在傅机把手机的灯打亮时,将那段绳子装到口袋里的汪隼对他问一句,“对了,傅队,你怎么过来了,你们不是在追那个人吗?”
回头看着汪隼,傅机还表示不满地把手机的光往他眼睛上照,这让汪隼只能赶紧抬手挡住,同时把头转到边上去。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又一个人跑了!好在我及时发现你没跟上来,然后就意识到我们很可能上当啦!”
非常想解释一句“他有跟傅机联系一下的想法,但那时候的时间实在不凑巧”,但汪隼最终还是将这种想法压下去,他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对方明显在生气的时候,还是不要急着解释比较好,因为正在生气的人是绝对听不进解释的!
果不其然,傅机那边跟着又说了几句话后,他自己就冷静下来,不怎么生气了。
“不过,转回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还在追那个家伙,想来现在也快抓到了!”
傅机这边刚说完没几分钟,他的手机就响了,原来那边已经把那个人抓住了,是个年轻的男人。
对着李秀芬笑笑,傅机说:“好了,人已经抓到了,现在可以回去啦!李女士,请吧!”
对上傅机的目光中满是冷意,李秀芬还阵阵冷笑出声,嘲讽之余,她倒是没有更多的行动,按照傅机的要求起来,往车那边去。
不久之后,那边也将那个男人带回来,今天晚上算是大获全胜了,众人回去。
由于时间比较紧迫,傅机他们只能连夜审讯李秀芬,但李秀芬比他们意料之中地更加嘴硬。
把李秀芬以前的照片、黄雅玲的照片和面前这人比对一下,赵向阳问她:“李秀芬女士,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样子整得和你的邻居一样?”
李秀芬没有回答,反而看着赵向阳冷笑,这让他非常不舒服,不由皱起眉头。
“李女士,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样对我们都好!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样子整得和你邻居一样?”
“呵呵!”
那饱含嘲讽的冷笑声格外刺耳,加之李秀芬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几句话,这就直接引爆了赵向阳不满已经挤压许久的情绪。
“李女士,还请你搞清楚你的立场,你现在涉嫌好几宗杀人案,你这……”
他话还没说完,李秀芬那边很突然地就开口了,反问的一句让他再多的话也只能由喉头咽回肚子里。
“你有证据吗?”
赵向阳神情的窘迫更加助长了李秀芬的情绪,她更加肆无忌惮地笑着,声音依旧刺耳。
“没有证据,不要乱讲,等你们真的找到了可以证明我罪行的证据,再来跟我说话吧!”
说完,她就冲着赵向阳直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而这种做法更让赵向阳心里狂躁,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只可怜了被他拿在手里的笔,已经变成两截。
让人把李秀芬带回去,赵向阳过去找到了傅机。
“怎么办,她现在什么都不肯交代,只说要我们拿出证据来!”
他这副着急的样子让傅机眯起眼睛,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移到一边去。
“证据,还在找,需要时间。”
这种窘迫的状况就让赵向阳更爆炸,“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还找不到证据,到时候我们只能放她离开!”
没证据,你冲我嚷嚷什么!
有点无语,但知道赵向阳也是着急案子的事情,傅机还真不好说他。
“我知道,但现在就是没有证据,你能怎么办?”
“该死!真的就一点证据都没留下吗?”
面对现实的无力感让赵向阳做出怨恨性的发言,他现在真的是要赌上自己的一切让李秀芬接受法律的制裁,不然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啦。
表情肃穆,心里想着事情的傅机也不忘记稍微安慰赵向阳一句,说:“再等等,我们现在掌握的东西正在调查,说不定能在上面找到突破口!”
话是这样说,赵向阳却不知为何对傅机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他在傅机这说话的语气里都感受不到信心啊!
这茬就这样了吧!
隐隐开始自暴自弃,赵向阳就差没来一句“这事我不管了”,目光往周遭看后,他问:“对了,汪隼那家伙呢?我好像都没看见他跟你一块回来吧!”
傅机:“抓李秀芬的时候,他的左手不小心被植物的根茎捅了一下,手掌都快被捅穿了,我让他直接去了医院,应该也快回来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赵向阳也吓了一跳。
“这么严重吗?”
傅机深有其事地点头,确实有这么严重,而且更让他无语的是汪隼那家伙还一直一声不吭,要不是他注意到他的手在流血,然后强制让他去医院,那家伙说不定还会跟着回来审讯李秀芬。
“真不知道那小子一天到黑在想些什么!”
绿原荡魂(53)
实际上,汪隼回来地远比傅机以为的要早。
在医院让医生对伤口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后,他就急匆匆地从医院赶回青山区那边,并将他从李秀芬那边拿过来的绳子送去化验。
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李秀芬家翻阅各种书籍的时候,汪隼看到了曹嘉欣夹在书页中的一张母亲节贺卡,因为写错了一个字而被放弃的贺卡,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没丢掉,也可能是忘掉了,所以才夹在书里。
而跟贺卡在一块的还有一封信,是用一张很普通的纸写的信,一看就知道是草稿,之后肯定要在其他更好的纸上誊写。
亲爱的妈妈,今天是母亲节哟~祝您节日快乐!
一直以来在各种节日都是您送我礼物,但在今天这个属于您的节日里,我想送一份礼物给您!
关于送什么东西,我其实纠结了好久,本来想给您买个什么,但又想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您给予的,这样做似乎意义不大,我就决定自己动手给您做一件礼物!
做一件怎样的礼物好呢?是做一件实用的礼物,还是做一件漂亮的礼物?我又纠结了好久,最后只能在自己那几乎不存在的动手能力面前低下头,想得总是那么好,但根本做不出来。
最后,我决定了,我自己动手做一条头绳吧,让它可以代替我永远系住您的黑发,不让年龄在上面留下痕迹,永远保有着那动人的黑色。
我从小就喜欢您的头发,一直想着长大了也要变得跟您一样,所以我从小就不喜欢理发,总是希望可以留长一点,但应该要怪爸爸吧,我的头发总是没有您那么柔顺、那么有光泽!><
结果,绳子编的太长了,我就干脆把它截成两段,一段给您当头绳用,另一段我就自己留着吧,我准备把它缠在手上当成手链,想想应该还不错吧!嘿嘿\^o^/
最后,谢谢妈妈您这么多年来对女儿我的照顾,女儿真的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呢,以后女儿可能还要给您添更多的麻烦,希望您能继续照顾女儿,继续当女儿最好的妈妈!mua~爱你
将这封信读完的时候,汪隼的眼眶不由湿润了,曹嘉欣对母亲的眷恋太过纯真、令人动容,但因为还有事情要做,汪隼只能将这种感动飞快压下去,只是这为他的记忆更添一缕温柔的信将会永远收藏在他的心里。
印象中,在李秀芬的头上确实绑着一条头绳,这说明他现在拿到的这条头绳应该是曹嘉欣的,但曹嘉欣走后,这条头绳就到了李秀芬手上。
按照曹嘉欣的说法,这条头绳是应该缠在手上当作手链的,李秀芬不应该会把它戴在脖子上,但她确实这样做了,这就可能是因为她感觉戴在手上当作手链比较麻烦,至于这种麻烦感产生的瞬间,并不难猜测。
汪隼在曹嘉欣的墓前说过,希望她可以阻止李秀芬继续错下去,而曹嘉欣似乎回应了他的期望,至少当他的手拿到这条头绳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感觉。
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头绳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上面提取到了三种血液,一种是汪隼的,还有两种不确定是谁的,于是汪隼拜托他们将剩下两种血液和这次案件中的八名受害者的血液进行比对,然后得到其中一种血液属于熊三淼的结果!
“结束啦!”
拿着这份资料,汪隼去找傅机和赵向阳。
“你回来了?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
“啧!”
汪隼这才一进门,抬起头的傅机就对他问出这个问题,让他忍不住嘴里发出不爽的声音,同时把自己受伤的左手往身后藏。
“先不说这个,傅队,我这边有重大突破,能跟我一块去见见李秀芬吗?”
这话让傅机和赵向阳都眼前一亮。
“重大突破?你是认真的吗?”
听到学长如此质疑的声音,汪隼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化验资料在他眼前晃晃。
“不跟你开玩笑!”
注视着汪隼那满是自信的笑脸,傅机也信他了。
很快,他们三个见到李秀芬。
短时间里被提审两次,李秀芬那边的态度并不好,“怎么,不让人休息?这是你们变相的逼供招数吗?”
看着李秀芬,汪隼笑着摇了摇头。
“李女士,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可以配合一点,行吗?”
李秀芬冷笑着,没有接话。
她至少不会打岔、捣乱,这种结果汪隼就已经能笑着接受了。
“李女士,你否认杀死熊三淼、蒋旺泉、李正、刘承、罗京都、关炳、费林这七个人,也否认认识他们,对吧!”
不是还有个张海明吗?
听汪隼这样一说,赵向阳心里马上生出这样的疑惑,但他只是多看了汪隼一眼,没说出来,傅机也是一样。
李秀芬点头,“没错。”
汪隼微笑,“李女士,我不得不承认你、你们的计划非常好,非常完美,包括行动线路的安排,对案发现场的清理,以及最后的凶器处理,都非常完美,但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会超出人的意料的!”
这无限接近于说教的话让李秀芬心中产生不耐烦的感觉,“你到底想说什么?”
汪隼:“你有丢东西吗?”
李秀芬:“什么?”
汪隼的手指了指自己藏在衣领子里的脖子,示意给李秀芬看,她也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这一瞬间,她明白了。
“被你捡到了?还给我!”
“抱歉,这个现在是重要的物证,没办法还给你!”
说着,汪隼把化验报告递给她。
“你看看吧,你可能没想到,在你第一次杀死熊三淼的时候,那条手链上不小心沾上了熊三淼的血,我想那时候你还是把它缠在手上的吧,但对熊三淼毁容的时候,你觉得缠在手上不方便,就把它取下来挂在脖子上了,对吧!”
不知道有没有将汪隼的话听进去,将化验报告接过来一阵翻的李秀芬最后笑了,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笑容,带着自嘲、带着无奈、带着各种情绪。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绿原荡魂(54)
沾着血迹的手链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由它可以证明李秀芬杀了熊三淼,再由凶器与作案手法推导,顺势可以证明李秀芬杀了其他七个人。
事情是这样认定的,但汪隼心里清楚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最后的张海明并不是李秀芬杀掉的,但李秀芬也一口承认下来。
“现在怎么办?”
关于张海明的事情,汪隼把傅机找出去说了一下,傅机则是一脸为难地摇头,“她已经承认是她干的,而现在的证据也指向她,你觉得我们还能怎么样?”
汪隼一时哑口无言,李秀芬不承认是她杀了张海明的话,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但她将这件事一并承担下来,案件的要件也都齐备了,汪隼还能说什么呢?
“我还要去整理材料,这就先这样啦!”
临走时,傅机从一侧拍了拍汪隼的肩膀,原本还想说的话已经通过这个动作表达出来。
汪隼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去找赵向阳,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再去找李秀芬,希望跟她单独聊聊。
“李女士,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可以聊聊吗?”
就像被宣判死刑时的刘国栋,此时的李秀芬也非常平静,甚至是汪隼从她的双眼中都看不到任何情绪。
“你想聊什么?”
汪隼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进行思考,随后说:“聊聊这件事,聊聊你我的看法,聊聊一些问题。”
李秀芬微笑着,“可以。”
汪隼:“谢谢。”
李秀芬:“别急着谢,我正好也有问题想问你!”
愣了一下,未曾预料到李秀芬会说出这种话,但汪隼还是答应下来。
“可以。”
稍作停顿,汪隼开口问:“张海明那件案子,不是你做的,没错吧?”
和汪隼对视,李秀芬的眼中透露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的味道,“这很重要吗?”
汪隼点头,“当然!”
李秀芬不以为然,“对你们来说,不就是需要一个结果吗?而我就是这个结果,这样还不够吗?”
汪隼一脸认真地说:“当然不够,谁杀的人,就应该让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是吗?法律的本身不就是这样完全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的吗?”
李秀芬笑了,摇着头,“不不不!法律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公正!”
汪隼不理解,问:“那是怎么样?”
李秀芬回答:“律法代表的可不是正义,而是基层、群体!”
汪隼还是不理解,继续问:“什么意思?”
李秀芬轻笑一声,说:“打个比方,我捏死一只普通的蝴蝶,这并没有触犯法律,但如果我捏死的是某种被记录为保护动物的蝴蝶,我是不是就犯法了?而蝴蝶不就是蝴蝶,稀有不稀有又有什么区别,可偏偏法律的判定就不同,不是吗?”
这话让汪隼沉思片刻,然后他回答:“你这样说不对,这是为了保护稀有物种,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性……”
打断他,李秀芬紧跟在他后面说:“你不可否认吧,法律要保护的并不是那种蝴蝶,而是那种蝴蝶所代表的意志认定下的物种价值!”
汪隼无言以对。
李秀芬继续说:“再举个例子,还是那只蝴蝶,我捏死了它,这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这只蝴蝶现在是某人所有的,我捏死了它,又触犯法律了,不是吗?明明是一样的蝴蝶,但法律对它的判断却以在它之外的性质为转移了,这不是法律不以绝对理性为准绳,为群体和阶层服务的体现吗?”
汪隼马上反驳她,“法律的本身不就是为了人类这个群体服务的吗?以人的利益为中心不就是法律体系建立的基础么,而法律也是如我们所想的在为社会中的绝大对数人服务,不是吗?你想说的在人类的范围内确实是以对人类利益的绝对理性为准绳,这一点没错吧!”
李秀芬顿了顿,然后笑了,“汪警官,真没想到我会说不过你,看来你或许很有成为一个雄辩家的资质!”
被打趣,汪隼也只是笑笑,他的辩论能力到底好不好他心里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见汪隼没有回答,李秀芬就说别的,“我虽然很想说我追求的法律并不是作为审判屠刀的存在,但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意义,所以,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为什么会注意到那条手链的事?”
汪隼:“因为,我们在你家里翻了很多你和你女儿的书,还有笔记,我们能找到你丈夫的坟也是因为在你的随笔里发现了记录,而那头绳的事情我也看到了。”
“第一次去你女儿墓上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恳求她阻止你继续错下去,也许是她回应了我,当我拿到头绳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这个是原本属于她的那条,这上面可能有我们想找的东西,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汪隼这么一说,李秀芬脸上逐渐露出一种了然情绪。
“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嘛,如果这真的是嘉欣她所期望的,那我就无所谓了……”
汪隼:“我调查过你和你丈夫的资料,却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老师是谁,这一点,你能告诉我吗?”
李秀芬摇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汪隼:“好吧。”
她这样的话已经表明了态度,汪隼就算继续追问也不会得到结果,他只能放弃,再聊聊其他的东西之后,汪隼肯定了几件事:李秀芬不会说出任何跟她口中的老师有关系的信息,她的杀人行动背后确实是这个老师在谋划一切,她也不知道杀掉张海明的人是谁,只是被告知张海明绝对会死这件事。
弄清楚这些,汪隼心里不仅没有大案告破的轻松,还相反地得到了一种压抑感,这个老师给人的感觉太过恐怖,策划出这几乎不留痕迹的连环杀人案,还能让李秀芬这样的执行者肯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带进坟墓里!
不仅是研究行为逻辑,他更多的是在控制人的心理,而且手段极其厉害。
“汪警官,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个建议,有些东西并不需要深挖背后的问题,只需要把表面处理好就足够让人满意,执着于挖掘那些大家都不愿意碰触的东西对你自己可不会产生任何益处!”
最后要被带走时,李秀芬刻意停下来,转头对汪隼这样说了句,而汪隼对她咧嘴一笑。
“我偏要!”
“是吗?呵呵,那祝你好运!”
绿原荡魂(55)
最终,张海明的案子还是一并落到李秀芬头上,各种要件齐全,最重要的还是她直接表示是自己做的,对案发现场和做案细节的描述也没问题,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续以残忍手段杀掉八人,还故意损毁死者尸体,这种行为都不判死刑,那死刑的存在意义都需要被质疑啦。
庭审,汪隼、傅机都去出席了,接受审判的李秀芬还是和那时候见到的那么淡定,甚至是目光扫过那些一脸痛苦的被害人家属时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在她眼中,这些人不值得同情吧,或者说他们悲痛的对象,不值得。
最终,李秀芬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退庭之后,汪隼去买了三束花带到曹嘉欣的墓前。
“你知道庭审的结果吗?”
“如果真的是你帮了我,那我相信你应该知道结果吧!”
“对这样的结果,你作何感想呢?”
“我有时候也在疑惑,当法律的手有力未逮时,我们是否需要一种全新的手段去制止罪恶、终结犯罪,而你母亲看到的道路是否就代表着这种手段,代表着那只手?如果这只手真的存在,是否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你身上呢?”
“我们每天都能见到太多的丑恶、扭曲,仿佛这种东西就跟根植在人性中的黑暗一样,绝对不会消失,我们也许都会在某时产生一种是否能找到一种方法将这一切终结的想法,而现在,通向那无限覆盖的手的道路出现在面前,我们是否应该走上去?”
“我思考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这条路在我来看并不正确,即便是这次的案子已经在网络上广为传播,即便是无数人已经知道死掉的八个人是因为在网络上出言不逊,他们也未曾改变,依旧是在肆意妄为,总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那个被选中的祭品!”
“到底要以何种方式来改造我们的世界才能让它变得美好,这或许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也可能是个无解的话题,因为或许有人存在的世界就不可能变得美好,因为人这东西啊,呵呵……”
将三束花中的一束拿起来,轻轻放在曹嘉欣的坟前,汪隼对她三鞠躬,或表达同情,或表达感谢,各种的情绪都很丰富,以至于这几个来回间,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对你说声谢谢!”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从一侧过来一个人,让他无比惊讶的人,是左爱。
“是你!”
汪隼发出惊讶的声音,身体上已经准备采取行动时,左爱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你准备在这里跟我动手吗?”
瞥了一眼曹嘉欣墓碑上的照片,视线回到左爱怀中的花上,汪隼绷直的身体缓缓放松,同时往边上移开一步。
“你认识李秀芬和曹嘉欣吗?”
左爱径直走过来,从汪隼身边过去,停在曹嘉欣的墓前,缓缓将那束花放在前头。
身体直起来,她偏头看了汪隼一眼,反问:“这个问题对于你我,有意义吗?”
汪隼冷笑,“或许没意义吧,因为就算你说不认识,我也不太可能相信你的话。”
左爱也跟着笑了,“我倒是不讨厌你这份诚实!”
说完,她对着曹嘉欣那边三鞠躬,表情肃穆,而汪隼一直盯着她,他总感觉这个女人有问题。
等鞠躬完站好,她微笑着说:“这样盯着我看也没用,因为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虽然左爱没有指明,但汪隼还是有种被戳中心窝,被将心里藏着的东西全翻出来的感觉。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吗?”
左爱摇了摇头,“这可不好说。”
汪隼:“你绝对知道些东西吧!你骗不了我的!”
左爱:“总相信自己的感觉可不是一种好习惯,而且,就算我真的知道,你又怎么样?把我抓起来?以什么罪名呢?你明明就什么都还不了解,却总是渴望着知道更多,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呢?”
说完,左爱迈开腿离开。
“站住!”
看着她的背影,汪隼喊了这一声,但她没有停下脚步。
“等你真的查出些东西再对我喊这种话吧,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再见了,警察,先生!呵呵~”
想阻止,甚至是想把她拷回警局里审问,但理智还是让汪隼放弃这种不靠谱的想法,毕竟他连自己想要从左爱身上得到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左爱的身影很快在出口消失了,汪隼在曹嘉欣的墓前久久伫立。
“你也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边上,往曹嘉欣的墓前也送上一束花,还将这熟悉的话音送到他耳边。
“傅队?”
回神,汪隼看清这人,也是有些意外。
对他笑笑,傅机说:“我说怎么你人一下就没了,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说完,他对着曹嘉欣的墓碑同样是三鞠躬,这过程中,他嘴里好像还在低低念叨着什么,汪隼只看到他嘴唇动的样子,听不见。
“你怎么也来了?”
等傅机鞠躬完,汪隼对他问。
傅机:“没事干,况且也算是给这个案子一个了结吧,所以我来了。”
这个案子真是完结了吗?
汪隼笑容有些苦涩,话却没有对傅机问出来,因为不用他说,傅机心里也清楚。
往他提在手上的另外两束花看一眼,傅机问:“你为什么买了三束,还有人要送吗?”
也跟着往自己提着的花上看,汪隼点点头,“是还有两个人要送。”
傅机随即问:“那两位也葬在这里吗?”
汪隼一愣,“哎~”
买花的时候想得挺好,应该要买三束花,送给三个人,但他倒是下意识地忘了一件事:他要送上花的另外两人并不在这里啊,这里可是开阳市青山区,不是立海市!
之后,汪隼只能带着这两束花回到立海市,然后在林子园公墓献上这两束花。
“这是你的父母吗?”
因为是跟着汪隼一块的,傅机也就跟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的是汪隼父母的墓。
汪隼点头。
“没错。”
说完,两人就都沉默了,气氛不自觉变得有些怪异。
绿原荡魂(56)
由210案牵扯出来的连环杀人案最终告破,由这次事件带来的恐慌逐渐消散,一切又回归到正轨。
秦锋那边被调走的事已经敲定了,而且从210案子结束后,秦锋就已经在逐步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傅机处理,毕竟由傅机接替秦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因为秦锋要走了,傅机被他邀请着去家里吃顿饭,这个想法可是秦锋在去年就酝酿着,拖到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才得以实现,也是一言难尽啦。
咚咚咚
当秦锋的老婆肖锦在摆弄碗筷的时候,门口响起敲门声,她就往一边坐那没事的秦锋看一眼,“老秦,开门去,应该是老傅来了!”
“哦!”
点点头的秦锋赶紧起来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果然是傅机,他手里还拎着一瓶茅台。
“来了!”
“嗯。”
傅机点下头,就把手里的酒递给秦锋。
“还带了酒?哈哈~”
说着笑着,秦锋把酒从傅机手中接过来,他们两个之间并不需要太见外。
就在秦锋转身回去,傅机跟着把门关上的时候,又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
“嗯?还有其他人吗?”
傅机稍微有些疑惑。
转头的秦锋对着傅机眨了眨眼,笑容中全是不明意味,“开下门呗!”
疑惑地皱着眉,傅机还是把门打开,就看到江琴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他不由身体僵住。
“你怎么……”
“小琴来了!”
正当傅机看着妻子江琴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肖锦从里面挤出来,笑着把江琴推进去,走过去时,还对傅机使了个眼色,这让旋即闭上眼的傅机十分尴尬。
“嗯,肖锦姐!”
和肖锦对话时,江琴的注意力还全在傅机身上,肖锦叫她过来的时候可没说过傅机会来,只是说想见见她。
把酒在桌上放下后,走过来的秦锋把门关上,还伸手在傅机的肩上推了一下,笑着说:“怎么了,我把小琴叫来了,不好吗?”
狠狠地剜了秦锋一眼,知道自己这是被他下了个套的傅机除了叹口气,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样。
“多此一举!”
“嗯?哈哈~有吗?”
被傅机怼了,秦锋还是一副没感觉的样子,这让心情复杂的傅机只能撇下他走过去。
“大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江琴带来的是一瓶红酒。
笑着将其收下的秦锋拎着酒就走了,肖锦那边也往厨房去,故意将空间留给傅机和江琴两个人。
傅机还是那么沉默,甚至是目光都不会往江琴身上去一下,给人的感觉就像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而不是合法夫妻。
与傅机不同,江琴那边就十分得不安,目光不时往傅机那边瞥,总是欲言又止。
“那……傅,你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
“那,今天,回家吗?”
“工作忙,我去店里休息就好。”
“我……那……好吧。”
好好的天一下就被傅机这家伙给聊死啦!
在一边偷听的秦锋听不下去了,心里暗骂傅机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赶紧笑着出来,插入两人的对话中。
“老傅,今天好不容易才把你们夫妻两个请过来,你不陪我多喝几杯就说不过去啦!”
傅机的兴致根本不高,微微笑笑后,说:“今天要喝多少我都陪你!”
秦锋:“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啦!”
傅机:“我说的!”
或许是因为江琴在,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这顿饭吃得并不是太开心,哪怕是秦锋夫妇极力救场,但也架不住傅机这家伙始终冷漠,和江琴之间没有任何互动,甚至是从始至终都不曾对上眼神。
吃完之后,众人在桌边静坐聊天,傅机和江琴也是间断着插入对话,两人之间的直接交流少得可怜。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回去了!”
当傅机如此说着,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被肖锦推着的江琴也站起来。
“大哥,肖锦姐,那我也回去啦!”
肖锦笑着点头,“也确实挺晚了,今天就这样吧!”
秦锋送两人出去,走在两人背后,而前面的这两人之间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老傅,我走了之后,立海这边就交给你啦!之前的那几起有疑问的案子,你之后多留心点,我总感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嗯,这个我心里有数!”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其他的也已经通过其他方式表达,此时已经不需要多言。
秦锋抬起手在傅机肩上打了一拳。
“保重!”
傅机也是如此还他一拳。
“保重。”
终于只剩下傅机和江琴两个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原先就是游丝的联系感已经彻底割裂,两人就是两个陌生人。
因为知道要喝酒,傅机就没开车过来,在前面走了一阵后,他主动放慢脚步,等江琴走近,说:“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琴一愣,目光呆呆地盯着傅机,满是匪夷所思。
“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陪伴自己长达二十多年的女人,想要说出这番话的傅机心里也无法平静,但要做的事情终究要去做,不可能因为这些情感而发生变化,他握紧拳头,让指甲刺入掌心来驱散心中的迷惘。
“离婚。”
江琴愣住。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第一次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时候说出这话的傅机从家里搬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去住过。
摇着头,表情扭曲的江琴从傅机边上快步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想聊这件事。”
“站住。”
无法任由她走掉,在她经过身旁时,傅机拉住她的手。
“这样拖着也没意义,不是吗?”
“闭嘴!”
江琴奋力甩开傅机的手,灯光下,转头看着他的江琴脸上留下晶莹的泪,那目光中满是怨念与痛楚。
“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你别想啦!”
那滴滚烫的泪好像滴到傅机的心里,带来阵阵灼烧的痛楚,但他也只能强行无视这种感觉,硬起心肠。
“我已经决定啦!非离不……”
啪!
一个巴掌落到傅机脸上,接触的瞬间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打完这一巴掌的江琴愣愣地把手收回去,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但还是那种情绪将一切压倒。
抓着自己打了傅机一巴掌的右手,往后退一步,她摇头。
“绝对不,绝对不要!我绝对不同意!不同意!”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跑走了,而傅机也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去追赶她。
久久伫立后,他叹了口气,心里的坚持没有被动摇半点,这婚终究是要离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三卷感想
哇!
56章,第三卷绿原荡魂完结,不知道大家读完之后,有没有什么感谢呢?有的话,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哦!
(这上面都是废话,这本书扑成傻子啦,有个鬼读者,到10/31,35万字,30个收藏,两个均定,还敢不敢扑街扑得再彻底一点?)
说回正题,其实,关于第三卷我应该道歉,这一卷写的时候出了比较大的问题。
首先,完全爆出大纲啦!
大纲里原定只死“刘承、罗京都、熊三淼”三个人,再加一个因为造谣传谣被判入狱的周平平,但写着写着就跑了,然后一口气多死了五个人,周平平的出场又被直接删掉,左爱的存在也是大纲之外的。
其次,写到大概40章的时候,我有点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写,然后就出现了灌水的章节,写了一些没什么味道,莫名其妙的东西,我真是难受的不行。
最后,更新的字数调了,一章更三千多到四千,两更,真的很累啊,我的速度也跟不上,就只能没办法地退回两千字,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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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案件上
“绿原荡魂”这个案子是不是太玄乎了?最先确定大纲的时候,是没有绿原荡魂这个案子的,猩红午夜、绯色花月、白花恋诗,绿原荡魂是我强插进去的。
这个案件产生的原因就和书中写的一样,对于网络上的暴力言论,我们是否需要一种不一样的手段去制裁?
每次在网络上浏览到一些恶心、污秽的言论时,我都会从心底产生一种厌恶感,甚至是感觉和这样的人同为人都是件令我恶心的事!
说的简单点、偏激点、直白点,我认为键盘侠、喷子都该死(我自己其实也是个键盘侠吧,我指的是那些比较恶劣的键盘侠),所以,我就让他们都死在书里吧,多死几个,死得越惨越好,这种在网络上就是个垃圾的烂人,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在现实中能好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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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想说点别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只能说左爱、沈克琛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还有傅机和江琴的关系也是,写这些案子的时候,我还算是有在布局。
曹嘉欣最后写给母亲的那封信是我最喜欢的,写的时候我都差点哭了。
我非常感谢我的父母,却从未在他们面前表达过什么,这或许是作为男生的痛苦吧。
面对亲人,我非常不善于表达,甚至是很多时候会把好的表达变成极坏的言辞,为此,我非常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无能,讨厌自己的懦弱,讨厌自己的一切。
希望读这本书的读者不要像我这么懦弱吧,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坦诚一点吧,把想说、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样才是家人吧!
最后,感谢读到这里的朋友,感谢你们能订阅支持这样一个拙略的故事。
三鞠躬!
下一卷“白花恋诗”我会努力写的,在“白花恋诗”末尾会有爆炸性的展开(也许会有吧?【笑】),也希望你能继续支持我的作品。
衷心希望你能有个比较好的阅读体验。
衷心希望你能喜欢我的作品,并从中有所收获。
19/10/31 右边人
白花恋诗(1)
告罪语:幸福从恶魔口袋中溢出,献上灵魂与之交换,财富堆叠出世间美好,虚荣、贪婪、物欲、枷锁、穹庐,与**一同垒高的是象征毁灭的火焰。
当时间最终停滞
向前延伸的道路终于失去方向
所有人都在迷惘
回首曾经走过的路是如此漫长
时间是那么的快
却太难带走对过往一切的记忆
到底还剩下什么
漫长的人生又让我们有过什么
……
听着一个叫“右边的人”写的一首歌,汪隼闭上眼睛,让那旋律带走自己的灵魂,以求得短暂的安宁。
李秀芬案件告破之后,他的失眠又加重了,与之相伴的还有每夜都会降临的噩梦,这一切都让他精神衰弱,更要命的还是秦锋走后,他顺利转正,要做的事情就比之前多了太多太多。
求求你快点睡着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当他对自己说着这种话的时候,真是把自己都给逗笑了,而笑出来的结果就是原本就不浓郁的睡意彻底消失,无奈的他只能坐起来,去把自己的手机摸过来。
7月3号,2点23分,这是当前的时间。
没错,距离210案已经过去五个月,而这五个月里,他每天都是工作工作,确实印证了赵向阳那时候说的话,一旦转正,他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那些案件中存在的疑云未曾在他心中消失。
“如果再见到你的话,我一定会揪住你的尾巴!”
说完这句重复了很多遍的话,他重新躺下去,把刚才不小心挣脱的耳机带回耳朵上,抬起一只手,对着虚无的黑暗中抓了一下,就像抓住了一条绳子。
时间继续流逝,就在沉重感总算是缓缓涌入大脑时,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取代歌声的是来电铃声,傅机打电话过来了。
“喂,傅队?”
“赶紧过来,和平街67号,死人啦!”
得,不用睡了!
心里如此一声,无奈之余汪隼还产生了些许轻松感,不用睡觉就不会产生睡醒时的头痛感,不亏呀。
“好,我马上到。”
因为大晚上未必能叫到出租车,汪隼就把房间里的折叠自行车拎出来,骑着自行车赶往和平街。
到达和平街67号后,汪隼把自行车扔在一边,朝着封锁线跑过去。
“来了!”
看见汪隼过来,满脸都是疲劳感的乔毅跟他打个招呼,汪隼朝他迎过去,问:“什么情况,来了多少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是乔毅值夜班才对,那他应该是比较早赶到案发现场的人。
乔毅:“死了一男一女,被人用利器割喉,反正场面整得很厉害,傅队、苏法医都在,你自己上去看看吧!”
汪隼点点头,“好。”
给里面的同事打个招呼,汪隼就进到里面,然后就在门口那边看到一脸严峻站着的傅机。
“傅队!”
说一声,他就快步到傅机边上去,接着看到堪称诡异的画面:一男一女,全身**地坐在地上,搂抱在一起,而他们身下是成片的鲜血,而且已经干涸。
这种场面应该怎么说呢?
给人的第一感觉反正不是恐怖就对了,在地上流淌成一大片的红色与死者苍白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充满着一种怪异的艺术感,除了那种刺鼻的血液腥味。
“这才是真正的人体艺术吧!”
不知为何,汪隼嘴里忍不住飞出这句话,这让一边的傅机目光猛地扫到他脸上。
“你说什么?”
被傅机盯着,一时间有些局促,汪隼愣了下,然后说:“傅队,你不觉得这非常有画面感吗?”
傅机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忍不住举起双手的汪隼开始手口并用,比划起来,“就是这种场面,很有画面感,你想,两个**的人,搂抱着坐在一片盛开的彼岸花之中,非常具有美感!说它是艺术的美感也不为过啦!”
多看汪隼一眼,傅机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问:“呵呵~你还什么时候开始懂艺术了?”
这种嘲讽感是怎么回事?
脸上那略微浮夸的表情收起来,汪隼:……
靠!
心里有点不爽,不再理会傅机的汪隼目光往尸体之外的地方看,接着发现了在尸体边上有一个白色的物体,仔细一看,那是一朵花。
“傅队,那是什么?”
往汪隼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傅机说:“一朵纸折的兰花。”
感觉那躺在一片红色中的白色很刺眼,汪隼多问一句,“兰花?纸折的?”
傅机点头,“嗯,纸折的!”
汪隼继续问:“是被害人折的吗?还是凶手留下的?”
傅机摇头,“还不清楚。”
“好吧!”
考虑到勘察工作进行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很多东西傅机也未必知道,汪隼就不再抓着他问,去外面看看。
和平街这边也算是立海市的老街,这就意味着这里的城建改造无法与立海市的中心地带相比,与之相适应的便是监控的盲区。
老街改造的速度当然是不及直接建一条应用上新技术、新产品的新街。
“阿毅,这一块有监控摄像吗?”
乔毅尴尬地笑着,说:“好像在那路口有一个很老旧的摄像头吧,这次估摸着就别想指望这些东西啦!对了,你了解这个和平街吗?”
虽然待在立海市这边,但汪隼是真的没有出去逛的习惯,所以对立海市也不是那么熟悉。
“这条街怎么了?”
乔毅回答说:“这条街在新城建计划中是拆迁区,虽然叫着和平街的名字,但这里平时可乱得很,监控什么的少就不说了,因为房价便宜,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和一些社会上的无业游民都喜欢在这边住,打架斗殴什么的是常有的事,好像还有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吸毒,这回大概懂有多乱了吧!”
汪隼当然是点头,毒品这东西可是社会的祸害源之一,哪里有毒品,哪里的治安状况就会有问题。且不说交易、吸食毒品这本身属于违法犯罪行为,由毒品交易等滋生其他犯罪也会严重危害社会治安,毒品这东西害人不浅,必须断绝,绝对不能姑息。
乔毅继续说:“也是考虑这边情况太过复杂,难以逐个解决,市里就决定干脆把这全推了,改造成新的商品房楼盘基地,之后再加强管理,肯定能改善这边的治安状况!这想法是没错啦,但在拆迁和拆迁补偿上又出了不少问题,这都已经大半年了,也没见拆迁工作推动多少,人都还是在这里住着的!”
汪隼有点奇怪,“为什么那些人不肯配合拆迁呢?拆迁补偿太少了吗?”
乔毅冷笑一声,“改建成功后,会从新建商品房给原住户补偿,他们优先购房,而且享受低价,还免费赠送停车位,而且原住房也会根据面积发放拆迁补偿款,这还少?是他们太贪了,总感觉自己可以要挟政府,坐地起价,从而获得更多的利益!”
汪隼也无语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白花恋诗(2)
这边聊完,汪隼就在这附近转了转,这里确实就像乔毅说的那样,是个非常混乱的地方:很随便就能看到顶着怪异发型,穿着奇装异服,流里流气的人晃来晃去,哪里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某些东西腐烂发臭的气味。
尸体被发现的和平街67号也不是正经地方,一个黑旅馆,而像这样的黑旅馆在和平街真是要多少有多少,这种墙上挂个横幅就算成立了,不需要任何登记即可入住的旅馆当然是受到那些从事不法活动的家伙们的青睐,所以,这条街确实有被整顿的必要。
印证了乔毅的说法,就在汪隼还准备去其他地方转转看时,傅机那边一个电话将他喊回去,现场勘验已经结束,他们现在可以进去近距离观察尸体啦!
很快,汪隼赶回来。
“两名被害人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天前,也就是7月2号晚上1点多的样子,死因就是脖子上的划伤,伤口很短,也就2cm多一点,但很致命,直接割断了死者的大动脉,除此之外,没有在被害人身上发现其他创伤!”
“必须说的是,造成这种创面的凶器我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感觉这种创面很奇怪,绝对不是水果刀之类的大物件,应该是某种非常小巧的锐利工具。”
“现场勘察也没有发现足印、指纹之类的东西,地上的血液并非完全自然流淌的结果,应该是在两名死者死亡后,凶手人为对血液进行处理才会形成如此大面积的血液积留。”
“门锁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怀疑凶手持有钥匙,或者说凶手与两名死者,或与两名死者之一相识,被放进屋子里来,死者的衣物也没有撕扯的痕迹,应该是死者自己将衣服脱光的,也不排除是被胁迫着将衣服脱光。”
“在确定两人已经死亡后,凶手将地上血液进行处理,弄成现在我们看到的样子,才离开这里。”
苏法医这边将自己从现场获知的情报全都说出来,傅机沉思几秒钟,然后问:“死者的姿势,是生前就这样,还是死亡之后被凶手摆弄成这样?”
苏法医:“生前就是这样,因为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被割喉的时候,从颈动脉喷出的血液才会溅到彼此胸前!”
表示了解,傅机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毫无疑问,这起案子和611吴仁济的案子一样,充满着仪式感,这并不是普通的杀人案。
汪隼也在这边将苏法医说的话听了大半,他此时眼中的光芒也展露出不一样的味道,从这起案子里,他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不再询问苏法医,傅机开始围着这抱在一块的尸体转圈圈,两人额头贴在一块,手环在彼此的脖子上,十指交叉,女人坐在男人身前,保持着这种近似交合的姿势,但尸体上残留着的紧张感打破这种气氛,于是这种姿势就显地极度违和。
转了几圈后,傅机在那朵白色兰花边上站住,说:“我觉得,凶手手上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听到这话,汪隼和苏法医一同将视线朝他看过去,等着他的解释。
傅机继续说:“凶手除了携带小型的锐利工具,他应该还带着非常具有威胁性的武器,这样才能让这两人放弃抵抗,老老实实按照他(她)的要求脱衣服,并摆出这种姿势等死!”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面对死亡威胁时,人除非是遇到了压倒性的力量,不然不太可能不反抗的。
“另外,这朵纸折兰花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因为这花虽然距离尸体很近,但沾染上的血迹非常少量,推测是凶手在将现场处理完毕后,将这朵花丢在这里的!”
看着傅机从地上捡起那朵白色兰花,汪隼不由眯起眼睛,“这是一种犯罪信号吗?”
傅机对汪隼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现场已经没有更多线索等傅机他们发掘,让人将这两具尸体搬走时,汪隼就站在边上看着,看着其他人将这两人分开,然后放到担架上用白布盖住。
没在这边多留,傅机去找到报案人核实情况。
报案人是这里的房东,她是因为闻到血液变质产生的气味才会把这间房的门打开看看,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两个死人。
据她说,死者在这里租住已经有一个星期,租房的人是那个男性死者,女性死者房东表示没见过,被问到在案发当时,她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在案发前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她直接摇头,并没有留意这东西。
从房东身上可以获得的线索极少,但他们在房间里找到了男性死者的包,包里有一定量现金和死者的证件、银行卡,通过这些证件,男人的身份一下搞清楚了,他叫田格,39岁,立海市本地人,而这也指出一件事,凶手不谋财,只害命。
当将田格的信息录入信息库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个田格身上还背着案子。
上个月,尚昌市警方端掉了一个大型地下赌场,根据赌场老板的供述和从赌场里找到账本,这个田格与赌场老板串通一气,在赌场里放高利贷,因而被认定为开设赌场犯罪的共犯,正在被尚昌市警方通缉。
“放高利贷的?”
在他们后续的走访中,他们有了更多的发现,这个田格不止是在赌场里放高利贷,他还做了一些网贷平台,干给在校大学生无门槛贷款这种缺德的事,甚至一度闹出“学生借贷五千买手机,还贷时拆东墙补西墙,利滚利滚成十万,最终无力偿还而跳楼自杀”这种事。
“没错,这家伙也没少干缺德事!”
傅机的语气有些微妙,他心里也开始有了点熟悉感。
注意到傅机语气的话,汪隼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傅机不说话,傅机也这样看着他,关于这其中的猜测,两人心照不宣。
在还没有拿到可以说明问题的证据之前,有一些事情在心里想想就行了,因为直接说出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是会带来些让人头痛的问题。
白花恋诗(3)
确定田格的身份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傅机他们找到了田格的家属,准确的说是田格的父亲田国函和弟弟田子余。
得知儿子的死讯,老爷子田国函因为悲伤过度晕倒而被送到医院去,傅机他们就只能询问田子余。
“你对你大哥田格的工作,了解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田子余想了想,说:“我哥不是在做互联网金融吗?”
“嗯?他是这样跟你们说的吗?”
得到这样回答的傅机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网贷=互联网金融?
好像没这说法吧!
“没错。”
看来田格也知道自己没干什么好事,所以才会对家里人隐瞒自己是放高利贷的。
傅机:“前段时间,他有给家里打电话说过什么吗?比如说,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必须找地方躲一阵子之类的?”
当前案件的指向便是如此,凶手只是为了杀人而来,合理的推断方向当然是过节、恩怨。
田子余想了想,摇头。
“他前一阵子确实打电话回来了,但也没什么说奇怪的事情,就说自己要去尚昌市一阵子,在那边会比较忙,让我们没有要紧事就别打扰他。”
确实,放贷可不是件要紧的事吗?都关系到能不能吃饱饭!
有感觉在这个田子余身上得不到太多线索,傅机还是要继续问,像是跟田格走得比较近的朋友,还有那些以前和田格有些矛盾的人。
因为田格也是个不经常回家的人,和朋友的来往也基本上不会在家人面前,田子余就没办法在这些问题上给傅机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边没办法,在和平街走访调查也没有什么收获,毕竟那地方乱七八糟的人很多,住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留意与自己无关事情的习惯,加之案发时间是深夜,就更不太可能被人注意到。
这两边都切死了,傅机就让汪隼和乔毅去尚昌市一趟,让他们去向那个因开设赌场被抓起来的老板了解情况,也许在这之中有人和田格存在矛盾、仇恨。
这个老板还算是老实,马上就供出不少经常出入赌场的老客户的信息,据他说,这些人都借过田格的高利贷,而且在他这边也有记账,但到现在有没有还清,就只有他们自己和田格知道。
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傅机后,他们请求尚昌市警方协助,对这些人进行逐一排查,除了他们和田格的账上往来,还查他们在案发前后的位置,后者让人无奈,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在不考虑买凶杀人的前提下,这些人都没有了嫌疑。
“现在怎么办?”
从最后一人家里出来,到车上去坐着,乔毅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汪隼,问这句。
也看他一眼,目光又马上转向前方看着窗外,汪隼想了想,说:“还有三个人欠着田格钱,对吧?”
乔毅闻声把资料袋拿起来,翻了翻里面的记录,“分别欠了五万、七万七、十三万,都不小数目……”
说着,乔毅一下明白了汪隼的想法,“你觉得这些人有杀掉田格的理由?”
汪隼脸上没有太多情绪,说出一种可能性,“他们借的都是高利贷,利滚利滚起来飞快的,因为实在还不上,所以找人把田格杀掉,未必不可能吧!”
乔毅:“是倒是这么回事,但总感觉有点牵强,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而雇凶杀掉放贷人,太违和!”
这说法汪隼也没有否定,毕竟雇凶杀人这个可能性也是他随口说的,在和那些借贷人交流的时候,他并没有从这些人身上察觉到反常的要素,可他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认为这些人与本次案件无关。
“我们再去问问那个老板,看看田格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当下也只能这样。
再度审讯后,老板又吐露出一个人,王根生,和田格好像是老乡,据说田格生前和他关系不错,田格还曾经带着他到老板这里赌钱。
没有立即返回立海市,汪隼他们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傅机,让傅机那边通过田子余去调查这个“老乡”王根生,他们则在尚昌市这边多逗留一阵子。
“这算是朋友吗?”
回想起老板那时候的说法,乔毅苦笑着吐槽,“把对方带去高利贷赌场赌博,这种关系真的能称为朋友吗?”
汪隼耸耸肩,把矿泉水拧开喝一口。
“可能是臭味相投吧,不然,怎么会有狐朋狗友的说法!”
“这倒是。”
乔毅不由点头。
人类是群体性物种,活在与人交际之中、活在圈子里,而知识水平、社会地位、从事职业等要素决定着一个人的圈子和交往对象。
没错,人类的交往对象不是人类完全自由选择的,而是在已经被筛选过一次的区间里选择的,时间、空间、人的行动力等要素也都是筛选的条件之一。
说的简单点,人不可能去认识所有人和所有人交往,好比首富不可能和街上的流浪汉在一块玩,科研人员也不太可能和在工地搬砖的劳动人员坐而论道。
一旦圈子形成,就会产生圈子的共性,拥有相当社会地位的人的圈子里都是些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而在街头巷尾打混的人的圈子里多半是些也不务正业的家伙,因为毕竟要彼此认同才有在同一层面交流的可能。
在这个问题上浅尝辄止,乔毅问:“接下来去哪?”
他们已经从尚昌市阮善监狱里出来,在车里坐着,下一步该去哪也是让乔毅不由犯了难。
在这边的调查并没有取得进展,那些有嫌疑的人就只能拜托尚昌市的公安继续调查,他们接下来的重点可能要放回立海市。
如此盘算着,汪隼就对乔毅说:“先回去市公安局那边吧,把事情交代一下,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我觉得我们要找的不会在这里”,感觉这句话说出来肯定是要被乔毅追着问,他就自觉闭嘴了。
“去之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吃饭?”
一看时间,五点多快六点了,是该吃晚饭了。
就在两人刚到一家餐馆,汪隼的手机响了,一看到是傅机打过来的,他转头对乔毅一笑。
“我感觉吃不成啦!”
“喂,傅队?”
“你们在那边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赶快回来,又死人啦!”
汪隼:……
白花恋诗(4)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就是啦!
7月2号,田格和一个女人死了,7月3号发现他们的尸体,然后又发现死人,又是一男一女,非常一致的作案手法,两人的死亡时间是7月3号晚上一点多。
等汪隼和乔毅回到立海市宁化区,已经快晚上七点,也顾不上还饿着肚子这种事,他们两个赶到傅机给的地址宁化区圣门路33号。
现场和田格那边差不多,两具裸尸搂抱在一起,一地鲜血,尸体旁边放在一朵纸折的兰花。
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公寓住宅,而是一栋单家独户,而且尸体所在的地方不再是客厅,而是二楼的卧室。
汪隼和乔毅过来,从三楼下来的傅机和正从卧室里退出来的他们遭遇,傅机一句话都没说,下去一楼。
卧室刚才已经看过,汪隼就也跟着下去一楼,乔毅还待在二楼。
“现场看了吧?感觉怎么样?”
看见汪隼朝自己走过来,站在大门口的傅机把香烟从唇边移开,问一句。
汪隼吸吸鼻子,说:“非常强烈的仪式感,血液、白花、**的男女,和田格的案子应该是一人所为吧!”
傅机点着头,烟从他鼻孔里涌出来,即便抽烟可以舒缓精神,但这并不能让他那紧锁的眉头放开。
见汪隼说了这句就没了,他眼中闪过疑惑,问:“就这么多?”
心里对白花和地上的血迹感觉有点奇怪,汪隼愣了下,然后因为傅机的声音回神,看着他,“怎么了?”
傅机眉头挑起,“就只有这么多吗?”
汪隼眨了眨眼,还是有点懵,什么叫这么多?
对视片刻,发现他还没回过神,傅机不由脸黑了许多,“我说,对于现场,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汪隼:……
“非要说的话,有个地方看起来挺奇怪的,他们床上的被子是乱的,衣服也脱下来扔在床上,照这样看,作为入侵者的凶手是在死者睡下后进去卧室的,可大门上的锁也没有被破坏,这凶手是有钥匙吗?”
“如果凶手不是入侵者,而是和死者相识,那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凶手在死者家留宿,等死者睡下后,进入到卧室里……”
汪隼正说着,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的傅机打断他。
“这个不可能,我去死者家的其他房间看过,并没有给第三人铺床,如果是熟人要在家里留宿,主人怎么也要帮客人铺张床出来。”
“这倒是。”
这说法有道理,汪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晚上来找死者,那时候死者已经睡下,于是随便穿件衣服起来开门,被放进来后,凶手挟持死者回到卧室里,逼迫他们把衣服脱光,摆出这样的姿势,然后杀了他们?”
其实,说着的汪隼自己都感觉不太靠谱,这操作过程太多,对于凶手来说,不可控因素也是同样的多。
傅机把香烟的烟灰抖到地上,目光跟着抬起来面对他,说:“如果是陌生人,第二种情况也可能实现吧?”
汪隼:“不应该吧。这大晚上的,叫门的又是陌生人,正常人都不可能开门吧!”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问题,联系到田格的案子,这起案子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就很低了,毕竟这两起案子的死者之间并没有关联性存在。
傅机没有接茬,一副思索的样子,汪隼等了一会儿,问:“对了,苏法医那边有说什么吗?”
摇头,咬了咬嘴唇,表情并不愉快的傅机回答:“虽然判断出和上一起案子是同种类型的利器,但还是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唉~还是不能确定?有说特征吗?”
瞪大眼睛的汪隼不由意外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能让苏法医都拿捏不准凶器类型的案子。
“特征就是小,轻巧,然后,薄,还有,锋利,或许还比较柔软,或者说,有韧性!”
傅机嘴里念叨着,表情也比较冷酷,心里或许在想着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这样……这不是描述的词很多吗……”
后面的话汪隼说得很小声,不知为何,这种描述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凶器他并不陌生,他身边应该有着这样的东西。
目光抬起来落到傅机脸上,然后就盯到傅机脸上的胡渣上,这一瞬间,他明白了。
“傅队,你平时用什么刮胡子?”
“剃须……你是说剃须用的刀片?”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傅机一时迷惘,但他马上就抓住了汪隼想表达的重点。
一拍手,汪隼笑了。
“没错!”
傅机陷入更深的思索当中。
“刀片的特征确实是满足的,但你有想过使用刀片的难度吗?让你拿个刀片去划开一个人的喉咙,要刚好划破大动脉,创面还要求那么小,你能做到不伤到自己的手吗?”
汪隼倒不在意这种问题。
“我们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到,而且,也未必就是市面上的刀片,经过后期加工可以变得很好使用也说不定,还是先问问苏法医会不会是刀片再说吧!”
“也对。”
合计完了,这两人就马上回去刑侦大队。
被留下的乔毅在看着其他人将两具尸体分开,放在担架上抬走后,他才下来,然后就发现傅机和汪隼早就没影了,这让他多少有点无奈。
走了也不说一声吗?真是的!
给在这边看守现场的警员说一声,乔毅也回去刑侦大队那边,想着或许要开案件分析会议。
路上,他突然收到了汪隼发过来的信息。
汪隼:阿毅,帮我个忙,把案发现场地上血迹的整体状况拍一张带回来。
都已经出来了,想着又要转回去,不太情愿的乔毅就回复汪隼一条。
现场的血迹照片已经拍了很多张吧!你找痕检的人伸伸手不就有了?
发完,他还没把手机放回去,一阵震动,汪隼的消息飞快来了。
汪隼:我要从上方俯视的整体图片!
汪隼:田格那边也麻烦你拍一张带回来,记得是从上方俯视,麻烦了。
汪隼:等案子完了,我请你吃饭!
“靠,你小子可是真会差遣人!”
嘴上吐槽着汪隼的行为,但那句“我请你吃饭”还是让乔毅接受他的委托。
知道了!
汪隼:谢了。
你不需要感谢我,等你请我吃饭的时候,你只会恨我的!
看到这条消息,汪隼不由笑了,这让傅机那边好奇地问了声,“怎么了?”
汪隼轻巧地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傅机:……
白花恋诗(5)
因为汪隼的需求,转回去的乔毅特地找来修顶灯用的梯子,然后站在梯子上拍了张血迹状态的俯视角图片,在田格死亡的那边也是如此操作。
在将两张图片拿到手上的时候,他多少有点明白了汪隼的用意,哪怕是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这两张血迹图片还是极其相似,感觉就像是用“红墨水”画出来的两幅画。
用“画”来形容或许不太好,或者说这图案画走的是抽象派方向,非常不规则地在地上点了一团,而且“墨水”还往上方流动……
傅机和汪隼回来找苏法医,被告知苏法医回来之后就去了档案室。
这里有必要提一句,在对现场进行勘察后,打了声招呼的苏法医回去刑侦大队,傅机留在那边,没让其他人动尸体,所以汪隼和乔毅回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一切都还保留着的现场。
“苏法医,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两人去了档案室,听到汪隼说话的苏法医随即将手中的卷宗放下,傅机下意识地留意了那卷宗,是好几年前的东西啦!
“怎么了,汪隼、傅队?”
汪隼继续说:“苏法医,关于凶器的事情,我们或许有眉目啦……”
“是刀片。”
冷不丁的,苏法医这样一说,而还张着嘴的汪隼脸上瞬间写满尴尬。
“剃须刀的刀片。”
“没错,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傅机跟在苏法医后面补了这句,两人就这样把话给说话了,汪隼则只能默默地把自己的嘴闭上,说真的,他很想把这话说完来着。
苏法医继续说:“我之前还在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留下那种创口,这次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剃须刀的刀片在特征上非常吻合,所以我去买了个刀片来进行创面比对,结果完全吻合,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剃须刀片!”
傅机不由质疑,原因和与之前质疑汪隼时是一样的。
“用那样的刀片作为凶器,不是很容易割伤自己的手吗?凶手使用的刀片会不会是经过后期处理加工的?”
想了想后,苏法医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也没有彻底否定傅机的揣测。
“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要让刀片不那么容易割伤自己的手,势必要对刀片的另一边刃口进行加工,这样会增加刀片重量,同时削减韧性,或许就无法留下那样的伤口……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凶手可能还用了其他辅助的道具,至少他并没有在使用刀片的时候割伤自己的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法医意见的参考价值还是非常大的,既然她支持凶手使用的就是随便一个商店就能买到的刀片,那他们暂且就也这样认为,并进行调查吧!
“死者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还有,和田格一块的女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还有那个王根生?”
因为苏法医似乎在查一些东西,傅机和汪隼就没有继续打扰她,两人出来之后,汪隼如此对傅机问。
“那个女人除了留在现场的衣服,什么都没有,现在还在查,那个叫王根生的也还在找,他并没有回去,如果他不是畏罪潜逃,那他有可能还在尚昌市那边。”
“至于两名被害人,他们的身份已经落实清楚了,男的叫李敬业,女的叫孙红梅,是夫妻。他们的人际关系网络也不复杂,那些跟他们有来往的朋友里并没有发现比较可疑的人,而且案发时,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而周遭的监控里也没有发现在案发前后出现可疑人员,考虑到这起案子会和703案件并案处理,我们又遇到麻烦事啦!”
把傅机的话全听进去,汪隼也不由皱起眉头,这案子也确实是有够麻烦的。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还是等吗?”
如果现在涉案的几个人无法不到位,他们这边的工作也没办法展开了,汪隼是这样认为的。
并没有在这里等待的打算,傅机眼中闪过其他东西,对汪隼问一句:“我等下准备去个地方,你要跟我一块去吗?”
汪隼下意识反问:“去哪?”
傅机:“去打听点事情……”
在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的时候,警员带回来一个情报,接到了报警,说有一个女人失踪了,疑似就是703案中被杀的女人。
有了这条消息,傅机想去做的事情就只能暂且搁置,他们去见报案人。
“是你报的失踪?”
来报案的人是个形体比较丰满的中年女人。
“是我!”
把之前其他警员记录的信息翻看一遍,傅机对叫杨蓉的女人问:“你和失踪的人,邱月是什么关系?”
杨蓉摇头,“没什么关系,因为我是我们小区居委会的,我们小区的两个老人说他们女儿不知道去哪里,两三天没回家,老人在家里都没饭吃。”
这时,另一面警员把杨蓉带来的照片递给傅机,他扫一眼,和那具尸体的长相一样,旋即把照片递给边上的汪隼。
目光回到杨蓉身上,傅机问:“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见见那两位老人吗?”
杨蓉点了点头,“带你们去见他们倒是没问题,但我希望你们在找到邱月之前想办法帮我们安置一下两位老人,他们现在每天都待在居委会里,不太好!”
听到杨蓉提出这种要求,眉头一皱的汪隼想要说她,邱月现在已经死了,两位老人由居委会方面想办法照顾不是很正常吗?
但他还没开口,傅机已经说了。
“两位老人还有其他亲人吗?”
很是无奈的杨蓉摇着头,“没有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们还是赶快把她找回来吧,自己的父母都不照顾,这怎么行呢!”
傅机神情严峻,“你们居委会不能想办法把两位送到养老院去吗?”
杨蓉:“我们沟通过,但因为这两位老人还有女儿,养老院就拒绝从我们居委会这边接收,要把老人送进去也要邱月亲自送。”
已经这样了,吸一口冷气的傅机只能把事情如实说出来,“邱月已经死了,这样,你们能以居委会的名义把老人安置到养老院去吗?”
杨蓉表情一变,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白花恋诗(6)
或许是明白刑事案件的性质,杨蓉在带他们去见两位老人的路上说了很多东西,包括邱月和两位老人关系,他们的家庭情况,邱月的工作等等。
有一件事让人很意外,邱月并不是两位老人亲生的,两位老人本来有个儿子,叫邱永昊,但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于是他们夫妻俩就又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想着把孩子养大给他们养老。
因为两位老人的期望过重,对邱月的教育不当,导致她读完高中就辍学了,之后在社会上混迹了几年后,跟一个大她十岁的男人结了婚,两年前又离了,现在快奔三十岁了,还是单身,在一家夜总会上班。
“邱月的事情就先跟两位老人保密吧,他们年纪太大了,怕他们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当汪隼做出这种提议的时候,傅机肯定了他的话。
“先保密,就说邱月去外地工作了,拜托居委会的人送他们去养老院生活,行吗?”
这种要求当然不能拒绝,杨蓉一阵点头。
两位老人的年纪和身体状况都比他们意料中的更差,两位老人现在都已经七十多岁了,男老还患有老年痴呆,女老还算硬朗,男老也全靠她照料着。
对于自己女儿工作和人际交往上面的事情,女老也是一无所知,询问无果,傅机他们算是白跑一趟,之后,他们去老人家里。
虽然两位老人名下还有一套房子,但这房子也只是个房子壳,里面连几件像样的家居都没有,而且房子本身年代久远,非常残破。
看到这幅光景,汪隼心里略微有些酸涩,怪不得两位老人会跑到居委会那边去,女老多半也是没办法,待在家里的话,女儿不在,他们都有可能饿死。
操劳半生,好容易将一个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说没就没了,又收养一个女儿,如今年事已高,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指着养老的女儿又没了,大不幸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两位老人偏偏要经历两遭,真是造孽……
感慨归感慨,他们的行动没有迟疑,在邱月的房间里找了她的牙刷、毛巾和一些头发带回去做比对。
临走前,汪隼给女老塞了一千多块,但老人不肯收,汪隼只能把这钱交给居委会那边代为保管,而跟着来的同事也都掏了不少,他们能做的暂时就这么多。
一个人带着采集到的东西回队里化验,其他人去邱月工作的夜总会了解情况,在这里,他们拿到了邱月上班前存放在储物柜里的包,里面还有手机。
在邱月的手机里找到了她前夫联系方式,出于谨慎考虑,傅机让人去调查这个前夫,看他有没有作案嫌疑。
“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你现在问我这些,我也搞不太清楚!”
夜总会的负责人在面对傅机质询时,一副相当不耐烦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还在抠手指。
这种对警察不爽的人傅机从警这么些年也算是见多了,对男人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继续问:“她失踪前的情况你不知道吗?还有,麻烦让我们看看你们这的监控?”
负责人一阵摆手,不怀好意地笑着,“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监控坏了很长时间啦。”
得,被摆了一道!
无奈,他们只能去向夜总会的其他人了解情况,幸亏找到了一个和邱月比较熟悉的女人,据她描述,邱月失踪当晚是跟一个客人一块出去了,去哪就不清楚,反正那之后就没再见过。
等傅机把田格的照片拿出来给她看,她思考一阵后,表示应该就是这个人。
后面再调查周遭的监控录像,确实看到邱月和田格两人从夜总会出来,然后打车去了田格在和平街的住处,根据监控中的车牌号,他们找到了当晚载过他们的出租车司机,司机表示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一对喝了不少酒的男女来打车,去了和平街。
从当前掌握的情况看,凶手的目标应该是田格,邱月被杀或许只是顺带的,因为并不能确定田格当天晚上从夜总会带回去的女孩是哪一个,或者说他会不会从夜总会带女孩子回家。
不过,这个说法的建立与现实存在一定的冲突,那就是两名被害人的死状男女搂抱着死在一块。
这个死状绝对不是偶然,不然也不会在第二起案子里重现,被尚昌市通缉的田格是独自一人逃回来的,如果凶手真的只是瞄准他,那有必要让两人死成那种样子吗?而且,他找上门杀掉田格的时候,就一定能确定他们家里有两个人吗?
想着,汪隼不受控制地撞到死胡同里,凶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是田格,还是邱月,还是说他们两个都是?
为什么要他们死前摆出那副样子?只是仪式感?
要万一那时候田格只有一个人在家呢?
还是说凶手已经彻底监控了田格的行动,就是选择他家里有两个人的时候才为了达成仪式感而动手呢?
这起案子本身就到处透露着奇怪,再和李敬业的案子并到一起,就别说有多别扭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回的案子和吴仁济的611案有着说不出的相似感。
在沉思的汪隼整理着线索,傅机那边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回去吧,等下说不定还要去其他地方……”
因为在想自己的事情,汪隼并没有揣度傅机这话的含义就跟着他一块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黑下来的天空,汪隼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于是转头就跟一边正闭目养神的傅机说一句:“傅队,7月2号1点多,死了田格和邱月,7月3号一点多,死了李敬业和孙红梅,你说今天晚上会不会……”
一听到这话,本来还闭着眼睛的傅机猛地睁眼了,而且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冷光直接落到汪隼眼中,这已经是在责备了。
“乌鸦嘴!要是真死了人,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肯定是继续往下查案子呗。
这种话汪隼当然是藏在心里没敢说出来,他知道傅机的担忧,也知道推测案情会扩大这种做法本身并不好,可心里这种感觉就是抑制不住。
既然凶手已经把行凶时间安排得如此紧凑,还特定选了田格这样一个具有偶然性的目标动手,难保他后面不会连着来。
因为这个话题导致对话终结,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汪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傅机问。
“对了,忘记问了,被杀的李敬业和孙红梅都是干什么工作的?”
傅机多看了汪隼一眼,回答。
白花恋诗(7)
李敬业和他老婆孙红梅共同经营着一家服装厂,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相较于大多数人也还是过得很舒服的,这就让汪隼更加疑惑他们到底为什么被杀。
衣食无忧的家庭,夫妻两人,还没有孩子,与外界又基本上没有债务之类的纠纷,到底什么让人非要取他们的性命?
这一点考究到田格的案子上就变得更加没有头绪,毕竟凶手没有掠夺四名被害人半点财产,单纯就是过来杀他们。
第一次还能往仇恨的方向思考,凶手因为仇恨来取人性命,可这次还是没有对被害人做出任何发泄性质的行为,只是在他们脖子上干净利落地留下一刀,这就搞得连仇杀的感觉都没有,不觉得这很鬼畜吗?
这一点又几乎和吴仁济611的一系列案子形成鲜明对比,不说别的,人家那可是真的有仇,面对吴仁济这些人的时候,刘国栋多半是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吧,才切成十二块?不知道刘国栋在动手的时候有没有嫌少……
所以,现在还能沿着仇杀这条路思考吗?
如此有仪式感的仇杀?
真的可能存在吗?
是个疯子?
还是说,是个杀手?
不知为何,汪隼心里跳出这个念头。
他还没有真的接触过杀手这一职业,对这两个字的印象也完全来自于一些影视作品和文字作品,至少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和行事作风确实非常能和杀手给人的感觉对上,不是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杀手这个职业存在吗……不对,世界的范围可能划得太大了,枪战每一天的“自由”美利坚啥东西不能有哇?
不说国外,就讨论在国内,可能有杀手和杀手组织这东西存在吗?
想到现在命案必破的标准,汪隼又不由摇了摇头,把杀人这东西当作赚钱的事业来做,做了第一次,跑了也就算了,难道还能接二连三的做下去?
即便是每次的金额不低,也不可能做一次吃一辈子吧,既然是有持续性地做下去就不可能不暴露,不然那就该是有“通天手段”啦!
可在要否认的时候,他又想到了现在那挤压数量还不少的失踪案件和还在不断增加的失踪数量,如果有手段,能将被害人杀死后毁尸灭迹、人间蒸发,让人以为他(她)只是失踪了,而不是死了,这样是否能持续杀人呢?
想着想着,汪隼不由背上有些发凉,这种情况是不是太可怕了?不小心得罪了人就有可能被对方雇凶来个人间蒸发,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你在想什么?又开始带入611吴仁济的案子啦?”
被傅机点破这一点,汪隼心里并不惊讶,因为他和傅机之前都肯定了这案子里的仪式感,而这种仪式感的源头就是611案,当然,在210刘承的案子里也有体现。
可惜的是,傅机并没有猜中他这会儿正在想什么。
“傅队,我在想,对方会不会……”
汪隼的话还没说完,傅机的胸口位置传来一阵“嗡”的震动声,这让目光往那盯一眼的汪隼只能先将话头收住。
掏出手机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苏法医,傅机脸上也有不少疑惑,“喂,苏法医?怎么了?”
苏法医那边跟着说了些什么,就见傅机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然后以非常认真的语气反问:“你确定吗?”
等苏法医又说了几句,傅机随即说:“好,我们正在路上,马上就能到了,见了面再细说!”
说完这句,傅机就在汪隼那满是疑惑的视线注视下把电话挂了,也不给汪隼开口的时间,他立即示意开车的同事加速,要快点回去。
看样子这是有了新的发现,但傅机似乎没有在这里解释的打算,汪隼就只能把一肚子疑问憋回去,反正等见到苏法医的时候就都清楚了。
回来之后,他们找到了苏法医那边,她正在解剖室里,案件涉及到的四具尸体都还停放在这里,而苏法医这时将他们排成一排。
看到这架势,心里缓缓升起寒意的汪隼不由皱眉,好在傅机就在边上,他的存在才让寒意没有更加渗入汪隼心里。
“苏法医,说明一下吧!”
对傅机点了下头,走过去的苏法医依次将盖着这四具尸体的白布掀开,让他们受创的咽喉位置暴露出来。
“你们可以观察一下留在他们脖子上的创口,能看出不同吗?”
这话让汪隼也忍不住俯下身靠近就在身前的两具尸体,但左看看右看看,他并没有发现这两具尸体的创口有什么不一样。
傅机先汪隼一步抬起头,问:“有不同吗?”
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苏法医甚至是笑了,说:“你们不要就盯着你们面前的两具尸体看,另外两具也看看,这样你们就有发现啦!”
她这样一说,对视一眼的傅机和汪隼就都走动起来,把这四具尸体的伤口创面都看看,然后果真就发现了问题留在男尸和女尸脖子上的伤痕存在差异。
注意到汪隼和傅机脸上先后浮出的惊讶神情,苏法医也明白他们找到了问题所在。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留在男尸和女尸上的伤痕存在差异,而这差异的来源是惯用手的不同,说的简单点,男尸脖子上的创口是右手划出来的,但女尸的是用左手划出来的!”
这个判断真的很重要,一下就把案件导入新的局面当中。
思考之后,汪隼第一时间提出自己的判断,“你的意思是,入侵到受害者家中的人是复数以上的?”
苏法医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如果人数众多的话,应该更容易将被害人控制住吧!只是单个入侵者,看到一人被杀,自知不会被放过的另一人不会奋起反抗吗?”
这个说法不无道理,但想想那场景,汪隼就感觉头皮和脊背都起鸡皮疙瘩啦!
一间屋子里,一对男女**地抱在一起,边上竟然有一堆人围观?
他们看着两人先后,或者一同将男女的咽喉割开,看着鲜血喷出来,流淌的到处都是?
等将现场处理完,这些人就像是party散场了,一块离开?
不行不行不行~
汪隼忍不住一阵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往下猜想,因为这种场面实在是太恐怖、太诡异、太令人发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