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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亦菱全文阅读

作者:菱微凉     女帝亦菱txt下载     女帝亦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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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亦菱》已完本,续篇筹备中~

    女帝系列《女帝亦菱》第一部已完本,续篇筹备中,书名暂不公布~欢迎届时捧场跳坑~

第一章.血雨腥风卷临阳

    翳国,临阳。

    夜深人静。

    安王府内,忽然火光四起。

    “刺客!有刺客!”

    “保护殿下!”

    黑衣人,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刀剑,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安王府涌来,安王府内一时刀剑声不绝,惨叫声连连。

    赵怜月玩儿了一整天,累坏了,睡得正香,此刻却被这巨大的喧嚣声吵醒,坐起来,揉揉眼睛,“母妃!母妃!”

    叫了几声,没有人应,怜月这才记起她现在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二皇兄赵子安的府上。

    可是,为什么外面那么吵?

    “啊——!”

    忽然,又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怜月害怕了,发生了什么事?

    “砰!”忽然一个身影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月儿?”

    “二皇兄?”怜月跳下床,扑进来人的怀里。

    “月儿别怕,来,跟着二皇兄走!”赵子安抱起怜月,冲了出去。

    一看到外面的情形,怜月惊呆了,蒙面的黑衣人,杀气逼人,王府内侍卫奋力抵抗,却终究是敌不过,不断地倒下。地上,已经横了许多尸体,大多是王府的人,满地的血,快要流成了河,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谲的红光。

    怜月不禁抓紧了二皇兄的衣服。

    “月儿不怕。”头顶上传来赵子安温柔得让人安心的声音。

    怜月抬起头,火光中,赵子安俊朗的脸上充满了坚定,怜月眼眶一湿,牙齿紧咬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在侍卫的掩护下,赵子安抱着怜月,避过杀手,几起几落间来到王府一处偏僻的角落,越过院墙,已有一匹黑马在哪里打转,赵子安把怜月放到马背上,把缰绳塞到她手中。

    “月儿,抓紧了,快走!越远越好!”

    “那二皇兄你呢?”

    “二皇兄还有事,不能走,你快走!别停下!”赵子安用力一踢黑马的屁股,黑马立刻如闪电般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怜月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地吹,吹得她睁不开眼睛,有好几次,她差点儿被颠下马背,最后她只得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已经来到了城外,怜月直起身,拽了拽缰绳,黑马渐渐地把速度放慢,最后停了下来。怜月回头,早已看不到安王府的影子,只是能隐约地看到很远处似乎还有火光。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偶尔有一只乌鸦掠过,发出“嘎嘎”的叫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衬得一切更为阴森。怜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哒哒、哒哒……”远处,隐约有马蹄声传来,怜月一惊,拍拍马儿的脖子,黑马很有灵性,立刻又奔跑起来。

    一蒙面的黑衣人策马而来,看到前方骑着黑马的瘦小的身影,眼睛一亮,正欲冲上前去,却发现那人骑马冲进了一片林子,不禁一滞,原地徘徊了一会儿,看那人没有出来,遂放心地策马离去。

    城郊,一黑衣人骑在马上静静地等待,他手上的剑还在滴着鲜红的血,滴入土中,在月光的照射下暗黑得让人发怵。

    不一会儿,陆续有黑衣人从不同的方向骑马归来。

    “找到了吗?”他沉声问道。

    “殿下,那边都找遍了,没有。”

    “报告殿下,那边也没有。”

    “殿下,……”

    “都没有?”他握剑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怎么会让那小丫头跑了呢?

    “殿下——!”又有一黑衣人打马奔来,“殿下!找到了!”

    “怎么样?处理了吗?”被称为“殿下”的男子眸子一亮,急切地问道。

    “没有,殿下,属下看到她进了那林子……”

    众人皆是一惊,半晌都没人说话。

    “那林子”指的就是翳国都城临阳郊外的一片树林,凡进入者,无一人活着出来,长年累月,误入林子的人的尸体化为白骨,堆积起来,在林外都能看得到,故被人称为“白骨林”。

    “那她是不会活着出来了。”被称为殿下的男子收起剑,“撤!”

    “是!”其余的黑衣人整齐划一地喊道。

    “哒哒、哒哒……”他们的马蹄声又一次打破了夜的寂静。

第二章.何苦生在帝王家

    成王府。

    郊外被称作殿下的男子跳下马,把缰绳甩给身边的侍卫,一边踏入正厅,一边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与赵子安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赵子允,大皇子,怜月的大皇兄,此刻,他那俊朗的脸上却溢满了嗜血的快感,让原本美丽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殿下,三殿下来了。”侍卫在正厅门口禀告道。

    “快请进来!”赵子允难掩欣喜之色。

    “皇兄。”

    “三弟!”赵子允迎上前。

    从厅外走进来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少年,眉眼与赵子允、赵子安均非常相似,十分俊秀。虽然较外表而言与赵子允更为相像,但却没有赵子允身上那种狠戾之气,相反,倒是与二皇子赵子安平和的气质相似,温润而宁静。三皇子,赵子逸。

    “安王府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赵子允急切地问道。

    “都处理好了,火势没有控制好,还在烧,不过除了怜月没有一个人逃出去。”

    “哈哈哈……好!赵子安必然烧死在里面了!”赵子允一脸得意。

    赵子逸顿了一下,问道:“怜月呢?找到她了吗?”

    “那个小丫头?哼,自己进了白骨林,活不成了。”赵子允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什么?白骨林?赵子逸一痛,眼中泛起悲色,不过很快就掩盖了下去。

    “皇兄,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赵子逸并不想在成王府久留。

    “三弟回去好好休息吧。等皇兄登基了,三弟便是头等功臣!哈哈哈……”赵子允得意地仰头大笑。

    赵子逸也勉强微笑道:“那臣弟先谢过皇兄了。”

    并没有觉察出赵子逸的异样,赵子允只当他是累了,吩咐侍卫好生送三殿下回去,然后就又去想象自己登基称帝的情形了。

    从成王府到晋王府的路上,赵子逸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策马以一种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奔跑着。他的几个侍卫跟在身后,奇怪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不因今夜的胜利而感到快乐,反倒那么平静。

    进了府门,赵子逸跃下马,侍从接过缰绳。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迎上前。

    “殿下回来了。”

    “嗯。”赵子逸淡淡地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身道:“李叔,准备热水吧。”

    “是。”李叔应道,看着赵子逸略显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处,叹了口气,转身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他觉得以他三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今夜却忽然看不懂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了,或许,他从来就不曾读懂过。

    沐浴过后,换掉了沾满鲜血的黑衣,洗去了满身血腥,赵子逸一袭白衣,站在窗前。夜空中,缺月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在这个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夜里,显得尤为暗淡与惨白。

    第一次见到怜月,是四年前,他十岁,她三岁。

    “咦?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小女孩歪着可爱的小脑袋问。

    “赵子逸。”他淡淡地答道,那时在宫中他很少跟别人说话,可是这一刻却无法让自己不去理会这个小妹妹。

    “赵子逸?!三皇兄!是三皇兄对不对?母妃和我说过的!”小女孩开心地仰头看着他,两只白胖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袖,“三皇兄!”

    “嗯。”他微笑着应道,这几乎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从那以后,在他搬出皇宫之前,怜月就经常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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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兄,陪我玩儿一会儿好吗?”

    “三皇兄,你看那只蝴蝶,是蓝色的,好漂亮啊!”

    “三皇兄,秋儿姐姐说疏影殿的梅花开了,特别漂亮呢,我们去看看吧!”

    “三皇兄,这是我母妃做的点心,你尝尝。”

    “三皇兄,你看这个纸鸢好看吗?我们去放纸鸢吧!”

    ………………………………………………………………………………………………………

    那时,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他是整个皇宫最不得宠的皇子。

    大皇兄和他是杜皇后所出,二皇兄和怜月则是月妃所出,父皇最宠爱月妃,也最疼爱怜月和二皇兄,父皇很讨厌母后,几乎从未来看过她,也很少关心大皇兄和他。而母后对他也十分冷漠。很小的时候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母后对大皇兄那么好,对自己却那么冷漠,就好像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一样。后来他长大一些,偶尔听到一些宫人的对话,也就大概明白了。

    母后是杜丞相之女,入宫为后,父皇虽然不爱她,但待她也算不错,后来又有了大皇兄,更加奠定了母后在六宫中的地位。然而,随着月妃的入宫,一切都变了。父皇专宠月妃,冷落了母后,后来月妃生了二皇兄,父皇很是喜爱,月妃母子严重威胁到了母后和大皇兄的地位,母后不甘,想尽办法毒害月妃母子,却被发现,父皇勃然大怒,将母后幽禁于长秋宫。

    母后并不死心。一个夜晚,不知母后使用了什么手段把父皇骗到了长秋宫,也不知母后是怎样千方百计地让父皇喝下了那杯下了药的酒,母后的目的达到了,但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次日,父皇醒来,一言不发,拂袖离去,从此再未踏入长秋宫,即使后来母后因这一夜有了他。从他记事以来,父皇就没有来看过他。而母后更是把一切怨恨都发泄到他身上,很少过问他。

    当他听到宫人谈论父皇有多宠爱怜月公主,有多喜爱二皇兄的时候,当他看到大皇兄一边叫着“母后”一边跑向母后的时候,当他看到母后抱住大皇兄并宠溺地摸着他的头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他就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一个错误,他就觉得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一丝温暖一丝关爱。

    直到怜月的出现。

    这个比他小七岁的妹妹,这个父皇最最宠爱的小公主,是这个冰冷的皇宫中第一个带给他温暖的人,是这个偌大的皇宫里第一个对他真心笑的人。

    可是,如今连这个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人都……

    赵子逸闭上眼,深深地吸口气,淡淡的月光映照着的俊秀的脸上满是难掩的悲痛。

    都怪自己察觉到的太晚,没能保护好她,都怪自己。

    赵子逸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傍晚,他接到大皇兄派来的人传达的动手的通知时,心中一惊。没有想到母后与大皇兄会这么早动手,急匆匆地赶到皇宫时,却听到父皇驾崩的噩耗,来不及细想,又冲进了宛月宫,谁知怜月出宫游玩儿并没有回来,而是在二皇兄府上,而月妃无论如何也不肯走,饮鸩自尽。然而当他又匆匆地赶到二皇兄府上时,二皇兄却告诉他怜月已经先逃出去了。

    可是,怜月终究是没能逃出去。多少人误入“白骨林”葬身其中,更何况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呢?

    赵子逸轻叹口气,望着窗外惨淡的月光,轻声道:“何苦生在帝王家。”

    是啊,何苦生在帝王家。似在为怜月惋惜,也似在为自己感叹。

    一阵风吹过,院中的树沙沙地响,衬得这个夜晚更加安静。夜空中的月仍旧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三章.白骨林中白骨路

    怜月骑着黑马在林中不停地穿梭着奔跑着,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暗淡的月光,使整片林子显得更加阴森。或许是林中树木太多,黑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怜月也趴在马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亮了,阳光努力地透过那茂密的枝叶,想给这阴森的地带带来一点温暖一点光明。

    怜月醒来,直起身,揉揉眼睛,待她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时,不禁大叫出来。然而叫声消失后,周围仍然是死一般的沉寂,甚至没有一丝风来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凭借那勉强透过枝叶的一丝光亮,可以看到林间空地上堆满了白骨,有的尚具人形,有的早已松散,残缺不全,惨白的骨与翠绿的枝叶形成强烈的反差,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怜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怜月想哭,双眼已经开始模糊,她逼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逼着自己,瞪大眼睛,去直视那些扭曲的狰狞的骷髅,她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怕,不要怕,那只是一些不会动的死物罢了。

    血,顺着手指流下,流入衣袖之中。口中的血腥味儿让怜月回过神儿来。似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黑马载着怜月向林子的更深处奔去。

    夜晚,怜月又宿在了马背上。

    第二日,天亮后又不知走了多久,怜月发现黑马有点儿不大对劲儿,有点儿摇晃,步子有些不稳。接着,借着那透过枝叶的阳光,怜月发现那些白骨并非是纯粹的白,而是有点儿发青。

    有毒?!怜月不禁一惊,这些误入林子的人也许就是中毒死的。那就要快点儿走出这林子,要不就会变成林中的一堆白骨。

    怜月用尽力气一拍黑马,黑马又奔跑起来。

    第三日,黑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怜月含泪轻抚马背后,独自踏上了走出密林的征途……

    越往林子的深处走,周围就越安静得让人发怵,而白骨却越来越少。许是大多数误入林子的人还未走到这里就毒发身亡了吧。思及此,怜月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第四日,怜月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忽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没站稳,跌在了地上。怜月挣扎着站起来,却感到一阵晕眩,腿一软,又坐在了地上。怜月苦笑,自己怕是中毒已深,手臂上的皮自昨日起就有成块儿脱落的迹象,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渐渐地腐烂,化为这林中的一具白骨。

    怜月抬起头,惊奇地发现头顶上是一小片蓝天,原来自己来到了林中的一处空地,这里已经没有了白骨,看来还不曾有人活着撑到这里。

    天空浮现出母妃和父皇的面容,怜月湿了眼眶。耳边又响起二皇兄的声音。

    “月儿别怕,来,跟着二皇兄走!”

    “月儿,抓紧了,快走!越远越好!”

    “那二皇兄你呢?”

    “二皇兄还有事,不能走,你快走!别停下!”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跌落在土里。

    虽然她只有七岁,但从小生长在皇家,她又怎能不知这个中缘由。她又怎能不知二皇兄不和她一起走,只是为了牵住那些黑衣杀手,为她多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她又怎能不知道杜皇后恨母妃,恨二皇兄,更恨父皇,并且一直在为大皇兄夺取皇位做准备。

    也不知道父皇、母妃和二皇兄现在怎么样了。

    怜月看着头顶那一小片湛蓝的天空,眼神忽然坚定起来。

    不行,一定要活下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能轻言放弃?不能死,绝不能死,一定不能就这样死!

    不,绝不——!

    怜月忽然大喊出声来。

    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土中,一分分收紧。

    不能死……不能死……

    怜月咬着牙向前爬着。

    不能死……不能死……

    地上,怜月爬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最后,她还是失去了知觉。

    林子的另一边,两个身着素衣白沙蒙面的女子施展着轻功向林子深处飞来。

    “大师姐,方才的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么?”

    “应该没错。”女子微微点了点头,速度丝毫未减。

    “会是那个孩子吗?”

    “希望是吧。”

    前方出现了一处空地,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是怜月。

    两位女子在怜月旁边轻轻落地,带起一阵风,衣袂翩翩,可惜怜月昏迷着,没能看到这两个如仙人一般的女子是怎样出现在她面前的。

    被称为大师姐的女子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怜月口中,运功使其咽下,然后细细地打量怜月的眉眼,末了,视线停留在怜月的脖子上,那里有一根缠着金线的雕花红绦,伸手拉住红绦,轻轻一拽,从怜月的衣襟里滑出一枚玉佩,轻轻拿起来看了看,玉佩的一面雕着一只凰,右面刻着“亦菱”两个字,女子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欣喜与释然,把玉佩重新放入怜月怀中。

    “七妹,就是这个孩子。”

    “太好了,真是天不绝夏啊!”

    “是啊,”女子看向空地边缘通向林子另一端的一条小路,喃喃道,“也许是她的先祖冥冥之中在保佑她呢。”

    女子轻轻地抱起怜月,两个人轻点地,飞离了林子。

第四章.纵使相逢应不识(上)

    七年后。

    宁国,怀远。

    正直阳春三月,天气转暖。

    繁华的街市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醉月楼的小二刚招呼好一位客人,一转头便看见一位相貌十分俊秀的小公子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前。

    “这位公子,里边儿请,您看是上二楼的雅间还是在一楼大厅?”

    “就在大厅吧。”少年走向了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点了几样菜,小二给倒了茶,便又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少年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

    嗯,不错,果然和岳悠然说得一样,这宁国的都城怀远还真是繁华至极啊。只是不知道其他四国的都城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想到翳国都城临阳,亦菱眼中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小二很快把亦菱要的菜端上桌子,“公子慢用。”

    亦菱看了看桌上的几样菜,拿起筷子正要夹起其中的一样尝尝,却听到一声“赵公子!”

    亦菱一听到这声音,眼睛一亮,转头一看,只见岳悠然正站在大堂门口,“岳公子!”亦菱连忙拱手道。

    岳悠然走过来,在亦菱身边坐下,“赵公子,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

    “对啊,”亦菱笑道,“听岳公子说怀远十分繁华,就来转转,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岳公子。”

    三天前……

    亦菱从灵霄山上下来,一路沿着夏国和翳国、云国的边境走,最后来到了宁国境内。

    这天晚上,她正骑马走在一片林中的小路上……

    “叮——!”

    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她悄悄地策马上前,藏在树荫后,只见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围着一个人,那人正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身体,看样子是受了伤,地上还横陈着好多尸体,一些是黑衣人的,还有一些人穿的——借着月光,亦菱认出——是宁国的兵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被围在中间的人忽然仰头大笑起来,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

    “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不愧是四大战神之一。”一持剑的黑衣人道。

    听口音的话,云国人么?亦菱暗道。

    “哈哈哈……”那人忽地收住了笑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说出来,也好让我岳悠然死得明白!”

    岳悠然?他就是当今四大战神之一的岳悠然?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宁都怀远的庆功宴上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哼,”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岳将军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派来的,只需要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哼,”岳悠然亦嘲讽地一笑,“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黑衣人已同时出剑,招式凌厉而狠决。

    亦菱一惊,手中的几个银镖齐齐飞出,瞬间击飞了几个黑衣人的剑。

    “什么人?出来!”为首的黑衣人收回招式,怒喝道。

    亦菱一愣,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未经思考就出手了,不过事已至此,就现身吧。于是亦菱打马从自己隐匿的树后走出来。

    黑衣人见只是一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冷笑一声,喝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插手,活腻了吧。”

    亦菱的眉微微一皱,乳臭未干?竟然敢这么说她,他才活腻了呢。

    黑衣人的剑尖纷纷指向她,岳悠然不禁喊道:“小心!”却只见黑衣人尽数倒下。还是几根银镖,每一根上面都浸了濯玉宫秘制的迷药。

    亦菱跳下马,走到岳悠然身边,“公子,你还好吗?”

    “还好。”岳悠然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他们?”

    亦菱弯腰扶起岳悠然,“只是中了迷药。”

    “将军!将军!”十几个宁国士兵从道路的另一边骑马赶来,看到亦菱扶着岳悠然站着那里,连忙下马,几个人上前扶住岳悠然。

    亦菱看向岳悠然,岳悠然笑道:“我姓岳,名悠然。”

    亦菱拱手道:“原来是岳将军,久仰大名啊。”

    “不敢不敢。”岳悠然笑道,“倒是公子救了我,我还不知道怎么谢公子呢,就叫我悠然吧。”

    “不敢不敢,岳公子。”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哦,我姓赵。”

    “赵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其实我只是随处游玩,今天天色已晚,正准备到前方的应镇投宿。”

    “巧了,我也正要去那里,一起走吧?”

    “不了,想必岳公子还有事情要处理,”亦菱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黑衣人,“而且岳公子受伤了,需要休息,就不打扰了。”

    “好吧。赵公子若是喜欢游玩,那怀远便是最好的去处,繁华之地,不可错过啊。”

    “呵呵,改日定去。”亦菱笑道,“那就告辞了。”说着跃上马背。

    “慢走。”岳悠然道。

    亦菱打马飞驰而去。

    其实亦菱并非是听从岳悠然的建议才来到怀远的,而是她此行本来的目的地便是这里,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醉月楼碰到他。是巧合?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自己似乎一进入怀远就被盯上了呢。

    “赵公子觉得怀远如何啊?”

    “果然同岳公子说得一样,真是繁华之地啊。”亦菱一笑,忽然瞥见了岳悠然握在腰间佩剑剑柄上的手,“怎么?岳公子外出闲逛警惕性还这么高?”

    “如今危险无处不在,还是警惕一些为好,”然后又靠近亦菱压低声音道,“你懂的。”

    “呵呵呵呵……”亦菱被岳悠然的样子逗乐了,岳悠然也哈哈地笑起来。

    两人正说笑着,忽听一声“岳兄”。

    只见两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走进来,在岳悠然旁边坐下,其中一位笑道:“刚进门就看到岳兄在这里有说有笑的,也说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也开心开心。”

    亦菱看向说话的人,此人长得十分的美,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除了“妖媚”,亦菱实在是想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了。待到看向另一个人的时候,亦菱不禁一愣,那人面容俊朗而平和。

    竟是赵子安。

第五章.纵使相逢应不识(下)

    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他。

    感觉到亦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赵子安看向亦菱,并未说什么,唇角微微上扬,连笑容都是那么平和。

    “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岳悠然笑道,又对亦菱道:“对了,介绍一下,这是九公子,他平日里游手好闲,最爱和别人开玩笑,不用理他。”

    “这是什么话?”“九公子”一扬眉,故作不满地瞟了一眼岳悠然。

    九公子?这九公子大概就是宁国出了名的不务正业的九王爷皇甫祾吧。

    “这位是安先生。”岳悠然又对赵子安和皇甫祾道,“这位是赵公子。”

    赵子安对亦菱点了点头,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听闻安先生是定南王身边的第一谋士,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今日能得一见,实乃三生有幸。”亦菱对赵子安拱手道。

    赵子安则是谦和一笑,“不敢,赵公子过奖了。”

    “九弟,悠然,安先生,你们也在啊。”又一个声音传来。

    只见又有两名年轻的公子走来,一位与皇甫祾有几分相像,却没有皇甫祾的那种妖媚之气,颇具君子之风,应该就是闻名五国的宁国贤王皇甫祺了。他在赵子安身边坐了下来,另一位紧随其后,在皇甫祺的身边坐下,正好挨着亦菱。

    岳悠然笑道:“难得两位‘贤’王聚在一起啊。”

    “此话怎讲?”贤王皇甫祺好奇地问道。

    “肯定没好话。”皇甫祾一脸的不屑。

    岳悠然笑出了声,“两位‘贤’王呢,一位是刚来的贤王,另一位呢,不是贤德的贤,是悠闲的闲。”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笑。

    皇甫祾一边笑一边道:“岳兄,我最近是哪里得罪你了,总编排我。”

    皇甫祺笑了笑,看到亦菱,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对,我忘记介绍了,这位是赵公子。”岳悠然又对亦菱说,“这位贤王不用说你也知道了,这一位是言公子。”

    姓言?亦菱在脑海中迅速搜索着信息。在宁国,姓言而又能与王爷将军交好的只有一人——言熙明。

    言熙明,两年前似乎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样,在宁国朝堂中担任要职,董丞相被诛九族之后,宁国当今皇帝皇甫祎便封他做了丞相,一时间百官哗然。但是接下来言相在肃清董丞相残余党羽一事上果断利落的手段不禁让所有人对这位年仅十九岁的丞相另眼相看,而之后又因其明察善断,循法治国的从政之风,使得宁国朝堂上下皆心服口服。时至今日,言熙明不禁深得元帝皇甫祎的信任,在朝野亦深得人心。

    亦菱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言熙明也微微点头致意。有那么一瞬间亦菱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的笑意,待到亦菱再看时,言熙明已看向别处,脸上与眼中皆看不出一丝情绪。

    难不成他认出了自己是女扮男装?此人果然不简单。亦菱暗道。

    “今天难得这么巧聚到一起,我请客。”岳悠然说道,叫来小二又要了些酒菜,方才向亦菱道,“赵公子不介意吧。”

    亦菱看向岳悠然,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很正常,但是看向亦菱的眼中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亦菱依然笑了笑:“当然不。”看来这位岳将军是怀疑自己了。洞察力很敏锐嘛,不愧是四大战神之一。

    “那就好。”岳悠然敛起眼中的杀气,也笑了。

    本来是容四个人坐的小圆桌子,现在却坐了六个人,略有些挤,不过众人似乎都不介意。亦菱不禁感到好笑,一群王爷丞相将军,放着楼上的雅间不去,偏坐在这有些嘈杂的大厅里。酒菜上来后,几个人都不怎么吃菜,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说话。他们说他们的,我吃我的。于是亦菱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难得一聚,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岳悠然提议,说着便给亦菱倒了一杯酒。

    哈?我也要喝?

    “我不大会喝酒,还是你们喝吧。”亦菱不好意思地说。

    岳悠然一顿,放下了酒壶,“男儿岂有不会喝酒之理?”

    可我不是男儿啊。

    “大哥,”赵子安开口道,“赵公子不想喝,就不要勉强了吧。”

    还是二皇兄好。亦菱内心泪流满面。

    “嗬,你们才认识,你就帮着他说话呀。”岳悠然打趣道。

    谁说的?我们老早就认识了。不对,岂止是认识。

    “不过话说回来,安先生本名也姓赵,也许你们几百年前是一家呢,安先生何不认赵公子做弟弟?”皇甫祾说道。

    几百年前?用不着。我们本来就是一家。

    赵子安淡淡一笑,“好啊,我就认了这个弟弟。”

    弟弟?不对不对,我是你妹妹啊。亦菱欲哭无泪了。不过已经过去七年了,七年前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女,变化之大,二皇兄认不出来也很正常,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女扮男装呢。

    皇甫祾看着亦菱,“说了半天,只知公子姓赵,敢问公子名字为何?”皇甫祾眯起狭长的眼,让人看不到眼中的情绪。

    传说中不务正业的九王爷?没那么简单吧。怕是他也看出自己是女子了。想知道我的身份?好,那就告诉你。看咱多大方。

    亦菱放下了筷子,“在下单名一个‘月’字,春有百花秋有月的月。”说完便看向众人。只见岳悠然握着酒杯的手明显一滞,皇甫祾的眉微微一蹙,饶是赵子安一向平和淡然此刻也变了脸色,皇甫祺并没有什么反应,而言熙明却看了一眼亦菱,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探寻,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端起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酒。这一切都没能逃过亦菱的眼睛。

    “很好听的名字。”皇甫祺笑道。

    “谢谢。”亦菱亦笑道。

    接下来几个人又聊了聊,喝了几杯,赵子安的目光时常停留在亦菱身上,亦菱也不在意,继续吃菜。这醉月楼的菜真是不错啊。

    “时候不早了,就散了吧,我们改天再聚。”皇甫祺说道。

    亦菱看到赵子安与岳悠然对视了一下,而后岳悠然问亦菱:“公子在怀远可有固定的住处?”

    “还没有。”

    “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到我府上来吧。”

    “那就打扰了。”

    走出醉月楼的时候,亦菱感到二楼一间雅间的帘子后面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似乎从她走进醉月楼的一刻就在盯着她。

第六章.此别七年终相聚

    岳将军府。

    闲庭苑。

    亦菱关好了房门,抻了抻手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男装。自从她两个月前从灵霄山上下来,就一直穿着男装,从未被人识破,今天八成是被那九王爷和言丞相看出来了。

    “嘭嘭!”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谁?”亦菱整整身上的男装问道。

    “是我,岳悠然。”

    亦菱打开门,只见岳悠然换了一身便装,并没有佩剑,在门外拱手道:“赵姑娘,今日多有得罪了。”

    亦菱连忙笑道:“没关系。”又环顾了一下外面,“岳公子还是进来说吧。”

    合上门,亦菱转身,正好与岳悠然的目光对上,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岳悠然站在那里,略显拘谨,脸上还带着歉意,跟亦菱第一次遇到和今日在醉月楼遇到的狂放与霸气截然不同,亦菱不禁“扑哧”地笑出声来,明明是在他自己府上,还这么拘束,让她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

    “我……”岳悠然刚说了一个字,便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岳公子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亦菱笑道,“今天在醉月楼,岳公子看到了我对二皇……哦,对我二哥的关注,再加上上次在林中的事儿,以为我是刻意地接近你,进而接近二哥,怕我对二哥不利,于是便起了杀意,但是又不好在当时动手,便暗地里警慑我。谁知后来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岳公子便知道了我的身份。”亦菱又轻轻一笑,“二哥和岳公子说过的吧,他还有个妹妹,叫怜月。”

    “是啊,”岳悠然轻叹一声,“子安都和我说过。那是七年前了,那时子安从翳国逃出来,来到宁国,与我结识,之后便住在我这里,后来我们慢慢就熟悉了。那段时间我们形影不离,下棋、比武、聊天,上至九州千年历史,下至当今五国形势……”回忆起那段时光,岳悠然眼中满是笑意,“我们交流想法,发现彼此的很多看法都十分相似,便认对方为知己,然后就结拜了兄弟。”

    难怪在醉月楼时二皇兄叫岳悠然大哥呢,原来是结拜了啊。

    “再后来,我就把子安推荐给了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定南王。”岳悠然收回思绪,满脸歉意地道,“今天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赵姑娘就是子安的妹妹,实在是抱歉啊。”

    亦菱笑道:“没关系的。只是没想到岳公子和二哥的关系这么好,还结拜了兄弟。二哥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不知大哥是否愿意认我这个妹妹?”

    “当然愿意了。”岳悠然开心地笑了。那一身青色的便装衬着这脸上的笑容,仿佛他根本就不是一位在战场上让刀剑染血的将军、令敌军丧胆的战神,而是一位和蔼的兄长。

    亦菱不禁微微湿了眼眶。

    “大哥,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关照二哥,才能让我们兄妹今日得以团聚。请受小妹一拜。”亦菱郑重地道,正要下拜,却被岳悠然扶住。

    “谢什么,都认了兄妹,这样不是见外了么。”

    “将军,安先生来访。”一位侍卫在门外道。

    “快请。”

    “是。”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赵子安走了进来,“大哥。”

    “来了。”岳悠然点点头,又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什么动静。”赵子安神情略显严肃,“这边呢?”

    “还是什么都不说。”岳悠然此刻的表情也有些严肃,“暂时静观其变吧。”

    “嗯。”赵子安应道,又转向亦菱,神情立刻变得温和起来,“月儿?”

    “二皇兄……”亦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先出去了,你们聊。”岳悠然说着便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二皇兄……”亦菱发现自己的眼睛是七年来第一次变模糊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了。赵子安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亦菱,亦菱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涌了出来,不一会儿,便把赵子安的衣服打湿了一片。赵子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这样轻轻地抱着亦菱。

    过了好一会儿,赵子安才轻声地问道:“月儿,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很、很好,二皇、二皇兄呢?”亦菱抽噎着道。

    “二皇兄在这里,当然很好了。”赵子安轻轻笑了笑,“后来我得知那天晚上月儿骑马跑进了白骨林,就以为月儿……结果今日月儿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真是……”赵子安不由地一顿。

    亦菱抬头看到赵子安微红的眼,又开始哭起来。

    赵子安连忙笑道:“我们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相聚,都哭什么?应该高兴才对呀。月儿,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嗯。”亦菱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赵子安轻声道:“来,月儿,我们坐下聊。”

    在椅子上坐下,亦菱又用宽大的衣袖抹了抹脸,抬头看到赵子安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月儿,这些年你都住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赵子安眼中透出关切。

    亦菱抚了抚衣袖,“那天在白骨林,是师父救了我,她把我带到芜山上,我就在那里和许多姐妹们一起长大。我还学会了许多功夫呢。”

    其实亦菱并未告诉赵子安真话。亦菱本是灵霄山濯玉宫的弟子,但濯玉宫有一条门规:任何弟子在灵霄山外不得对他人道自己乃濯玉弟子,而是要称自己为芜山弟子,包括对自己最亲的人。濯玉宫的弟子一般都为孤儿,但是也有极少数的像亦菱这样的情况,不过亦菱当年所处的情况确实与孤儿无异。

    赵子安宠溺地笑道:“月儿真厉害。听说大哥前几日还是我们月儿救的呢,月儿的武功一定不差,改天和二哥比试比试?”

    “好啊!那二皇兄可不能让着我!”

    “呵呵呵……好、好,不让着你。”赵子安开心地笑起来。

    亦菱也笑了,她看着赵子安,心中感到一丝温暖与释然。

    七年了,她这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象着与二皇兄团聚的情景,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梦到。而今天,那些梦境终于成为了现实,她怎能不开心?

    这七年来,她住在濯玉宫,一直把濯玉宫当做是自己的第二个家,而如今,她找到了二皇兄,就像回到了翳国临阳皇宫的第一个家里,这种温暖与幸福的感觉,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月儿,”赵子安轻声唤道,亦菱回过神儿来,“月儿以后就叫二皇兄二哥吧,毕竟我们现在已不在临阳了,好吗?”

    “好,二哥。”亦菱点点头,赵子安宠溺地摸了摸亦菱的头,倏尔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要是普通人家的兄妹该有多好。”

    亦菱不禁一愣,这话好耳熟,在哪里听过呢?亦菱仔细地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七章.迷雾未散今更浓

    清晨,清脆的鸟鸣唤醒了亦菱。

    昨夜赵子安一直看着亦菱睡着才走。

    亦菱睁开眼,坐起身,抻了抻腰,然后穿好了衣服,下床推开窗子,闲庭院里洒满了清晨的阳光。亦菱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感受着初春早晨的美好。

    昨夜是自从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以来睡得最香的一夜了,她做了许多许多很美好的梦,她梦见了母妃,梦见了父皇,梦见了二皇兄,梦见了宛月宫,梦见了疏影殿,梦见了疏影殿的梅花簌簌地下落……“我们要是普通人家的兄妹该有多好。”……对了,昨夜梦到了那个场景,梦到了有人对她说那句话的场景,是谁?究竟是谁呢?在疏影殿,梅花飘落的树下,那个白衣少年,轻抚着她的脸,轻叹着,难道是……

    “七妹!”

    “啊!”亦菱一惊,连忙睁开眼,回过头,只见一人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而自己思考得太过专注,竟没有察觉。

    “七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二姐?”看清来人后,亦菱惊喜地叫出声,“二姐怎么在这里啊?”

    荆紫芸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

    亦菱愣了半晌,忽然眼睛一转,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明白了,那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二姐你大嫂了!,或者,叫大哥他二姐夫?”

    “臭丫头!”荆紫芸掐了掐亦菱的脸,“都这么大了,嘴还那么贫!”

    亦菱被荆紫芸掐得直叫唤,荆紫芸被亦菱的样子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才松了手。

    亦菱揉了揉脸,问道:“二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荆紫芸笑道:“笨丫头,当然是你大哥告诉我的,昨天他回来和我说家里来了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是安先生的妹妹,我一听就是你。”

    “谁是小丫头啦?”亦菱一脸的不服气。

    “怎么?才十四岁就不是小丫头了?”荆紫芸笑着反问。

    “再过几个月我就十五岁了,当然不是小丫头了……”亦菱越往下说声音越弱。

    荆紫芸被亦菱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七妹快十五岁了,十五岁就是大姑娘了。”

    亦菱这才乐了。

    “对了,一和你说话我倒是忘了,你大哥和二哥还在正厅等着我们去一起吃早饭呢,我们这就过去吧。”荆紫芸道。

    “好。”亦菱简单梳洗了一下,还是换上了男装,然后随荆紫芸来到正厅里。

    岳悠然和赵子安已经坐在那里了,荆紫芸在岳悠然旁边坐下,亦菱在荆紫芸身边坐下,另一边正好是赵子安,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子边,初春温暖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让这一刻变得格外温馨。

    赵子安温和地微笑着,“月儿昨晚睡得香不香?”

    亦菱点点头,“嗯,香极了。”

    “近日情况如何?”荆紫芸坐下后问道,虽然语气平缓,但眼中却充满了担忧。

    岳悠然轻叹口气:“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他们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亦菱咬了一口点心问道。

    岳悠然和赵子安皆是一惊,看向亦菱,岳悠然惊奇地问道:“小妹都知道?”

    亦菱笑了,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美味的点心,“差不多知道一些。”

    赵子安也有些惊奇地道:“月儿都知道些什么?又是如何知道的?”

    亦菱笑道:“几天前我在应镇附近的一片林子中遇到了大哥,当时大哥正被一群黑衣杀手围劫,在我得知了大哥的身份后,就想大哥不是应该在怀远的庆功宴上么,怎么会在哪里?后来又听到了大哥与黑衣人的对话,就想到大哥应该是在回怀远的路上受到了不明杀手的追杀,耽搁了回怀远的时间,所以干脆将计就计,借此查出幕后的人。”

    岳悠然惊奇地笑了,然后点了点头。

    亦菱又道:“后来又在醉月楼遇到大哥,看到大哥健康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几天前被杀手追杀后受了重伤的人,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前林中的一切都是大哥你演的一出戏罢了。”

    “哈哈哈……小妹推测得不错,其实那是你二哥和我商议后演的一出戏。”岳悠然笑道。

    亦菱也笑了,又说道:“上次在林中被我用迷药迷昏的杀手现在应该都在大哥的府上吧,这几天大哥派人对他们拷问,可是他们却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而上次大哥从边境回怀远的路线只有二哥、大哥的人、定南王以及定南王的人知道,所以你们就怀疑定南王身边有奸细,所以近几日一直暗中调查,可是却没有任何线索。”

    “是啊,已经几天了,一直都未发现任何情况。”赵子安点头道。

    “小妹真是聪明啊,什么都瞒不过你。”岳悠然笑道。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七妹啊,最厉害了,姐妹们都叫她小杜宪呢。”荆紫芸一边说着,一边往亦菱的碟子里夹了一小块点心。

    杜宪是翳国的前任丞相,杜皇后(现在是杜太后)的父亲,曾在翳武帝赵臻亲征西域时随同出征,运筹帷幄,辅佐武帝打败了西域各国的联军,签订了盟约,使得西域各国在近三十年内均不敢再进犯翳国。后任翳国丞相,清静治国,慧眼识贤,使得当时翳国朝廷政治清明,名动五国。

    “七妹?你们之前就认识了么?”岳悠然问道。

    “是啊,我和七妹都是芜山弟子,是同门师姐妹呢。”荆紫芸笑道,与亦菱对视一眼,亦菱亦会心一笑。看来即使是二姐和大哥这样亲近的关系,二姐也遵守门规,未将自己濯玉弟子的真实身份告诉大哥。

    “哦?你们姐妹两个还真是有缘啊,竟在这里相遇了。那小杜宪分析分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岳悠然打趣道,但目光中却透出一丝严肃与认真。

    亦菱不由地正色道:“上次林中的事发生在大哥率军击败吉丹国军之后,但吉丹国人基本上可以排除,因为之前一战,吉丹国中人人闻岳将军之名而丧胆,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寻仇。再看宁国中人,定南王素来与大哥交好,不可能加害大哥,贤王和九王爷也是,而元帝与睿王则可能有一定的动机。”

    “小妹和我想的一样。”岳悠然微微蹙眉,表情也愈加严肃,“只是……”岳悠然忽然止住,满脸疑惑地看向亦菱。

    “是啊,”亦菱也疑惑地点点头,“为何上次黑衣人是云国口音?难道是故意嫁祸?”

    “嫁祸是不可能的,大哥在云国并无仇家。”赵子安道。

    几人沉默了片刻,岳悠然又道:“至今也未发现有任何内奸。”

    “大哥和二哥的关注点一直在定南王身边,奸细会不会是大哥身边的人?”亦菱沉吟了片刻说道。

    一听此言,岳悠然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那些人都是跟随我在杀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绝不可能是奸细。”

    “可……”亦菱正想说话,只听到外面有一侍卫道:“将军!府西有情况!”

    “进!”岳悠然喊道。

    那侍卫推开门进来,又将门关上,方才回身道:“报告将军,那些死士全部中毒身亡。”

    什么?亦菱不禁一惊。

    四人连忙赶往位于将军府西的秘密地牢中。

    地牢门口,有许多侍卫把守。

    岳悠然快步上前,向其中一人问道:“陈副将,这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被称作陈副将的人立即道:“是今早辰时发现的,将军。看样子应该是昨天夜里被毒死的。”

    岳悠然又道:“守好这里。”然后对赵子安三人说,“我们进去看一下。”

    四人走下地牢,向最深处的牢房走去。十几个黑衣人,皆被铁链拴在柱子上,个个的头无力地垂下,没了呼吸。

    亦菱轻轻走上前去,抬起一个人的头,死者面色成灰,嘴唇发青,眼睛还是睁着的,迷离,没有焦距。亦菱不禁和荆紫芸对视了一眼。

    “招魂。”两人同时说道。

    “招魂?”岳悠然蹙起眉,“拂衣楼?这和拂衣楼有什么关系?”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素来温和的赵子安的脸上此时也有些凝重。

    阴暗的地牢中,四个人皆陷入沉默,只有固定在墙壁上的燃烧着的火把不甘寂寞,不停地发出“噼啪”的声响。

第八章.翩翩公子宛若仙

    三年前,宁庄帝崩,皇长子皇甫祎继位,为宁元帝。元帝皇甫祎与三皇子皇甫禛皆为上官皇后所出,皇甫祎继位后,除了自己的亲弟弟皇甫禛,以及二皇子皇甫祺、七皇子皇甫祉、九皇子皇甫祾这三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外,其余的皇子皆在三个月内以各种罪名被诛杀。二皇子皇甫祺为人仁义,被庄帝封为贤王,皇甫祎对他也有几分敬重,更何况皇甫祺并无争夺皇位之心,所以皇甫祎没有除掉他。七皇子皇甫祐于庄帝在位时,就在与宁国南边小国吉丹、巫里的战争中脱颖而出,而后又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颇具威信,庄帝将兵符交与他,并封其为定南王,皇甫祎因皇甫祐手握重兵而有所忌惮,故未能除掉他。至于九皇子皇甫祾,就不知皇甫祎究竟为何未除掉他,或许是因为这个终日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皇弟并未对他构成任何威胁吧。

    当年皇甫祎即位之初,许多皇子皆有所不满,因庄帝在位时并不怎么喜欢皇甫祎,尽管他是嫡长子,庄帝并未表现过要把皇位传给他。但是庄帝驾崩后,遗诏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传皇位于皇长子”,这不仅引起朝堂上下的猜测,上至皇子亲王、下至文臣武将,都在怀疑这份遗诏的真实性,百姓中更是有着“庄帝本传位于七皇子,皇长子私自更改遗诏篡位”的传言,在元帝即位之初传得沸沸扬扬,但终究因为那遗诏上庄帝的亲笔字迹与印玺的真实性,外加元帝即位后铲除异己的狠决手段,使得这些谣言很快便销声匿迹了。

    近几年,宁国南边的一些小国与宁国频频发生冲突,战争不断,而定南王和岳将军在战争中屡立战功,在军中乃至朝中的威望越来越高,再加上定南王与岳将军走得很近,对元帝构成了威胁,所以元帝自然心生除去二人之意。只是不知为何上次在林中埋伏的那些黑衣人的武功招式奇特,看不出路数,说话口音又是云国的,难不成是皇甫祎故弄玄虚?那些黑衣人被拂衣楼的毒药“招魂”毒死又是怎么回事儿?这一切又和拂衣楼有什么关系呢?

    亦菱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试着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疑问实在是太多,还是无法理出头绪。亦菱苦恼地摇摇头。那些杀手被毒死的事发生后,已经几日过去了,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街市上人来人往,如往常一样热闹非凡。大哥一早就上朝去了,二哥也不在,太尉夫人来拜访荆紫芸,亦菱对外的身份仍是男子,不便见女眷,所以就独自出来转转。

    亦菱走在繁华而喧闹的街道上,苦笑了一下,这实在不是能让理清头绪的地方,没记错的话醉月楼应该就在前面的一条街上。亦菱便向醉月楼的方向走去。

    正走着,街角的一个人吸引了亦菱的视线。

    一位白衣曳地的年轻公子。

    那一瞬间,亦菱脑海中只余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再恰当不过了。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身上再无其它的配饰。面容清雅绝伦,宛若碧落之上的仙人,眼眸幽深似海,波澜不惊。

    此时,这双眸子的主人也看着亦菱,看到亦菱站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天仙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好看的弧度,然后向亦菱走来。

    看到天仙向自己走来,亦菱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请问公子醉月楼怎么走?”天仙走到亦菱面前,微笑着问道,那声音宛如一望无边的大海,宁静、醇美、悠远,似是仙乐自那九天宫阙传来。

    亦菱不禁又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啊,醉月楼,就在前面那条街上,正好我也要去那里。”

    “那就麻烦公子带路了。”天仙拱手道。

    两人很快便来到醉月楼前,天仙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姑娘了。”

    亦菱一顿,抬眼,对上那幽深的眸子,深邃如大海,幽暗若夜空,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天仙便跨入醉月楼内,只余亦菱独自站在醉月楼前。

第九章.谦谦公子宛如玉

    亦菱看着天仙走上楼梯,消失在二楼的一间雅间内。

    “怎么,赵公子打算就这么站在门口?”

    身后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响起,亦菱回头,见是言熙明。

    言熙明亦着一身白衣,衣边和袖口处一寸宽的地方依稀可见用银线绣出的纷繁复杂的花纹,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玉带束发,手中一柄折扇,扇柄上挂着一块玉坠,周身无一点官场的污浊之气,倒像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大家公子。

    亦菱淡淡地道:“在等言公子一同进去。”

    “哦?”言熙明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亦菱。

    忽略言熙明略显夸张的表情,亦菱走进醉月楼。言熙明也紧随其后,两人在一楼大厅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下。亦菱看到言熙明有意无意地向天仙走进的雅间瞟了一眼。

    果然,言熙明是跟踪天仙来的。

    在和天仙一同向醉月楼走的时候,亦菱就敏感地察觉到有人跟在他们身后,而在那之前,亦菱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再加上言熙明看似无意的举动,亦菱便肯定了一件事,言熙明是在跟踪天仙。

    两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正聊着,亦菱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向醉月楼这边踱步而来,玉冠紫衫,凤眼轻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在街市上踱着步,手中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真真是十足的风流做派,惹得路上的女子皆含羞而视。正是那位九王爷。

    亦菱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不再清爽了。于是决定“走为上策”。

    “言公子,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要去处理,先失陪了。”

    言熙明微笑不语,用那双明净若琉璃的眸子望着亦菱,轻轻地点了点头。

    亦菱迅速地冲出醉月楼,灵活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皇甫祾走进醉月楼的一刹那,亦菱回头,恰好看到依旧坐在窗边的言熙明不露声色地将她方才用过的茶杯扣回到杯盘之中。

    亦菱并没有回将军府,出于对天仙本身的好奇,以及对言熙明跟踪天仙的缘由的好奇,她绕过了街角,拐进了小巷,来到醉月楼的后院,四下无人,一片寂静。亦菱足尖点地,轻松地跃过围墙,攀在醉月楼二楼的一扇窗户边。如果没记错,这就是天仙走进的雅间的窗户了。亦菱暗自道,而后收敛气息,把耳朵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雅间的窗户紧闭着,但并不影响亦菱窃听屋内的谈话,亦菱自小习武,听力自然超过常人。

    “这次的事,容公子功不可没啊。”一位男子的声音响起。

    “王爷过奖了。”是天仙的声音。原来天仙姓容。

    被天仙称作王爷的人笑了两声,笑声中透出一丝得意,“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是拂衣楼的‘招魂’,实在让人意外,拂衣楼一向不问世事,容公子竟有如此本事,本王佩服至极啊。”

    听见“招魂”二字,亦菱竖起了耳朵。

    “不过是一位旧识。”容公子说道,“皇上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把“招魂”的话题继续下去,亦菱很失望。

    “在大会之前,除了那件事,暂时没有其他计划了,那件事……”

    “咯吱——!”或许是亦菱扒得太用力,窗户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什么人?”那位王爷怒喝一声。

    听到向窗户这边疾走而来的脚步声,亦菱想也没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推开旁边的窗户,跳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窗子,整个过程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手灵活轻盈,没有弄出多大的响动。紧接着亦菱就听到旁边房间窗子猛然打开的声音,然后不禁在内心感叹,在濯玉宫七年的苦功没白下。

    稍稍松了口气,抬眼却看到一人,坐在雕着兰蝶的梨木桌边。

    又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容貌极佳,温润如玉。亦菱对上他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此时那眼中竟带着一丝惊愕与疑惑。

    “公子?”似是听到屋内的响动,侍从隔着屏风试探性地问道。

    “无事。”他轻声道,声音若林间清泉潺潺流动,轻灵动听,他的视线仍落在亦菱身上,眼中的惊愕与疑惑已经不见,目光宁静淡然,美眸若湖泊般沉静。

    “啪!”隔壁雅间的窗子关上了。

    “奇怪,竟然什么也没有。”那王爷说道。

    “或许是风吹的。”容公子说道。

    亦菱惊奇地发现这里能隐约地听到隔壁的谈话,竟然比在外面听要清楚一些。

    似乎是察觉到亦菱的惊讶,如玉公子不由地笑了。

    看到那俊美无比的笑容,亦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位公子也在偷听隔壁的谈话?

    “是王爷太紧张了,”容公子笑道,“对了,这一次的大会定在了什么时候?”

    “五月初十。”王爷道,“这次夏国的女帝也要来。”

    听及此,如玉公子眼中笑意加深。

    亦菱觉得自己还是速速离开为妙,便拱手对如玉公子行了个礼,算是谢谢他刚才的掩护,如玉公子也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亦菱回身,轻轻地打开窗子,翻身跃出,一只手扒住窗沿,另一只手又小心地将窗子关上,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关上窗子的瞬间,亦菱看到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如玉公子的身上,光华颤动,流光溢彩,迷离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而他脸上浅浅的笑容,恰如江南三月的阳光般温暖。

    关上窗子,亦菱轻轻地跃入后院的草丛中,然后施展轻功,离开了醉月楼。

第十章.硝烟未尽战又续(上)

    回将军府的路上,亦菱脑中满是疑问,那天仙和之前毒死黑衣杀手的事有何关系?那被称为“王爷”的人又是谁?九王爷皇甫祾、贤王皇甫祺她都见过了,听声音不像,这两位王爷可以排除了,只剩睿王皇甫禛和定南王皇甫祉了。

    回到将军府,已是午后了,太尉夫人早已离去,亦菱走进荆紫芸房间的时候,她正在整理物品,看见亦菱走进来,她一边收拾一边道:“陈太尉都已经年过半百了,想不到他的夫人这么年轻,也不过二十二三的样子。”亦菱并未答话,只是看着荆紫芸在面前来回地忙着。“据说现在的太尉夫人是续弦。”荆紫芸又自顾自地说道,却将刚才在新处放好的摆设又放回原处。

    察觉出荆紫芸的异样,亦菱走上前,抓住荆紫芸的手,“二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荆紫芸抬眼看着亦菱,眼中尽是担忧,“七妹,你大哥、二哥怕是又要上战场了,太尉夫人告诉我,吉丹又打回来了,边关告急。”

    “怎么会?不是才打过仗么?而且上次吉丹大败,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军队,卷土重来呢?”

    “对啊,不知吉丹哪来的这么大能力,不过半个月而已,就重新组织起来一支军队。”荆紫芸猛地抓紧亦菱的手,“七妹,我看那元帝早就想除掉悠然了,之前的那些事的幕后主谋八成就是他,这次的战事来得蹊跷,你大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二姐,先别担心,大哥和二哥不是还没回来么,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嗯,”荆紫芸点了点头,眼中依然充满了担忧之色,“七妹还没吃午饭吧,二姐叫厨房给你做。”

    “好。”亦菱点头应道,看着荆紫芸远去的背影,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忧色,这宁国的天怕是要变了。

    …………………………………………………………………………………………

    岳悠然和赵子安回来时,日已西斜。

    “吉丹人又打回来了,边关接连失去两座城池,我们明天就走。”

    “明天?!”亦菱和荆紫芸同时惊呼。

    “明天就要走吗?”荆紫芸蓦地上前紧紧地抓住岳悠然的衣服,“一定要走得这么急吗?”

    “嗯,不要担心,吉丹不过是个小国,成不了什么气候。”岳悠然用他的手握住了荆紫芸的手,笑着安慰道。

    “是啊,不要担心,也许很快我们就回来了。”赵子安也安慰道。

    “我也要去。”亦菱突然说道。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惊,都看向亦菱。

    “不行,月儿,战场太危险了。”赵子安反应过来,反对道。

    “小妹,你二哥说得对,那里太危险,你又是女孩子,还是不去为好。”岳悠然也反对道。

    “可是我会功夫啊,再说女孩子就不能上战场了吗?”亦菱嘟着嘴囔囔道,“夏国女帝冷若雪、冷浅露,她们不都是女子吗,不也照样上战场了吗?”

    “小妹说的也有道理。”岳悠然沉吟片刻,忽然改变主意道,“子安,让小妹和我们一同去也没有什么不妥。”

    赵子安看向岳悠然,又看向亦菱,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好吧,不过在战场上月儿可千万不能莽撞。”

    “嗯、嗯。”亦菱点头如捣蒜。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赵子安便回定南王府了。

    看着二哥远去的背影,想起之前他与大哥的眼神交流,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答应了她,亦菱暗自道,二皇兄,让我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吧。

    而后亦菱也回到闲庭苑收拾行李,把空间留给了岳悠然和荆紫芸。

    走出几步,亦菱回头,看到窗纸上映出的两人相拥的剪影,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

    清晨,亦菱费了好大劲儿才穿上岳悠然给她找来的甲胄,据说这是最小号的。但是亦菱穿在身上,还是觉得有些大。对着铜镜前后左右地转了一圈,方才戴上头盔,长出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前厅,岳悠然和荆紫芸正在话别,看到亦菱走进来,都笑了。

    “七妹真是英气逼人啊。”荆紫芸感叹道。

    “是啊,连我这个将军也要被比下去了。”岳悠然也笑道。

    亦菱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之所以挠脖子,是因为头上戴着头盔,没办法挠头了,只好改挠脖子了。

    这之后,荆紫芸又握住亦菱的手嘱咐了许多,什么“刀剑无眼,不可大意”之类的,然后在岳将军的率领下,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城了。

    赵子安已经同定南王皇甫祉率先头部队连夜出发了。

    …………………………………………………………………………………………

    赶了五天路,离边关还有一段路程,大军原地休息。

    “小兄弟,饿了吧,来,吃吧。”一个体型壮实的士兵递给亦菱一个大馒头。

    “谢谢大虎哥。”亦菱接过馒头,咬了一口,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差不多后天就能到了。”王大虎嘿嘿笑道。

    “赶了几天路,小兄弟还适应吧?”又一个士兵问亦菱。

    “嗯,还好。”亦菱点头道,“二虎哥和大虎哥是一起参军的吗?”

    “是啊,那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呢。”

    亦菱以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进入军中,被分到了这一小分队中。王大虎和王二虎是亲兄弟,和亦菱是一队的。相处了几天,亦菱和他们已经很熟了。和亦菱一队的士兵,大多都像王家两兄弟,在庄帝在位时就参军了,也算是老兵了。这些老兵并没有因为亦菱是新兵且年纪又小而欺负或者排挤她,相反,在这几日的行军途中,他们都很照顾她,休息的时候还和她聊起他们从军的经历。亦菱不禁在心中感叹大哥岳悠然治军有方。

    “小兄弟,你看见那边林中的官道了吗?”王大虎对亦菱道。

    亦菱顺着王大虎的视线向东南方向看去,只见东南方向的林中的确有一条大路。

    “沿着那条官道,骑马的话一天就到俺们村了。”王大虎笑呵呵地说道,“俺们村盛产茶叶,所以叫香茶村,怀远茶楼里的茶都是俺们村产的,每年茶叶采摘下来,经过简单晾晒,就成批地沿着这官道送上怀远。”王大虎望着远处的官道,眼中溢满了思念。

    “大虎哥是想家了吧。”亦菱笑道。

    “是啊,嘿嘿嘿……”王大虎不好意思地笑了。

    “俺哥是想嫂子啦,”王二虎打趣道,“还有小侄子。”

    “嘿嘿嘿……”王大虎依旧笑着,晒得黝黑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红色。

    “全军注意!整队出发!”远处一将领吼道。

    士兵们纷纷起身整理行装,站好队形,大军浩浩荡荡地又出发了。

第十一章.硝烟未尽战又续(下)

    尸陈遍野。

    血流漂橹。

    却依旧传来一阵喊杀声。

    上千衣着怪异的敌军围着那不足百人的宁军残兵,而那些所剩不多的宁军将士仍在顽强地抵抗着。

    这便是亦菱此刻所能看到的全部场景。

    这便是亦菱第一眼看到的战场。

    如此惨烈。

    竟是如此惨烈。

    大军到达大营时,得到的却是两军已经开战的消息。岳悠然和驻守在大营的赵子安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一名浑身鲜血的士兵来报,宁军惨败,定南王被困。

    岳悠然立即率两千宁军赶往战场。亦菱所在的小队也在这两千军中。

    来不及细想,亦菱就与其他将士冲了上去。

    一交手,亦菱就发现事情怪异之处,那敌军将士不知穿的是什么,竟刀枪不入。亦菱手持一根长枪,几次都刺到敌人的要害,却都被那奇异的铠甲严严实实地挡了回来。长枪虽不是亦菱最拿手的兵器,但亦菱自认枪法还不错,可几个回合下来,亦菱便只有躲闪的份儿了。宁国士兵刺不伤敌人,而敌人反过来用手中的利器一下子就刺中了宁兵,这样下来,难怪宁军会惨败。

    又是几个来回,亦菱一枪向那敌兵脸上刺去,却被那敌兵一挡,方向一变,转而刺向了敌兵的膝盖。只听到那人惨叫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亦菱这才注意到敌人身上的铠甲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几部分拼接而成,大概是为了防止这铠甲影响运动,每部分的连接都在关节处,而连接处在运动的过程中会暴露出来。

    那敌人蓦地起身将手中的画戟刺向亦菱,亦菱连忙挥抢一挡,然后反手迅速地把枪刺向敌人的颈部,那人还未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一阵风从身后扫来,亦菱连忙拔枪、回身、挥枪,一方画戟就生生地贴着亦菱的脸颊而过,将她的头盔削掉了一块,亦菱忙用同样的方法送这敌人上了西天。

    亦菱一边杀敌,一边大吼:“刺颈部!刺颈部!颈部是弱点!”亦菱越吼越起劲儿,枪法也愈加利落,竟在敌军中杀出一条路,渐渐接近了那被敌人包围的几十宁国将士。

    亦菱又刺中一个敌人,不料还未来得及将枪拔出,又有一敌人从侧后方冲过来,雪亮的画戟直向亦菱刺来。

    亦菱正欲躲闪,却见一骑在马上的宁军将领将手中的长枪一挥,枪上的红缨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敌人刺向亦菱的画戟瞬间偏离了方向,转而刺进了亦菱方才刺中的敌人身上,那将领手中长枪一顿,再一转方向,那敌人便倒在了地上。

    那将领拔出枪,红色的盔缨映着那与皇甫祺、皇甫祾均有些相似的脸,双眼中此刻充满了肃杀与戾气,在看向亦菱的时候眼中又平添了几分柔和,但很快他便别过眼,继续与敌人厮杀。

    好凌厉的枪法!这应该就是四大战神之一的定南王皇甫祉吧。

    亦菱暗道,而后亦转身投入了战斗。

    战斗并未持续很长时间,陈副将就带领着后续的五千宁军赶了过来。那敌军与宁军在交战的过程中,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也不过剩下了几百人,纵使他们身着刀枪不入的神奇铠甲,手握锋利无比的刀枪画戟,此时也不可能与宁国几千将士抗衡。敌军很识时务的鸣金收兵,退入几里之外的墉城内,关上了城门。

    宁军亦不恋战,收兵撤回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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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

    大军整休,只余一些士兵在营地附近把守。

    营地中心。

    主帐内,依旧亮着灯光。

    亦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自己所在的营帐,悄悄地避开了在主帐附近巡逻的士兵,闪身躲进主帐后的一片阴影里,然后用手拨开了主帐的帷幔,透过露出的缝隙,亦菱看到主帐内的情形:三个人围在一张几案边,几案上铺着什么,三人一边看着几案上的东西一边说着什么,不时地用手在上面指点着。亦菱站的地方只能看到两个人的脸,一个是赵子安,一个是亦菱今日才在战场上见过的皇甫祉,还有一人背对着亦菱,不过从那人的背影和说话的声音,可以认出是岳悠然。

    亦菱正想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到岳悠然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地射向亦菱所在的方向,“什么人在那儿?出来!”

    亦菱一顿,难不成自己的内功变差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还是大哥太敏锐了。

    “大哥,是我。”亦菱一边说,一边把帷幔掀起一些,然后侧身钻了进来。

    “原来是小妹啊。”岳悠然的目光瞬间变得温柔,笑道,“小妹,来,到这边来。”

    亦菱走到几案边。

    赵子安看着亦菱,关切地问道:“这么晚了,月儿怎么还没休息?”

    亦菱笑了,“这么晚了,大哥和二哥不也没睡么。”

    岳悠然也笑了,转头对皇甫祉说道:“这是子安的妹妹。”又对亦菱说道:“这是定南王。”

    “见过王爷。”亦菱身着甲胄,只是拱手行了个军礼。

    皇甫祉看着亦菱,眼中一片柔和,轻笑道:“怎么?大哥没告诉你我们已经结拜了么?叫我三哥就好。”

    皇甫祉和大哥、二哥结拜了兄弟?还排第三?亦菱惊奇地想。

    “小妹见过三哥。”亦菱又拱手行了个礼,抬头看到烛光映照下皇甫祉脸上一片柔和,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思念,像是透过亦菱在看另一个人。

    “小妹不是外人,我们继续吧。”岳悠然用手指敲了敲几案,说道。

    “这次吉丹卷土重来,犹如神助,除去刚才说的那刀枪不入的铠甲,还有吉丹士兵手中的兵器,以他们铸造兵器的水平,怎么可能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造出这么锋利的兵器?”岳悠然盯着几案上的地图,蹙着眉道。

    “‘犹如神助’?”皇甫祉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岳悠然刚说过的话,“难不成真的有谁在背后帮助他们?”

    “据说吉丹军中来了一位神秘的军师,吉丹国主和将军都对他言听计从,但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赵子安忽然说道。

    随即几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第十二章.初露锋芒立战功(上)

    “小妹有没有什么想法?”岳悠然忽然问道。

    “啊?”正盯着地图出神的亦菱回过神儿来,“哦,事实上我也觉得吉丹背后有谁在帮助他们,而且……”亦菱顿了一下。

    “而且?”岳悠然好奇地追问。

    亦菱的目光又落在那张地图上,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那些士兵很可能根本不是吉丹人,而是……巫里人。”

    感觉到主帐里的气氛在她发表完意见之后瞬间沉默下来,亦菱抬起头,看到三人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笑道:“只是猜测而已。”

    “很有可能。”赵子安忽然肯定了她的猜测,“吉丹本来只是一个小国,又在上次被我军打败,不大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建起自己的军队。”

    “是啊,”皇甫祉也点头道,“今天交战的时候感觉那些士兵和从前的那些吉丹士兵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总归还是有一点不一样,能和吉丹人如此相似的,大概也就只有巫里人了。”

    看来自己的猜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亦菱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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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铺满了墉城前一片平坦的空旷的大地上,正是南方的三月时节,天气一日日热起来,从远处看,那久经战事的平地上竟也泛起了一丝绿意。

    然而,这刚刚转暖的天气,刚刚泛起的绿意,却丝毫不能缓解空气中紧张的气氛。对峙的宁军与吉丹军排阵列队在这片空地之上,三月的阳光照在身上,亦菱并没感觉到温暖,反而感觉到闷热,沉重的铠甲压在身上,压得她喘不过上气儿来,细密的汗珠自额上沁出,亦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枪杆。

    接连十几天的战争并没有使事情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墉城久攻不下,依旧被吉丹占据着,多次交手宁军依旧没能占上风,宁国士兵手中的刀枪只有准确地刺中敌人的颈部才能将敌人杀死,而敌人手中锋利的兵器轻易就能让宁兵身亡,每次战斗结束后,宁军死伤的人数都多于敌军,而敌人似乎有意要将这场战争拖下去似的,每次交手并不拼尽全力。这样僵持下去,只会对宁军不利。亦菱轻叹了口气,再抬眼时发现阵前的两军已经开战了。

    “小兄弟,不要发呆啊!”王大虎在不远处冲亦菱喊道。

    亦菱连忙应了一声,举起枪跟着队友向阵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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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西斜,亦菱看着地上横陈的尸体,大多是宁兵,不由地有些焦急。接连十几天的战斗亦菱都上场了,虽然依靠自己灵巧的身手和濯玉宫的武功没受什么伤,但是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加上要时刻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亦菱体力上有些吃不消了,此刻她握着枪杆的手不免有些微微颤抖。

    耳边一阵风,亦菱忙侧身、回转、提枪,下一秒枪尖就刺入了身后那个正要偷袭她的敌人喉中,亦菱用双手才把枪拔出来,那敌人倒下,亦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小兄弟,好身手啊!”旁边王二虎的声音响起。

    亦菱转头,看到王二虎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闪闪的金光,不禁对他一笑,感觉身上的斗志又回来了。

    这时,亦菱突然发现,前方几个吉丹士兵正围住骑在马上的皇甫祉,双方蓄势待发。一名吉丹士兵忽然挥动手中的画戟砍向皇甫祉,紧接着其余几个士兵也一拥而上。亦菱不禁担忧起来,然而还没等她看清一切,就只见皇甫祉手中的长枪正刺入一名敌兵的喉咙,而其余几名则纷纷倒下,鲜血自颈上、口中涌出。好快的枪法,亦菱在心中叹道,却又见最后一名敌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转而紧紧地抓住了皇甫祉刺进他喉咙的枪杆,而此时,皇甫祉身后又出现了一名敌兵,手举画戟,正欲砍向皇甫祉,而皇甫祉的枪正被那敌人死死地抓住,无法拔出。

    亦菱不禁大叫一声“小心”,随后扑上前,一脚踹倒了那个想要偷袭皇甫祉的敌兵,那敌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亦菱手起枪落,一下子解决了。

    亦菱回身,皇甫祉亦转头,目光在这一刻交汇。黄昏的余晖照在两人的身上,染上一层与战争的血腥不同的温暖与安详。亦菱看到皇甫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闪过一丝惊喜,闪过一丝疑惑,然而很快就被思念与悲伤覆盖。

    两人就这样望着,那名敌兵已经站着断了气,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抓着皇甫祉刺入他喉中的枪。忽然,皇甫祉眼中一惊,对亦菱大喊:“小心!”与此同时,亦菱感到右手臂一阵剧痛,转身看到一名敌兵用画戟砍中了她的右手臂,亦菱左手接过受伤的右手中的枪,干脆利落地灭掉了敌人,给了自己右手臂一个交代。

    “没事吧?伤得重吗?”皇甫祉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儿!”亦菱豪爽地一甩头,把枪往地上一插,从衣服下摆扯下一条布,在右手臂受伤处缠了几圈,用左手麻利地打了个结,然后左手拉住布条的一头,另一头用牙咬住,用力系紧,接着抬头对皇甫祉一笑。

    皇甫祉被亦菱如此洒脱而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失神地停在原地,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亦菱的身影。

    亦菱用左手拔出插在地上的枪,转身又与不远处的敌人拼杀起来。

    看着又有几个敌人倒在自己的枪下,亦菱笑着用左手在空中虚舞了几枪,暗道自己左手使枪照样不差。

    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亦菱回头打趣道:“三哥啊!开战了,开战了!”

    皇甫祉闻声一笑,点了点头,打马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亦菱若有所思地望着皇甫祉骑在马上的身影,不禁想起几日前在主帐内皇甫祉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眼神,和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思念。

    思念?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呢?亦菱想不明白,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杀敌。

第十三章.初露锋芒立战功(中)

    “嘶——”亦菱痛得发出声音。

    “是我手重了么?”面容清秀隽逸的年轻军医问道。

    “啊,不是不是。”亦菱连忙答道,心中暗道这军医不知是什么来历,如此医术竟会在这军中做一名普通的军医。

    大帐的门帘被掀起来,门口站着赵子安。

    “沈军医,来帮我一下吧,陈副将伤得有些重。”赵子安对年轻军医说。亦菱看到赵子安的衣角染上了鲜血。

    “好了,”沈军医替亦菱包扎好,“这几天右臂就尽量不要用劲儿了。”

    “嗯。”亦菱点点头,抬眼看到赵子安正在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同沈军医离开了。

    完了,亦菱头上直冒汗,二哥肯定不会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了。亦菱轻叹口气,把沈军医包好的布条解开,用手指轻轻沾了一下涂在伤口上的药膏,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难不成自己的猜测有误,这位沈军医不是拂衣楼前任楼主的那位姓沈的弟子?亦菱又把布条包好。

    亦菱走出营帐,来到旁边营帐门口,悄悄向里看去,只见沈军医正在给陈副将止血,赵子安在一旁帮忙,陈副将躺在床榻上,疼得脸色煞白。

    不一会儿,沈军医处理好了伤口,对赵子安说道:“安先生先去忙吧,陈副将这里就交给我了。”

    赵子安点头,转身走出帐篷,亦菱连忙闪身到帐后,赵子安并没有看到她,径直向主帐走去。

    待赵子安走进主帐,亦菱方悄悄上前。

    “把小妹送回去?你认为小妹会同意吗?”岳悠然问道。

    果然,二哥是想把我送回去了。亦菱的头耷拉下来。

    “不然怎么办?这里毕竟是战场,太危险了。”说完,赵子安叹了口气。

    唉——,亦菱也悄悄地在帐外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岳悠然忽然道:“子安,还是让小妹留下来吧。如果那个计划失败了,我不想让这支军队落在别人手里。”

    咦?亦菱不禁竖起耳朵。可是两人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亦菱离开主帐,向营地外走去,经过一个帐篷时,恰好遇到沈军医从里面出来。亦菱对他点头致意。

    沈军医并未做出回应,而是把目光转到了亦菱的右臂上,亦菱不由地心中一惊。

    “那药是我自己配制的,有止血生肌之效,尚未取名。”沈军医忽然说道。

    亦菱头上又开始冒汗,这沈军医果然不简单,连自己动过包扎伤口的布条都能看出来,还知道自己对他用的药感兴趣。

    “姑娘就是安先生的妹妹吧。”沈军医又说道。

    亦菱点点头。自己女扮男装的技术就这么差么?大家都能看出来?

    借着不远处正噼啪乱跳的篝火发出的火光,亦菱看到他脸上竟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亦菱也笑道:“不知沈军医的名字为何?”

    “彦真。”沈军医说道,然后便向另一个帐篷走去。

    亦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帘之后。

    沈彦真?他就是沈彦真?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拂衣楼前任楼主的大弟子,沈彦真。

    他会和之前的“招魂”事件有关么?现任的拂衣楼楼主又是谁呢?难道不是他?他为什么又会在宁国的军中呢?

    亦菱使劲儿摇了摇头,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走出营地,亦菱来到营地不远处的一个水洼旁,大口吸了几下夜晚凉爽的空气,这才注意到水洼边的草地上坐着一个人。

    竟是皇甫祉。

    听见脚步声,皇甫祉转过头。

    亦菱走过去,在皇甫祉身边坐下,笑道:“三哥在这里想什么呢?”

    皇甫祉并未回答,笑着反问道:“那小妹又在想什么呢?”

    “我啊,”亦菱向水洼中心看去,月光下,那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水下似乎有鱼儿在游动,“我在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哦?”皇甫祉对此表示很有兴趣。

    “唉,”亦菱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些疑似巫里人的敌人,身着刀枪不入的铠甲,手持利器,每日与我们交手,伤亡都比我们要少,而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墉城依旧久攻不下,这样耗下去,我们迟早会失败啊。”

    “是啊,”皇甫祉点头应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哦,对了,”亦菱把手伸向腰间,从腰带里拿出一块儿巴掌大的东西,递给皇甫祉,“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皇甫祉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难不成是……”

    “是啊。”亦菱点头笑道。

    “你什么时候弄的?”皇甫祉惊奇地问道。

    “就是拼杀的间隙,从偷袭你的那人身上割下来的,这铠甲果然坚实,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弄下来一块儿。”

    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次战斗结束后,双方停止厮杀,清理战场,将各自的伤亡人员运走,所以每次战斗结束后,亦菱苦于敌方把那些死亡的敌人的尸体都运走了,无法拿到一块儿敌人身上的铠甲,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和敌人抢他们战友的尸体吧。于是亦菱今天就在战场上一片混乱的时候,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从那个偷袭皇甫祉未遂的敌兵身上费了好大劲儿才割下来一块儿。

    皇甫祉把那块儿铠甲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站起身,“走,找你二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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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帐。

    赵子安修长的手指在那片亦菱带回来的铠甲上摩挲着,皇甫祉、岳悠然和亦菱都盯着赵子安手中的那块铠甲,像是要把它看出个洞来。

    半晌,赵子安抬起头道,“这铠甲是由一种植物制成。”

    “植物!?”皇甫祉、岳悠然、亦菱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怎么会是植物呢?植物怎么可能坚韧到刀枪不入呢?”亦菱一脸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巫里国的丛林中有一种藤本植物,异常坚韧,刀剑不能轻易斩断,当地的一些部落就利用这些植物的藤编制一些筐笸,十分耐用。”赵子安微笑着解释道。

    “这么说现在的这些敌人身上所穿的铠甲,就是用这种本来是用作编制筐笸的藤蔓制成的?”皇甫祉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赵子安微笑着点点头。

    “这,应该也是那个神秘的军师想到的吧。”皇甫祉又说道。

    “极有可能是。”赵子安轻声道,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凝重。

    一直沉默的岳悠然忽然抬眼看向赵子安,目光炯炯,“子安,看来你这次遇到对手了。”

    一阵沉默后,亦菱忽然问道:“二哥,明天会是晴天吗?”

    赵子安笑道,“现在春天初至,这南方的雨水还没多起来,况且你看外面星空灿烂,明天一定是晴天。月儿问这个做什么?”

    亦菱两三步跑到主帐门口,掀起帘子,抬头看到外面果然夜空晴朗,星汉灿烂,方回头道,“我们何不用火攻?”

    闻言,岳悠然、赵子安、皇甫祉皆是一脸惊喜。

    皇甫祉道,“小妹好聪明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岳悠然对赵子安道,“子安,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然后仰头大笑。

    赵子安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亦菱,目光中满是慈爱。

第十四章.初露锋芒立战功(下)

    “校尉!”王大虎一边向亦菱跑来一边喊道,“人齐了!”

    亦菱挠了挠脖子,一向叫她“小兄弟”的大虎哥忽然改口叫她“校尉”,她还真是不习惯。

    由于亦菱所在的小队的仁勇校尉昨日受了重伤,无法上战场了,所以岳悠然就任命她为新的仁勇校尉,起初她并不愿意,但是队员们都拥护她,王大虎还说什么她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都是弟兄们有目共睹的,于是亦菱也就不好推辞了。

    亦菱带着她的小队行进在大军中,太阳越升越高,空气也变得干燥起来,亦菱心中暗自祈祷今天一定要大获全胜。

    如往常一样,宁军与吉丹军在距墉城不远的空地上交手,双方依旧是僵持不下。然而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宁军一边与敌军交手,一边在悄然后退,将敌军引到距墉城城门较远的地方。

    正当双方拼杀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宁军又敲起战鼓,战场中央,高高地骑在马上的皇甫祉一个手势,宁军齐齐地换了阵型,每三十个宁兵组成一队,围成一圈,用盾牌筑成一道铁壁围墙,把自己保护起来,而将敌军暴露出来,而后皇甫祉又是一个手势,隐藏在大军中的弓箭手立刻站出来,拉弓、引弦、放箭,这箭还是普通的箭,依旧不能射穿敌人神奇而坚韧的藤蔓铠甲,但是每一根箭上都涂了油,点着了火,这着火的箭一碰触到敌军的铠甲,那铠甲便呼呼地着起火来,敌人立刻就丧失了战斗力:有的大叫着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痛得双手在空中乱抓;有的扑在地上来回地打滚儿却仍然无济于事;有的则极不甘心,像一只火球一样冲向宁军排好的阵型中,却被藏在盾牌下的宁军一下子给解决了。

    这边战场上一片混乱,但是胜负已定,那边城门上敌军将领却暗叫不好,下令关闭城门。

    显然宁军不会让他如意。一直“徘徊”在墉城门附近的,之前一直在佯装着与敌军厮杀的一支宁军在岳悠然的带领下忽而向墉城城门攻去,可怜那些守门的敌兵刚刚接到命令,还没来得及把那沉重的城门合上,就被冲进来的宁兵了结了生命。

    于是,墉城城门大开,宁军势不可挡。

    亦菱望着战场上乱了阵脚的敌军,暗道二哥果然是个天才,如此绝妙的阵法,如此精确的计划,再加上训练有素的宁军,和皇甫祉、岳悠然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宁军此次不胜才怪。

    正想着,抬头却见城门上一敌军将领,拉开弓,箭尖正对着城门下指挥宁军随岳悠然的先头部队攻入墉城的皇甫祉。

    亦菱大惊,冲着皇甫祉大喊,“小心”,可是耳边宁军士气冲天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一下子就把亦菱的声音湮没了。

    亦菱急了,劈手夺过身边一宁军弓箭手手上的弓,拉弓、瞄准、松手,“嗖”地一声亦菱手中的箭就飞了出去,直中那敌军将领的喉咙,那人瞪圆了眼睛,手中的弓落到地上,倒了下去。

    这下敌军完全混乱了,群龙无首,像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一样惊慌失措、四处乱窜,原来亦菱刚才一箭射杀的正是此战中敌军的主帅。

    亦菱稍稍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右臂一阵疼痛,肯定是刚才一着急,右臂用劲儿,伤口裂开了。亦菱咬了咬牙,带着她的小队随大军进入了墉城。

    今日临行前,赵子安特地安排给亦菱和她的小队一个任务,那就是进入墉城后尽可能地收集关于那位神奇的军师的资料。看来二哥是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对手产生兴趣了,亦菱心道。然后在岳悠然、皇甫祉集合宁军,强调入城后不得扰民之类的军纪时,领着她小队的几个小兵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另一条街上溜走了。

    走了没几步,亦菱手下的几个小兵就抓住了一个正在逃窜的敌兵。

    亦菱上前问道:“你们军师在哪里?”

    “小、小、小的不、不知。”敌兵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用不标准的汉话说道。

    “说不说?!不说就杀了你!”亦菱手下的一小兵怒喝道。

    “别!别!别、别杀我!”

    “说!”又一个小兵把刀架在了敌兵的脖子上。

    “好、好像是、是在那、那边。”敌兵伸出一只抖得不能再抖的手指向了距城门不远的一处院落,然后又说,“不、不、不要杀我。”接着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连亦菱也听不懂的话。

    “你是哪国人?”亦菱又问道。

    “巫、巫里。”敌兵话音刚落,一个小兵就挥刀解决了他。

    亦菱带几人来到敌兵所指的院落中,院子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亦菱几人怕有埋伏,小心翼翼地将院子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样,轻轻推开正房的门,屋内空无一人。

    亦菱环视一周,发现屋内干净整洁,并无杂物,正对着门是一个画着竹影疏斜的屏风,屏风后面摆着一张宽大的几案,上面放着书、毛笔等物,旁边是一张椅子。里屋则是一张床,床上挂着月白的纱幔。

    亦菱不由地撇了撇嘴,想必此人很喜干净。

    视线又回到了那张几案上,那几案右上角摆着一方砚台,里面尚有一些未干的墨,想必是主人刚刚用过。砚台旁边,是一个毛笔架,上面架着几根粗细不一的毛笔,毛笔架的一边则是几张未用的纸,上面还压着一个镇纸。几案上铺着两张地图,亦菱拿起来看了看,一张是五国地域全景,但是由于地图本身比较小,所以地图上的标注并不详细,只是标出了五国的都城及一些主要的城池,还有五国周边的一些小国,另一张则是吉丹、巫里与宁国交界处的地图,与亦菱之前在宁军主帐内看到的没有什么差别。亦菱叹了口气,放下地图。几案的左上角放着一摞书,一本是《周朝诗赋集》,一本是《冶金论》,是五十多年前一位翳国出名的铸剑师著的,一本是《周史》,还有一本是乐谱,最后,还有一本《女帝如雪传》,作者是第二代女帝冷紫婵,亦菱笑了笑,为夏国开国女帝冷如雪写书立传的人比比皆是,但其中写得最好的要数冷如雪之女冷紫婵了,当年在濯玉宫时,亦菱最爱看的就是这个版本了,在这一点上,她和这个神秘的军师倒是不谋而合。

    把几案上的一摞书翻了个遍,亦菱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书中也没有夹任何可疑的纸张、书信。

    亦菱叹了口气,此人涉猎还挺广,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跟着亦菱进正房的小兵从里屋出来。

    “里屋什么都没有吗?”亦菱问道。

    小兵摇了摇头道,“回校尉,小的都把床上下翻遍了,什么都没发现。”

    亦菱只好同小兵从正房内出来,两人正好遇上从西厢房出来的几人。

    亦菱又问他们有何发现,几人皆说没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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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亦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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