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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嫁全文阅读

作者:木嬴     世嫁txt下载     世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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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感言

    好像每一本书上架前写感言都成习惯了。

    这一次上架感言,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是十一个月了。

    时光如梭啊。

    O(∩_∩)O哈哈~

    其实要不是编辑珊瑚催,我应该不会这么早挖坑,估计能凑够一整年~~。

    感谢珊瑚的鞭策,感谢亲们的支持哈~!!!

    明天,《世嫁》就要上架了,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怕首定会很难看,希望祈求一定不会。

    等凌晨上架,希望亲们订阅支持,另外,记得投我月票~~~~

    ~~o(>_

第一章 家训

    抄好最后一篇家训,沐清韵放下墨笔,轻哈着气,搓着冷的发紫的双手。

    已是暖春三月的天气,佛堂还清冷的厉害,似乎比记忆中的寒冬还要冷上三分。

    一双脚冻的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心往上冒,好像连骨头都渗着寒意。

    丫鬟青莺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冷的搓手,忙将手里的绣篓子搁下,一边道,“姑娘,你冷成这样,怎么也不喊奴婢……。”

    说着,青莺鼻子一酸,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怎么又给忘记了。

    姑娘伤了喉咙,一说话就疼。

    清韵见她哭,下意识的张嘴要说话,谁想喉咙一痒,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的她眼泪直飙。

    便是咽口水,都觉得喉咙疼的揪心。

    青莺哪敢再伤心,一抹眼角的泪,急忙道,“姑娘,你忍着点儿,奴婢给你倒杯茶。”

    说着,她朝一旁的炭炉走去。

    屋子里冷的人哆嗦,桌子上的茶水早凉透了,幸好还有炭炉,可以温着铜壶。

    她的手碰到铜壶,就觉察到一股子冰凉寒意。

    青莺忍着要抽回的手,将铜壶拎了起来。

    炉子里,哪还有炭啊,早燃成了灰了,一点热气都没有。

    青莺气的咬紧唇瓣,再听清韵咳的一声比一声重,来不及生气,忙道,“姑娘你等会儿,奴婢这就去烧热水。”

    说完,她一手拎着铜壶,一手拎着炭炉跑了出去。

    书桌前,清韵脸色苍白的看着手里绣着空谷幽兰的绣帕。

    绣帕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一朵梅花清艳绽放。

    清韵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喉咙都伤成这样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想梅花。

    想想三天前的事,再想想她现在的处境,任是她再坚强,再如何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好死不如赖活着,此刻也抑制不住那股想撞墙,一死百了的冲动了。

    清韵晃着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从她喉咙里取出来的沁着血的半根绣花针。

    可是喉咙的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有人想要她的命。

    感觉到喉咙又在发痒,她赶紧伸手掐着脖子,咬紧唇瓣,要将那股痒意忍下去。

    忍无可忍,她赶紧端了桌子上的茶,顾不得冰冷,猛灌一口。

    冰冷的茶水,从喉咙直接而下,冷的她直打哆嗦。

    茶盏刚放下,门外就传来哐当一声。

    清韵眉头一皱,便听到外面有争吵声传来。

    是青莺的声音。

    她咬牙道,“吴妈妈,人在做天在看,三姑娘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处处为难我们!”

    清韵冰凉的心底,有了一丝暖意,还有喟叹。

    青莺忠心为主,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性子有些急躁鲁莽,见不得她受委屈,可是有些事,不是吵就能解决的,人家连她这个主子都没有放在眼里,还怕她一个丫鬟咋咋呼呼的叫?

    怕她吃亏,清韵撑着桌子站起来,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便见一粗壮婆子叉腰怒骂,“你个小贱蹄子,这里是佛堂,清静之地,岂容你大呼小叫,回头我一定要禀告了大夫人,我看你还能在这里过舒坦日子!”

    婆子骂骂咧咧,一边说着佛堂清净,不容人大呼小叫,可她平常说话,就比青莺的骂声大了,何况是她叉腰怒骂的嗓音。

    而且,那架势,好像青莺再回一句,她就要伸手打了。

    清韵见了就来气,她来三天,就见了这吴婆子耀武扬威了三天,她刚穿来那会儿,她就站在她床前叽叽歪歪,明里暗里讥讽她是饿死鬼投胎,吃个馒头都能噎出好歹来。

    清韵迈步走了过去。

    青莺见她过来,忙扶着她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吴婆子也笑着,只是说出口的话,半分敬重也没有,反倒是向清韵伤口上撒盐,“外面风大,三姑娘才挨了二十板子,怕是还没好全,大夫人可是传了话来,家训佛经,每日各五十篇,今儿不抄好,明儿可就没饭吃,姑娘可别叫奴婢为难……。”

    说着,吴婆子脸上的笑渐渐僵硬。

    清韵看着她,清冷的眸底有笑,只是那笑像是蒙着一层冰似地,透着凌厉寒气。

    吴婆子多看两眼,心底就生了怯意,不敢看。

    她下意识的低了头,等她察觉出来,又恼了自己。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三姑娘都能叫她害怕了?

    三姑娘虽然是嫡女,可亲娘早死,在府里,还比不上庶出的二姑娘,更别提大夫人生的五姑娘了。

    明明是嫡女,却养出来一个怯懦性子,在大夫人面前,从来都低眉顺眼,甚至大气都不敢粗喘,哪有半分嫡女的样子?

    要不是府里上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外人来瞧了,说她是庶出的,人家也不会怀疑半分。

    方才,她肯定是看错眼了。

    吴婆子抬头,就见青莺跟清韵告状。

    她手里拿着一块木炭,递给清韵看,声音哽咽道,“晾了风,原本都可以用了,被她一盆水,全给泼湿了。”

    青莺替清韵委屈。

    三姑娘是安定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可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吃不饱,穿不暖,一年里十二个月,足足有十个月是被罚住佛堂。

    好不容易被罚够了,能回自己院子里住了,每一回,都不超过三天,又被罚关回来,一关少说就是一个月了。

    半个月前,三姑娘好不容易抄好了佛经,能搬回泠雪苑住了。

    可是才歇了两晚上,五姑娘她们就拉着三姑娘去沐家三房沐尚书府给堂姑娘道喜。

    明明是五姑娘见不得堂姑娘得瑟,故意推了三姑娘一把,三姑娘往前一栽,又推倒了堂姑娘。

    害的堂姑娘撞在了台阶上,下巴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当时,沐尚书府恨不得活刮了三姑娘。

    回来后,老夫人不闻不问,就打了三姑娘二十板子,丢到佛堂来抄家训佛经。

    罪魁祸首五姑娘却什么事都没有。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就没见过有谁家长辈偏心偏到这种程度的!

    可怜三姑娘怎么替自己辩白都没有用,当时明明有许多人瞧见了,可没人会为了不受宠的三姑娘说话,为她去得罪大夫人,反倒趁机巴结大夫人,一口咬定就是三姑娘推的。

    在她们眼里,三姑娘是在污蔑五姑娘,心肠歹毒。

    三姑娘替人背了黑锅,被罚在佛堂抄半年家训佛经。

    可就是这样,她们还觉得不够,在三姑娘的吃食里动手脚。

    三天前,她以为姑娘是饿很了,吃馒头太急,被噎死了过去。

    可谁能想到馒头里被人塞了半根绣花针?!

    要不是三姑娘命大,有几个人能活命?!

    现在三姑娘伤了嗓子,她和喜鹊去求大夫人给姑娘找大夫。

    大夫人明面上是答应的爽快,还责怪她们照顾不周,可是这都三天了!

    大夫压根就没有来过!

    青莺恨恨的想,是不是大夫人派去请大夫来的丫鬟半路上给摔死了,不然就是爬着出府,也把大夫给请来了。

    更叫人寒心的,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明知道三姑娘喉咙疼的连饭都吃不了,还故意把菜做的辣辣的,就是她爱吃辣,都吃不了两口,何况是三姑娘了?!

    从伤了嗓子起,到现在都三天了,三姑娘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还是逼不得已说的。

    三月天,早凉晚寒。

    姑娘被罚住佛堂,冷的晚上直哆嗦,她去要拿些炭火。

    炭没拿到,倒是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五姑娘她们那么娇贵,都没要炭了,三姑娘犯那么大的错,还要什么炭?如今伯府可比不得从前了,便是连老夫人的用度都一再缩减,三姑娘还妄想和从前一样呢,以前侯府没被贬前,那些炭敬冰敬多的用不完,如今呢,都要自己掏银子买了,这都拜江家所赐!”

    这些话,言犹在耳,字字诛心。

    五姑娘会去要炭吗?

    五姑娘的炭根本就用不完!

    还有,她虽然不是安定伯府的家生子,可来伯府伺候也有七八年了,伯府被贬才两年,她压根就没有见伯府用度有减弱。

    别说什么主子的月例削弱了,那是笑话!

    明明就是大夫人看那些庶女姨娘不爽,借机拿捏她们,那些姨娘心里有气,奈何不了大夫人,就把气撒姑娘身上,什么事都怨姑娘,想想都窝火。

    要是江家没有出事,谁敢这样慢待三姑娘?!

    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

    江家,是沐清韵的外祖家。

    江老太爷,官拜太傅,荣宠一时,可是好景不长,江老太爷得罪了皇上,被贬了官。

    江家败落,侯爷身为女婿,帮着江老太爷在皇上跟前求了句情,结果惹怒皇上,安定侯府被贬为了安定伯府。

    青莺想不明白,这一切明明和三姑娘关系不大,是侯爷重情重义,要帮江家一把,才导致侯府被贬。

    可伯府,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婆子,都把这错加在大姑娘和三姑娘身上,一心想恢复侯府爵位。

    为了拉拢朝臣帮着说话,老夫人不惜把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要知道,定国公府大少爷中风偏瘫,卧病在床啊!

    想到以前笑容明媚,说话温声和气的大姑娘,出嫁才一年,就消瘦的皮包骨,青莺就心疼的想哭。

    现在三姑娘就快要及笄了,她不敢想,老夫人她们会把三姑娘嫁给谁……

    清韵不知道青莺为她的将来担忧。

    她正望着她手里的炭,心底一口气,怎么也舒缓不了了。

    昨儿,为了这些炭,她不得已开口说话,嗓子疼的差点没把心肺给咳出来,没想到却被人这么糟践。

    青莺去要炭火,没有要到,她受不住寒,就想了个办法。

    往常府里的炭,都是买来的,最好的当然是银霜炭了,放在屋子里没有烟味。

    大多用的还是普通炭,再次一点,就是自己烧的炭了。

    就是那种火燃烧的旺旺的,放在封闭的罐子里,因为缺氧而熄灭。

    清韵让青莺端饭菜时,找厨房婆子要了些炭,没有罐子,只好用水灭了拎回来,晾干了再用。

    却怎么也没想到吴婆子竟狠心,连她烧炭取暖都不行。

    清韵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冷冷的看着吴婆子。

    清韵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吴婆子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有些怕,但是她不会表露,要是被旁人知道她怕三姑娘,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炭火是她泼了水,又怎么了,谁叫青莺不长眼,把炭晾在这里的,要怪就怪她办事不利。

    吴婆子拍拍身上的衣裳,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责怪青莺小题大做,“外面风大,炭火就算湿了,风吹几遍也就干了,三姑娘要是再耽误下去,抄不好佛经家训,明儿饿肚子,可别怪奴婢没提醒你。”

    青莺气的要破口大骂,被清韵用眼神阻止了,没必要和她逞口舌之能。

    青莺愤愤的,扶着清韵要回去。

    只是一转身,院门口跑进来一个小丫鬟。

    吴婆子见了就来气,“你个死丫头,跑出去玩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还知道回来?!”

    那丫鬟被骂了,也不生气,只笑道,“这不是去春晖院凑热闹去了么,吴妈妈,你猜府里又出什么热闹了?”

    吴婆子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嘴上依旧是骂,“小贱蹄子,就知道撩拨人,还不赶紧的说。”

    丫鬟就笑道,“沐尚书府大太太在春晖院闹呢,说是堂姑娘下巴伤的厉害,毁了容了,要伯府给个说法呢。”

    清韵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就看见丫鬟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清韵心咯噔一吓跳了。

    完了,又要倒霉了。

第二章 寒心

    清韵两眼望天,清润眸底有细碎流光,明媚璀璨中,跳跃着愤岔怒火。

    她在心底咒骂,她到底得罪了天上哪路神仙,居然让她穿到这等水深火热之地来。

    叫她如何既来之,则安之?!

    想到替人背了黑锅,还有口难言,清韵云袖下的手就攒的紧紧的。

    板子也挨了,也被罚抄家规佛经了,就连馒头夹针,这等骇人听闻的事都做的出来了,她倒是想知道她们还想将她怎么样?!

    清韵转身回佛堂。

    身后是吴婆子惋惜声,“可惜了堂姑娘那张美的跟朵芙蓉花似地的脸了,要是真留了疤,还不得哭死啊?”

    小丫鬟是连连点头,“就是呢,沐大太太来,脸上那怒气,我站的老远,都觉察到了。”

    青莺竖着耳朵偷听,越听脸上的担忧之色越浓,对女儿家来说,脸是最重要的啊,表姑娘伤了脸,她肯定恨死姑娘了。

    老夫人她们不喜欢姑娘,沐大太太给了她们多少气受,她们肯定会在姑娘身上加倍讨回来的。

    青莺望着清韵,想问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嘴动了几次,终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清韵祈祷别叫她去春晖院,她实在不想挨板子了,十几天前挨的二十板子,她现在就是不注意坐重了,还是会隐隐作疼。

    可惜,事与愿违。

    她才坐下,外面就有一穿着浅草绿裙子的丫鬟进来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去春晖院一趟。”

    丫鬟进门便说话,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而且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佛堂离春晖院太远,连走带跑,也要一盏茶的功夫。

    春晖院那么热闹,她却偏偏要被使唤来佛堂传话,越想越是窝气,对清韵有好脸色才怪了。

    感觉到身上有股子凉意,丫鬟眉间愈加不耐烦了,催道,“快点,老夫人还等着呢。”

    说完,赶紧退出去晒太阳了。

    青莺气的恨不得捶桌子,骂道,“狗眼看人低!不过是春晖院里一个三等传话丫鬟,也敢给姑娘脸色看!”

    青莺骂,只是纯粹的发泄心中不满,声音还是压的低低的,怕被那丫鬟听见。

    可见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春晖院一个三等小丫鬟,也不是她们能惹的起的。

    想着,清韵讥讽一笑。

    她这个嫡女在府里的地位还真是低到尘埃里去了,连个三等小丫鬟都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怎么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人人喊打的那过街老鼠。

    明明知道春晖院没好事等着她,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啊,不然去晚了,又要挨讥讽了。

    随着小丫鬟出了佛堂。

    往前走了几步,清韵鼻子一动,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梨花清香。

    她瞥头望去,就见不远处挨着佛香院的墙角处,有一株梨花,清然绽放,繁盛如雪,凝脂欲滴。

    一只鸟儿落在梨树枝头,抖落一地雪瓣。

    清风拂过,梨花雪瓣朝远翻滚而去。

    再往前走,饶过一假山石,眼前又是一亮。

    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两边古木苍天,遮阳蔽日,是炎炎夏日最好的纳凉之地,只是如今的天气,走在小道上,竟是比佛堂还要冷。

    走了百余步,便有阳光透过稀疏树梢,投下了斑驳疏影,远望有碧波流水。

    桃蕊初绽,湖畔杨柳吐新,鹅黄嫩柳丝绦随风缱绻。

    安定伯府,画栋雕栏,亭台楼阁,秀丽挺拔,轩栏相接,曲折蜿蜒。

    碧空朗朗,长风徐徐。

    景致盎然,美的叫人目不暇接。

    可是清韵却没什么心情欣赏,因为她脚步慢一拍,丫鬟就在前面催了,恨不得她两脚生风,一眨眼就到了春晖院才好。

    越靠近春晖院,清韵的心情越凝重,她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总归是没什么好事了。

    迈步进春晖院,她便瞧见在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停下来看着她。

    有些甚至不避讳她,就道,“太狠心了,就算妒忌别人,也不该下那么狠的手啊,这不是毁人一辈子吗?”

    “就是,一肚子黑心肠,做错了事,还嘴硬不认,还往五姑娘身上泼脏水,老夫人和大夫人还能叫她糊弄了去?”

    “还好伯爷不在府里,不然肯定袒护她,本来沐大太太就把老夫人气个半死了,要是伯爷再偏袒她,还不知道会把老夫人气出什么好歹来呢。”

    “这回估计是最后一次了,老夫人已经在给三姑娘物色婆家了,依照大姑奶奶来看,她很快就要出嫁了,到时候眼不见为净,府里就安生了。”

    “三姑娘要许人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冬雪姐姐说的,指不定这会儿都挑好了呢……。”

    听到这里,清韵心跳的厉害。

    冬雪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说这话,那绝对不是说笑的。

    一想到大姐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清韵就脸色惨白。

    她脚步有些凌乱,但依然朝正堂走去,她没有后腿的余地。

    迈步进屋,往左走了几步,便瞧见一紫檀木梅兰竹菊四折屏风,双面绣的图案,栩栩如生。

    这扇屏风是沐清凌绣的,花了大半年时间。

    老夫人喜欢的不行,当时还赏赐了沐清凌一套上等头饰,可是侯府被贬,为了恢复侯爵,老夫人可没有半点怜惜,就将她推进了火坑。

    清韵手在屏风上划过,嘴角一抹浓浓的讥笑。

    老夫人库房里宝贝多,这里又是她会客的地方,摆的东西都是最精致的,代表着伯府的脸面。

    这屏风,美则美矣,可惜,她做的事,太叫人寒心了。

    清韵走了一愣的神,那边就有询问声传来,“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满。

    小丫鬟忙道,“三姑娘走的太慢,奴婢催了好多回了。”

    清韵寻声望去,便见一个三十一二岁的夫人,身着绣金丝牡丹的暗紫裙裳,配同色襦裙,珠翠钗环缀于乌发云鬃间。

    她面容姣好,鬓若堆鸦,眉横丹凤,可惜嘴唇偏薄,硬生生的破坏了三分美感。

    眼神沉稳,透着光芒,只是看着清韵的瞬间,那眼神就跟尖刀一般犀利毒辣。

    就在清韵心悸,眨眼间,又恢复如初,毒辣褪去,那三分嫌弃,倒是留着。

    她摆摆手,小丫鬟赶紧俯身告退。

    她就是安定伯府大夫人,清韵的继母王氏。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她一身深色松鹤绵延上衣,偏青色六幅裙,衣襟上缀着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据说是老太爷送的,老夫人从未离身过。

    她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珠环翠绕,看起来慈眉善目,富态安祥。

    可惜,只是看起来。

    她跟前两溜嵌螺钿紫檀椅排开,上面搭着石青弹墨菊花纹靠背,垫着同色坐垫。

    大夫人坐在右边,她对面坐着个夫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就是沐尚书府大太太了。

    她年纪要比大夫人大上两岁,穿着一身四喜如意云纹锦裙,梳着盘桓髻,头上戴着景福长绵簪,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胜大夫人三分。

    屋子里,有些静谧。

    她手里端着的青花瓷寒梅喜鹊纹茶盏,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那声音倏然响起,让老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清韵有种想转身便走的冲动,但还是上前,乖顺的福身请安。

    只是她还没有起身,老夫人就一脸阴沉道,“是三姑娘不小心推了染儿一把,错在她,我伯府不会推脱,是打是罚,随你。”

    清韵的心,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第三章 赔偿

    沐大太太看了老夫人一眼,嘴角划过一抹嘲弄的笑。

    她望着清韵。

    清韵穿着一身七成新的紫衣白裙,裙摆上绣着栖枝飞莺。

    衣裳布料还凑合,只是她病了半个月,又常年住在佛堂,吃的菜极少有荤腥,所以身形消瘦,撑不起衣裳来。

    沐大太太往下看,眼神凝了一下。

    她瞧见了清韵的绣花鞋。

    她以为这衣裳做的偏大,谁想竟是偏小,都露出了绣鞋了。

    清韵站在那里,有些忐忑不安,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渴望早些听到沐大太太说话,她不喜欢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到底要将她怎么样,速度点说啊!

    沐大太太多看了清韵脚两眼,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她的脸又沉了三分,竟然穿这么不合身的衣裳出来,这不是存心的丢伯府的脸吗?!

    老夫人这辈子最无法忍受就是伯府在沐尚书府跟前跌份。

    见清韵还一脸无知的站在那里,不由得气拍了桌子道,“还不跪下来认错!”

    清韵紧咬了下牙关,她长这么大,前世连父母都没有跪过,如今倒是要跪一个毫无干系的老妇人了。

    清韵心里窝囊,却又不能不照做,她已经“做错”了事了,再忤逆长辈,不听话,只怕惩罚会更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清韵跪了下去,屋子里铺着锦毯,不冷,就是跪的难受。

    没跪,挨骂。

    跪着不说话,还是挨骂。

    大夫人催她,“还不敢紧给婶娘赔罪认错!”

    清韵牙关紧咬,气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嘴角有冷笑,赔罪认错?

    她倒是喊的出口,该赔罪的不是我,是你的女儿!

    她没有说话,那边老夫人又拍桌子了。

    清韵没辄,嘴微微张开,“不是我……。”

    才吐了三个字,好了,喉咙发痒,当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的她跪都跪不住,身子一揪一揪的,看的人心疼。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

    老夫人额头有青筋暴起,大夫人则赶紧吩咐丫鬟道,“赶紧的,给三姑娘倒被茶。”

    不是她有那个好心,而是清韵咳的她实在心慌。

    还有,清韵疼成这样,她关心她,最是能体现她这个做嫡母的宽厚大度。

    丫鬟赶紧端了茶来,清韵跪在地上接了,小心的喝着。

    老夫人见了就来气,还得忍着,对沐大太太道,“染儿的事,她知道错了,三天前,竟一时想不开,要以死赔罪,就着馒头,咽下半根绣花针,所幸是命大,被人发现救了回来,只是伤了嗓子,现在还说不得话。”

    清韵惊呆了。

    这等颠倒黑白的本事,她两世仅见啊。

    明明是有人把绣花针塞馒头里,要害她性命,到她嘴里,怎么就成了以死赔罪了?

    清韵低着头,掩去眸底的鄙夷之色。

    就冲她那薄脸皮,在伯府铁定是混不开了。

    她没看见沐大太太的脸,原本就愤怒了,这会儿愤怒之色又深了三分。

    老夫人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她啊!

    幸好清韵没事,要是真有什么好歹,不就是她尚书府逼死她的了?!

    想到女儿下颚的伤疤,伤心的整日以泪洗面,她就怒不可抑。

    她哪里不知道清韵是被人栽赃,替人背黑锅的,可是伯府一口咬定就是她推的,你要算账,伯府不会偏袒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清韵受罚,她并不心疼,她可是伯府正儿八经的嫡女,老夫人的亲孙女,她都不心疼,还轮着她一个远堂婶娘来心疼?

    况且,把她女儿推倒的,确实是清韵。

    只不过清韵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人推了一把,要没有清韵背后一双手,她女儿能摔破了相?!

    清韵要罚,罪魁祸首更要罚!

    想到方才进来,五姑娘沐清柔迎接她时,一脸关心的问她,“婶娘,千染姐姐的脸好些了没有?”

    明着是关心,谁不知道她心里在偷着乐。

    在她面前假意关怀,惺惺作态,把谁当傻子糊弄呢。

    当时看着她那娇艳如牡丹的脸,她都差点没忍住心里那股要抬手扇过去的冲动。

    可她是长辈,能随便打小辈吗,忍无可忍,也要忍了,这笔账她记着呢。

    这会儿,再听老夫人把清韵喉咙受伤说不出话的错,强加在她身上,那股怒气再平息不了了。

    今儿不赶紧把事情解决了,赶明儿清韵真出什么事了,她就是对的,也变成错的了。

    她拳头攒紧,先冷呵一声,方才道,“染儿伤了下巴,我只要她能完好如初,清韵就是赔了一条命,又能怎么样,能将染儿的伤疤抹去吗?”

    说完,她又望了眼清韵,然后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可得看好了清韵,她可不比府里其他姑娘,死了伤心两日也就罢了,伯爷这辈子最钟情的就是清韵的娘了,她长的又有七分像清娘,伯爷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要是他办差回来,知道清韵出事了,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没把她看好,让她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母子离心,夫妻离心可就不妙了。”

    要比说话最伤人,一屋子人,没人比得过沐大太太了。

    她是捏了人痛楚说,那一字一句,哪里是话啊,分明就是盐巴,洒人家心口上呢。

    因为侯府被贬,老夫人和伯爷离了心,伯爷在家,和她也说不了几句话,要不是请安,估计连面都难见上。

    还有大夫人,清韵的娘江氏都死了快十五年了,还叫伯爷心心念念,这对大夫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她陪着伯爷十五年,还没能挤掉江氏在伯爷心底的地位,一个大活人,连个死人都争不过,还有脸活在这世上,这脸皮还真是够厚实的。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沐大太太这一巴掌,打的大夫人脸隐隐泛青。

    还有沐清柔她们,沐大太太说的更直白,清韵要是死了,伯爷会伤心欲绝,她们死了,不过伤心两日,孰轻孰重,当即立见。

    沐大太太嘴上爽了,看到老夫人和大夫人变了脸色,她更是爽到骨子里去了。

    可清韵却脸色泛白,她感觉到有好几道凌厉的眼神望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卸骨了。

    清韵苦笑,沐大太太好心计,不过三言两语,就帮她拉了一手的好仇恨。

    一会儿你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老夫人气的嘴皮哆嗦,孙妈妈赶紧端上来一杯茶,让老夫人喝着平息怒气。

    老夫人喝了半盏茶,方才望着沐大太太,咬了牙道,“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

    沐大太太坐正了,脸色不愠,什么叫她想怎么样,说的好似她胡搅蛮缠一般,“我只要染儿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恢复如初!

    说来说去,就这四个字。

    可伤了下巴,如何恢复如初?!

    看着沐大太太油盐不进的态度,老夫人扫过清韵的眼神就跟冰刀似地,清韵都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许多冰窟窿。

    大夫人坐在一旁,眸底有冷笑,许是被气大了,她说话也直的厉害,“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银子吗?”

    嘴角划过一抹讥笑,好像在讽刺沐大太太掉进了钱眼里。

    沐大太太笑了,笑容像是开在冰山的花。

    沐大太太就这点好,她就算再气,嘴上也带着笑,“我尚书府是没有封爵,但好歹也是一品官邸,怎么在堂嫂眼里,就穷的连治病的钱都没了?”

    说着,她心底一叹,“也怪清娘去的早,没把清韵教好,要是她在,早带着清韵去给我赔不是了,哪用的着我巴巴的登门,可不像是上门讨债的么?”

    说到最后,竟是一抹自嘲的笑,她又扫了大夫人一眼,用眸底余光补充了一句:做嫡母的这么不懂事,难怪得不了伯爷的欢心了。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大夫人的脸上。

    清韵觉得大夫人的脸都被打肿了。

    在她记忆中,大夫人是无往而不利的,只是伯爷和她娘是她的死穴,伯府里没人敢掐,但是沐大太太敢啊,她又不求她什么,不用看大夫人的脸色过日子,所以没有顾忌,一掐一个准。

    清韵注意到大夫人掐着自己的手,那狠劲,估计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可见心里有多气愤了。

    她觉得,大夫人是想掐她。

    大夫人没有表露出来,她解释了,不是她不带清韵去尚书府赔罪,而是清韵推沐千染,老夫人和她依照家规罚了她。

    沐大太太她还是那话,罚有用吗,要是罚有用,当初她就不会让清韵回伯府了,直接乱棍打死了了事。

    话题饶啊饶,最后还是绕到赔偿问题上。

    沐千染被清韵推到,所受的苦且不说了,算她倒霉,但这去疤用的药膏……谁买可是个大问题了。

    她是尚书府长媳,用公中的钱给沐千染买药,一堆人有意见呢,都说要她来找伯府,她不愿意,但也得来啊。

    老夫人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睁着眼睛把人当傻子糊弄的话,就不耐烦,想反驳,又不占理。

    人是清韵推的,赔偿她医药费也应当。

    老夫人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问道,“清韵害染儿伤了下巴,留了疤,清韵是有义务帮她医治,御医可说了,治好要多少银子?”

    沐大太太没说话,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嘴快道,“太医说了,最少要两万两呢。”

    此言一出,饶是老夫人也倒抽了一口气。

第四章 陪嫁

    虽然早料到沐大太太提起赔偿,会狮子大开口。

    却没想到会这么的狠,简直叫吃人不吐骨头了。

    当初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陪嫁也不过三万两啊。

    偏沐大太太话说的好听,她压根就不稀罕这些钱,这钱也不是给她的,是给她女儿买药的。

    而且,两万两是最少的数了,她还是看在两府的情分上,没有多要。

    沐大太太话的轻巧漂亮,却是噎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双眸喷火。

    倒霉的清韵就跪在那里,接受怒火的洗礼,身心备受煎熬。

    赔偿,伯府认。

    但是赔偿的数目太大,伯府可不会认了。

    沐大太太也不强求,她只道,“数目是大了些,可这数是太医开的,我可没有要占伯府半分便宜,要是伯府觉得我是狮子大开口,那我不要银钱便是,往后染儿治伤,需要什么药,我叫人来说一声,伯府买好了送去就行,伤疤就在染儿下颚上,长眼睛的都瞧的见。”

    清韵盯着地毯上的牡丹,嘴撇了撇。

    别看沐大太太话说的通情达理,实则满是威胁。

    伯府不给钱可以,那就给药。

    可这治病的药,可有千万种呢,还不是每一种都对症下药。

    要是她捡贵的挑,只怕伯府多付一倍都打不住。

    清韵跪在那里,手捏着裙摆,她很想说话。

    她精通医术,不就是祛疤么,又不是什么难事,给我一万两,我帮她恢复如初。

    可她到底忍着没说,一来是嗓子疼,不便说话,二来,就是她该如何解释她会医术这事?

    她可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伯府被贬之后,就常住佛堂,不是抄经书,就是抄家规女诫。

    佛堂,除了佛经就没别的书了。

    她能从佛经里学到医术,这么诡异的事,简直骇人听闻,以伯府上下对她的态度,肯定会被当成是妖孽直接乱棍打死。

    且看看吧,这会儿她们还是内斗,还没斗到她头上来,一会儿再见招拆招了。

    说到见招拆招,清韵心底就腾起一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窝囊感来,她嗓子疼,说不了话,人家要是为难她,她连最基本的辩白都做不到!

    想着,大夫人一句话,就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大夫人眼神狠辣的瞥了清韵一眼,道,“两万两,数目太大,若是从公中拿,指不定就助长了府里庶子庶女胡闹之心,左右犯了错,有公中替他们担着,挨顿板子,被罚抄家规,惩罚太轻,我看这赔偿就从姐姐当年留下的给清韵的陪嫁里出吧。”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清韵心中一口老血差点喷薄出来。

    还要不要脸了?

    府里庶子庶女哪个有胆量胡作非为,只有她生的女儿沐清柔!

    骄纵蛮横,又爱攀比,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但凡她有的,不许旁人有,她穿一件新衣裳出府,见到别人穿一样的衣裳,哪怕只是样式相同,那件衣裳她再喜欢,也不会再穿第二回了。

    她已经替沐清柔背了黑锅了,她还要她搭上她娘留给她的陪嫁?

    虽然她没想过要嫁人的事,甚至她连穿越这件事都还没有坦然接受,可大夫人的做法,叫她打心底里唾弃。

    明明犯错的是她女儿,好像在她眼里,她宝贝女儿哪都好,就是不会犯错。

    清韵没有贸然说话,她望着老夫人。

    她知道,她娘留下的陪嫁,不在大夫人手里捏着,而是在老夫人手里。

    大夫人倒是想接手,可是老夫人手紧的很,她想了十五年,也没拿到分毫。

    反倒是沐清凌出嫁,老夫人拿了一半出来。

    老夫人爱面子,又一心想着伯府恢复侯爵,所以她尽管不舍得,也还是拿出来添做沐清凌的嫁妆了。

    余下的一半,应该是给她出嫁的。

    老夫人很犹豫,清韵的娘江氏嫁给伯爷时,江家正是鼎盛时期,陪嫁丰厚。

    当初沐清凌出嫁,江氏一半的陪嫁就有两万两,她再做主拿了三千两给她算作压箱底的私房,公中只拿了一万两。

    以大夫人的性子,将来清韵出嫁,公中估计只会出一万两。

    若是没有江氏的陪嫁,她给清韵找的那门亲事,怕是要黄了。

    可要从公中拿钱,大夫人肯定不会同意,她说的话也不错,有此先例,确实没法震住那些晚辈。

    看来,只能换门亲事了……

    清韵望着老夫人,见她眉头松了紧,紧了松,心跳的厉害。

    她觉得老夫人会同意。

    果不其然,老夫人点头了。

    清韵眼神一暗,正要站起来,她就是拼着嗓子疼死,也要把江氏留给她的陪嫁留下。

    结果她还没动,沐大太太说话了,她皱眉道,“你们要把清娘留给清韵的陪嫁赔我?你们敢给,恕我胆小不敢收,堂婶娘霸占侄女的陪嫁,传扬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夫人脸沉了,眸底是冰冷寒芒,要赔钱的是她,现在赔她钱了,她又不要。

    横也是她,竖也是她!

    大夫人望着她,语气生冷道,“你从公中拿银子,尚书府有人反对,我伯府难道就没有了?”

    沐大太太叹息一声,语带羡慕道,“尚书府不比伯府,我妯娌多,虽然是我掌中馈,也还要征询她们意见,可不像你,伯府里里外外,可以全权做主。”

    清韵听着沐大太太这话,想到什么,赶紧抬头小心的瞄了老夫人一眼。

    果然,老夫人脸色变青了。

    沐大太太是真羡慕大夫人,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是一根刺。

    伯府和沐尚书府是二十多年前分的家。

    伯府是大房,沐尚书府是三房。

    当年,为了继承安定侯府家业,大房和三房可是斗的不可开交。

    大房是嫡出,三房是继室嫡出。

    为了侯府爵位不被抢去,老夫人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所幸,太老爷过世,老太爷承了爵,然后分了家。

    但是,分家之后,三老太爷的仕途是蒸蒸日上,如今已经官拜礼部尚书,三房大老爷也是从三品的官。

    三老太爷身子健朗,可老太爷都病逝五六年了,就连二房的二老太爷都还活着。

    每次三老夫人来,都要提一下三老太爷,老夫人心里郁的慌。

    更重要的是,伯府子嗣凋零啊。

第五章 痛脚

    老太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嫡出,两个庶出。

    一个不到十岁夭折了,一个庶出的带着去战场,被敌人一箭射死。

    就留了伯爷这么一个,老太爷戎马半生,要带伯爷去战场,老夫人死都不愿意,因此和老太爷离了心。

    老太爷在战场流血流汗,落了一身的病根,所以早早的就去了。

    老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三年前也过世了。

    三房呢,三老太爷生了四子三女,现在还有三子二女活着。

    这三子给尚书府添了九个孙子。

    四个嫡孙,五个庶孙,孙女要少的多,才三个。

    尤其是嫡长孙,半年前娶了媳妇,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再看伯府,伯爷生的其实也不少,有九个呢。

    只是六个是女儿,儿子只有三个,最大的今年才九岁,还是庶出。

    不论是仕途,还是在子嗣上,伯府都落了三房一大截。

    如何叫老夫人不憋闷?

    尤其是三老夫人,没少借着训晚辈来教训她:这人啊,得往后看啊,一时得意,不代表永远得意,蒙祖宗荫,大树底下好乘凉,始终比不得自己有本事好,万事还得靠自己才成,哪有指着祖宗活的?

    老夫人不愿意被三房压了一头,三房每添一个孙子,她就往伯爷屋里塞两个人。

    塞一回,大夫人忍了。

    塞两回三回,大夫人就忍无可忍了,婆媳离心。

    还有仕途,侯府有爵位,说出去好听。

    可尚书府有实权啊,风光。

    在子嗣上,老夫人已经输了,她一心指望伯爷给她挣个国公的位置回来,谁想到伯爷连侯府的爵位都没保住,贬成了伯府。

    一个朝阳如火,一个日渐西山。

    老夫人能忍的了才怪了。

    沐大太太也知道自己无意中踩了老夫人的痛脚,这一回,她可真是无心的。

    不过说了也就说了,人家要往歪了想她,她越解释越乱。

    索性把话说到底了,“把清娘陪嫁赔给我,我是不会接受的。”

    本来沐清柔犯了错,她没法拿她怎么样,心底正窝火呢。

    大夫人还想借她的手拿捏清韵,想的倒美。

    将来清韵出嫁,陪嫁没有清凌多,京都那些瞧热闹的人会不八卦,以她对伯府大夫人的了解,到时候她随口一推,陪嫁少的错,就落她身上了。

    她傻了,才会任她摆布。

    沐大太太态度坚决,让清韵恨不能为之拍手叫好。

    大夫人和老夫人就气的咬牙了。

    协商了半天,最后老夫人拿了五千两让沐大太太带回去,余下的一万五千两,回头凑齐了再给她送去。

    沐大太太拿着五千两就走了,她倒是放心,伯府不会赖账。

    等她一走,一屋子人的眼光就落到清韵身上了。

    清韵心中叫苦。

    本来大家不在意她,她跪在地上,还能偷着动一动,让自己舒坦些,这会儿动都不敢动了。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大夫人说话了,“错是清韵犯的,公中可不会替她担着,尚书府不接受陪嫁,就变卖成银子吧。”

    语气坚决,不容人质疑。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两眼,语气严厉道,“你把清娘的陪嫁卖了给她,和直接给她有区别吗,尚书府就是不想担逼侄女卖陪嫁的名声!”

    可不管怎么说,大夫人就是不松口。

    安定伯府就一个嫡子,大夫人所出的三少爷,今年六岁。

    往后公中的不都是她儿子的,两万两,撇去庶子分走的,她儿子怎么也能得一万四五千两,她能松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摸着云袖上绣着的祥云道,“这也好办,先从公中拿钱补上,随后再卖了陪嫁充公。”

    大夫人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可在老夫人看来,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

    说来说去,这钱不还是清韵自己赔的。

    她以为这样一绕,就成公中赔的了?

    她要认公中赔了,指不定尚书府那边又要笑话伯府穷的要贪墨媳妇陪嫁了。

    看着大夫人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样子,老夫人心中不愠。

    有些事她不明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还真以为伯府可以任由她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看着清韵跪在地上,形容消瘦,神情低眉顺眼,再想着尚书府三位姑娘那神采飞扬,自信十足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自家嫡孙女上不得台面,不由心中对清韵的厌恶又深了三分。

    身为嫡女,却没有半分嫡女该有的样子,除了容貌承袭了江氏,还有什么像她的?!

    难道伯府真就没有一点比得上尚书府的地方了?

    老夫人抬了手,烦躁的声音中带了三分严厉,“先出去等着。”

    清韵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

    只是跪久了,膝盖酸的厉害,一时没稳住,又摔了下去。

    丫鬟秋荷赶紧扶她一把,清韵朝她感激一笑。

    清韵出去后,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妈妈,赶紧摆手,让其他人也一并退出去。

    大夫人瞧了就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老夫人要单独和她说什么。

    饶了屏风出去,站在回廊上。

    清韵眺目远望,看着天边一抹闲云走神。

    她虽然消瘦,但肤如凝脂,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天生丽质,若是精养细琢,不知会是何等绝色。

    春晖院伺候的下人,频频看着她,甚至窃窃私语。

    丫鬟们都觉得清韵有些不对劲,以前三姑娘可不会看天,她都是看地的,恨不得缩地洞里去才好,而且背脊没有这么挺直,就连脸上的神情,以前是怯懦,小心翼翼,现在则是淡漠。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生无可恋,别是想过世了的太太,有些想随太太一起去了的冲动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越想越觉得她们猜测是对的,三姑娘可能想不开了。

    想想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整日面对这个瘫痪在床的夫君,有什么乐趣可言,与其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大姑娘已经够惨的了,三姑娘比她还惨,好歹大姑娘还有一笔不菲的陪嫁,三姑娘这会儿连陪嫁都保不住了。

    感觉到有好些目光加在她身上,清韵扫了四下一眼,见一群丫鬟同情的看着她,清韵心底有些酸楚,真是比不个丫鬟啊。

    她回头望去,看着紧闭的屋门,恨不得长一双顺风耳,听听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商议什么。

    半晌之后,门吱嘎一声打开。

    是孙妈妈开的门,她是老夫人的心腹妈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所以其他人都退了出来,她能留下。

    见她出来,清韵赶紧走了过去,嘴张了张,想问话。

    谁想一开口,还未说话,喉咙便先痒了,又咳了起来。

    孙妈妈见了便皱眉,眸底流露三分同情,怎么喉咙伤成这样了,正要说话呢,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孙妈妈赶紧把路让开。

    清韵捂着嘴,见大夫人一脸怒气的出来,随便瞥了她一眼,那凌厉而冰凉的眼神,清韵一对上,就觉得身子凉了半截。

    清韵也有些生气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话,更别说惹人生气了,你们斗你们的,就是打起来,我也不会说半句,便是连凑热闹,我也不想,只求你们有什么事别算在我头上行么?!

    大夫人沉着脸,迈步下台阶,脚步一下重一下轻,气的有些厉害。

    清韵目送她走。

    倏然,她眼神一凝。

    只见院门口,一粗使婆子押着个鹅黄色裙裳的丫鬟进来。

    那丫鬟容貌清秀,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见了她,老远就喊,“姑娘,救奴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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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告状

    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丫鬟喜鹊。

    之前沐清凌回府探望她,给她留了一瓶子药,还没送到她手里来,沐清柔几个就来了,有说有笑的,“不小心”把她的药给打碎了。

    她们赔罪很麻溜,叫人有气,也不好发火了,沐清凌只好道,“没事,赶明儿我再让丫鬟送一瓶子来。”

    可是沐清凌回国公府都两天了,药也没送来。

    青莺和喜鹊都觉得不对劲,大姑娘素来说话算话,说到做到,她对清韵这个妹妹比对她自己还上心,不可能忘记的。

    清韵虽然才穿来,但是她能感觉到沐清凌对她的关心,情真意切,就担心她出事,让喜鹊去定国公府瞧瞧。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给她买药。

    现在药是买回来了,怎么就不小心被人逮住了呢?

    喜鹊喊救命时,脚步顿了一下,婆子嫌她走慢了一步,伸手一推。

    彼时,喜鹊正下台阶呢,被婆子一推,直接摔地上去了。

    手里的药包往前一丢,正好砸大夫人脚腕上了。

    药包不重,砸腿上也疼不到哪里去。

    但是大夫人一肚子火气啊,正无处发呢,脚一踢,就把药包踹远了。

    清韵的心都随着那药包起伏,生怕那药包散了。

    那可是她治喉咙的药啊,她受够说不了话的苦了。

    那药包摔了几个跟头后,停了。

    清韵赶紧过去把药包捡了起来,把灰拍掉。

    还好还好,药包捆的结实,一摔一踹,竟然没散开。

    青莺扶喜鹊起来,清韵捡了药包,过来帮忙。

    喜鹊这一摔可惨了,手在地面上滑过,抹掉了一层皮,疼的她眼眶通红,眼泪划过脸颊。

    清韵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当然不是气喜鹊了,是气那婆子,走慢一步怎么了,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大夫人站在那里,丫鬟赶紧问她可被砸疼了,又怒视喜鹊,问婆子道,“出什么事了?”

    婆子一脸献殷勤,指着喜鹊道,“这丫鬟偷溜出府,去了定国公府找大姑奶奶告状。”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着,抬眸,就见大夫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方才还急着走,这会儿倒是转了身,又回正屋了。

    清韵咬了牙,她没想到喜鹊会被逮到,未经允许,贸然出府,是犯了家规的啊。

    清韵扶着喜鹊,忍着喉咙不适,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喜鹊眼眶通红,轻点了下头。

    那婆子正要催呢,就听清韵咳的厉害,便什么话也没说了。

    迈步进屋,清韵又见到了梅兰竹菊屏风,她深呼一口气,正要进去呢。

    哐当一声传来。

    老夫人气的将手边的茶盏摔了,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清香四溢的茶水把大红地毯染成暗红色。

    大夫人瞧见了,嘴角溢出一抹笑,觉得不够,还火上浇油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府里的丫鬟,倒是胆子大的厉害,居然把府里的丑事闹到定国公府去了。”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喜鹊,朝她轻点了下头。

    喜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可没有去大姑奶奶跟前告状,奴婢知道,偷溜出府有罪,可大姑奶奶前儿来看三姑娘,不小心把随身佩戴的玉佩给落下了,那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定亲的玉佩,老夫人您交给大姑奶奶时,叮嘱她要仔细收好了。”

    “三姑娘怕大姑奶奶丢了玉佩心急,这才豁出去让奴婢去定国公府一趟,大姑奶奶见三姑娘还没两天,奴婢能去告什么状,就连奴婢去送东西,都在外面等了半天,等大姑爷睡着了,大姑奶奶才见的奴婢,大姑奶奶问三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奴婢怕她担心,说老夫人您给三姑娘找了大夫,三姑娘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喜鹊说着,大夫人眼睛眯了起来,倒是没察觉,三姑娘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嘴皮麻溜的丫鬟。

    喜鹊认错态度极好,非但没告状,还在沐清凌跟前说老夫人的好话,老夫人脸色好了许多。

    那押着喜鹊来的婆子,一见老夫人气消了三分,忙道,“老夫人别信她胡说,奴婢出府采办,碰到沐尚书府管事妈妈,定国公府知道大堂姑娘伤了下巴,派人过来询问,管事妈妈亲自去定国公府一趟,她说喜鹊跟大姑奶奶告状,说三姑娘伤了喉咙说不出来话,找了大夫人找大夫,大夫人明着答应,其实根本没找,还说老夫人你对三姑娘也不闻不问!”

    听婆子这么说,喜鹊当时就有些心虚。

    她确实嘴快,在大姑奶奶面前说了,但是屋子里没别人啊,她说话也小声。

    清韵轻咳了两声。

    喜鹊回过神来,当即站了起来,拽了婆子衣裳道,“你是什么居心,存心的污蔑我,你不知道尚书府喜欢挑拨我伯府,看我们伯府的笑话吗,现在大堂姑娘也要嫁进定国公府了,还和大姑奶奶成了妯娌。”

    “尚书府管事妈妈能在定国公府前说伯府的好话?三姑娘和大姑奶奶是嫡亲的姐妹,她轻贱三姑娘,就是在轻贱大姑奶奶,还没嫁过去,就想着压过大姑奶奶一头,她说的话,你也信!”

    “而且,尚书府管事妈妈去定国公府根本就不是说大堂姑娘的伤,而是跟定国公府说一声,大堂姑娘的陪嫁再添两万两,定国公府上下可高兴了!”

    喜鹊越说,越觉得委屈。

    人家说伯府的坏话,她们不骂她,反倒责怪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夫人这回气更大了。

    喜鹊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沐大太太还没来伯府要赔偿呢,敢情她是晾准了伯府会给银子,全给沐千染做陪嫁呢,伯府给她们母女做了嫁衣裳!

    大夫人有些咬牙,狠狠的剜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脖子一缩,头低低的,她押着喜鹊来是想邀功的,她知道大夫人心里有气,送个丫鬟来给她出气的,现在大夫人非但没出气,反倒气更大了。

    婆子看着清韵手里拎着的药,忙伸手指了道,“还说你没告状,那你带回来的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婆子这么说,喜鹊心上一喜,嘴里却是哼道,“你以为那药是给三姑娘治喉咙的啊,真是可笑了,东西都不能随便乱吃,何况是药了,没有大夫帮着把脉,谁敢胡乱给三姑娘吃药?”

    说着,喜鹊又跪下,望着老夫人道,“大姑奶奶身子虚,面无血色,大夫给配了几副药,给她补身子用的,大姑奶奶想着三姑娘之前挨了板子,身子虚,就拿了几副让奴婢带回来。”

    “原本大姑奶奶还想让奴婢给老夫人带些补品回来,只是奴婢是偷溜出府的没敢带,大姑奶奶还数落奴婢不该偷溜出府呢,说她过些日子会回来给老夫人您请安。”

    喜鹊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

    若不是真的,晾她一个小丫鬟也没法将谎撒的这么圆实。

    喜鹊偷溜出府有错,但也情有可原。

    不过,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擅自出府,今儿带的只是些药,要是随便带些污秽之物进府,岂不是败坏伯府名声,规矩既然立了,就不是摆设。

    大夫人要罚喜鹊。

    她还没开口,清韵就一阵咳。

第七章 亲事

    听到她咳,老夫人就心烦,“行了,罚丫鬟半个月的月钱,赶紧扶三姑娘回去。”

    就这样,喜鹊和青莺扶着清韵走了。

    等出了屋子,喜鹊看清韵的眼神,感激中带了些古怪。

    她感激清韵救她,之前叫救命,只是下意识的,她没有真的打算清韵会救她。

    在她心中,三姑娘连自己都保不住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三姑娘,好像忽然就变得很聪明了,方才进屋前,三姑娘一边咳嗽,一边在她耳边说话,教她一会儿怎么应付。

    她照着做了,没想到真的不用挨板子。

    至于月钱,她都快三个月没见到月钱了,扣不扣的,无所谓。

    出了春晖院,等到无人处。

    喜鹊左右瞄瞄,见没人,才大着胆子说话,只是说话声压的低低的,还满是担忧,“姑娘,尚书府管事妈妈根本没说添嫁妆的事……。”

    要是让老夫人她们知道,她撒谎骗她们,只怕要活活打死她的。

    清韵拍着她的手,唇角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来,让喜鹊放心。

    伯府和尚书府斗的厉害,她既然敢让喜鹊那么说,就是笃定老夫人会相信。

    再说了,沐大太太极疼爱沐千染,沐千染伤了下颚,换来的赔偿银子,她能不给自己女儿做陪嫁?

    看着手里的药包,清韵心定了三分。

    这几包药,是她自己开的方子,对症下药。

    几剂药吃下去,说话不成问题,要好全,还得再出府一趟才成。

    几包药,不重。

    但是有丫鬟在,极少有主子拎东西的,青莺方才要接手,清韵都没给。

    她是吓出后遗症来了,这药包还是自己拎着安心。

    喜鹊看着清韵,见她眸光璀璨,好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

    她心里就打鼓了,想到在定国公府,大姑奶奶问三姑娘喉咙可好些了,她如实说了,大姑奶奶担心的要跟她一起回伯府,还想带着大夫一起来。

    她拦下了她,只说三姑娘让她买药。

    大姑奶奶一听就急了,哪有病了胡乱吃药的,这要吃出好歹来可怎么办。

    一定要她把方子拿出来,大姑奶奶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可是国公府里有大夫啊。

    大姑奶奶让大夫看了药方,大夫说药方开的极好呢,是一剂调补身子的良方,更是一剂消肿止痛的良方,还问是哪个太医开的药方呢。

    三姑娘几时见过太医啊,佛堂是她和青莺打点的,半张药方也没有。

    而且,这药方上的字迹是三姑娘的啊,就跟三姑娘自己开的一样。

    想着,喜鹊晃晃脑袋,她肯定是吓傻了,三姑娘怎么可能会开药方呢,她又不是大夫。

    向前走了几步,喜鹊停了下来。

    青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见喜鹊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在石块上坐下来。

    然后脱了鞋,又脱了袜子,最后从袜子里倒出来几个银锭子。

    清韵嘴角抽了一抽,青莺就问道,“你怎么把银子塞袜子里啊,多脏啊。”

    喜鹊努嘴,“你以为我想啊,在府里,你和我虽然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哪有什么地位啊,方才我拎着药包进府,那婆子摁住我,就对我一通搜身,荷包里买药找的几个铜板都被拿去了,这钱要不这么藏着,还能有么?”

    其实,最苦的就是她了,本来她是把银子放袜子里的,谁想鞋大了一点点。

    银锭子掉了下去,婆子一推她,鞋一离脚,银锭子就跑脚底心去了,一路走过来,没差点把她膈应死。

    她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脱鞋了。

    看着喜鹊白皙的脚底被银子膈出来红印,清韵手又紧了紧。

    跟着她这么个不受宠的主子,实在是难为她们了。

    很快,喜鹊就把鞋袜穿好。

    青莺想到什么,忙问道,“你都去了定国公府,大姑奶奶没让你给姑娘带药啊,是不是被那婆子拿走了?”

    喜鹊摇头,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眶有些红,眸底还有些怒气。

    青莺性子急,当即催道,“你倒是说啊!”

    清韵也看着她,催她快说。

    喜鹊抿了唇瓣道,“奴婢去的时候,大姑奶奶正在挨罚。”

    清韵皱陇眉头,青莺赶紧问,“大姑奶奶为什么要挨罚?”

    喜鹊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三姑娘那天噎昏过去,大姑奶奶回来看她,出了伯府之后,她又去了一趟江家,回国公府就晚了一个时辰,大姑爷习惯了大姑奶奶伺候,大姑奶奶不在,他就乱发脾气,从床上摔了下来,打翻了一旁小几上,丫鬟才端上来的热茶,烫伤了,国公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觉得是大姑奶奶没有照顾好大姑爷,罚大姑奶奶……。”

    青莺气大了,大姑奶奶嫁去定国公府,原本就委屈了,她们还罚大姑奶奶,“她们打大姑奶奶了?”

    喜鹊摇头,“那倒没有,大姑爷还指着大姑奶奶伺候呢,打了大姑奶奶,还怎么伺候大姑爷,就是罚大姑奶奶一个月不许出院门,还要每天给大姑爷弹一个时辰的琴,诵读一个时辰的诗书。”

    喜鹊和青莺几个跟着清韵,被罚禁足都习惯了,这惩罚在她们看来不算重,只是憋屈。

    在她们看来,沐清凌能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已经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只要不做出有损清誉的事,国公府就不能骂她。

    说着,喜鹊又四下瞄了两眼,道,“三姑娘,大姑奶奶让你放心,她不会让你跟她一样受委屈,让老夫人把你随便嫁人,她去江家,就是找江老太爷给你做主,江老太爷答应了,会尽快给你定下亲事。”

    青莺听了,喜上眉梢,“江老太爷可是极疼爱姑娘的,肯定会给姑娘挑门中意的亲事。”

    看着喜鹊和青莺的雀跃,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说她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江家没落,父亲帮着求情,连累侯府被贬成了伯府,老夫人恨江家恨的是牙根痒痒。

    只怕,这会儿江老太爷亲自登门,老夫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何况是江家想做主她的亲事了?

    虽说江家是她的外祖家,有权过问她的亲事,但是伯府要把她嫁给谁,江老太爷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再退一步说,她爹重情重义,江老太爷真能狠得下心,为了她和伯府撕破脸皮吗?

    越想,清韵越觉得她就如同大海中一片浮萍,飘飘晃晃,不知何处是归处。

    想到黯淡的前途,清韵深呼一口气,迈步朝前走,赶紧回去煎药治病。

    进了佛香院,没听到吴婆子阴阳怪气的声音,青莺有些高兴,“她肯定是去哪儿凑热闹去了,她不在,咱们说话都能畅快些。”

    吴婆子根本就是大夫人她们的眼线,三姑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赶紧去禀告了。

    吴婆子有后台,她们惹不起,平素都是能躲就躲,难得有片刻安宁时候。

    清韵也高兴,这意味她能安心的煎药了。

    可是等她推开正屋的门,就忍无可忍了。

    只见屋内,地上横七竖八的飘着一地的纸张,那是她抄写的家训。

    她走之前,屋子关的严实,家训还用镇纸压着,除非刮龙卷风,否则绝对不会吹的到处都是。

    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青莺和喜鹊赶紧去捡家训,然后递给清韵,胸脯上下起伏,道,“都弄脏了,没一张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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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银霜

    看着那被墨汁泼过的家训,饶是不喜欢骂人的清韵,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底将吴婆子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清韵拿着家训朝桌子走去。

    桌子也狼藉一片,墨汁弄的倒出都是,根本不能坐。

    青莺赶紧去端水来擦,清韵摆手,让她先去上炉子煎药。

    青莺望着她道,“炭还湿的。”

    清韵彻底忍不住了,“去她屋子里拿!”

    近乎吼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

    青莺赶紧跑了出去,很快就拎着烧的通红的炭炉进屋来。

    喜鹊手磨了皮,她要擦桌子,清韵没让,自己来的。

    也是她拎了铜盆出去的,她不是古代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虽然她也肩不能抗,但不是一点事都做不了。

    只是才要出去,便见吴婆子过来。

    清韵想都没想,手里铜盆一晃,一盆水就泼了出去。

    淋了吴婆子一身。

    吴婆子当即就跳脚了,一边抹脸,一边骂人,“哪个小贱蹄子,敢泼我一身的水,看我不撕了她……。”

    她话没说完,清韵把手里的铜盆一丢,直接砸吴婆子脚边。

    哪怕喉咙再痒,清韵也忍不住了,“我是伯爷生的,伯爷是老夫人生的,我若是小贱蹄子,他们是什么?!”

    为了不被咳嗽声打断,清韵说话极快,再加上生气的眼神,一下子就把我婆子给震住了。

    吴婆子怔怔的看着清韵,嘴边的话一下子就熄了声。

    清韵泼的是擦桌子的墨水,把吴婆子一身九成新的衣裳给脏了个透彻。

    吴婆子心里气恨,她怎么会一时大意,叫三姑娘抓了错处?骂她,骂伯爷和老夫人是贱蹄子,就是打死她也不为过了。

    可叫她忍了这口气,她却是怎么也忍不了。

    她抬头,见青莺和喜鹊脸上带笑,当即忍无可忍,冲过来就要打青莺和喜鹊,嘴里骂咧咧道,“你们两个小贱蹄子,三姑娘身子娇贵,又还生着病,你们居然让她干粗活,我今儿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做丫鬟的本分了!”

    她冲过来,清韵就站在门口,把路挡着,她进不去。

    吴婆子再大胆,再使坏,却也没胆子敢对清韵动手。

    青莺和喜鹊高兴坏了,方才姑娘那一泼,真是解恨。

    不过解恨完,又担忧了,吴婆子肯定会报复回来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姑娘啊,不该意气用事。

    青莺瞪着吴婆子道,“你把姑娘抄的家训全给弄脏了!”

    吴婆子冻的直哆嗦。

    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秋儿,站的远远的道,“吴妈妈不是故意的,她见桌子乱的很,想帮着收拾一下,谁想到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家训弄脏了,吴妈妈知道错了,特地去跟大夫人赔罪,说姑娘已经抄好了五十篇家训,但是大夫人说,弄脏了就重抄……。”

    清韵笑了,这样拙劣的理由就想糊弄过她?

    要她相信吴婆子好心帮她收拾桌子,不是故意弄脏家训的,她宁愿相信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吴婆子在一旁哭,“奴婢好心办坏事,已经去禀告大夫人了,是大夫人说要重抄,奴婢再三帮姑娘你说好话,还被大夫人呵斥了两句……。”

    吴婆子喋喋不休,把自己说的无比的忠心耿耿,听得人鸡皮疙瘩乱飞。

    清韵只觉得再听下去,耳朵要长茧了,冷不丁一笑,“如此说来,我还要向你道谢了?”

    吴婆子再次被清韵噎住。

    哪有主子给奴婢道谢的,更何况她还毁了姑娘辛苦抄好的家训在前。

    吴婆子抬头看着清韵,总觉得清韵想踹她,忙道,“是奴婢的错。”

    清韵捂着喉咙,漫不经心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去院子里罚站一个时辰!”

    吴婆子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姑娘会罚她。

    可她认错了,三姑娘罚她,她不照做,不就是没认错吗?

    秋儿望着她,低声道,“吴妈妈,怎么办,三姑娘要罚你站。”

    吴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三姑娘罚她,难道她就要认吗?

    她不认,三姑娘又能拿她怎么样,难不成她还敢去大夫人那里告她的状?

    吴婆子转身就回屋换衣裳去了,想到毁了件衣裳,吴婆子就一肚子火。

    屋内,清韵小心看着药罐,喜鹊拿了小杌子来给她坐。

    青莺见吴婆子回了屋,对清韵道,“姑娘,吴婆子压根就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她忙自己的去了。”

    清韵看了青莺一眼,示意她拿纸笔来。

    这两丫鬟是识字的,还是沐清凌教的。

    等青莺拿了纸来,清韵写了几个字道:先随她去,等我嗓子好了,再收拾她。

    青莺连连点头,笑的是眉眼弯弯。

    要是以前,青莺绝对相信清韵说这话是自欺欺人,但是现在,她相信清韵绝对能收拾吴婆子。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胆小的三姑娘忽然胆大了,难道是从鬼门关走一圈的缘故?

    门没关,秋儿迈步进来,见清韵在煎药,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又赶紧退了出去。

    青莺眼尖看见了,要喊秋儿,谁想到她一溜烟跑走了。

    青莺就有些担心了,“怎么办,秋儿知道佛香院只有吴婆子屋子里有炭火。”

    清韵见她急的恨不得拎了炭炉藏起来,忍不住抬手抚额,遇到事就一惊一乍的,能动脑子么?

    她提笔沾了笔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银霜炭。

    青莺看了一眼,没反应过来,她没拿银霜炭啊。

    吴婆子屋子里炭不少,有好有次。

    当然了,也是有银霜炭的,用了麻布袋装着,裹的紧紧的,像是宝贝似的。

    她要是碰她的银霜炭,吴婆子非得剥她两层皮不可。

    青莺又看了纸两眼,眸光闪了一下。

    外面,吴婆子怒气冲冲的冲进来了,指着火炉便道,“是谁拿了我屋子里的炭火?!”

    有清韵教她,青莺胆子大了许多,当即冷道,“吴婆子,你这话是说我们是贼,拿你的炭吗?”

    吴婆子恨不得一脚将青莺踢翻好,“佛香院就我屋子里有炭,院子里晒的炭,还湿的,用不了,不是从我屋子里拿的炭,这煎药的炭是哪里来的?!”

    青莺上前一步,气势很足,冷哼道,“你要笃定是我和姑娘拿的,那我们就拎着炭炉去老夫人那里,我倒是要看看,谁家府里的下人用银霜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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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诬告

    青莺说着,就过来拽吴婆子,一边还对喜鹊道,“拎了炭炉,我们走,还从未听说过下人怀疑主子偷她东西的!”

    虽然青莺没拿银霜炭,可是吴婆子屋子里有啊,这就是证据。

    银霜炭可是要二两银子一斤呢,比她吴婆子的月钱还高一倍,她能用的起?

    吴婆子长的壮实,青莺瘦小,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拽不动吴婆子。

    吴婆子气的心肝肉疼,她屋子里统共就两斤银霜炭啊。

    还是过冬,她去领炭,想着三姑娘一直住佛堂,她一年冬天有五十斤银霜炭的份例,从未见三姑娘用过,肯定是被人贪墨了。

    这不,她就借口是清韵要她去拿的,逼的管事的给了她三斤,她用了一斤。

    感觉那烧的不是炭,就是银子,肉疼的很,都不敢随便走开。

    吴婆子舍不得用,想着哪天拎出府去卖了,两斤银霜炭,就算贱卖,怎么也能卖二两银子。

    这会儿被青莺指出来,她方才冲进来的架势早没了,只剩下心虚,虽然老夫人不喜欢三姑娘,但是老夫人最在意伯府的脸面啊,主子没有炭火可用,下人却用银霜炭,这是打伯府的脸啊,主子软弱可欺负,奴婢刁纵欺主啊。

    那时候,三姑娘会挨罚,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一想到后果,吴婆子一个哆嗦袭来,手一甩,就把青莺甩开了。

    要不是喜鹊过来扶她一把,青莺都要摔地上去。

    吴婆子咬牙切齿的看了那炭炉一眼,转身走了。

    出了屋,见那一堆晾晒的炭火,气的走过去,狠狠的踩着,把炭踩的粉碎。

    门口,青莺见了就火气直往外蹦,要冲出去,喜鹊拉住她,宽慰她道,“别气了,为了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只是可惜,火炉里没有银霜炭,只是诈吓吴婆子的,要是真去告状,秋儿是吴婆子的爪牙,她把银霜炭藏起来,她们就是诬告了。

    这口气,只能先忍了。

    院外,一碧色裙裳的丫鬟领着一头发半白的男子进来,男子身上还拎着个药箱子,是个大夫。

    吴婆子见那丫鬟,当即笑着迎了上来,“红袖姑娘,你怎么有空来佛香院了?”

    才踩过炭,吴婆子一步一个脚印。

    红袖姑娘见了蹙眉,只觉得这婆子有毛病,炭火好好的,非得踩碎了做什么?

    但是她没问,只道,“三姑娘呢,大夫人让我领了大夫来给她看看喉咙。”

    吴婆子忙笑道,“三姑娘在屋子里呢。”

    说着,在前面领路。

    清韵没想到大夫人会找大夫给她看喉咙,看来今天她在老夫人跟前咳嗽没白咳啊。

    不过也是,老夫人还指着她联姻,帮伯府恢复侯爵呢,怎么可能让她一直病着,谁家愿意娶一个哑巴啊?

    清韵坐在那里,让大夫帮着把脉,大夫说了病症,医术还不错。

    大夫写了药方,清韵瞟了两眼,药方也还行,只是太中规中矩了些,用药保守,要治好,怎么也要半个月。

    红袖接了药方,对清韵道,“三姑娘,一会儿让丫鬟随我去抓药,得赶快把喉咙治好才是。”

    青莺听着这话心里就不舒坦了,说的好像三姑娘喜欢嗓子疼似地。

    喜鹊跑了一天,加上手又受了伤,所以是青莺跟着红袖去取药的。

    等他们走后,清韵继续煎药。

    两刻钟后,清韵把药喝下了,苦的要命,她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喝完了药,秋儿就拎着午饭回来了。

    三菜一汤,还有一大碗米饭。

    菜上飘着辣油,红通通的,要是清韵嗓子没事,她肯定喜欢,可是现在,只能咽口水了。

    汤偏咸,她喝过一回,入喉的时候差点把她疼死过去。

    是以,只有米饭她还能吃。

    不过她不是直接吃,而是拿了罐子来,加了水,把米饭敖成粥才吃的。

    炭炉是现成的,熬起来很快。

    一碗粥,从滚烫吃到温凉,才吃完。

    吃完粥之后,就开始抄佛经了。

    看着那被弄脏的家训,清韵也不指望明天有饭吃了,她之所以抄佛经,是闲的无聊,她知道明天没饭吃,会很饿,到时候抄家训佛经肯定要慢许多,不如现在多抄些佛经,明儿能宽松些。

    一篇佛经刚刚抄好,外面青莺就拎了药材跑了进来。

    脸红扑扑的,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双眸明亮如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姑娘,江老太爷来伯府了!”

    闻言,清韵手一滞。

    笔尖一滴墨掉了下来,落在纸上,清韵忙将笔放下,幸好是才换的新纸,不然她非得肉疼死不可。

    喜鹊在一旁研磨,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为了姑娘的亲事来的?”

    青莺连连点头,“那还用说,肯定是为了姑娘的亲事来的啊。”

    两丫鬟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恨不得能去春晖院,打探第一手消息。

    看她们的样子,清韵觉得江老太爷骑着一匹油毛顺滑的黑马,他身后跟着一大帮骑着白马的世家少爷朝伯府飞奔过来,为了迎娶她这么一个过气的太傅外孙女,被贬伯府名声还不显的嫡女,甚至大打出手,场面很壮观很血腥……

    想象很美好,可现实太伤人了啊。

    官场之上,趋利避害。

    得势时,门庭若市。

    失势时,门可罗雀。

    伯府尚且如此,何况是被皇上直接罢官的太傅府?

    清韵一笑置之,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要是江老太爷真的给她挑了夫婿,那她坦然接受,毕竟在江家失势之后,还这样念旧情的人家不多了啊。

    她要拒嫁,也是让江老太爷难做人。

    清韵提笔沾墨,打算再抄一篇佛经,可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事关她终身大事,哪能壁上观花,若无其事?

    抄不下去,清韵索性把笔搁下了,坐在那里发呆。

    喜鹊和青莺去了院子,把晾晒的炭火收拾起来,本来要的炭火就不多,还被吴婆子那么糟践,心里疼的慌。

    两人把炭火搬进了屋,开了窗户,放屋子里晾干。

    出来后,落了锁。

    屋外,吴婆子骂骂咧咧,骂丫鬟不该去她屋子里偷东西,却把自己屋子落了锁。

    青莺和喜鹊两个根本就不搭理她,她怕是忘记她们为什么上锁了,不上锁,由着她进出自如,随便乱翻吗?!

    可是两人不搭理吴婆子,不代表吴婆子不发飙啊。

    她回屋看了银霜炭,就算少,也只是少了两块,这会儿炭炉也该烧干净了,没有了证据,谁也奈何不了她。

    这不,吴婆子就站在屋外大骂,大体就是她放在枕头下一只银手镯丢了,污蔑丫鬟偷炭的时候把她银手镯顺走了。

    她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把青莺和喜鹊轰走,就算轰不走,也要打她们一顿,给清韵一个警告,报方才清韵毁她一身衣裳的仇。

    可是吴婆子发飙,两丫鬟也不是吃素的。

第十章 差劲

    她们根本不怕被卖掉,因为卖不掉,她们两个的卖身契在伯爷手里捏着呢,可不在大夫人和老夫人手里。

    要是在的话,这会儿不定被卖哪去了。

    这不,青莺和喜鹊站在院子里,对着佛堂发誓,她们要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迟早遭了报应断手断脚。

    要是有人平白污蔑她们,下场就是烂了心肝,被卖出府,晚年凄凉。

    一番话,说的吴婆子后背发凉,再污蔑丫鬟偷她手镯的事就说不出口了,反而回屋烧了两柱香。

    院外,有环佩叮铃,莺鹂出谷的笑声传来。

    青莺瞥头望去,便见一姑娘迈步进来。

    她穿着一身藕色彩绣蝶纹菱锦裙裳,粉色束腰,上面绣着藤花,腰间系着玉佩,上面缀着流苏,随着走动,摇曳生姿。

    正是大夫人所出五姑娘,沐清柔。

    沐清柔生的琼姿花貌,香娇玉嫩,光艳逼人,只是眼梢上挑,带了傲气,给人感觉有些目空一切。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

    一个穿着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裙摆上绣着芙蕖,栩栩如生。

    她容貌妍丽,秀靥艳比花娇,步伐轻盈,梳着简单发髻,上面插了两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在阳光下,耀眼的很。

    她是安定伯府二姑娘,沐清芷。

    生母是大姨娘,府里除了沐清柔,就属她最得老夫人宠爱了。

    另外一个姑娘是二姨娘所出四姑娘,沐清雪。

    她微施粉泽,明眸皓齿,柳眉如烟。

    穿戴比不上沐清芷,但是容貌可不输给她。

    见到三人下台阶,青莺和喜鹊心中叫苦,不知道什么风,把她们三个一起吹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这三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从来以欺负三姑娘为乐,万一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青莺和喜鹊请了安之后,就站在一旁,闷不吭声了。

    吴婆子忙前忙后的献殷勤,只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沐清柔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轻抬裙摆进了屋。

    屋内,清韵早听到动静了。

    本来在走神的她,倒是提笔抄佛经,像是不知道她们来一般。

    沐清柔进屋之后,直接就朝书桌走了过去。

    清韵早离了桌,她虽然是嫡女,庶妹给她见礼,她也是要回半礼的。

    她可不想给人说她没规没距。

    不过她站了也是白站,沐清柔几个哪会跟她见礼,直接走到桌子上,拿了本佛经,就翻看了起来。

    清韵也没坐下,只看着她们几个。

    沐清柔翻了两下,才笑道,“抄佛经果然修身养性,连江老太爷登门,为你说亲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去关心一二。”

    她说着,沐清芷嘴微微上扬。

    哪里是修身养性啊,根本就是佛堂偏僻,消息不通。

    清韵望着她们,眼睛睁的很大,有些心痒难耐,她的终身大事,她能不关心吗?

    青莺倒是想出去打听,可是府里的丫鬟根本少有同她们说话的,怕她出去被人欺负,所以清韵忍着了。

    因为她知道秋儿会打听回来,禀告吴婆子知道,不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会明讥暗讽的。

    这会儿,沐清柔她们来,明显是因为这事来的。

    看着她们嘴角的笑,清韵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沐清柔知道清韵想知道,但是她就是不说,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方才我们去一趟沐尚书府,见过染堂姐了,她下巴上有一条这么长的疤。”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大约半根小指长。

    她笑如春花灿烂,“她可是恨你恨的牙根痒痒呢。”

    清韵也笑了,若是嗓子不疼,她真想反问一句:你确定她真的是恨我,不是恨你?

    沐清柔连说了两件事,都不见清韵有反应,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似地,软绵绵的,尤其是清韵眸底带笑,更是让她心底窝火,她到底是伤了喉咙,还是耳朵聋了?!

    沐清柔斜了清韵两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跟我装镇定是吧,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说的事,你还能不能镇定的下去!

    她把玩着手里的绣帕,道,“江老太爷还真是疼你呢,不忍心你重蹈大姐姐的覆辙,要给你定亲,可惜了,江家不复往日,他江老太傅在京都也没那么高的威望了,奔波了两日也没人愿意娶你,这不,他要和伯府亲上加亲,要你的表哥江远娶你呢。”

    闻言,清韵的眼睛猛然睁大。

    她想说话,可是还没吐字出来,就先咳了。

    青莺赶紧端茶给她喝。

    沐清芷轻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惋惜,可是眼神皆是幸灾乐祸,“要是江家没有没落,这门亲事还真是叫人羡慕,不过可惜啊。”

    太太死了快十五年了,父亲对江家还一如既往。

    还为了江家,把前程给搭上了。

    老夫人恨不得能和江家断绝关系才好,怎么可能还把孙女嫁给江家?

    老夫人一句话,就把江老太爷堵死了,“伯爷一心为了亲家老爷你,把自己的前程都搭上了,还不够亲,还需要亲上加亲吗?江远那孩子,我见过,才华容貌都好,清韵性子和他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清韵的亲事,我心里有数,就不劳亲家老爷废心了。”

    江老太爷为连累伯府道歉,老夫人道,“伯府受牵连,怪只怪伯爷重情重义,归根究底,也怨不得你,但是清韵的亲事,我自有主张。”

    江老太爷也皮薄的很啊,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着?

    所以,沐清柔她们来,只是告诉她,“你和大姐姐想江老太爷帮你说亲,这如意算盘还是尽早歇了,老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说着,她顿了一顿,道,“老夫人已经给你挑中两家了,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个就是咱们未来的三姐夫了。”

    沐清雪睁大一双琉璃眼,问道,“五妹妹,是哪两家啊,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沐清柔笑道,“我也是刚听娘亲说的,本来老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两家都不是上上之选,这不,江老太爷一插手,老夫人一怒,打算这两日就定下了。”

    沐清芷望着她,迫不及待的问道,“五妹妹倒是快说啊,是哪两家啊?”

    沐清柔就笑道,“一家是定远将军府,一家是郑国公府。”

    沐清柔一说完,沐清芷就倒抽了一口气。

    清韵再傻,也知道这亲事有多差劲了。

    她虽然继承了沐清韵的记忆,可是对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她看了青莺和喜鹊一眼,两人脸色比她抄佛经的纸还要白。

    青莺眼睛通红,“定远将军今年二十五,已经娶过两房嫡妻了,都被他给克死了,嫡妻生了个女儿,填房生了个儿子……。”

    青莺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喜鹊接着道,“郑国公府大少爷,纨绔成性,原先和刑部尚书府千金定的亲,结果成亲前三个月,传出郑国公府大少爷给青楼花魁赎身,做了外室,还有了身孕。”

    “兵部尚书府退了亲,郑国公夫人气的病倒在床,郑国公府大少爷被逼无奈,等外室把孩子生了之后,就把外室给卖了,可是死性不改,还是流连青楼酒肆,兵部尚书府退亲之后,再说亲就困难了……。”

    这哪是两门亲,根本就是两个大火坑,不论哪一个,都能烧的三姑娘粉身碎骨啊!

第十一章 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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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莺和喜鹊每说一句,清韵的脸便苍白三分。

    等喜鹊说完,清韵已经头晕目眩,要不是扶着书桌,估计都能摔了。

    喜鹊泣了鼻子,扶着清韵道,“不会的,老夫人不会这么狠心的……。”

    清韵惨笑一声,觉得身子冰冷。

    看清韵痛苦,沐清芷就觉得解气,心情莫名的痛快,她笑道,“其实老夫人对三妹妹你已经不错了,你看看大姐姐嫁的,好歹未来的三妹夫四肢健全。”

    这是劝人吗,这根本就是捅刀子!

    清韵稳住身子,之前她还会挤出几抹笑来,这会儿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为了伯府能恢复侯爵,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心当真是够狠啊。

    从沐清凌哭着上花轿起,沐清韵不是早有心里准备了吗,伯府拿她们联姻,肯定嫁的要么是京都望族,要么就是手握实权,以她的才学性情,若是对方没点问题,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看的上她,看的上伯府。

    清韵自嘲的想,其实嫁了也好。

    亲事再差,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吗?

    嫁给定远将军府,嫁过去就做娘,有儿有女。

    嫁给郑国公府更好,大少爷喜欢美色,他就是养几十几百个外室,她最多不拦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总比整天呆在佛堂,不是抄家训就是抄女诫佛经强。

    清韵抬手,抹去眼角一滴泪珠,苍白脸色恢复了些许。

    沐清柔几个来,就是来打击清韵,看她心灰意冷的样子,如今看到了,心情也舒畅了,加上佛堂清冷,没什么好待的,就都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撒两把盐,“看来三姐姐快要出嫁了,我们得赶紧给她准备添妆才是呢。”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商量绣什么添妆走了。

    等她们走后,青莺哭着道,“不会的,伯爷肯定会回来阻止姑娘的亲事的……。”

    清韵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说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伯爷离京办差,少说也要三个月才回来,他才走了一个月不到,怎可能会回来?

    便是回来了又能改变什么,要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把亲事定了,伯爷就算要求老夫人退亲,老夫人会退吗,她要以死相逼,父亲还能为了她不顾老夫人的死活了?

    清韵喉咙一痒,猛咳了起来。

    青莺和喜鹊抹了眼泪,赶紧端茶给清韵喝。

    在清韵瞧不见的地方,两丫鬟互望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得把清韵看好了。

    她们怕清韵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春晖院,内屋。

    老夫人坐在镂空花鸟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眼角满是皱纹的自己走神。

    孙妈妈帮她取下头上的发簪,一边道,“老夫人,你早饭就吃的不多,午饭又没吃两口,身子怎么受的了,奴婢让丫鬟顿了些燕窝,午睡前,用上两口吧?”

    孙妈妈说着,丫鬟红绸便端了燕窝粥上来。

    孙妈妈接过,要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摆摆手,“没胃口。”

    孙妈妈还欲在劝,老夫人就开口道,“我知道你忠心,端下去吧。”

    孙妈妈只好把粥碗又端给红绸了。

    老夫人看着镜子里双眸无神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当初把清凌嫁了,他三个月没喊过我一声母亲,这一次,怕是一辈子了。”

    那个他,指的是伯爷。

    孙妈妈在心底一叹,道,“老夫人也是为了伯府好,伯爷会明白的。”

    老夫人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孙妈妈犹豫再三,终是开口了,“老夫人,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也有一年多了,定国公府是说帮了伯府说好话,可到底是真说了还是假说,谁又知道,奴婢只知道,大姑娘嫁了之后,伯府没有半分好转,难保三姑娘嫁了之后也一样,您又何苦为了那两分希望和伯爷离了心?”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道,“依奴婢看,您还不如把太太留给三姑娘的陪嫁拿去打点……。”

    孙妈妈说着,老夫人摆了摆手打断她,有些烦躁道,“这两年,我打点少了?我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陪嫁都送去一大半了,那些人收钱的时候麻利,找他们帮忙的时候就含糊其辞,一推再推。”

    若不是求助无门,她何至于要背着骂名,选择联姻,实在是比联姻更好的办法了,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伯府好,他们也能跟着受益。

    想着,老夫人那一瞬间的动摇又坚定了,“这一回,再不能像上次那样了,得黑纸白字的写出来。”

    孙妈妈知道劝不动老夫人,只问道,“那三姑娘许给谁家?”

    孙妈妈声音有抹惆怅,江家一倒,害了伯爷,更害了两个亲外孙女。

    要是江家风光依旧,侯府没有被贬,以大姑娘那容貌才情,何至于要嫁给一个中风偏瘫在床的国公府少爷,便是嫁皇子郡王也足够了。

    想他江老太爷纵横官场半辈子,多少人阿谀奉承,如今想挽救一下外孙女都做不到,逼不得已,才提出亲上加亲,想到江老太爷临走时,那凄凉踉跄的脚步,孙妈妈还忍不住一阵唏嘘。

    到底是人走茶凉,人情淡漠。

    孙妈妈问完,老夫人迟疑,没有做决定。

    外面红绡打了珠帘进来,福身道,“老夫人,徐夫人派丫鬟传了话来,说是少一万两陪嫁太多了,定远将军府好像不大愿意,怎么也要再添五千两。”

    孙妈妈脸一青,“定远将军府老夫人胃口也太大了吧,定远将军都死了两个媳妇了,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老夫人脸也黑的厉害,这是掐准了她有求于人,低贱伯府呢。

    孙妈妈摆摆手,红绡就退了出去。

    孙妈妈望着老夫人,她知道,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老夫人还是倾向于定远将军府的。

    虽然定远将军是克死了两个媳妇,但是三姑娘的命可不软绵,定远将军想克她可不容易,而且定远将军年轻有为,比郑国公府大少爷可强太多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伯爷曾夸过他一句。

    老夫人还是在意伯爷记恨她的。

    只是定远将军府老夫人,有些拎不清,也不瞧瞧她儿子都克了两个媳妇了。

    今儿沐大太太登门要赔偿,大夫人是一定要三姑娘拿江氏留下的陪嫁赔,老夫人喝斥了她,才逼得她从公中拿一万两,从江氏的陪嫁里拿一万两。

    谁想,定远将军府要陪嫁再添五千两,老夫人上哪儿再给三姑娘添五千两去?

    这不是逼着老夫人选郑国公府吗?

    老夫人摆摆手,道,“派人去回徐夫人一声,就说麻烦她奔波了这些日子,既然两个孩子无缘,就算了吧。”

    孙妈妈点点头,她知道,老夫人是定下郑国公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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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交换定亲信物,一切都是浮云

第十二章 心窝

    翠竹苑。

    临窗处,摆着一花梨木贵妃榻。

    榻上,坐着一女子,年约三十二三,挽了个坠马髻,插着两支金簪,鬓角别着两朵精致的绢制绢花。

    她低头拆针线,挑掉两针后,又继续绣。

    听到珠帘轻晃,她抬起头来,便见珠帘处,走进来一个穿着鸭黄色锦裙,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姑娘。

    女子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

    将手里的针线搁下,女子眸带嗔怪道,“也不多穿两件衣裳,就到处乱跑,也不怕呛了冷风。”

    说着,便起来福身见礼。

    不等她福身下去,沐清雪就赶紧扶起了她。

    这女子是沐清雪的生母,二姨娘。

    虽然是亲娘,但半主半仆,见了亲生女儿,也是要规矩见礼的。

    但是沐清雪可不敢受,扶着她坐下,见二姨娘的针线,是一朵牡丹,绣的栩栩如生。

    翻过来,还是一朵牡丹,竟是一般无二。

    “姨娘的双面绣荷包,府里无人能及呢,”沐清雪夸赞道。

    她最喜欢牡丹,不用说,也知道是给她绣的。

    二姨娘给她倒茶,轻摇了下头道,“比起大姑奶奶绣的,还差的远呢,可惜,姨娘只学了点皮毛。”

    沐清雪俏脸一冷。

    提到这事,沐清雪就一肚子邪火。

    二姨娘,在抬了给伯爷做妾前,是江氏的陪嫁丫鬟。

    她的绣艺,是跟江氏的奶娘江妈妈学的,沐清凌的双面绣也是江妈妈教的。

    当年,江妈妈教二姨娘绣艺,是看中二姨娘,想向江氏讨了给她儿子做媳妇,只是还没开口,就被二姨娘察觉了,她心高气傲,哪里肯嫁给一个小厮啊,这不,就在江氏面前,让江氏给她儿子挑个好媳妇。

    江妈妈一听,就知道二姨娘没看上她儿子。

    江妈妈倒是没强求一定要娶她,但是打那之后,就没再教二姨娘绣艺了。

    二姨娘抬了姨娘后,几次三番想跟江妈妈学,都被江妈妈含糊其辞了过去。

    就是想让江妈妈教沐清凌的时候,把沐清雪一并带上,江妈妈也不愿意。

    不然,沐清雪学得一手好绣艺,在那些贵夫人面前露一手,将来嫁人门第也要高三分。

    二姨娘轻声一叹,惋惜道,“当年,是我太心急了些,不然就算不能学全了,怎么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绣的一手双面绣,平常绣些针线,拿去卖了银子,用来采买胭脂首饰也是好的。

    沐清雪把绣棚子搁下,转了话题道,“姨娘,方才我听五妹妹说,老夫人给三姐姐相中了两门亲事。”

    二姨娘一听,当即抬了眉头,“哪两家?”

    沐清雪笑道,“是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呢,今儿江老太爷来了一趟,把老夫人惹怒了,估摸着明后儿就定下了。”

    二姨娘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难怪江老太爷会急急忙忙登门了,这亲事还真是戳他心窝子。”

    沐清雪想喝茶,可是茶水太烫,就揭了茶盖,水汽氤氲中,她笑靥如花,道,“姨娘,当初老夫人把大姐姐许配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江老夫人可是怪罪你没给她通个信,把姨娘的父母兄长都贬去扫马厩了,这一回,咱们就给她报个信。”

    大家闺秀出嫁前,做娘亲的都会给她准备好通房丫鬟,当初江老夫人给江氏准备了四个,二姨娘是其中之一。

    江氏性子温吞,温婉秀丽,江老夫人怕她吃亏,这四个丫鬟的老子娘都留在江家伺候,并没有一并跟来,这是一种震慑人的手段,让她们有所顾忌,免得她们生了反心,被人收买。

    这么多年,二姨娘在伯府做姨娘,她的父母兄长都在江家,江氏过世之后,江家指着她能对沐清凌和沐清韵多些照拂,对她的老子娘还算不错。

    便是江家败落后,对她老子娘也一样,二姨娘就开始没把江家当一回事了。

    后来,老夫人把沐清凌许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时,江妈妈正巧病了,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没法给江家报信。

    二姨娘没病没痛,就在府里瞧热闹,也不跟江家知会一声。

    江老夫人一怒之下,就把她老子娘贬去马厩伺候了。

    那时候,二姨娘才知道,江家要拿捏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沐清雪对二姨娘的老子娘并不亲厚,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二姨娘父母兄弟在江家的事,伯府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人拿这事贬低沐清雪,因为伯府不会认一个妾室的父母兄弟为亲的,连二姨娘见了她都要见礼,何况是他们了?

    沐清雪是跟着二姨娘长大的,虽然嘴上喊姨娘,也很恼怒她没能给她一个嫡出的身份,但亲娘始终是亲娘,偌大一个伯府,只有二姨娘对她最好,她也不忍心二姨娘为了老子娘的事自责,左右不过是传句话,又改变不了什么,免得落人话柄。

    二姨娘还顾着高兴,一时间没想到这上头去,当即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是得告诉江老夫人一声,免得她又将气撒在你外祖父……。”

    沐清雪刚将茶水端起来,听到外祖父三个字,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了下去。

    二姨娘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站了起来,把丫鬟白露喊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白露点点头,道,“姨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二姨娘转了身,方才说错话的事,只当做没发生似地笑道,“今晚,只怕江家上下要夜不能寐了。”

    沐清雪也笑了,“姨娘能做的都做了,江家无能,怨不到姨娘头上来。”

    一个时辰后,白露回来了。

    二姨娘见她进来,当即问道,“怎么样了?”

    白露福身笑道,“江老夫人一听说这事,惊的连手里的茶盏都摔了,江家上下脸色都极其难看呢,江老太爷脸色阴沉的吓人,甩袖走了,江家气归气,但是江老夫人还是打赏了姨娘你家人十两银子,给他们换了个轻便差事。”

    二姨娘大松一口气,“如此就好。”

    白露上前一步,笑着从怀里拿了两个银锭子出来,递给二姨娘道,“这是江老夫人赏赐姨娘你的,她知道三姑娘被罚佛堂,有时候会吃不上饭,让你和四姑娘尽量帮她,只要三姑娘好,江家少不了姨娘好处的。”

    看着那两个大银锭子,二姨娘眼睛都直了,不过就是传个话,没想到江家会这么大方,要知道她一个月月钱才五两银子啊,被人克扣一点,拿到手也才四两多,平素打点下人,买些胭脂水粉都不够,要自己做了针线添补。

    看着二姨娘高兴的劲头,沐清雪心底颇不是滋味儿。

    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五妹妹买一根金簪的!

    被区区二十两银子就收买了,简直丢她的脸,沐清雪泼冷水道,“不过是有求于姨娘,不得不给足了好处罢了,传话是本分,帮三姐姐违逆大夫人可不是,等三姐姐亲事定了,江家也没什么好拿捏姨娘你的了。”

    二姨娘哪里不知道啊,她收了银子,还大方的打赏了白露五钱银子,虽然是她心腹丫鬟,该赏的还是不能少了。

    余下的钱,她小心收好了,道,“回头姨娘再添点,给你打根金簪。”

    沐清雪神情恹恹,并没有多少欢喜,清韵倒霉,就没人不高兴。

    可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悲哀,但更多的还是恨意。

    都怨江家,害的侯府被贬成了伯府,她们这些侯府女儿,说亲的门第都生生低了好几分!

    要是在之前,沐清雪可能嫁给公侯之家,最不济也能嫁给二品官家庶子为正妻,现在连三品官家庶子正妻都悬的很!

    而且,因为伯府被贬,有好些宴会,都没人邀请她们去!

    她们没恨死清韵姐妹就不错了。

    她挨罚,还想她给她带吃的?

    “姨娘,一会儿让丫鬟去大厨房多拿两个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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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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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香院。

    清韵在抄佛经,之前沐清柔她们来一趟,清韵心凉的差不多了。

    可她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撞墙一死百了?

    没勇气死,就得有勇气活着。

    未免胡思乱想,清韵选择抄佛经,为后天的吃食奋斗。

    一下午,到太阳落山。

    她竟抄好了四十六篇佛经。

    青莺在一旁数着,一边气愤道,“都怪她,要不明儿姑娘也不会饿肚子。”

    说到饿肚子,清韵就觉得肚子在咕咕叫。

    外面,喜鹊拎了食盒进来,道,“姑娘,吃晚饭了。”

    清韵便起了身。

    菜和中午不重样,但是菜一层辣油却是没变。

    青莺瞪了眼睛,“大夫不是叮嘱不能吃辣的吗?”

    喜鹊看了她一眼,咬了唇瓣看着清韵,道,“奴婢去的时候,厨房已经把菜做好了,厨房说我没有早去打声招呼,姑娘的饭菜做好了,没有再重做的道理,就让我拎了回来……。”

    清韵摆摆手,没有责怪喜鹊。

    厨房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喜鹊罢了,她就是去禀告了,也无济于事。

    还是和中午一样,把饭熬成粥。

    吃了粥,清韵在院子里走一圈,算是遛食。

    等回屋时,路过吴婆子屋子,不期然又闻到一股子肉香。

    清韵无语至极,她是嗓子没好,不然要惩治吴婆子那是简单至极的事。

    就单单在佛堂吃肉,就足够打她几十板子了。

    大夫人为了寒碜她,可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过,佛堂乃清修之地,见不得荤腥,所以她的饭菜清淡又清淡。

    做主子的都得守清规戒律,还能许她一个下人破例?

    知道晚上佛堂僻静荒凉,不会有人来,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清韵懒得惹事,免得想说话又说不了话,憋屈。

    她迈步上台阶,打算回屋再抄几篇佛经家训。

    才进屋,便见青莺再给她倒药,道,“姑娘,药煎好了。”

    清韵走过去,端了药碗起来。

    鼻子一动,她眉头就拧了起来。

    青莺见清韵看着药碗,神情不愠,忙解释道,“这是之前大夫开的药,给姑娘治嗓子的,喜鹊从定国公府带回来的补药,回头再喝也一样。”

    喜鹊一听,就知道坏事了,她忘了和青莺说,那药就是治嗓子的,忙问,“中午的药呢,你倒掉了?”

    青莺摇头,“我没倒掉,补药还在那里,我想着姑娘临睡前再喝。”

    她怎么可能会倒掉呢,那是补药好不好,她们吃什么都不够,哪有浪费的时候啊,就算姑娘不吃,她和喜鹊也能把剩下的喝完了啊。

    想着,还顺带白了喜鹊一眼。

    一起伺候姑娘这么久了,居然还不了解她素朴节俭的性子。

    喜鹊放下心来,那药原就是对症的,连定国公府请了给大姑爷治病的大夫都说好,还怀疑是哪位太医开的,绝对比大夫人找来的大夫要好的多。

    她可是希望姑娘的嗓子尽早医治好。

    喜鹊望着清韵,见她眼神冷的厉害,不由得问道,“姑娘,怎么了?”

    怎么了?!

    这药有问题!

    清韵把药碗放下,去查看今儿青莺抓回来的药。

    看了两包之后,清韵脸冷如冰霜了。

    要不是青莺煎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夫人一边找大夫给她治病,一边在她药里动手脚。

    这药哪是治病的啊,非但不能治病,还会让她病情恶化。

    现在她还能忍着嗓子痛说上两句话,要是真吃了药,嗓子会火烧火燎的,疼的她夜不能寐!

    好一个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的大夫人!

    她就是拿着证据,依然拿她没辄。

    大夫人找了大夫来,开了药方,那药方不错,是对症下药的。

    药是青莺去抓的,送到佛香院也半天了,有心之人想加害她,完全有下手的机会。

    她就是去老夫人跟前告状,且不说老夫人愿不愿意搭理她了,就算真愿意,又能拿大夫人怎么样,不过是找个替死鬼罢了。

    就冲老夫人和大夫人不明事理的偏袒,那替死鬼极有可能是青莺!

    清韵捏紧手里的药包,深呼两口气,让自己别气。

    大夫人厌恶她,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父亲帮着江家,触怒圣颜,导致侯府被贬成了伯府,大夫人从堂堂侯夫人变成了伯夫人,她能不生气,能对她有好脸色?

    尤其是她这张酷似她娘江氏的脸,时时刻刻在伯爷面前提醒他江氏的存在,他就是想忘记都忘不掉,伯爷对她越好,大夫人就越是憎恶她。

    除非她毁尽容貌,除非她帮着伯府恢复侯爵,否则想熄了大夫人对她的怒气,那是痴人说梦。

    清韵不说话,青莺和喜鹊单看她脸色,就心里害怕。

    青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喜鹊倒是知道点,忙道,“奴婢这就去把中午的药煎了端来。”

    说着,赶紧走。

    清韵深呼一口气,把药包重新包裹好,然后朝书桌走去,继续朝佛经。

    等喜鹊端了药来,她刚刚好抄完一篇佛经。

    吃了药,清韵又抄了两篇。

    然后舆洗一番,便睡下了。

    夜里,几次嗓子疼,咳嗽的醒了过来。

    第二天,睡的日上三竿才醒来。

    青莺和喜鹊是心疼她,想着今儿只要抄五十篇家训就好,所以没有像惯常一样,喊清韵起来。

    吴婆子从来不管清韵睡不睡懒觉,她只要看到佛经和家训就行了,抄不完没饭吃,就这样。

    清韵顿顿吃粥,醒来,肚子就饿的饥肠咕噜。

    青莺和喜鹊一边伺候她,一边红了眼睛。

    她们早上都吃过了,她们想给清韵留些吃的,可是被人看着,连一粒米都带不回来,她们恨不得替清韵挨饿。

    清韵梳洗打扮后,就抄家训,饿极了就喝茶。

    茶喝多了,跑茅厕的次数就多了起来。

    沐清雪带了丫鬟进小院时,清韵正小解出来,她以为她能扛的住饿,她太高估自己了。

    沐清雪见她捂着肚子,还以为她怎么样了,有些担忧道,“三姐姐肚子疼?”

    脸上是担忧,但眸底全是高兴。

    清韵看着她,没有说话,沐清雪的丫鬟碧云就笑道,“三姑娘一上午没吃东西,该是饿了。”

    沐清雪把弄着手里的绣帕,道,“一百篇家训佛经,也不算多,三四个时辰也就抄完了。”

    听她这么说,清韵没差点呕死。

    三四个时辰就抄完了,敢情不是你抄,就是抄一天一夜,你也不觉得多。

    清韵瞥了她一眼,转身回屋了。

    沐清雪见清韵那爱答不理的态度,恨不得转身走了才好,她狠狠的攒紧了云袖下掩着的手。

    方才笑着追了上去,一点也不生气道,“方才我去春晖院请安,老夫人叮嘱大厨房做枣泥山药糕和芡实六珍糕……。”

    清韵顿住脚步,她眉头敛了敛,不懂沐清雪说起这些糕点是何用意,是故意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好像还没这么无聊,这么说,定是别有深意。

    清韵停下,沐清雪就走了过去,她笑容明媚,朱唇轻启,继续道,“孙妈妈接口说,上回庐阳侯夫人来,吃了两块藕粉桂花糖糕,老夫人夸孙妈妈观察入微,让厨房一并做了。”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糕点,在于庐阳侯夫人身上。

    想着昨儿沐清柔说,这两日,老夫人就会将她的亲事定下……

    清韵眼神一滞,庐阳侯夫人和她的亲事有关!

    正心慌着,沐清雪就笑道,“庐阳侯夫人是郑国公府大少爷的姨母。”

    清韵脸色苍白。

    青莺站在一旁,扶着她,声音哽咽,“姑娘……。”

    看着清韵攒紧的双手,沐清雪笑了,问青莺道,“吴婆子和秋儿呢?”

    青莺讨厌她,但是沐清雪是主子,她问话,她不得不回答,只道,“今儿是十五,她们应该去栖霞寺买香去了。”

    佛香院的香,不是普通香,都是从栖霞市买回来的上等香。

    不在啊?

    她就说,她每回来,吴婆子和秋儿都忙前忙后的献殷勤,今天怎么例外了。

    既然不在,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她还赶着去春晖院瞧热闹呢。

    想着,沐清雪从云袖里拿了个绣帕出来,塞清韵手里,“到底是姐妹一场,我也不忍心你又伤心又饥饿。”

    说着,她还加了一句,“虽然郑国公府大少爷名声是差了一些,可浪子回头的也不是没有。”

    清韵接了绣帕。

    绣帕里裹着两个馒头,冷硬不说,还被捏的有些碎了。

    她抬头,沐清雪已经走到台阶处,要出院门了。

    就在沐清雪跨步出院门时,院门口,出现一碧色衣裳小丫鬟,她扶着院门大喘气。

    碧云就问道,“怎么跑的这么急,出事了?”

    那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镇南侯府大太太来了!”

第十四章 同窗

    丫鬟话音未落。

    清韵眨眼间,哪还看得见沐清雪的人影。

    倒是她的声音还隐约飘来,带着兴奋和好奇,渐行渐弱,“好好的,镇南侯府大太太怎么会来伯府,庐阳侯夫人呢?”

    说实话,她对镇南侯府大太太也很感兴趣。

    庐阳侯夫人她脑子里没印象,但是镇南侯府大太太有。

    镇南侯府楚家,在京都,甚至在大锦朝,都是威名赫赫。

    镇南侯手握十万大军,是镇国大将军,还兼任兵部尚书,更是当今皇后的娘家。

    虽然是侯府,但就是一般的国公府郡王府都高攀不上,以前安定侯府未贬斥时,都入不得镇南侯府的眼,如今被贬了,镇南侯府大太太居然不请自来,能不叫人心生好奇?

    不过清韵对镇南侯府的好奇,一瞬间就消散了。

    因为她更好奇为什么沐清雪会好心给她送吃的来,还是送隔夜的硬馒头。

    她虽然是伯府嫡女,住泠雪苑的时候,她的份例吃食和庶女差不多,但是分量很足,她就是吃一天也够了。

    沐清雪既然要给她送吃的,为什么不送今儿的,非得送隔夜的馒头?

    怎么感觉像是逼迫她送来一般?

    想不通,清韵索性就不想了,在她饿肚子时,沐清雪能给她送吃的来,她心中感激,但是对吃馒头,清韵有些怕。

    等回了佛堂后,拿了碗来,她小心的把馒头剥去外皮,一点点的把馒头捏碎了,加了热水弄成米糊,方才吃下去。

    两个大馒头和着水,居然吃撑着了。

    等吃完了馒头,清韵则喝药,然后抄家训。

    一篇家训抄了一半,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走进来个碧裳丫鬟,生的眉清目秀,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看见她来,清韵微微一怔。

    这丫鬟她有印象,昨天跪的腿软,是她扶了她一把,她怎么来了?

    正是丫鬟秋荷。

    秋荷是老夫人四大丫鬟之一,性格沉稳,待谁都和和气气,平素管着老夫人的衣裳首饰。

    秋荷礼貌恭谨的见了礼,方才开口道,“三姑娘,老夫人让你换身得体的衣裳去春晖院一趟。”

    清韵听得两眼直翻。

    让她换身得体的衣裳去,她倒是想问问,她从哪里来得体的衣裳?!

    她今年就没做新衣裳好么!

    她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做的衣裳能不小吗?

    嫌弃她不得体,就别传她去春晖院碍眼不就成了,真是小辈,没人权。

    清韵不想去春晖院遭白眼,她没往别处想,但是喜鹊和青莺就很担忧了,肯定是庐阳侯夫人来了,要给姑娘定亲了!

    喜鹊多问了一句,谁想庐阳侯夫人没来,伯府殷勤准备,架不住人家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秋荷催了两回,喜鹊和青莺这才请清韵回屋换衣服。

    每换一套,秋荷就摇头,不满意。

    等四五套换完,青莺就耸肩了,还有些抱怨道,“三姑娘能穿的衣裳就这么多,没法换了。”

    秋荷眉头皱了一皱,指着一套水绿色裙裳道,“穿那套吧。”

    清韵又折腾换上水绿色裙裳。

    换了衣裳,还得梳头。

    到这时,清韵才知道,秋荷手里拿着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是一套羊脂玉的头饰。

    清韵在心底轻哼一声,原来老夫人也知道她没有能穿戴出去见人的头饰啊。

    秋荷是专门伺候老夫人梳头的,手艺极好,比喜鹊给她梳的漂亮多了。

    再戴上羊脂玉的头饰,尤其是垂在额心的坠子,竟不是羊脂玉,而是蓝玉,和同色耳坠遥相呼应,更是让人耳目一新,有种一肌妙肤,弱骨纤形的美。

    喜鹊和青莺只觉得清韵换了个人似的,看的有些痴了,脑中蹦出来一句话:频惊雁落,还怕鱼沉。

    秋荷也惊叹,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姑娘随便一打扮,就将府中其他姑娘给比了下去,尤其是她眸底崭亮,不复以往的怯懦,更添曼妙风采。

    想着她之前扶清韵一把,清韵那眸底的感激,秋荷心中不忍,道,“若是三姑娘能压沐尚书府几位姑娘一筹,老夫人也会高看姑娘三分。”

    清韵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秋荷这是教她怎么夺宠呢。

    她说不得话,但是盈盈福身,表示道谢。

    秋荷朝她一笑,道,“该走了,莫要叫老夫人等着急了。”

    出了佛香院,清韵再一次去春晖院。

    迈步进院子,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有诧异,有好奇,但更多的还是惊艳。

    清韵对这副容貌很满意,可容貌太美并非好事啊,容易遭人妒忌,尤其伯府女儿多。

    秋荷带路,清韵直接进了正堂。

    她饶过屏风时,耳边是秋荷福身禀告声,“老夫人,三姑娘来了。”

    清韵抬眸,便见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神情和蔼。

    大夫人坐在左下手,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但嘴角还维持了笑意。

    右下手坐着一夫人,年约三十三四,穿着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裙,容貌端庄秀丽。

    清韵进去的时候,她正端茶轻啜,举止极为养颜。

    清韵上前,福身见礼。

    因为嗓子未好,清韵没有说话,不管老夫人为什么叫她来,不被人相中定亲,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她没有说话,老夫人眉头紧皱了下,看着镇南侯府大太太道,“这位是镇南侯府大太太,快给她见个礼。”

    清韵便乖乖给镇南侯府大太太福身见礼了。

    镇南侯府大太太见她不说话,脸色也没责怪之意,方才她提出要见见清韵,大夫人就说她伤了嗓子,不便见客。

    老夫人当时就凌厉的看了大夫人两眼,然后笑道,“那孩子孝顺,她娘忌日,愣是在她娘排位前跪了一晚上,有些着凉,嗓子有些不适,昨儿还来给我请了安。”

    能给老夫人请安,那自然能见外客了。

    镇南侯府大太太上下打量清韵,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容貌婉约剔透,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般无暇,只是偏瘦了些,要是脸上再多二两肉,只怕京都比的过她的寥寥无几了。

    眼神周正,双目似一汪清水,顾盼之间,碧波流转,璀璨生辉。

    只是那身衣裳,略微短了三分,让镇南侯府大太太有些拧眉。

    也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装成这样子,已经不错了。

    能狠心将她许配给郑国公府大少爷和定远将军府,能有多受宠?

    昨天沐大太太盯着清韵裙摆看,老夫人就很生气了。

    今儿镇南侯府大太太又看清韵的裙摆,老夫人就怒不可抑了。

    但是这一回,她没有瞪清韵,而是瞪大夫人。

    她已经派了秋荷去,就是要确保清韵万无一失,如今还是出了纰漏,显然不是清韵的错,是她压根就没有合体的衣裳!

    大夫人坐在那里,手攒的紧紧的,眼睛眨合间,有寒芒闪过。

    清韵站在那里,有些拘谨,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是经过包装的货物,放在架子上,等人挑选。

    老夫人很紧张,生怕镇南侯府大太太没有看中清韵。

    等镇南侯府大太太夸赞清韵时,老夫人略松了一口气,见镇南侯府大太太端茶轻啜,心底就有三分明了了,摆摆手,让清韵去暖阁。

    清韵大松一口气,看来她这货物是没看上眼,要下架了。

    只是她才走到屏风处,就听老夫人笑问道,“我这几个孙女,模样还过的去,不知道可有入楚大太太眼的?”

    镇南侯府大太太放下茶盏,用绣着牡丹的绣帕轻拭嘴角,方才开口,却是换了话题道,“伯府和江家是姻亲,应该知道江老太傅和镇南侯是少时同窗吧?”

    老夫人愣了一下,她还以为方才镇南侯府大太太提起清韵,只是巧合,敢情就是为她来的。

    “这事,我略有耳闻,”老夫人点头道。

    镇南侯府大太太继续笑道,“江老太傅是文臣,老侯爷是武将,说来两人同朝为官,没少争吵,我以为早些年那些交情早吵没了,却没想到当年老侯爷和江老太傅还有过口头婚约,世代联姻,永结秦晋之好,昨夜,江老太爷登门,和老侯爷说起来,老侯爷重信守诺,承认这门亲事,不过江老太爷要我楚家迎娶他外孙女儿。”

    说着,镇南侯府大太太顿了一顿,笑道,“做外祖父的给外孙女说亲,也很正常,但还得安定伯府同意才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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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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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嫁介绍:
一朝重生,成了安定伯府三姑娘。
祖母不喜,继母厌恶,还有一群恨不得啖其肉蚀其骨的庶姐嫡妹。
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为了恢复侯府爵位而牺牲,嫁给了中风偏瘫的姐夫。
现在,轮到她了。世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