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冰星雨（100）
“你这只手，拖不得！”
当听到老金做出如此判断后，即便是疼痛到几乎撕裂肌肉的地步，汪隼还是把这条手臂活动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太紧张了！”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汪隼那强撑着的态度引来金胜人的不满。
“这只手最起码是骨折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残疾的，你难道想以后都用这只残疾的左手过日子吗？”
吐了口气来缓解疼痛的汪隼看着金胜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而金胜人那边就继续说。
“这次的行动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想办法出村子，我会以最快速度把你送到医院去……”
如此说着，金胜人已经准备行动起来，但汪隼那幽幽的一声让他身形顿住。
“如果这样的话，到现在所取得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目光转回来，和汪隼那满是倔强的双眼对上，金胜人笑了下，心里原本进行着评判的东西此刻已经放下。
“前功尽弃就前功尽弃吧，如果老傅在这的话，我相信他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比起那些不能确定的事，保住你这条手臂才是最应该做的！”
面对金胜人的坚持，汪隼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口中依旧是喘着气来缓解手臂的疼痛。
“来，我们走吧！”
就在金胜人准备把汪隼扶着走的时候，原本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竟然又回来了，而且径直往这边靠近过来。
“这边还没搜完，你们几个，去那边，剩下的，跟我这边走！”
当听到有人这样喊的时候，汪隼和金胜人都心里咯噔一声，因为他们都感觉到那些人确实往这边过来了。
“能躲就躲一下吧，如果被发现，就马上跑！”
金胜人如此说着，汪隼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将自己的呼吸缓缓压下去，身形尽可能藏在阴暗处。
“这边没有啊！”
“那边呢？往里头走，去看看！”
一道脚步声走过来，越来越近，汪隼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跳动都停止了。
——看不到我们！看不到我们！
汪隼心里如此默念着，但他忘记了一件事——当人越是希望某一件事不发生的时候，那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在某种程度上就被增加了许多倍。
检查这边的人不断走近，目光在阴暗处搜索着，然后，他就对上了汪隼的双眼。
“在这！”
一阵变形的吼叫发出，在夜空中显得莫名恐怖，而汪隼和金胜人也在对方喊出声的前一刻，撒腿就跑。
“他们跑了！快追呀！”
发现汪隼他们的那人一直叫着，腿上却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后面来的人不由一脚踹他身上。
“光是鬼叫有什么用，追啊！”
“哦哦哦~”
这人这才跟上追逐的队伍。
“该死啊！再跑快点，争取甩掉他们！”
金胜人疯狂地跑着，汪隼跟在一旁，但手臂上传来的痛苦由于某些原因急剧增加，这让汪隼的身体开始有点吃不消，速度也有了减慢的趋势。
注意到这一点的金胜人不由着急起来，但还是将自己的速度调整到配合汪隼的状态。
“怎么了？你跑不动了？”
对上金胜人那关切的目光，汪隼不由露出歉意的笑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拖了金胜人后腿。
“老金，抱歉了！”
“说这些没用的干嘛！走，前面拐弯，进去之后能拐就拐，看能不能甩掉他们一下子！”
目光在前面找到了一条巷子，金胜人如此说着，然后两人快速冲进去。
巷子往里走一段距离就有了岔路，金胜人和汪隼没有选择地拐进去，往前跑，再继续拐，而后面那些人倒是追的紧，脚步声简直就是在耳边。
“这里！”
就在两人无奈不知该如何甩掉追兵的时候，一边的一家突然将侧门打开，出现在那里的人更是让汪隼和金胜人瞠目。
“阿水？”
把汪隼和金胜人引进去，阿水连忙把小门关上，从门缝看到外面的人已经停下来，因为失去了汪隼和金胜人的行踪而疑惑后，阿水冲汪隼和金胜人摆了下头，示意他们往里走。
金胜人实际上一直对这个阿水没有好感，这会儿拿不定主意的他只能看汪隼，而汪隼也在盯着阿水看，却同意了阿水的安排。
“走，我们进去。”
两人进了这一家的客厅，后面的阿水又匆匆把一扇门关死，等他转身时，汪隼和金胜人站到他面前。
“你们，不应该感谢我救了你们吗？”
看着面前这两人，阿水还笑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表现得非常轻松。
汪隼那眯起来的眼睛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在审视着阿水。
“是不是你把我的枪拿走了？”
“哈？你什么意思？”
从边上走过去的阿水听到这话时，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他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一样。
“别装蒜，只可能是你干的，我的怀疑绝对不会错！”
汪隼的右手搭上阿水的肩膀，身旁的金胜人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及时治疗，这只手肯定会废掉吧！”
“别说废话！”
终于找到了这个夺走自己枪的元凶，汪隼还能压抑住情绪就有鬼了，好在他还是没有大声吼叫出来，不然肯定会被外面那些家伙听到。
见事情已经不可能靠回避来解决，阿水突然笑了，然后手飞快在腰后一掏，原先在汪隼手上的枪正被他拿着，仿佛能将一切都给吞噬进去的黝黑枪口对着汪隼和金胜人。
“你们两个，举起手来！”
看到对方直接把枪拿出来了，金胜人不由感觉心脏一紧，这个阿水也是个非常疯狂的人。
汪隼那边就没有类似的情绪，他还在很大程度上被怨恨左右着，依旧死盯着阿水，好像等着他下一刻开枪打死自己。
“举起手！”
见两人并没有什么动作，阿水的声音严厉了许多，身体上也更加做好开枪的姿势，枪口对着汪隼的脑袋。
“别以为我不会开枪！”
阿水的手已经落到扳机上，心里叹了口气的金胜人选择低头了。
“别冲动！别开枪！我们照你说的做就是了！”
“这才像话嘛！”
阿水笑了，笑的很灿烂。
蓝冰星雨（101）
“老金，你……”
在我看向老金的时候，他冲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汪隼，这种时候就别倔了，没意义！”
看着他的眼睛，再看看阿水那对向这边的枪口，哪怕我心里真的再不情愿，这会儿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在我死盯着阿水的时候，他脸上还是那种让我真是想冲过去给他一拳头的笑容。
“这样才是合作的态度嘛！”
说着，他把枪收回腰间。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几乎是瞬间产生了趁着这个机会冲过去把他制服的想法，但从他眼中捕捉到的调笑意味让我下意识将这个想法打消。
——或许，他拔枪的速度会远比我以为的要快！
在心里，我这样告诉自己。
“既然你想跟我们合作，那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老金对阿水如此说着，在这种时候，他表现出来的自我控制能力着实比我好很多。
“你们应该是想从这里离开吧？”
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晃着，阿水如此说着。
“何以见得？”
被老金询问，阿水就指了指我受伤的那条手臂。
“他那条手臂断了，如果你们不能尽快赶到医院进行治疗，他那条手臂绝对就废掉了！”
听到他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我心情不由复杂，莫名就很不爽。
“没错，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想从这里离开，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需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我在阿水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欣赏情绪，他和我一样，都不得不佩服老金在这时候的镇定，还有那清晰的思维。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我确实有办法让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村口去，而我也没准备让你们付出什么代价，只是希望你们在带警察来这边的时候，能保护我一下，怎么样？”
听到他提出的是这种要求，我心里不由闪过疑惑，我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他只是在这里做事，并没有卷入到拐卖人口的犯罪中，我们顶多带他回去做个笔录，不可能做那些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事情。
而他提出这种要求按理说就是有理由的，也就是他认为自己的立场处在会被伤害的位置，于是想寻求保护。
我这时抢在老金面前开口。
“你为什么希望我们保护你？你有涉足他们的犯罪行动吗？”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
阿水他开始解释起来。
“我不仅不怕你们警察，更希望你们尽快来这边，解放这里，但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保护！”
——这话到底几分真假呢？
从他的神情中无法收获任何信息，我不由怀疑起面前这个太过老于世故的年轻人的真实年龄，他的真实年龄或许并不是像看起来这么年轻吧！
老金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没有急着给阿水答复。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请说。”
阿水大大方方地回答，而老金喉头滚动了一下。
“听你刚才的说法，你还准备留在这边？你留在这边到底想干什么？”
老金的问题也是相当尖锐，被触及“要害”的阿水脸色一下就变了，话音也像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风，又冷又涩。
“这个，跟你们没关系吧！”
目光凝视阿水一会儿，老金自己就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追逐。
“行，我还有一个问题。”
也没给阿水说“同不同意”的话的时间，老金已经接着开口。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你，是个犯罪分子吗？”
“怎么可能！”
阿水顿时笑了，笑容相当夸张，就像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可是个好人，我来这里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家伙在干拐卖儿童的勾当……”
阿水说话的声音说到这里就猛地断了，给我的感觉是他后面应该还有话来着，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不说了。
“这么说，你倒还是潜入进来调查情况的了？”
不知道是真的没发觉，还是故意忽略，阿水一脸坚定地说着自己的，和老金开口说这句话时的讽刺感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说也没错。”
“那好，那就请你拿出些证据来吧，不论是证明那些人的罪行，还是证明你自己说的话，都行！”
阿水顿了一下，两只眼睛看着老金，而老金也迎着他的目光，两人有点互不相让的感觉。
“你觉得这种东西可能存在吗？”
“不存在吗？”
阿水笑了。
“我并不需要保存证据，我只是在用自己的眼睛确定这一切，确定它是否如我了解的一样！”
老金的神情异常严肃。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便是你都知道了，你也没有联系警方的打算，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就和你们没有关系啦！”
又是这样的话把老金的追问堵回去，老金这会儿也多少闹明白这句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你都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了，现在是他的手臂更重要，所以我们没工夫在这里继续磨叽！关于你的要求，我只能说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会尽可能保护你，但要是你因为违法犯罪而进去，我们是不可能作为你的保护伞存在的！这一条如果你接受的话，这件事我们就答应了，如何？”
“好！”
阿水的同意来得比我想象中的更快，似乎他非常乐意见到这样的情况，这让我不由在心里打鼓，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定位，难道说他真的没有和这个团伙一起行动过，也没有通过任何直接、间接的方式为犯罪提供便利吗？
在我心里疑惑的时候，老金继续和阿水交涉。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村口？”
“现在村子里这么多人在找你们，你们想离开可不容易，我认为能送你们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你们的车，你们只要回到车上，就可以开车从村口冲出去，那些人没一个是真的不怕死的，他们是决计不可能在车子前面挡你们的路的！”
“怎么样，这个办法？”
老金转头看我，问。
“你觉得呢？”
我犹豫了下，因为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蓝冰星雨（102）
思考了一会儿，汪隼理清了自己在疑惑什么。
“你身上还有车钥匙吗？”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金胜人给问住了，他把手机和车钥匙都藏了起来，现在可没有找到。
“你把车钥匙弄丢了？”
阿水脸上是一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神情，这就让这里的气氛一下子显得尴尬了许多。
“出了点意外。”
金胜人是有进行说明的打算的，但阿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辆车，是他们平常用来运材料的三轮车，就停在村口附近一家的院子里，你们过去的话，应该能直接看到！”
说着，阿水从身上掏出来一串钥匙，递给金胜人，金胜人就立马接下来。
“这样行了吧？”
把钥匙拿给汪隼看一眼，金胜人问。
汪隼只是点点头。
他这边没意见了，后面的事情进展就能快很多。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到村口去！”
问题终于来到这里，汪隼不由跟金胜人一样，往阿水那看过去。
“这个不难……”
就在阿水要往下说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让阿水的声音不得不断下去。
伴随着敲门声进来的还有说话声。
“开门！快开门！”
“你敲什么敲？这家根本就没人住啊！”
“没人住里面的灯怎么会亮着？”
说话声断了一会儿，然后就是巨大的吼叫声与骚动。
“快过来，他们就在这！”
“快走！”
这下可是不好玩了，阿水也没时间站在这里跟汪隼、金胜人继续慢慢说，对他们打了个手势就往后面去。
“走吧。”
“嗯。”
汪隼和金胜人马上跟上，就在他们前脚起来的时候，外面就传来劈里啪啦一阵响，门已经被那些家伙破开了。
“直接走是没可能离开的，但你们可以从屋顶上走，这里的房子都非常紧密，你们完全可以在房顶上运动，只要你们小心一点，在他们发现之前运动到村口是完全有可能的！”
说着，阿水带着他们上楼，他们从二层的一个木梯子爬到了楼顶上，阿水就在底下把梯子给撤了。
“你不从这离开吗？”
见他没有跟着自己一块走的打算，金胜人疑惑了下，问他。
这时下面已经传来翻东西的乱糟糟的声音，再不走就可能走不了，阿水没有磨蹭在这里和金胜人说话。
“你们走你们的，我自有办法。”
看着阿水往另一边去了，有点像是要翻窗离开的打算，金胜人也不再管他，转头对汪隼点头。
“我们走！”
“好。”
就如阿水所说，这里的房子都是非常紧密的，房屋之间最远也只有一米半的样子，这当然不包括在街道两边的房子。
从正在被搜查的房子离开后，汪隼和金胜人快速运动，成功地避过下面搜查的队伍，向着村口方向进发。
“能看到了，车！”
金胜人往那边指的时候，不由露出喜悦的笑容，汪隼也跟着浅浅地笑了下，心里却又一股不甘的情绪在翻腾——就这样没有多少收获地离开，真是让人不太甘心呢！
两人来到距离车最近的房子上，金胜人在向四周张望确定没有人后，敏捷地踩着窗户护栏往下翻，汪隼也紧随其后。
两人顺利落地，金胜人马上掏出钥匙把这个稍微有点破旧的三轮车的车门打开。
“你先上去后面坐着吧，我们马上走！”
对金胜人的安排没有疑问，汪隼马上上去后面坐着，可就在他刚坐下来的时候，因为视角变动让他看到上方的眼睛在一个窗口捕捉到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月光无法照亮他脸的位置，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不好……不好……”
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书页被翻到下一页，汪隼的情绪直接翻了个边，极度的恐惧像是洪水一般将他吞没进去。
“唉~这车怎么回事啊？”
驾驶室里的金胜人当然不会知道汪隼这会儿是什么情况，可专注于开车的他也遇到了难以应对的棘手情况——这破车不知道为什么打不着火。
“老金！老金！”
在他准备下去检查的时候，后面的汪隼的叫喊声传入他耳中，还有汪隼用手敲击着车发出的碰撞声。
“怎么了？”
询问并没有从汪隼口中得到回答，或者说在他把车门打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人！
周围都是人！
他们正手持着棍棒，往这边包围过来。
汪隼也已经从车上下来，正和金胜人一块，背靠着三轮车戒备着面前这些人。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可能我们被阿水耍了！”
金胜人立马转过去看汪隼，而汪隼摇了摇头。
“你看看这车的轮胎吧？”
闻言的金胜人马上往三轮车的轮胎那瞥一眼，他能看到的两个轮胎都是瘪的，已经被人扎爆了。
“看来，打不着火也不是意外了！”
苦笑一声，金胜人的目光回到往这边包围的人身上。
靠到近处，这些人没有轻举妄动，人头在一阵耸动后，让出一条路来，左大龙陪着一个男人往这边走过来。
“是忍哥！”
看到这人，金胜人说话的声音都冷了几分，这人赫然是他和傅机先前跟踪的那个人。
“是他吗……”
汪隼并不是在询问金胜人，而是对自己重复了一遍，脑海中将关于忍哥的情报整理出来，他的目光不由转去看忍哥的手臂位置，随即发现了那个苍鹰纹身。
“果然是他吗！”
“忍哥，就是他们两个人！”
在这个忍哥面前，左大龙的态度就显得格外温顺，几乎就像是要跪在地上用舌头给他舔鞋子。
“噢~”
忍哥那满是兴趣，但又不时会透露出暴虐感的双眼在汪隼和金胜人身上打量，被忍哥看着时，某些要素被剥离的感觉让汪隼不由直皱眉。
“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
被询问的汪隼和金胜人对视一眼，由金胜人开口。
“说什么？”
忍哥冷笑。
“解释，解释自己的身份也好，解释自己的来意也好，说说话嘛！”
“我们解释了，你会信吗？”
“当然！”
冷笑在忍哥脸上急剧转变为戏谑。
“不会！”
蓝冰星雨（104）
和与金胜人相搏时不同，左忍并没有急着出手，是一副在等汪隼行动的样子，这就让一旁休息的金胜人不明白了。
在他刚才和左忍的交手中，他能感觉到左忍是个非常主动的人，“将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应该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才对，为什么现在却选择停滞呢？
“小心了！”
刚才左忍对金胜人出言提醒了，汪隼这会儿也如法炮制，只是这样做的意义并不是太大就是了！
汪隼冲刺的速度并不慢，但和刚才的左忍比起来就差了太多，看到汪隼冲过来，左忍却没有行动，一副接架的样子。
丝毫不敢松懈，冲到左忍面前，汪隼一记重拳打出，直取左忍的侧脸，但左忍早已洞悉汪隼的行动轨迹，在汪隼出拳时，他身体就朝一侧一闪，躲过去。
一拳没中，身体往一侧拉过来，汪隼咬着牙借势将身体旋转起来，脚往左忍腰上扫过去，而左忍只是手臂在身前一挡，愣是将汪隼这条腿都挡回去。
“我说了，你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就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般，左忍猛地发力，在汪隼眼中，左忍几乎是一闪就到了自己面前，完全应对不及，然后左忍如同重炮轰出的拳头打在汪隼的小腹上，一击就将他打倒在地。
在左忍挂着那残杀的微笑后退时，汪隼只感觉自己的肚子简直就要爆炸了，肠子都在因为这一拳的力量而痉挛着，冷汗也跟着流淌下来。
“该死！”
看着面色惨白的汪隼还对自己咬牙切齿，左忍眼中的凶光一时大盛。
“还没完呢。”
上前，将勉强直起身子的汪隼抵挡的双臂撞开，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到汪隼脸上，巨力冲击的瞬间，汪隼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黑色。
“再来！”
将身体摇晃的汪隼衣领扯住，拉到自己面前，左忍猛然转身，一个过肩摔就将汪隼狠狠地摔在地上，强烈的撞击导致他的意识都快消失了。
“滚开！”
看到汪隼被暴揍，金胜人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在他冲上去之后，左忍反身就是一肘顶在他的腰上，剧烈的冲击似乎引动了之前的伤势，跪倒下去的金胜人感觉自己几乎失去了对下半身的控制。
“你好好看着！”
停手的左忍对金胜人如此说着，然后返回去汪隼那边，一脚狠狠地踩在汪隼的胸口上，让他的意识被拉扯回现实。
“说，你们是不是警察！还有，你们来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滚！”
对左忍龇牙，汪隼的右手抓到他的腿上，指甲狠狠地抓进去，这让左忍那张脸瞬间阴沉下去。
“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了！”
冷笑着，左忍猛地把脚抬起来，对着汪隼的胸膛一阵猛踩，强烈的冲击和胸骨几乎断裂的痛楚让汪隼险些直接背过气。
“嗯，你来说！”
见汪隼说不了，左忍的目光转向金胜人那边，脚继续在汪隼的胸膛上践踏着。
“你该死！”
怒火直接冲上脑门，从地上挣扎起来的金胜人朝左忍扑过去，而早已注意到金胜人行动的左忍也跟着动起来，身体往一边拉开，一脚甩到金胜人脸上，将他踢得往一边侧翻。
看着倒在地上不怎么动的两个人，左忍还不解气，走到汪隼那边，把他那条受伤的手臂拉起来。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说的话，他这条手臂就没了！”
“你……”
身体趴在地上，脸上肿了一大片的金胜人盯着左忍的眼中怒火中烧，真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三！”
才不会管金胜人情绪如何，他想要的只是答案，于是就开始倒数起来。
眼看着对方就要废掉汪隼一只手，金胜人心里空前地犹豫了，目光从那条手臂移到汪隼脸上，他发现汪隼这会儿正在盯着自己看。
“二！”
时间又去了一秒，左忍已经摆出膝盖往这条手臂上猛地压下去的动作。
“不要！不要！”
和金胜人对视的汪隼只是余光扫了一眼拉着自己那条手臂的左忍，然后对金胜人摇了摇头，苍白地笑了下。
看到金胜人脸上的挣扎，左忍心里畅快地笑了，欣赏其他人在做出难以判断的选择时脸上无比精彩的挣扎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可当视线来到汪隼脸上时，他只看到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平静，那种似乎在说他当前的行为无比愚蠢，而且没意义的平静让左忍感觉被轻视了，心里的无名火也窜起来。
“一！”
“不要！”
耗尽了耐心的左忍动手了，手脚并用，将汪隼受伤的左臂折下去！
咔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那好像是在所有人心里响起的骨裂声，围观的这些人都不由缩了下脖子，心里对左忍的恐惧与敬畏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这人太狠了！
“你该死！你去死吧！”
亲眼看着汪隼的手臂被折断，哀嚎声在这片夜色中回响，金胜人几乎咬碎牙齿，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双目猩红，再度朝左忍冲过去。
冷笑一声，扔下汪隼那条手臂的左忍一下便擒住金胜人打过来的拳头，一拳往他脸上砸下去，被打到鼻梁的金胜人脸上一时间鲜血纵横。
这还没完，左忍的腿往往一边抹开，另一只手迅速地攀上金胜人的身体，然后低喝一声将金胜人拉起来，将他往地面上砸过去。
砰的一声，金胜人的身体与地面全面碰撞，风劲将地上的灰尘往四周荡开，他再也起不来了。
汪隼的哀嚎声已经没了，因为他不知道何时痛得已经晕厥过去，金胜人则是仰着躺在地上，身体不时轻微抽搐一下，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嘴还真是硬呢！这都不肯说！”
目光在汪隼和金胜人身上扫过，左忍看到一边的左大龙，冲他招了招手。
“忍哥，有什么吩咐？”
“把这两个人处理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这话让左大龙心里也是不由一凛。
“忍哥，可他们的身份不是还没……”
“无所谓了，死人是不会不满的！”
“我懂了，忍哥！”
蓝冰星雨（105）
昏迷并不能阻断痛楚的传达，当意识被囚禁在黑暗中时，我还是感受到了撕裂的痛楚，这无疑不在催促着我回想起来，会想起被左忍攻击，被折断左手的经过！
“唔~啊啊啊~”
我没有如此希望，但在各种意义上都表达着软弱的哀嚎声还是从我嘴里漏出来。
疼，真的很疼，死去活来的疼。
“你，还好吧？”
耳边突然传来那虚弱而又熟悉的声音让我精神一振，眼睛赶紧往声音传来的那边看过去，黑暗中，我只能看见一个几乎不存在的轮廓，正坐在我边上。
“我们……还没死吗？”
当我那嘶哑的嗓音问出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很想笑，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可能是为当前的状态感到悲哀，疼痛都未引出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我眼眶中流淌出来，好在这里很黑，老金他应该看不见才对。
“呵呵~”
老金笑了一声，声音中隐藏着的情绪也是相当复杂。
“是啊，我们应该庆幸还活着！”
我当时昏迷的时候，老金还是清醒的，他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更多才对，所以我问他。
“我昏迷之后，发生什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昏迷之后，我也被打倒了，左忍是准备把我们杀掉的，但他派去做这件事的左大龙没有按照左忍的吩咐做，他把我们关在这里，不知道想干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在老金说明情况的时候，我抬起疼得不行的右手碰了碰除了痛就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左手，让我有些意外，我的左手被人做了简易的处理，只是这种程度的处理对于这只手严峻的情况来说，并没有太多作用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以为左大龙留着我们有其他理由，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都没有来这里看过我们一眼！”
老金那满是疑惑的声音让我心中的疑惑也加重了，这个左大龙到底在干嘛？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问题终于是来到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上，我不由苦笑，我们现在可是两个货真价实的残废，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有机会逃跑的话，你就跑吧，不用管我！”
我做出在我当前还有理智下最理智的判断，不然一旦让我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理智，我说不定就会求着老金救我，他当然不会舍弃我，只是带着我这个残废，他是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
“你在胡说什么？”
老金很生气，这样的愤怒也在我意料之中。
“老金，你理性地看看当前的情况，我的手已经废了，身体也不行，我跟着你走只会拖你后腿的，只有你成功跑出去，我们面对的情况才有可能改变，不是吗？”
我的话是站在理性思考的角度说出的，老金当然不可能推翻我的说法，用这种正论强迫其他人接受我的观点是我还算是擅长的事情，但老金他并没有接受。
“让我丢下你一个人走？等我真的有逃走的可能性时再说这话吧！我身上的伤也未必比你好多少！”
我也是只能笑笑了。
“对了，我们被关进来多久了？”
“不太清楚，可能两三个小时，也可能五六个小时，甚至更长！”
被关在这样的黑暗空间里，老金无法准备把握时间的流逝，无可厚非。
“既然他要留着我们，或许是对我们有些想法，我们干脆等着吧！”
到这种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哪怕心里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般抵触，我们所能做出的选择也只有静待情况变化。
“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我在心里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过去了有两个多小时，终于出现了有人来的动静。
黑暗空间的尽头，金属的摩擦声中，一扇门缓缓开启，涌进来的光亮刺眼地让我只能马上把眼睛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睁开，就看到左大龙已经站在我们面前。
“两位，还好吧？”
他开口问话时的神情并不像他之前的样子，这让我心里不太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正在做着哪方面的打算。
“你现在又想干什么？”
“关于一点点事情，我想跟你们聊聊，可以吗？”
老金对他询问后，他就有点漫不经心味道地开口了。
听到这话，老金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询问我的看法，我就点下头，听这家伙说说也无妨。
“你说吧，聊什么？”
“你们，知道阿水到哪去了吗？”
——来问他的？
听到这家伙开口是问这种问题，我的心情不由一下子微妙起来，似乎我还有点轻视了左大龙和阿水的关系。
“你为什么会想到来问我们？”
“我是来问他的！”
左大龙说的人当然是我。
他这会儿就盯着我看。
“最后和阿水有接触的人是你，你对于阿水去了哪，有想法吗？”
“这就是你没杀掉我们的理由吗？”
问出这个的时候，我盯着他，看他的眼睛，想从他眼睛里读出真意，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地回答了。
“算是吧！”
——没有否认啊！
我心里真的没有理由地很想笑。
“那可能我要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留意阿水太多，也不知道他有可能去哪！”
其实，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想从我口中打听出阿水的下落，他就能违背左忍的命令，不杀了我们，这可能吗？
我觉得不可能！
“是吗？”
他苦笑了一声，眼神中的情绪非常复杂。
“或许，我就不应该拿这件事来问你们！”
“你也许是对的！”
这会儿，我在他眼中读出一种情绪，似乎是对我们的兴趣已经消耗殆尽。
“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杀过人！”
他把这个说给我们听是什么意思？
只是说给我们听一听？
还是说想吓唬我们？
“我想，我跟你是一样的。”
张嘴的时候，似乎有热流涌向我的胸口，让我瞬间有了将字音连带着血气一块喷出来的冲动。
“不！不一样了！至少这一刻为止。”
“你要杀了我们吗？”
老金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换来左大龙的点头。
“忍哥交代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照办！他要你们死，我就不可能放着让你们活！”
“你打算怎么让我们死？”
“我不想动手杀人，所以，你们就待在这里，等着饿死吧！”
蓝冰星雨（106）
留下让汪隼和金胜人去死的发言，左大龙从这里离开，那扇门关上，又是黑暗统治这里。
“他这回是真的要我们死了！”
听着金胜人这明显有味道的话，汪隼也是比较无奈的，似乎事情的发展和他意料之中的情况不一样，这其中的矛盾又应该怎么解释呢？
“你说，那个阿水能去哪啊？”
“谁知道呢！”
“说的也对。”
发现自己问了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汪隼脸上不由露出自嘲的笑容。
两人沉默着，金胜人没有坐在这边不动，他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往门那边摸过去，感觉到他这动作的汪隼下意识往那方向看一眼，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有可能出去吗？”
金胜人的手在门上摸索着，金属带来的冰冷感从掌心渗入到他的心里，让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打不开的。”
这样的回答无异于一盆冷水，迎着汪隼的脑门浇下去，让他颇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死定了吗？”
悠悠的话音在黑暗中回旋着，变得空泛、变得虚无。
死亡是个何其遥远的词汇！
汪隼从来没有考虑过，而到现在，身陷绝境，他要考虑这个问题时，却又不知道该何处开始思考。
留下遗嘱？
为自己选择一个好地方安葬？
似乎这种问题在现在这种时候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就，安静地躺着别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如何？
慢了不止两三拍，金胜人回答汪隼那个无意义的问题。
“也许是死定了吧！”
转头往回到自己边上坐下来的金胜人那看，汪隼轻轻地笑着。
“真没想到我最后会是和一个男人死在一块！”
听到这样的话，金胜人也笑了。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只可惜，最后没办法再见我女儿一面！”
说到这里，金胜人突然停顿了一下，这怪异的做法让汪隼心中飞出不一样的感觉。
“你……”
他还没开口问，金胜人那边话已经说出来。
“你结婚了吗？”
“唉~”
这个问题来得让汪隼措手不及。
金胜人还挺认真的，又问了一遍，汪隼无奈，只能回答。
“没有。”
“那有女朋友吗？”
“也……没有。”
金胜人笑了，没有嘲笑汪隼的意思。
“我回头把我女儿介绍给你认识吧！你们年轻人之间肯定更有话题，她只比你小了三岁！”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直白以至于汪隼也是无法，心里既对金胜人有感激，也有无奈。
“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
金胜人愣住了。
“怎么？看不上？我家女儿可也是很漂亮的！”
这种宛若推销的说辞让汪隼心里直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我就不去耽误她啦！”
“哪的话呀？我可感觉你很不错！”
见金胜人不准备停下这个话题，汪隼赶紧打断他。
“老金，还是等我们能活着出去再说这种话吧！要是我们真的能活着离开，要我去见见你女儿也不是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出去之后不认账！”
汪隼低笑出声。
“是我说的，是我说的，保证不抵赖！”
这样说，金胜人也跟着笑了，两人的笑声在空中混合到一起，构成由他们仅剩的一点点希望谱写的“乐章”。
他们还能笑出来，也就是在现在了！
之后，将会是无边黑暗中的煎熬地狱！
另一边，带着线索离开立海市的乔毅到了尚昌市，他一面协调尚昌市的警力进行调查，一面向尚昌市市公安局确认汪隼的行踪。
“他们去了左鸣村，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得到这样的回复，乔毅心中不妙的感觉猛增。
“能让人去左鸣村寻找吗？”
“这个现在还不行！左鸣村涉及到了这边的案子，没有上面的许可，我们不能贸然去那边调查！”
——该死！
无法放心汪隼，乔毅只能去找韩局说明情况，而在这之前，他得到阿水更加明确的行踪，他去了激流镇那边。
“为什么这两起案子会搅到一块去了！”
乔毅这会儿已经笃定阿水肯定是去了左鸣村。
“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这件事有点麻烦！”
看着韩局那一脸纠结的样子，乔毅心里烦躁起来，他感觉汪隼和金胜人这会儿肯定遇到危险了。
“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你们就不担心他们可能发生意外吗？”
“当然不是不担心，只是左鸣村那边的情况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没有他们带回来的情报，我们不能打草惊蛇！你不知道，胜人他出发之前，还特地来这边申请了一把枪，有那东西在，他们的安全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韩局没想到，他这话不仅没有安慰到乔毅，还让他更加紧张了。
想想也很容易理解，左鸣村的情况已经复杂到金胜人去那边还要特地申请了一把枪带着，现在汪隼和金胜人都联系不上，他们面对的情况有多么危险还需要多说吗？
“韩局，你真的不准备派人去左鸣村调查吗？”
被乔毅那双眼睛盯着，韩局也是心里一凛，但挣扎之后，还是摇头。
“我们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甚至是连老傅都牺牲掉了，没有理由在这里前功尽弃！”
“我懂了！”
韩局这边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让他行动是不可能的，他无法在这时候做出破坏部署的行动，乔毅当然不需要再跟他浪费口水。
和乔毅本身也谈不到一块去，韩局自然不会说出挽留乔毅的话，他心里甚至在一瞬间蹦出要找人看住乔毅，不让他乱来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在权衡利弊之后觉得影响不好而打消。
从韩局那边出来，乔毅心里纠结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但对于汪隼的担心压倒了韩局给的嘱咐。
——如果要牺牲汪隼和金胜人两条命来达成当前的一切，那这一切还是干脆不要达成更好。
——不能为了避免悲剧而制造悲剧，这是底线！
“抱歉了！”
嘴上象征性地为自己即将打乱韩局计划的行为道一声歉，乔毅掏出手机准备打给苏法医，让她帮忙想想能直接帮助到汪隼的办法。
就在他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手机非常巧合地响了，来电显示上是一个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名字。
蓝冰星雨（107）
“难受……好难受……”
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原本我应该和老金待在那个黑暗的监牢里，但当我某一刻取回意识的时候，我却迷失了自己的所在。
“这是怎么回事？”
全身像是在被火烧，不断传来的滚烫感让我对周围的感知能力降到了一个我感觉很恐怖的地步。
“老金？老金！”
我尝试着呼喊老金，但声音却止步于我的喉咙，回响于我的脑海。
我开不了口。
“热！真的很热！”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几乎让人疯掉，我很想、很希望能在这一下失去意识，就能什么都感觉不到，但现实是对外界的感知并非我所能掌控，我就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忍受着。
“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灼热感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在全身游走的热流开始“固化”，变得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针，在我全身到处穿刺着，都快把人逼疯。
最痛苦的还是那条左臂，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刀在我手臂上割肉，一刀一刀地割，还把割下来的肉放在我眼前，让我看清楚。
“啊！”
痛苦在蔓延，让我的精神在这种情况中变得愈发清醒，这让我不由痛恨起自己这时候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些凉意在我身上某一处出现，然后就像是水面上的涟漪，一下子扩散到我全身，让灼热感快速降下一度。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似乎并没有睁开眼……
“汪隼？汪隼！”
金胜人那熟悉的嗓音在我耳边出现，我不由愣了一下，这才逐渐明白了状况——先前的一切好像都是我在做梦。
“老金……怎么了……”
开口时，脑部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冲击钻在我脑袋上开个洞，我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发烧了！而且，你的手臂变得很糟糕！”
老金的回答倒是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感觉自己全身无力，还有身上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发烧？
因为伤口感染、恶化了！
——我要死了吗？
不由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
死对一个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现在我就要死了，所以，我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脸孔，有傅机，有乔毅，有孙老师，有苏法医，有林琳，很多我熟悉的人，甚至还有那个有点麻烦的学妹，苏卿颜。
耳边传来的动静将我的意识从幻想中拖出来，那些虚幻的画面就跟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在我眼前破碎，一切重回黑暗。
“汪隼，你清醒点，千万不能一下睡过去啊！”
听到他这样在我耳边说，我不由想笑，可在笑容之前的是滚落下来的泪水，似乎我是不愿意死去的，我恐惧着死亡。
“可能，睡过去，我会舒服一点吧！”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睡过去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感觉到他握住了我的右手，但我却没有从他的手上感觉到温度，冰冷冰冷的。
“你……你很冷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
“说的也是……”
我手的温度似乎没有比他的手好到哪里去，可能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哪怕他已经在我耳边说了很多遍，让我千万不能把眼睛闭上，但我实在是感觉眼皮很沉，沉到我睁着它都很累，我就悄悄地把眼睛闭上。
——我不会睡着的！我不会睡着的！我只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人都是这样骗自己的，我也不例外。
“汪隼！”
“汪隼！”
似乎只是一瞬间，某人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响，把我吓了一跳，原本还昏沉的意识倒是一下清醒了不少。
我仔细听着那声音，原先很模糊，但清晰之后，原来是金胜人的声音。
“老金？”
“不是跟你说了，千万不能睡吗！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被训斥了，我都无力为自己辩解。
“老金……你听我说……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你靠近一点，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记住！”
“不要像交代遗言一样跟我说话啊！”
我真的很累，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这样实在是无奈。
“抱歉。”
“算了，你说吧，是什么事情？”
他不愿意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这也正合我意。
“之前……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事？”
“阿水在拿走枪之前，跟我说左忍是一个连环杀手……说他在立海市和尚昌市都犯下重案……就是那起用榔头打爆死者头部的凶杀案……”
当我把这一情况说出来，我几乎能想象到金胜人脸上的惊讶表情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贾跃是左忍杀的？可能吗？这种事你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
他会这样质疑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这件事没有证据……不希望干扰你的视线……所以就没一早说出来……况且……我觉得阿水在说谎……左忍不应该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
说了太多的话，身体原本就处在缺水状态，我感觉喉咙很干，说话时就像有针在里面扎，我想吞点口水润润嗓子，但我的嘴里已经干得不像话，分泌的少许唾液到了喉咙时就不怎么感觉得到，当然是没有多少缓解作用。
“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吗？”
老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我说的情况拉走了，这一情况是我乐意看见的。
“没有证据……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我也不怕在你面前吹牛……我的直觉很准的……”
他这时候一定感觉很尴尬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小心左忍！”
“为什么又突然这样说？”
“你知道左忍为什么那么厉害吗？”
“为什么？”
“他身上可能穿着类似于外骨骼的机械装置。”
“嗯？”
“我丢失了不少记忆……在我先前接触的案子里……我应该接触过那种东西……准确的说……是我被穿着那东西的人给打了……那人的速度和力量和左忍如出一辙……”
“还有这种事？”
蓝冰星雨（108）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金胜人在脑海中无法马上匹配出概念图，汪隼就只能在这个问题上给他多解释一下。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种力量增强的设备……可以像衣服一样穿在身上……支点建立在人的关节部位……可以为动作提供力量支持……”
终于在脑海中大概构想出汪隼说的是什么，金胜人不由诧异了。
“这种东西真的可能存在吗？该不会是你搞错了吧？”
“我也希望是我搞错了……但他跟我们交手时的速度和力量……你觉得正常吗？”
汪隼如此说着，脑子里则是在费力地清理着自己的记忆，他说这话的依据在于在老师的帮助下，找回的那一部分记忆，他接触过那个装置，在被打的时候……
“虽然确实是快了一点，力量强了一点，但也没有说达到那种完全无法接受的地步吧！”
“虽说并没有超越人体极限，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达到，不是吗？”
“这样说倒也没错。”
逐渐接受了汪隼的说法，但金胜人还是因为心里无法解开的疑惑而停顿下来。
“只是，他们不就只是个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为什么会有这样超前的科技呢？辅助人体运动的便携式类外骨骼装置，如果这东西能投产给军队使用，那能产生的作用就会很可怕啦！给他们用，真是糟蹋了！”
金胜人一下子就想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汪隼也是心里无奈地笑着，对于这件事，他自己都是疑惑颇多，当然没可能为金胜人解惑。
“这个……我不清楚……”
说了太多话，汪隼只感觉自己那简直能用手数出来的力气要消耗干净了，说话的声音就自然而然地落下去。
“我感觉……这个犯罪团伙身后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对于他们……一定要小心……”
汪隼那疲惫感简直要溢出的声音也是让金胜人了解他当前的状态，于是金胜人立即将自己还想问更多的心情压下去，对汪隼说。
“好了，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你不要再说了，休息一下，但千万不要闭上眼睛！”
这样的话让汪隼很佛。
又让我休息，又不许我睡觉，这到底是闹哪样？
“我尽量……不睡过去。”
从汪隼口中听到这几乎没有说服力的保证，金胜人这边也没有监督汪隼的手段，就只能相信他说的话。
“嗯，休息一下吧，回复点体力。”
“好……”
把汪隼这边安抚下去，金胜人心里开始整合汪隼刚才说的线索，关于那个机械的事情，他心里还是疑惑的，但现在也就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不过，让他更在意的还是汪隼最开始说的，阿水告诉说左忍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真凶，这其间的关系真的非常有趣，这样的话为什么会从阿水口中说出来，难不成他会出现在这里和那个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在金胜人脑海中挥之不去，他隐隐感觉自己猜对了一些事情——这个阿水才是和那宗连环杀人案有着莫大联系的人。
至于，左忍嘛~
突然间，金胜人心中有了一个很恐怖的假设：
如果阿水真的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那他跑到这里，夺走了汪隼的枪，还把杀人的罪名推到左忍的头上，难不成这次犯案选定的目标就是左忍？
越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他就越感觉这一切是很有可能的，于是，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在金胜人轻轻地从汪隼边上起来时，汪隼非常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动作，问了句。
“老金，你要去哪？”
“我去把他们人叫过来。我有了一个想法。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的！”
“嗯？”
这话听得汪隼有点懵，他这会儿心里其实说服了自己接受死亡这件事，却不曾想又在这种当口上听到金胜人说出这种话来。
“你……准备怎么做……”
“你看着就好了！”
笑着，话音中透露出自信的意味，金胜人移动自己的身体，去了门那边，然后手在门上使劲敲着，希望得到外面的回应。
敲了好一会儿，敲得金胜人自己都气喘吁吁，外面还是没有动静，这让金胜人不由心头浮上凉意，他错估了一件事——如果左大龙已经打定主意将他们关死在这里，他完全可以锁上门就离开，把出口封死，连个看守的人都不需要留下。
“不会……运气不会这么背的！”
自己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千万不要这种关头上泄气，毕竟汪隼的命和他自己的命都压在他的肩上。
继续敲门，敲了很长时间，敲得他的手在门上撞得几乎麻木，敲得他都快没力气坐着，外面终于是有了人声。
“别敲了，想死吗是？”
听到外面有人的声音，金胜人心里不由狂喜，也不知道从身体的什么地方调出来最后一点力气，他冲外面的人喊起来。
“去给我把左大龙找过来，他不是想知道阿水的下落嘛，让他来，要是我们两个死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在知道关于阿水的事情！”
这样一嗓子喊完，金胜人的力气耗竭了，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而外面没人回应，也没有声音，不晓得是什么情况。
“会来吧！应该会来吧！”
在心里如此祈祷着，金胜人就这样靠在门上，意识逐渐游离。
“老金……老金！”
就在他要昏睡过去时，从汪隼那边来的声音让他身体一个激灵，随后快速将注意力投向汪隼那边。
“怎么了？”
“你真的……知道关于阿水的线索吗？”
被汪隼问到这个，一想到这件事还是汪隼告诉自己的，金胜人不由笑了下。
“也许知道吧！”
汪隼并不理解。
“什么意思？”
“我是猜的，这猜测有多少准确性，我现在也不太好判断，但这条消息足以把左大龙吸引过来，只要他没有在其他地方得到阿水的线索！”
多少有点明白情况了，汪隼苦笑。
“这是赌一把吗？”
“是啊！但值得我们赌，值得我们对它予以希望，不是吗？”
“也许吧……”
蓝冰星雨（109）
对于老金这个疯狂的想法，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了，或许疯狂二字的本身就已经是非常贴切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这没有处理好的话，我们可能连最后的稍微体面一点的死法都没有了。
不过，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最后死的难看不难看本身也没有太大的价值，我也就懒得在意。
原以为对方是不会理会我们的，但过一阵子，门那边传来动静，在钥匙插进去转动锁芯之后，门被打开了，光线也跟着进来，将这里照亮。
“你说你知道阿水的下落？”
左大龙对于这件事的上心程度足以让人惊愕，走进来的他真是连一秒钟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开口就问了，这让我不由为老金捏把汗，只能希望他别搞砸了吧！
“嗯！我知道。”
“告诉我阿水在哪，我可以不杀你，只是你不能离开这里，怎么样？”
左大龙也不是什么蠢人，直接就跟老金讲起条件，而掌握线索的老金这会儿就居于主导地位，一点都不着急。
“我们两个都要活下去。”
“这不可能！”
左大龙几乎是一口回绝了。
在他心里，左忍的命令的分量还是非常重的，不然的话，他也不太可能在谈条件的时候还给出这种去一存一的说法。
我有些疑惑老金接下来会怎么回答。
“可能，完全可能！”
听到这话，我看着他，左大龙那边也在盯着他，左大龙这时候可能和我一样，不明白他这话的意图。
“因为，阿水会死！”
“你！”
这话就直接戳到左大龙的命门上了，他既然那么担心阿水，那听到阿水有可能要死这种消息，他还能平静就真的有鬼了。
不过，左大龙也没有被老金像牛一样牵着鼻子走。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面对他的质疑，老金给予的回复就是冷笑，而这种讽刺的神情就像是一记重拳，直接打散了左大龙那一时间的自信与自满。
犹豫了，左大龙异常犹豫，脸色因为纠结而发生着各种变化，而我就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这副苦恼又痛苦的样子。
“你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犹豫……”
让天平彻底倾斜的一句话终于是从老金口中吐出，咬着牙的左大龙也同时选择了退让。
“好吧……你赢了！你们两个，都可以活着！好了，马上告诉我关于阿水的事情，如果被我发现你只是在说谎浪费我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最后死得很惨！”
这种威胁落在我们头上让我和老金都不由发笑，因为这东西的存在就和小孩子说“明天不和你一起玩”一样幼稚。
“我不可能这么快就告诉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阿水他现在还不会轻举妄动！”
如此说着，老金的目光转到我这边来，看着我那条骨折的左手。
“你先要找人来医治他，如果他死了，你就看着阿水也跟着死吧！”
“你……”
气急败坏的左大龙直跺脚，已经让步到这里的他再退让一点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他只能点头。
“好，你们给我等着！”
这次，他没有把门关上，而是叫人进来看着我们，自己出去可能是找医生去了。
在和金胜人的“博弈”中取胜，老金转头对我笑了。
“不会有问题的！”
我没有回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有半个小时，左大龙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医生模样的女人，在左大龙的指示下，她马上过来给我检查伤势。
“可能会很疼，你稍微忍着点！”
听到这声音，我不由愣了下，目光下意识地往那张正侧着面对我的脸上看过去。
“咦……嘶——”
当她移动我的左臂时，那强烈的痛楚让我感觉好像被人将一块皮血淋淋地掀起来。
多半是注意到我表情中的痛苦，她的动作变得轻柔不少，在简单地检查之后，她将我的手臂轻轻放下。
“这位病人的伤势非常严重，需要马上送到医院去进行手术，不然他这只手绝对保不住，而且还会有生命危险！”
女医生一脸严肃地对左大龙说，而左大龙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给他做简易处理，能保住命就行，这只手还有没有用无关紧要！”
“你……”
女医生还想反驳左大龙来着，我只能出言阻止她。
“医生……就听他的……帮我做些处理就好。”
“可你的手……”
“这不重要！”
女医生被我说服了，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固执己见。
左大龙那边又说。
“边上那个人等下也给他处理一下，处理完你就可以走了。记住，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女医生用沉默回应了左大龙的话。
左大龙先出去了，女医生在给我和老金处理完以后，也出去了，然后左大龙进来。
“现在，你能告诉我关于阿水的事情了吧！”
到这一步，老金也没有了再后退的可能性。
“在我说了以后，你也不能做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可以保证吗？”
左大龙这会儿已经有点烦了，和我们周旋对于他来说可能就是非常令人烦躁的事情。
“放心，我左大龙还没有在这种事上出尔反尔的习惯，再说，你们死不死，跟我没有多少直接关系！”
或许不应该相信敌人的话，但这时候我和老金也没有其他选择。
“好，希望你言而有信！”
左大龙点头。
吸一口气，老金开始说明情况。
“你知道阿水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左大龙眼中闪过疑惑。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金看着左大龙。
“就是字面意思！阿水他在这里多久了？”
“他来这里也有了一段时间。”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他来这里干嘛？”
左大龙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老金。
“他说是因为跟家里人有矛盾，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你就没有怀疑过吗？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他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就是冲着左忍来的，你信吗？”
“这怎么可能！”
左大龙无法接受这种说法，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要杀忍哥？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或许徒手确实没办法做到，可他要是搞到了些具有极强杀伤力的武器呢？”
老金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因为这么多已经够了。
蓝冰星雨（110）
当夜色重新统治这片天空时，躲藏在柴堆里的阿水动了动，将压在身上的干柴抖开，他从柴堆里爬了出来。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在目睹汪隼和金胜人被左忍他们抓到之后，他就一直躲在这里，几乎一天一夜，终于等到再次天黑。
这时候是凌晨三点。
目光向四周看，今夜的月十分的昏暗，周围都是黑布隆冬的，没有人声，只能听见悉疏的虫鸣。
“这种天气，不是很好吗……”
躲避着有灯光的地方，阿水净捡小路走，当穿行到无法绕过的大路时，从巷子往外探出头的他被外面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不知道。这好像不是忍哥的命令！”
阿水来的不巧，并没有从对话开始的时候往下听。
“不是忍哥的命令？是左大龙吩咐的？”
“估摸着是吧！”
“这个左大龙又在发什么神经，之前抓那两个人抓半天抓不到也就算了，现在还让我们巡逻到天亮，疯了吧他！”
“哎，谁说不是呢！有忍哥在，能出什么乱子！而且，那两个外人不是已经被杀了吗？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呵呵，这可难说了！你不知道，我听其他人说，好像左大龙没按照忍哥的要求把那两个人干掉！”
“哈~”
“喂，你小声点啊，这种事也只是道听途说，没什么证据的，要是传到忍哥耳朵里，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传谣的。不过，会有这种消息肯定是有苗头的，不可能空穴来风！”
“真的假的？左大龙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敢在忍哥面前阳奉阴违，要是这件事真的传到忍哥耳朵里，天知道他会死得多难看！”
“不好说，他可是忍哥的弟弟，真要是捅了篓子，谁知道忍哥会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得到一些提示，阿水不由皱起眉头，事情的发展有点在他意料之外。
他本想从汪隼手中夺过枪，然后借忍哥之手把知道枪存在的汪隼和金胜人都干掉，但现在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汪隼和金胜人很可能没死，而且他们还对左大龙说了些什么，左大龙才会让人晚上巡逻。
“该死！”
心里暗骂一声，他的手落到正别在腰间的枪上，这东西可是他当前的依仗，有了这玩意儿，他才有可能亲手处决忍哥。
“我腿都站酸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吧！”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人来的。你信不信，这时候其他人肯定也在休息，大家出来都是为了给忍哥面子，不然谁会理左大龙那家伙！”
“嘶~嗯，好吧！”
听着说去休息的两人的脚步声走远了，阿水不由露出笑容，这可真是太体贴了。
等两人的脚步走远到消失，他又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出头，确定没有人之后，他快速从路上穿过去，走进对面的巷子里。
对左鸣村的地形几乎了如指掌，阿水快速地在这里穿行着，避开一拨又一拨值夜的人，他很快接近了在左鸣村靠西的一栋房子。
这栋房子很普通，小三层，外层根本没有任何粉饰，红砖裸露在外面，因为在里面休息的人的习惯，大门口的灯没有关掉，冰冷的灯光照向四周。
“到了！”
看着这栋房子，阿水脸上不由露出冰冷的笑容，他已经无数次地想象并且模拟自己进入这栋房子的情形，而现在，终于到了实践的时候。
脚步极轻地往前走，走在周围建筑物的阴影中，他从侧面靠近这栋房子，目标放在厕所的小窗户上。
由于事先进行了破坏，这个小窗户上的防盗窗只是象征性地放在窗户上，他伸手上去一提，防盗窗就被整个拿下来，轻轻放到一边后，他快速攀上去，从小窗户潜入厕所里。
厕所的门半掩着，有前面的光亮从窗户照进来，留下与黑暗相间的亮色印记，阿水他缓缓走到门口，眼睛往外面瞄了一眼。
没有发现异常，他就提一口气，收腹，然后侧着身子从半开的空间里进去，来到通向二楼的楼梯边上。
左忍的卧室就在二楼！
很清楚这一点，阿水从腰后抽出枪，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口对着前上方，脚踏在楼梯上，往楼上走。
达到二楼，一条白色光带引起他的注意，原来左忍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又光亮从窗外照进来，从门缝里拉出一条光带，落在地上。
紧了紧端着枪的手，阿水咽了口唾沫，继续向门那边缓缓靠近。
从门缝里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无法判断左忍是否躺在床上就没办法直接射击，阿水只能把枪端好，身体轻轻地往门上靠。
就在门被推开到一半的刹那，一股巨力从门背后突然传来，将阿水撞得身体往外一倒，手中的枪也走火，砰的一声将一发子弹狠狠地射进门里。
看着已经关上的门，阿水不由愣了一下，他随即意识到，这一枪响后，留给他的时间就不多了，于是再把枪端起来，对着门就是一脚踹上去。
震耳的撞击声中，门被踹开，往墙上撞出同样震耳的响声，但跟着出现在他眼前的空间里却没有看见人影，阿水不由愣了下。
立刻意识到对方极有可能就躲在侧面靠墙的位置，准备偷袭自己，阿水就快速地侧着身子进到门里，枪指着那边，时刻准备扣动扳机。
没有看见人！
放在侧边位置的是一个大衣柜。
目光不由一凝，阿水小步上前，手轻轻地搭在柜子的门上，同时枪对着柜门一指着，如果打开柜门的瞬间看到了忍哥，他就不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然而，在他的手还没开始拉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动静，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往边上躲开。
一条腿以十分恐怖的力道从后面踢过来，见阿水躲开了，还在踢出后强行改变用力方向，往他身上砸过去。
被一脚踢中，阿水整个人往衣柜上撞过去。
“该死！”
被偷袭了，阿水不由心里暗骂，他疏忽了对方有藏在床另一边的可能性，这就将自己的背后暴露在对方面前，这不是找死吗！
身体与衣柜撞上，手上的枪也在震荡中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一脚收回来，原本还神情冷厉的左忍看到阿水的枪掉了，便冷笑了一声，然后再无顾忌地朝阿水追过去，暴力的一拳对准了他的脑袋。
“给我死！”
砰！
蓝冰星雨（111）
也许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左大龙从这边离开，那将光芒全部封印住的门也跟着关上，黑暗重新统治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老金开口说话。
“汪隼，这回是真的死不了啦！”
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倒是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快乐，一种让我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的平静，所以我用点头了回应他的话，只是我忘记了这里一片漆黑，老金根本看不到我点头这一现状。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说话，所以老金那边就继续说。
“以我看人的能力来说，这个左大龙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应该也不是一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人，只要他能让我们继续这样待着，我们早晚会获救的！”
对于老金这样的说法，我是认同的，如果我们两个人失去联系太长时间，尚昌市市局那边不可能无动于衷、当作没事发生的，而他们派人来这边调查的话，要找到我们或许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这里有一点东西让我有些担心，事情的发展能不能按照我和老金设计的剧本，或者韩局设计的剧本发展呢？如果不能，局面会如何呢？
在我想着其他事情的时候，老金很突然地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
“你和刚才那个医生，认识吧？”
“哎！”
听到他这样问，我一下就懵了。
难道我刚才表现得非常明显吗？
那，老金能看出来，左大龙那边有没有可能看出来呢？
老金那边继续说，帮我打消了对这件事的担忧。
“左大龙那些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呀！你和那个医生肯定认识，没错吧！”
老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个女医生我确实认识，而且她还不是别人，就是苏法医！
我为什么会担心实际情况不能按照我和老金，或者韩局的剧本走呢？
就是因为苏法医出现了，她的存在代表着我们宁化区刑侦大队对这件事的介入，而他们的加入所产生的化学反应将会把局面导向什么地方，这就是我决定无法估量和判断的！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认识她，她是我们宁化区刑侦大队的法医，叫苏洁！”
“噢，原来是宁化区刑侦大队的人啊，我说呢……怪不得……”
以恍然大悟的语气说着，老金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意识到问题不对。
“哎。等等，你们宁化区刑侦大队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老金的问题也是我此时的疑惑，不过，对于这个疑惑我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在我看来，有两种可能性。其一，他们是追着那起连环杀人案过来的，可能阿水真和那起案子有关系，当然也可能是左忍跟那案子有关系，在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这都不好下判断。其二，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来的，毕竟我们跟他们失去联络也有个一天多了吧，如果他们碰巧这段时间联系我们，然后又找不到我们人，于是各方打听之后，找到这里来！”
老金马上就想到了我在纠结的问题。
“他们来这里，有和韩局商量吗？会不会打乱韩局在这件事上的部署啊？”
我只能无奈地笑。
“这还真不好说。”
——如果刚才苏法医能有机会跟我说明下当前的情况就好了。
我现在也只能这样没有意义地想想啦！
再纠结了一会儿后，老金也非常理智地选择了放弃。
“算了，现在我们再怎么想也没有用了，还是静静地等着事态自然发展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之后，我们等了很长时间，可能有好几个小时，甚至可能过去了一个白天，这边终于有了让我们不得不在意的响动。
“老金，你听！”
“嗯？”
因为我是躺着，所以在能感知到的范围里出现的声音，我非常快就感觉到了，而老金要慢很多。
“怎么了？”
他还没发现，但没让我开口解释，动静就已经彻底放大到我们不可能忽视的地步。
“汪隼、老金，你们在里面吗？”
——嚯！是乔毅的声音！
听到这无比熟悉，但又好像有个十几年没再听到的嗓音，我整个人不由怔住了一下，不太能接受这种太过快速的转变。
“在，我们两个都在里面！”
老金马上回应了乔毅的询问。
“好，快，你们快把这门弄开！”
然后就是技术员在撬锁的声音，他们的技术也是极好的，三两下就把这门给弄开了。
“阿隼！老金！”
乔毅打着一个大灯马上冲进来，灯光刺得我眼睛疼，我这才大概了解这会儿多半已经是晚上了。
“阿毅！”
“你这家伙，真是吓死我啦！要不是苏法医回来说见到你了，我还真怕你遭遇了意外呢！”
看着他那一脸紧张的样子，我心里既抱歉，又感动。
不过，这些感慨先放到后面去，我要搞清楚当前的情况先。
“阿毅，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们就是根据苏法医给的位置，直接过来的！”
乔毅的回答让我简直无法理解，于是我看了一眼老金，他就对乔毅问了。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在外面巡逻什么的人吗？”
被这样问的乔毅也是一脸茫然。
“没有啊！根本就没人在外面啊！”
嘶~
这是什么鬼？
意识到貌似事情的发展已经开始脱离剧本了，我有点心慌，似乎要脱出控制的事情要发生了。
“算了，有话别在这里说，我们出去，苏法医说你手臂的问题很严重，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着，乔毅他就要把我背起来，我当然是抬手阻止他，现在我的手并不是关键，关键是现在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来这边，和韩局有商量吗？他也同意了？”
“不是韩局，是秦队指挥的这次行动！”
乔毅说出一个让我惊讶地都快合不拢嘴的名字。
会让乔毅以“秦队”相称的，除了离开立海，去了中央的秦锋，还能有谁？
“秦队回来了？”
或许，这并不需要问的。
以秦队和傅队的交情，傅队出了事，他不回来才奇怪，只是，真的听到他已经回来了的说法，心里的震动还是无可避免的。
“是啊，秦队回来了，专门为了傅队的事情回来的，韩局那边也是他去说服的，否则我们现在还无法行动呢！”
蓝冰星雨（113）
被乔毅背出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是被关在小房子里面，而将光芒封印住的那扇门也不过是个老旧的铁门，充满了年代感。
“我们先离开这边，送汪隼去医院！”
听到乔毅对其他人如此说着，还马上准备走，我赶紧阻止他。
“慢着，阿毅，你先听我说！”
乔毅他立即转头看我。
“什么？”
“我的事情先不着急，你先带我去见秦队。”
我这样一说，乔毅他就生气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不满的情绪直接传达出来。
“不行！你的手已经快不行了，先去医院重要！”
“阿毅！如果这件事不能在今天晚上解决，或许就永远难以解决啦，你希望傅队像这样走得不明不白吗？”
乔毅愣了下，我把傅队拿出来是有用的，他犹豫了。
“不行不行，就算关系到傅队的案子，但你的手……”
他在这上面的纠结明显是过不去的，为了不浪费时间，我选择给他指个方向。
“你先带我去见秦队，之后怎么样等见到秦队再说，行吗？”
神情中还是有着不甘，但被我将这个折中的方案放在面前，他是没可能拒绝的。
“行！先去见秦队！”
秦队他们并没有进入左鸣村，待在村子外围，还在村子里向外的唯一一条大路上设置了路障。
“汪隼，你还好吧！”
看见秦队，我情绪不由高亢起来，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人，几乎要喜极而泣。
“秦队，谢谢，我还好！”
我如此回应着秦队，他的目光却已经落到我的左臂上，还皱起眉头。
“你这手……让乔毅送你去医院，这边有我们就行了！”
秦队说出和乔毅一样的话，但这种说法我怎么可能接受，如果不将这一切亲手挖掘清楚，我该怎么向傅队交代呢？
于是，我尝试说服秦锋。
“秦队，让我留下吧，我必须亲耳听到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非常严肃认真地说着，将我的决心投入到我的语气和神情当中，秦队当然能对我此刻的心情理解一二。
“可你的手……”
“这不重要！”
他长吸了一口气，打断乔毅那不断的反对声，对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留下！”
“秦队！”
秦队同意我留下的做法就直接引爆了乔毅的不满，他甚至是对秦队吼叫起来。
“他的手已经不能再拖了，不能让他留下！”
秦队转头看着乔毅，摇了摇头。
“可他不配合，执意留下，你还能怎么办？”
“这……”
乔毅不由语塞了，目光马上转到我这边，我就只能抱歉地对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全是为了我好，但现在，哪怕是把我的命丢掉，我都要在这里等到最后。
明白了我的决心，乔毅一脸地无奈，那副样子简直要哭出来，但终于是不再说让我去医院的话。
“随你的意吧，你愿意留下就留下！”
这赌气似的话让我的心里也是溅起不少波澜。
把我这件事解决，秦队的注意力就不太放在我身上，他对乔毅问。
“村子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被询问，将其他情绪收起来的乔毅马上进入工作状态，回答秦队的问话。
“我们进去的时候，村子里没看到什么人，不过，按照汪隼和老金之前说过的情况，我怀疑那些人有了一些动作！”
秦队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做出判断。
“他们有没有动作都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先把那个叫左忍的家伙控制起来！”
“左忍现在应该就在村子里，只要我们能将村子里的人都集合起来，肯定能抓到他！”
老金适时地开口说明了这一情况。
“好，那就开始行动！”
秦队他带来的警力数量让我和老金都非常惊讶，二十多辆警车直接往村子里开去不说，还有全副武装的警员将村子整个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一个可疑人员离开。
在我们进村子的时候，我对秦队问出我一直疑惑的问题——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到这边的。
秦队回答。
“是乔毅他们那边跟进的案子取得了进展，立海市那边最新发生的杀人案中的被害人叫朱宇，他一直和自己的儿子朱水在一块生活，但在朱宇死亡后，朱水就下落不明，所以他们判断这个朱水有重大作案嫌疑，随后就调查得知这个朱水来了尚昌市……”
由他这样来说明会更加清楚，乔毅这会儿就将话头从秦队那边接过来。
“我到尚昌市市局跟他们协调进行对于朱水行踪的调查，结果就得到了朱水去了激流镇的线索，而当我向韩局询问为什么你联系不上时，韩局说你和老金去了激流镇左鸣村。”
“我马上就怀疑朱水也是去了左鸣村，这样一来你们的情况多半会很糟糕，所以我向韩局提出建议，希望他可以让人来左鸣村调查，找到你们，但韩局拒绝了，他认为这样做会打乱部署，没办法说服他的我只能离开，结果这时候秦队的电话就来了！”
秦队这时候再接着说。
“多半是老傅在保佑你们吧！我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在我给乔毅打电话之前，小琴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就马上准备去尚昌市。我先联系了你，但联系不上，我之后再去联系苏法医，苏法医告诉我乔毅已经去了尚昌市，所以才会有我那时候打给乔毅的电话！”
到这里，这之前的一切就基本交代清楚啦！
将这一切听完，震惊之余，我心里猛地有一种环已经扣上，形成已经一个闭合的圆环的感觉——推理的链条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理顺了！
我看向老金，他回我的目光中同样是震惊，想来将线索进行整合之后，他心里也有了这种一切都恰到好处，完美地贴合在一起的感觉。
“你觉得呢？”
“应该就是阿水啦！”
多半是对我们交流的内容很在意，秦队对我们问。
“你们在说些什么？”
“秦队，在左鸣村确实有一个叫阿水的，他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在左鸣村的，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朱水！”
蓝冰星雨（114）
“忍哥，是兄弟我对不住你，但要我看着你杀了阿水，这我绝对做不到！”
当左忍询问理由的时候，左大龙给出这种回答，这让左忍的神情微妙许多，不过，更多的猜测他也不打算在这时候询问左大龙。
“现在枪在你手里，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左大龙用力地摇了摇头。
“忍哥，我不要别的，放阿水行吗？我留下任您处置！”
听到这种几乎等于“用自己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的话，左忍倒是一点不惊讶，还将目光在左大龙和阿水脸上晃了个来回。
“大龙啊，你是这样想的，但那小子可不这么想！”
左忍脸上那讽刺的笑容让左大龙都感觉很不舒服，他只能往阿水那边看一眼，左忍就继续说着。
“你的要求，我要是能答应就答应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那小子是专门来杀我的，你让他现在就收手，他能听你的？”
关于这个说法，左大龙心里也是没底的。
阿水是来杀左忍的，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而现在阿水没达成目的，他真的能说服阿水在这里放弃吗？
“你想问我能停手吗？”
在左大龙开口之前，阿水已经将这个问题说出来，那淡漠的语气让左大龙心也不由咯噔一声，不说别的，就冲他这态度，这事基本上不可能。
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左大龙还是问了。
“可以停手吗？哪怕看在我们这么长时间相处的情分……”
“不可能！”
何其冷漠、冰冷的话语，硬是将左大龙还没说完的话直接打断了。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杀他，你最好不好妨碍我！”
不止是口头上威胁着，阿水的手还搭到左大龙持枪的手背上，要从他手中把枪夺过来。
“别动！”
左大龙用力地将阿水的手甩开，将枪口对准他的同时口中喝斥着。
“不要乱动，不然我就开枪啦！”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阿水偏着头看左大龙，眼神中透露出无比浓郁的疑惑感，他都已经搞不懂这个左大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是来帮我的，那就把枪给我，让我一枪打死这家伙就完事了！如果你不是来帮我的，那就一枪把我打死，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样不是很轻松嘛！
“哟，你们两个还闹翻了？”
左忍倒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嘴上如此说着挑动二人情绪的话，身体则在小幅度地移动，往窗户那边靠过去。
枪口对着阿水，左大龙还往后退一步，似乎是要和阿水保持安全距离。
“阿水，你别逼我！”
阿水：？？？
“阿水，你为什么非要杀忍哥？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吗？你为什么一定不能停手呢？”
左大龙那边继续问着，就像是要将这一切都刨根问底刨出来一样。
阿水沉默了片刻，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人指使！”
这样一说，左大龙就更加无法理解了。
“既然这样，那你不杀他不就行了，你只要在这里放手，后面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这不可能！”
说着，耐心已经耗尽的阿水往前迈出一步，手这就往枪伸过去，还是准备把这把杀伤性武器控制在自己手上。
“你要是不能帮我，就杀了我！”
看着阿水的手不断靠近，左大龙的身体开始后倾，手和嘴唇都在颤抖着，还使劲摇头。
“阿水！别逼我！真的别逼我！”
阿水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双目中也是如此，注意力只关注着枪的本身，以及拿到枪以后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他的手已经摸到枪体的侧面时，玻璃被打破的啪啦声让他们身体不由一滞，视线马上往窗户边去，就看到已经将窗户打破的左忍的身体翻出去。
“该死！”
既是在对当前的情况发展表示愤恨，一方面也是暗暗斥责左大龙浪费了太多时间，不再多想的阿水直接把枪从左大龙手上抢过来，往窗户那边追过去。
“别想跑！”
枪对着左忍落下去的背影连点三枪，但很遗憾，一枪都没有打中，这也和他的射击熟练度有关系。
不可能放任左忍跑掉，阿水当然是跟着从窗户跳下去，见状的左大龙也只能跟在阿水后面跳。
等他落地后，就看到阿水站在边上没动，有些疑惑地将目光往四周看，他这才发现周围都是人，听到枪声而赶来的人已经把这边围住，左忍这会儿就站在被人群簇拥的位置，阿水则是端着枪对准他。
“哈哈~看来这最后还是我赢了！”
有些得意的左忍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这让阿水的脸上不由多了些阴翳。
很明白阿水现在麻烦了，左大龙就不可能继续旁观，于是往阿水和左忍中间走过去，脸上维持着向各方讨好的笑容。
“忍哥，你看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阿水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你，可以请您高抬贵手，饶他这一次吗？”
左忍那边还没有回答，倒是看着左大龙背影的阿水先有了动作，他将枪口顶在左大龙背上，嗓音不乏怪异地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做这一切到底想干什么？”
左大龙这时候只在乎左忍的回答，就对阿水的提问不予作答，倒是左忍那边逼了一下。
“大龙，我也想知道理由，到底是什么能让你不惜背叛我，也要帮助这小子！”
“忍哥，如果我说了，你能放阿水离开吗？”
左大龙如此询问着，目光盯着左忍，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获得他关于这个问题真实的回答。
左忍主动将目光偏开，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也许吧，谁知道呢！”
面对这样没有任何实际说服力的话，左大龙还只能接受，寄希望于左忍可以网开一面，而就在他要开口说的时候，一道慌张的声音乱入进来。
“忍哥，不好了，警察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无不是脸色一变，而左忍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更加讽刺，对那人问一句。
“警察？哪来的警察？”
“真的，忍哥，很多警察，他们已经冲到村子里来了！”
这让话音刚落，亮着车灯的好几辆警车开到这里来，后面跟着的就是手持防爆盾，全副武装的警员，将这些人围起来。
蓝冰星雨（115）
这些人集会似的都待在这里，然后被我们的人抓个正着！
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是我没想到的。
当老金搀扶着我来到左忍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那急剧变化的表情，心里不由产生一股快意！
“没想到我们还活着吧！”
很快就明白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左忍马上将目光看向左大龙，那眼神说成是想杀了他都不过分，而左大龙倒是没有感到意外的神色，或许当他决定让我们活着，他就做好了遇到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
目光落到拿着我的枪的阿水身上，我不由目光一寒，这家伙可是给我们制造了相当多的麻烦。
因为我们和秦队说明了情况，他们也知道阿水身上可能有把枪，子弹已然上膛的枪口就对着他那边，如果这家伙拒绝配合的，他们做好了将他当场击毙的准备。
“你，把枪放下！其他人，抱头蹲下！”
秦队厉喝一声，那充满威严与压迫力的声音让不少人身体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说法，抱头蹲下去。
当有了第一个人在不可抗力面前做出妥协，有了行动，拥有几乎无尽的社会行动力的人们就会争先效法，于是接二连三地抱头蹲下。
当做出妥协的人占到了一个群体的绝大多数，这就会形成一种社会屈从性，其他人在这种屈从性的压力面前只能跟着大多数人的步调走，做出在自己的是非判断之外的行为。
越来越多的人抱头蹲下去，连左忍也不例外，最后只剩下一个阿水还站着，手中端着的枪对向我们这边。
“你，把枪放下！”
被喝斥，被众多枪口指着，阿水变得还是那么平静，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
“给你三秒钟，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见喝斥没用，秦队直接把“最后通牒”扔到他面前，这也意味着远处的狙击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以开枪了！
“等等，秦队！”
我不能就这样看着阿水带着我们还没有确定的信息去死，于是我出言阻止了秦队。
“怎么了？”
秦队看向我，如此问着。
“能让我先跟他谈谈吗？”
秦队眼中闪过犹豫。
“拜托了，秦队！”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过分，而且莫名其妙，但这真的是必要的，我只能用眼神将这种意思传递给秦队，他或许是感受到了，答应了我。
“好吧，你问吧，不过，如果那家伙有其他想法，我会马上下令击毙他！”
知道时间紧迫，我也不可能无故消耗阿水的耐性，就对他问了。
“你就是朱水，没错吧？”
阿水他笑了一下，笑容中似乎有着嘲讽、戏谑等多种意味，但他没开口，可能是不屑与我交流，也可能是觉得没有和我进行对话的理由。
“立海市的那几起案子都是你做的吧，贾跃、高远，还有你的父亲朱宇，都是你杀掉的，对吧？”
当我提到朱宇的名字时，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情绪变化，是愤怒与怨恨混合出的情绪，就像黑色的火焰，不断烧灼着他的灵魂。
“他不是我爸！”
“你不否认是你杀了他？”
我抓到了他语言上的破绽，但朱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进行回避，这就让我的行为显得既多余又无聊。
“他就是个渣滓，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对于社会没有任何贡献，还不如死了清净！”
我无法评断朱宇这个人如何，但他这话我听到就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地让它过去。
“哪怕他是个废人，是个人渣，这都不是你杀了他的理由！就算他是个罪犯，对他罪行的审判也应该由法律和法院来做，而不是你来决定他是死是活！”
这话我说出来，并不是搬一套假大空的理论放他面前，这是必须说明的问题，也是我们的底线。
“呵呵~”
在这个问题上，他是不可能与我辩驳什么的，就只能冷笑出声表达着不赞同的意思。
“你先杀了贾跃，然后杀了高远，再安排朱宇换个地方住，趁着他在新地方人生地不熟把他杀了。为了给自己争取行动的时间，你还故意把他的证件都拿走，不让我们很快确定他的身份，然后来到左鸣村要杀左忍，是这样的过程，没错吧？”
我说着与现实应该差距不大的推测，朱水他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并不在意我所说内容的样子。
既然他不在意，那我继续往下说应该没关系吧！
我不由如此想着。
“我其实很好奇你杀人的动机，把我现在知道的情报串联在一起，我也只是得到了你或许是仇视着那些参与拐卖儿童犯罪的人，不论下游的买家，还是上游的卖家，都是你的仇视对象，而你这份仇恨是否源自你自身呢？你和朱宇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止是收养和被收养这么简单吧？”
其实，我疑惑的东西远不止这些。
在朱水身上，我多多少少看到了一点影子。
什么影子？
此前发生过的那些案件的影子。
从我入职到现在，我经历了很多案子，而其中能称得上是大案的案子绝对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侦办的时候，这些案子都已经被或快或慢的速度画上一个句号，但留存在的疑问点没有因为案件的结束而消失，甚至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更加深重，变得更加让人无法释怀。
——那个不知道是如何出现在我床底下的袋子。
——在网络上和李子安进行交流，为他提供“治疗方案”的神秘人。
——在林子园公墓被捕时，陈松释讲述的悲伤童话故事里出现的那个神父。
——那支录音笔里面的怪异录音。
——左爱、熊天爱这些出现在案件当中的名字。
——李秀芬最后在曹嘉亮坟前说的老师。
——为丁岩的复仇做了众多安排的黑暗中的手。
……
未曾解开的谜团有很多，我一下子也无法全部回忆起来，而这些特异点所具有的特殊意味又出现在了左忍和朱水身上，这就让我更加不可能对这一情况释怀。
在我的感觉中，这里面同样有一只手在引导朱水所作的一切，并且为他提供了必要的情报和线索。
蓝冰星雨（116）
当汪隼说出自己的猜测后，朱水回答了他的部分问题。
“你很聪明！能猜到这一步就和真相非常接近了。正如你所说，我和朱宇之间并不是正常的收养关系，我是他从人贩子手中买回去的。”
说着，朱水眼中浮现出少许的追忆之色，而参杂在这情绪中的就是忧伤与恨意。
“你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要买个孩子吗？他并没有养孩子的打算，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让自己使唤的佣人。”
“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家里做各种家务，那些根本不应该由这个年龄的孩子做的事情他也一并塞给我，如果我没有做好，他就会对我暴力，用棍子打，用鞭子抽，各种可以用的东西他都用过，光是打还不够，他甚至是大冷天把我绑在外面的树上！”
“在他的眼里，我肯定连个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条狗吧，每天吃他剩饭剩菜的狗，为他做各种家务的狗，被他肆意打骂不能还手还嘴的狗，还要为了他喝酒的钱出去出卖体力的狗！”
“这样的日子我就早就受够了，我一直都想着能杀了他，做梦都想，只是我的理性一直在告诉我，杀了他直会让我陷入牢狱之灾，我只需要熬到自己能够彻底独立的时候就能真正从这个地狱解放出去，只是这个时间无比的漫长，漫长到我解放出去之前，我就被这个趴在我身上吸血的恶魔拖累死。”
“所以，我决定在我被他拖累死之前，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掉他！”
“于是，他就消失了，永远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哈哈，这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看着那边大笑出声的朱水，汪隼心里不由浮起一股悲伤，他无法对朱水说过的经历感同身受，也不会说出朱水应该原谅朱宇这样的蠢话，只是杀人并不是这件事的最好解决办法，或者说这是最坏的解决办法。
这件事的责任应该全怪在朱水头上吗？
汪隼心里摇头。
制造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些该千刀的人贩子，如果不是他们做这样罪恶的事情，朱水就不会被朱宇买过去，不会经历这样的人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对你的经历，我深表同情，只是这并不能成为你犯罪的理由，况且你杀掉的其他人也跟你没有任何直接的仇恨，不是吗？”
在汪隼这样的质问下，朱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整个人处在一种怪异的静止中，就在秦队还有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就把他拿下时，他双眼抬起来，看着汪隼，极其怪异地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听说过新世界构想？”
“嗯？”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汪隼问的愣住了。
——新世界构想？这是个什么东西？
汪隼还没开口说什么，朱水就已经从他那一瞬间的神情反应中获得了答案。
“看来你并不知道啊，那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朱水那莫名意味浓郁的语气和眼神让汪隼不得不在意，他那边不说了，汪隼就追问下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新世界构想到底是什么东西？”
“嘿嘿，很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被故意吊着胃口，而且潜意识中感觉到这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汪隼不由急躁起来，急于从朱水口中得到更多线索！
“你这家伙！”
几乎就要冲到朱水面前去，但那一下对准他的枪口让汪隼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动作。
见两人的交谈到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秦锋就不再等待，抬手对周围的人打了个信号。
“朱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枪放下！”
秦锋那凌厉的目光或许可以压倒其他人的心理防线，但在朱水这里是没有多少效果的，和他对视着的朱水甚至还能嬉笑。
“枪我是不可能放下的，你们尽可击毙我，不过，在你们开枪的时候，我的枪会不会将某个人、某几个人带在，这我就不敢保证啦！”
“你在威胁我？”
秦锋是什么脾气，听到朱水说出这种话，他甚至是笑了，但在笑容展开的下一秒，活阎罗般的杀气直接释放出来，让在这一刻对上他双眼的人心里都升起寒意。
“不，我没有威胁你，只是在阐述事实，不是吗？”
到这里，秦锋也算是看明白了，冷笑着就问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聪明人！”
如果朱水真的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他完全不需要废话这么多，直接对着他想杀掉的人开枪，然后被秦锋的人当场将他击毙就完事了。
他能和汪隼说这么多话，还能和秦队话语上来回，说明他还有其他打算，他手中的枪就是和秦队交换的筹码，毕竟能和平地让他放下枪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然不论是谁在冲突中受伤，乃至丧生，对于秦队来说都是不好解决的问题。
“把左忍送到我面前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听到这说法，汪隼、左大龙、左忍眼神都发生了相当程度的变化，尤其是被点名的左忍，他看了看拿着枪的朱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是想和他同归于尽吧？”
秦锋第一时间质问朱水，换来他的摇头和笑脸。
“怎么可能做！我不是这种人！我只是有事情要跟他确认，仅此而已！”
秦锋犹豫了，这明显是当前可以接受的最佳解决办法，可按照朱水的要求做事，这其中的风险又该如何评估呢？
也是一个非常果断的人，秦锋很快就下了判断。
“左忍，他想跟你确认事情，你愿意过去跟他聊吗？”
“当然可以！”
如此说着，左忍从地上站起来，秦锋就马上示意警员上去给他戴上手铐。
看了看拷在手上的“银手镯”，左忍还拉扯了一下，发现拉不开，就抬起头笑着对秦锋问。
“警官，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吧？”
——这家伙，到底在笑些什么？
左忍这副样子让秦锋的心也不规律地跳了跳，但他并没有被这东西左右行动，对左忍点头。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