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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菱微凉     女帝亦菱txt下载     女帝亦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九)

    亦菱说着,环顾了一下周围,从众人中认出了那两个扫院子的家丁,笑道:“本将军记得你们两个,上次见着本将军,你们跑的挺快嘛,轻功不错吧。”

    那两名家丁闻言笑了,一名胆大的见亦菱很随和近人,没什么皇女的架子,便笑道:“谁让殿下那段时间那么恐怖,总发脾气。”

    亦菱摆摆手,笑道:“那也没见你们哪个怕我呀?”

    亦菱正与一众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张政又在一旁道:“殿下,今日请您来还想同您商议另一件事。”

    嗯?另一件事?不是见见面就结束了么?还有什么事要商议?亦菱一脸疑问地看着张政,张政则对身后的众人微微点一下头,众人便行礼道:“下官告退。”随后安静有序地迅速离开了乐道堂。前厅顿时恢复了往日的开阔空旷,只剩下了亦菱、张政,还有坐在桌旁喝茶的洛沉碧。

    亦菱问道:“何事需要商议?”

    张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洛沉碧,恭敬地道:“洛公子。”

    洛沉碧放下茶杯,带着温和的笑容问亦菱:“殿下打算何时回夏国?”

    亦菱看看洛沉碧又看看张政,前者笑得温文尔雅,后者垂手恭敬有礼,她心中暗道:好啊,合着你们所谓的有事商议,是想委婉地提醒并催促我赶快回夏国啊。亦菱虽然已经心生去意,但是她并不知道何时才能顺利地脱身离开,所以只得打哈哈道:“具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尚不确定,不过快了。”

    张政闻言欲言又止,“殿下……”

    亦菱问道:“你们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母皇问起此事了?”

    洛沉碧道:“陛下希望你尽快回夏国,最好在这一个月之内把宁国的事了结了,然后离开怀远。”

    亦菱不禁蹙眉道:“为何如此着急?”

    洛沉碧道:“下一任女帝继位的时间快到了。”

    亦菱闻言一滞,她这才记起夏国一贯以来的传统:下一任女帝满十七岁时继位,上一任女帝不仅要治国,而且要培养下一任女帝,并且适时禅让皇位。自女帝如雪以来便是如此,唯一的例外是女帝浅露夺取女帝清露,也就是她的双生姐姐的皇位时,不是禅让。如此一来,她似乎更做不了自己的主了。她已经快满十六岁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便要继承皇位了。可是她完全没有接受过帝王的教育啊!

    亦菱无奈地道:“是因为要准备明年的继位之事,所以才急着要我回去么?”

    张政闻言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洛沉碧。

    洛沉碧道:“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缘由?”亦菱十分不解。

    洛沉碧的脸上流露出肃然的神情,“陛下十分希望殿下能够回去继承皇位,但是世宗女帝似乎不太认可此事。”

    世宗女帝?亦菱把她脑中熟知的夏国史迅速地搜索了一遍。夏国女帝退位后即得封号,女帝如雪封号太祖,女帝紫婵封号太宗,女帝清露封号世祖,女帝浅露封号世宗,女帝思琳封号仁宗。世宗女帝浅露是亦菱的皇曾外祖母。她不认可?为什么?

    张政察言观色,看出了亦菱的疑问,遂道:“世宗女帝为何不认可,下官们也不太清楚个中缘由,但是陛下是向着殿下的,这点请殿下放心。”

    亦菱蹙眉道:“皇曾外祖母不认可我,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人选?”

    张政道:“不瞒殿下,仁宗女帝,也就是殿下的皇外祖母除了有一位皇女是当今陛下外,还有一位皇子。”

    “哦?”亦菱惊讶极了,因为此事在夏国正史上并无记载。

    “那位皇子,也就是殿下的皇舅父尚有一子,也就是殿下的皇表兄,世宗女帝似乎有意让陛下传位于殿下的那位皇表兄。”张政道。

    亦菱不解:“不是说如今符合陛下规定的继位条件的,只有我么?怎么又多出来一个皇表兄?”

    张政神色凝重道:“殿下,按照太祖女帝如雪当年定下的规矩,若有皇女,先立皇女,若无皇女,才立皇子。但是殿下应该也有所耳闻,世宗女帝她……”

    亦菱明白张政没说出口的话。世宗女帝冷浅露,是夏国有史以来出了名的铁腕女帝,性格刚强果敢、雷厉风行,第一次临朝主政时长二十年,后传位于其皇女冷思琳(也就是亦菱的皇外祖母)。

    仁宗女帝思琳继位的第七个年头,夏国内乱,冷浅露不得已重新出面主持大局,是为第二次临朝主政,时长八年,后还政于其皇女。但后来因仁宗女帝思琳为了与两位皇夫共游大好河山,提前传位于其女冷若雨,冷若雨时年不满十七岁,故冷浅露再次掌政,是为第三次临朝主政,时长四年。

    虽然冷浅露四年后还政于其皇外孙女冷若雨,但由于五国形势开始动荡,暗潮涌动、争夺不断,故冷浅露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放权。如今夏国名义上的女帝虽为冷若雨,但实际上在背后控制大局的人是世宗女帝冷浅露。也就是说,如今虽然女帝冷若雨有意传位于她,但若是冷浅露不认可她或者执意反对,那么她也不可能继位。

    亦菱闻言不禁微微松了口气,道:“那岂不是正合我意,我本无心帝位,如今有着皇表兄可以继位,何苦偏要扯上我呢?”

    “殿下!”张政闻言不禁惊呼出声。

    “怎么?”亦菱挑眉,随即连自称也改了,拿出了几分皇女的气势,“本殿下说得都是真实想法,张大人有何惊讶的?”

    张政似乎要当场涕泪齐下了,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陛下对您寄予一片厚望,您万万不能让殿下失望啊!而且人道:禽择良木而栖,人择明君而臣。下官等知道殿下将来定是一位圣明的君主,因此选择来辅佐殿下您,同时下官等也要依靠殿下您啊!”

    亦菱无奈地叹了口气,得!斗大的帽子又往她脑袋上扣了!

第一百零六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十)

    张政继续哀婉凄绝地道:“殿下如果放弃了继位,那么下官们也就没有活路了!”

    什么什么什么?!怎么说的说的就开始寻死觅活了?亦菱连忙道:“张大人莫急,我也没说就此放弃不是?”

    张政一听亦菱松口了,连忙趁热打铁:“殿下,据下官所知,世宗女帝之所以有意让陛下传位于殿下的皇表兄,是因为世宗女帝认为殿下自幼没有作为下一任女帝的继任者接受过相应的教育和培养,所以认为殿下不够格。”

    张政这句话正说在点上了,亦菱生性争强好胜,不甘居于人下,如今一听这话,她还真的十分不服气,于是也心生一丝回国继位之意,遂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就尽快卸去职务,离开宁国。”

    张政一听,成了!殿下终于肯听话地跟着他们回国了!

    洛沉碧也注视着亦菱,温和地笑着。

    张政的目的已经达到,恭敬地道一声:“下官先告退了。”随后快步走出了前厅,出去后还不忘把门给合上了。

    亦菱心想:你可走的真是时候!把本将军和传说中未来的皇夫给留在一间屋子里了,让本将军如何不尴尬?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回身瞪了一眼张政,可惜张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两扇门板之后了,她瞪也瞪的是门板。

    亦菱这边还在跟那两扇门板过不去,洛沉碧已经轻声来至身边,温声道:“在想什么?莫不是在发愁如何同皇甫祾辞别?”

    亦菱转头看着洛沉碧,只觉得比起他方才当着张政和众人面唤她“殿下”的样子,还是现在温和亲切的样子顺眼多了。“是啊,我一直在想如何顺利卸去大将军的职务呢,恐怕皇甫祾不会轻易放我走。”

    亦菱说完这话的时候看到洛沉碧的表情变得有点肃然,似乎是因为听了她方才的话,但又似乎不是。洛沉碧声音却依旧温和:“若是你不愿同他讲,我可以去找他。”

    亦菱犹豫了,其实在这种时候有个人可以帮忙可以让她依靠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是,问题是这个人是她刚刚才知道的众所周知的冷若雨为她钦定的皇夫,潜意识里她一直把容卿当做自己决定相守一生的人,无论自己将来是普通百姓还是夏国女帝,容卿都会是她的夫君。

    但是如今又凭空多出来一个钦定的皇夫,这未免让她有点不大情愿。在她不大愿意承认他的情况下,让他去帮她做此事,未免有些奇怪,就好像她已经承认了他未来皇夫的身份,并且让他像为妻子排忧解难的丈夫那样为自己去劝说皇甫祾,想想都觉得尴尬。

    但是紧接着,亦菱又被自己方才的另一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她什么时候把容卿当做自己未来的夫君了,而且感觉自己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觉得非他不可了似的。

    亦菱连忙试图找回一丝理智,劝说自己暂时不能这样完全地信任容卿,因为目前还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洛沉碧在一旁见亦菱半晌不说话,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便道:“皇甫祾是我三师弟,我同他说他应该会答应的,你放心。”

    亦菱摇摇头,道:“还是我自己同他说吧。实在不行,你再帮我。”

    洛沉碧闻言温和一笑,道:“也好。”亦菱看着他此时的表情,就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了。定是在想她自己要去是为了多加历练,为以后继位做准备。亦菱无奈一笑,她同意继位不是正合了洛沉碧的意?就算她同意继位,也得先回去看看那个什么皇表兄是怎样的人吧,若是两人棋逢对手或者他更胜一筹,恐怕这皇位还由不得她来坐。

    亦菱又想起一件事,但是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跟洛沉碧说。

    洛沉碧不由地打趣道:“什么事让我们皇女殿下如此难开口。”

    亦菱低声道:“那个,回夏国的时候,可不可以让容卿和筠如一同去。”

    洛沉碧闻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是不快的神色,相反他依旧温和地微笑着,凝视着亦菱的目光温柔地如同一泓春日暖阳下波光潋滟的湖水,温声道:“好。”

    亦菱怔怔地看着洛沉碧,窗外夕阳投射进来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温暖而迷蒙,看上去有一种遥不可及的触感,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征求“正妻”的同意,好让她把几个“小妾”带回家似的,脸顿时变得红彤彤的,也不知是被夕阳的余晖映照的,还是……

    亦菱瞪大了眼,因为洛沉碧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拥住了,轻柔地、小心地拥住了。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亦菱有些震惊,身体僵直地站着,双手垂在身侧,手心贴着衣襟,一时间不知所措。

    洛沉碧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菱儿,我会让你接受我的。”

    亦菱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出了乐道堂便向将军府内院而去,一路小跑,连轻功都忘了用。春天和煦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却没有将她的头脑吹得清醒一些,一切都太突然了。一个时辰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时辰后,她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位未婚皇夫,还是沉香阁阁主、闻名五国的沉碧公子。

    亦菱跑到一棵槐树下,站住了脚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她忽然记起不久前在石屏镇的那家客栈里,洛沉碧亲口说:“我也是她的未婚夫君。”那时的自己还颇感诧异,甚至还以为那是他不愿搭理莫家五小姐的借口。但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他早就知道了冷若雨的旨意。现在仔细想想从前二人相处的场景,亦菱才恍然大悟,难怪第一次在醉月楼见到她闯进来的时候,他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带着一丝惊愕与疑惑,恐怕他不曾料到与自己的未婚妻子会是在那种情况下相遇吧。

    思及此,亦菱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设计和安排好了,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了,她十分懊恼,一拳垂在槐树干上,手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多多少少清醒冷静了一些。她抬起头来,惊奇地发现慌乱之中,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梨香阁门口。

第一百零七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一)

    站在门外,望着梨香阁内那雪白的花海,亦菱心中不由地又生出一丝悲凉,自己心中还是喜欢着容卿,不管此时她在理智上是怎样地不信任他,不管她听了陈格临死之前的告诫后是怎样地怀疑和提防着他,她都无法迫使自己即刻丢掉心中的这份情感。这份感情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她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恐怕是她潜意识里因为洛沉碧而对她喜欢的容卿产生了愧疚和不安,恐怕是她潜意识里已经将容卿当做了自己的正牌夫君,所以当她得知洛沉碧是母皇为她钦定的夫君之后,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对不起容卿的感觉,毕竟她从小接受的不是夏国历史上某几位女帝和某些朝廷女官员已然践行的一妻多夫制的教育。

    亦菱从门外望了望那重重花影,终究没有踏入梨香阁内。还是不进去的好,如今这种不明敌我的情况下,理智告诉自己还是不要越陷越深的好。

    亦菱沿着梨香阁门口的那条小道往东走去,没多远便到了梧桐院门口,一想正好顺道去看看皇甫祎,便走了进去。

    梧桐思的抱厦内,皇甫祎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上随意地披了件外衫,手持书卷正静静地看着,连春风吹落的杨花落在了他的肩头都不曾察觉。亦菱轻声走进他,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嗯,不是幽梦公子著的。

    皇甫祎忽然抬起头来,正撞上亦菱探寻的目光,浅笑着道:“你来了。”

    “嗯,”亦菱连忙笑道,弯起眼睛收起探寻的眼神,“来看看你好些了没。”随后又弯下身子,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皇甫祎的脸色,觉得看上去没有前几天那么苍白了,遂笑道:“看上去好多了。”

    皇甫祎合上书,浅笑着看着亦菱:“那可要感谢沈军医了,他这几日可是每天都不辞辛苦地亲自来监督我喝药,那药可是又黑又苦啊。”

    亦菱道:“哦?沈军医可真是尽职尽责的好大夫啊!苦就苦吧,良药苦口嘛。”随后她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筠如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多么?”

    皇甫祎道:“以前只有母后、我自己还有十一皇弟皇甫祁知道,后来你也知道了,现在……”皇甫祎转头望了望梧桐院门外,浅浅一笑,“恐怕这府里的几位都知道了吧。”

    亦菱闻言一阵歉疚,都怪自己那天说漏嘴了,要不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呢。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皇甫祎问道。

    亦菱轻叹口气:“唉,还不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传到你那位九皇弟的耳朵里。若是他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小字可怎么办?到时候我把你藏到哪里去?”

    皇甫祎闻言想起之前皇甫祾驾临将军府的时候,身为府主人的亦菱也顾不上去接驾,慌慌张张地先找到他要把他给藏起来,想起她当时手忙脚乱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亦菱看到皇甫祎轻笑出声,就知道他在笑自己之前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禁嘟了嘟嘴,没办法,大约是因为自己女扮男装时间长了,连淑女的样子都不会做了。

    皇甫祎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亦菱连忙担忧地看着他,同时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皇甫祎止住咳,道:“不必担心,九皇弟不知道这个小字的。”

    亦菱无奈道:“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又病重了。”说完,她连忙把头转向一边,“呸呸”了两声,“不算不算,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会好好的。”

    皇甫祎闻言注视着亦菱,如画的双眸带着笑意,还含着其他的情绪,亦菱没读懂。一阵风过,亦菱连忙起身道:“虽然是春天了,但是傍晚的时候还是有些凉,你就不要坐在外面了。”

    皇甫祎点点头,也站起身,两人相携进屋。

    皇甫祎给亦菱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相对而饮,颇有几分知己畅聊、共坐品茶的意味。

    亦菱喝了口茶,一脸认真地道:“对了,筠如,过些日子我要辞了这大将军的职务,离开怀远了。”

    皇甫祎闻言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他早就知道她的这个打算了似的,这让亦菱吃惊不小。皇甫祎浅浅一笑,问道:“离开怀远后,你要去哪里?”

    亦菱想了想道:“这宁国的其他地方就不能去了,我怕皇甫祾找我秋后算账。”皇甫祎闻言笑了,亦菱又道:“初步打算去夏国。到时候你怎么办呢?这将军府肯定是留不得了。”还未待皇甫祎答话,亦菱又自顾自地道:“要不你同我一道去夏国吧。”

    皇甫祎闻言道:“好。”亦菱看着皇甫祎精致如画的眉眼,那清明的双眸中此时略带笑意,不由地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诱拐”面前这个美男的嫌疑。

    亦菱又在梧桐思内喝了会儿茶,同皇甫祎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出来。

    亦菱一边走,一边想:之前同洛沉碧在青竹园聊起皇甫祎的时候,洛沉碧对她道皇甫祎并不像他表面上看到的和众人所了解的那样简单,他和容卿都一致认为皇甫祎是博弈天下这一局棋中的另一位弈者。她听后也十分赞同这一观点。别的不说,仅从皇甫祾夺位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手段不凡、隐藏之深。如此看来,幽梦公子所著的那本《谋士》中提到的那句“当今天下堪称谋士者,唯有容卿、沉碧、筠如、幽梦四公子也”中的“筠如”无疑说的就是皇甫祎。但是既然皇甫祎的这个小字之前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么那位幽梦公子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他当真会掐算、会占卜?

    亦菱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继续保持幽梦公子在她心中最神秘最危险最不可思议的头号必须提防的人物的地位。她收回思绪一抬眼,不禁在心中叹道:见鬼了!怎么不知不觉又走到梨香阁门口了?莫不是她今天不见到容卿就回不了自己的忆安阁了?

第一百零八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二)

    亦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不如就进去吧,顺便问问容卿要不要同自己一道去夏国的事。于是,亦菱便走进了梨香阁。

    白色的花海中,六角赏花亭内,白衣如雪的容大公子正端坐于横栏之上,靠着朱红的亭柱闭眼小憩。夕阳的余晖掠过重重花影,映在他如雪的衣衫上,将那雪白的颜色镀上了一层绯红,似乎要融入那身后的朱红之中。洁白的花海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红色,淡去了原本高洁清逸的气度,平添了几分温柔与妖娆。

    亦菱缓步穿过重重花林,有少许的杏花、梨花和海棠花凋落在她的肩头,又随着她向前走动时带起的微风飘落,轻柔地亲吻了大地。亦菱拾阶而上,走进六角观景亭中,见容卿仍旧闭着眼,便也不去打扰他,只是站在亭中,向四周望了望。

    虽然她是这将军府的主人,但是自打她入住将军府以来,练兵打仗,很少住在府内,还不曾四处欣赏过这府内的景色,上一次循着容卿的琴声进来,还是她第一次踏入这梨香阁。她身处的这座六角赏花亭地势较高,可以将四周洁白的花海尽数揽入眼中,而且还可以越过梨香阁并不高的围墙,看到其外的景色。

    梨香阁距离将军府内院的人工湖并不远,故在这里向南望去可以看到那一泓湖水,被春日傍晚的轻风吹得波光粼粼,搅碎了湖中倒映着的绯色夕阳。视线微微上移,便可以看到那湖畔的水榭,与这花海之中的六角观景亭遥遥相对。

    向西看去,则是青竹园内的那一片青翠的竹林,还有隐隐坐落于竹林内的屋宇楼阁,斜阳微光,映出一片光影,颇有意境。向东看去,则是梧桐院内那几株高大的梧桐,正值春日,梧桐树抽出了新叶,可以想象出到了盛夏时节它们郁郁葱葱的样子。院子内的荷花池被梧桐院的围墙挡住了,只能看到其中的一角,尚未到夏天,自然没有荷花,只能看到几片宽大的荷叶,浮在水面上,似乎没有夏天的时候那么绿。

    亦菱不由地感叹:原来这里的景致这么好,难怪她这两次来找容卿,他都在这观景亭上。亦菱转身轻轻地走向仍旧在休憩的容卿,停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清雅秀丽的容颜。随着最后一点余晖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夕阳完全地沉了下去,周围的绯色光芒立即消散,天色也暗了不少。原本因为染上了夕阳的绯色而显得有些暖意和媚感的衣衫和容颜,此时渐隐于暗影之中,竟变得有些……冰冷。

    容卿突然睁开了眼,径直对上亦菱专注的视线。

    由于亦菱此前太过专注,并且一直以为容卿是睡着的,故此时被容卿突如其来的这么一睁眼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容卿优雅地起身,衣衫滑过朱漆的栏杆。此时他的衣衫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雪白,衬得一旁的朱红亭柱愈加鲜艳。为了掩饰自己偷看美男睡觉被当场捉住的尴尬,亦菱忙笑道:“怎么睡在这四面透风的亭子里了?也不怕着凉,我正打算叫醒你呢。”

    容卿微微一笑,也不搭话,反而问道:“将军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啊?”还未待亦菱回答,就突然拉起亦菱的左手,俯下身子,将她的手置于唇边。亦菱大惊,却因为惊异而怔住,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正当亦菱以为容卿要亲吻她的手心的时候,她感觉到温热绵长的气息扫过她的手心,随后容卿轻轻地放开了她的手,直起身,微微垂眼看着亦菱,漆黑的眼眸中露出淡淡的笑意,“呀呀,将军还真是刻苦啊,手上尽是书墨香,莫不是一直在闭门苦读?”

    亦菱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大窘,脸颊一阵滚烫。她攥起拳头作势就要捶容卿,嘴上也不闲着,嗔怪道:“你是小狗吗?嗅什么嗅?”

    容卿微笑着避开,身形向后掠去,越过亭边的栏杆,洁白无瑕的身影翩然落入那一片花海之中,衣衫舞动,飘然如仙。

    亦菱见状不由地来了兴致,足尖一点,也翩然跃出观景亭,追着容卿向那一片雪白花海而去。落下时不慎碰断了一根花枝,亦菱甚觉可惜,便随手拾了起来,又循着容卿而去。两人翩然穿行于重重花海中,皆是雪白的衣衫,隐于重重雪白的花影中,宛如两位于花林中若隐若现的花仙。

    亦菱追上了容卿,顺手就将手中的花枝招呼了上去,“你站住!”

    容卿翩然回身,漆黑的眸中分明带着笑意,足下仍旧不停,身形向后掠去,始终与赶上来的亦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亦菱伸直右臂,花枝的尖端刚好距容卿的喉咙有两寸来长的距离,但是无论亦菱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接近容卿哪怕一毫一厘的距离。

    亦菱心中大为不解,从小在濯玉宫习武的时候,大姑姑白芷就告诉她,濯玉宫的轻功在江湖上无人能敌,哪怕是同样闻名于世的其他三大门派——沉香阁、拂衣楼和弄影殿都比不过。亦菱的轻功比她的剑法还要好,而容卿的轻功竟然不在她之下,她此时怎能不感到惊异?难不成沉香阁这几年的轻功精进了?

    容卿突然放慢了速度,吓得亦菱连忙旋身避开,生怕手中的花枝刺伤了他。这一旋身不要紧,她方才用尽了全力来追容卿,此时只是改变了方向,并没有减缓速度,眼看就冲着一株西府海棠掠去,亦菱恐怕自己要像上次同莫凉打斗时一样撞在树上了。

    容卿伸出手,抓住亦菱那只擒着花枝的手的手腕,轻轻一带,便将她拽了回来。亦菱一看自己撞上花树的危机解除,便居安忘危了,想起之前容卿指点的地方,十分想要尝试着实战一下。

    容卿尚未松开手,两人相携在花林中飞过,如梦如幻如仙。亦菱此时满脑子都是濯玉剑法,顾不上感叹这梦幻仙境一般的感觉,手腕巧妙一转,挣脱了容卿的手,回身便一剑向容卿攻去,剑尖比往常要压低了半寸。

第一百零九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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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卿何等睿智,见状便知晓了亦菱的意图,便侧身一闪,避开亦菱的招式,同时伸手一挡,化解了亦菱紧接着的下一招。两人在这雪白花海中过起招来。

    既然容卿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濯玉弟子,亦菱此时也不再小心刻意地隐瞒自己的招式了,淋漓尽致地挥舞起濯玉剑法,心中默念濯玉心经,手中的那截花枝所到之处呼呼生风,扫落了四周不少的洁白花瓣。

    容卿从不主动攻击,只是顺着亦菱的招式防守,巧妙地化解亦菱每一次凌厉的进攻。

    亦菱开始的时候大为惊喜,因为她发觉照着容卿的指点,将剑尖下压半寸后,攻势凌厉了许多,每一招的威力都大有长进,但随后这惊喜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她发觉自己根本就不是容大公子的对手。

    早在平南王府与上官绝尘的侍卫交手的时候,亦菱便发觉容卿所使的剑法有些像沉香阁的流光剑法,但又明显不同于流光剑法,又有些像弄影殿的碎玉剑法,又有些像拂衣楼的化露剑法,甚至还有些像濯玉宫的濯玉剑法,但是又都不同于这些剑法。

    照理说,他曾师承沉香阁,那么应该同洛沉碧、言熙明他们一样,使得是沉香阁的流光剑法,但如今他并没有使用流光剑法。容卿防守时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亦菱不曾见过的,但是又分明觉得眼熟。

    容卿的招式十分温和巧妙,不是那种硬碰硬拼蛮力的方式,而是使用巧劲儿和绝妙的手法,化解他人进攻的招式。

    过了十来招后,亦菱便发觉她的每一个她曾引以为傲的剑招都可以被容卿轻松化解,而且此时二人过招,根本不像是她在进攻、他在防守,反倒像是他带着她在跳一曲剑舞。

    翩然回转间,她素白的衣裙似乎要同他雪白的衣衫融在一起,两人宛如两只纯白的蝴蝶,在洁白的花影之间旋转、飞舞,洁白的花瓣随着两人衣襟带起的清风簌簌而落,落花纷纷,宛如雪落,美不可言。

    最后,亦菱的每一招每一式已经完全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了,她仿佛不由自主地在随着容卿翩翩起舞,手中的花枝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又分明是她所熟知的濯玉剑法。

    她惊奇地发觉,她的濯玉剑法同他的剑法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契合,仿佛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

    同时她也发觉,她手中挥出的濯玉剑法,招式还是那些招式,但是整个境界都得到了惊人的提升,其威力和精妙程度已经不可同之前相提并论了。

    而那一截不过两尺来长的花枝再也承受不住那剑法的威力,突然“噼啪”一声断为了几节,留在亦菱手中那一段受到冲力,震得亦菱手心发麻。

    两人轻巧地落回落满了花瓣的地面上,亦菱回身看着容卿,只见他身侧轻柔的雪白衣襟随着他方才落下的动作缓缓地飘落。

    亦菱凝视着他深不可测的双眸,道:“御雪剑法?”

    容卿微微一笑,道:“你果然猜到了。”

    听到容卿肯定了她的猜测,亦菱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容家祖宅的管家钟叔曾经告诉过她,容卿是剑仙雪公子的后人。

    剑仙雪公子本名容雪,是周朝末年八大世家之一容家的族长的小儿子。百余年前,雪公子凭借一柄通体莹白的雪影剑,和天下无人能敌的御雪剑法而举世闻名。

    雪公子一生只收过四位弟子,大弟子洛沧澜,二弟子郁倾言,三弟子萧陌尘,还有最小的弟子同时也是唯一的女弟子冷如雪。雪公子的四位弟子个个聪明绝顶、天分极高,学成了绝世的武艺,一时之间,雪公子一脉独步武林。

    后来几位弟子先后出师,独自创建了属于自己的门派,大弟子洛沧澜创立了沉香阁,二弟子郁倾言创立了拂衣楼,三弟子萧陌尘创立了弄影殿,小弟子冷如雪创立了濯玉宫。可以说当今四大门派一脉相承,时至今日流光剑法、化露剑法、碎玉剑法和濯玉剑法中都能找到御雪剑法的影子。

    虽然容卿曾师承沉香阁,修习过流光剑法,但他同时也是雪公子容雪的后人,修习过雪公子流传下来的御雪剑法。难怪她方才觉得两人的剑法能够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竟是御雪剑法的缘故。

    亦菱仔细地回味着方才随着容卿舞剑时的濯玉剑法的一招一式,顿觉自己习武多年,时值今日方才对这濯玉剑法有了更深的了解,用剑的方式又提升了一个境界,不,不止一个境界。

    亦菱原本就钦佩容卿的武学和才华,如今愈加佩服他了,她不由地笑道:“你方才提点我的,我都记住了。”

    容卿闻言微微一笑,漆黑幽深的眼眸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亦菱见了心中微动,轻声问道:“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怀远,去夏国了。你,要同我一道去么?”

    容卿闻言眼中微露诧异,道:“你要去夏国?”

    亦菱也有些诧异,笑道:“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是夏国女帝冷若雨的小女儿。待我离开宁国后,不去夏国去哪里呢?”以容卿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在两人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后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何况,当初在信步园,她第一次告诉他,她的名字是亦菱的时候,他眼中就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神色。

    容卿温柔地注视着亦菱,道:“我还以为将军不屑于回夏国呢。”

    亦菱当即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我还以为你不屑于那个女帝的皇位呢。亦菱勾起一丝期待的笑容,“我要回去会一会我的那位皇表兄。”

    容卿立即明白了亦菱回去的意图,不由地微笑着感叹道:“呀呀,将军都要把战场上争强好胜的决心带到夏国去了。”

    亦菱闻言一斜眼,道:“你还没给我答复呢?到底要不要一起去?”

    容卿微微一笑,似欲开口,亦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拿出一副独断专权的样子道:“哎呀,本将军忘了,容大公子可是本将军的‘将军夫人’,岂有将军搬家,不带上将军夫人的道理?”

    容卿闻言笑得愈加开怀了,秀丽的容颜生动美好,“好好,全听将军的。”

第一百一十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四)

    春意正浓,天气愈加暖和了。这几日,府内的众公子都喜欢聚在将军府内院湖边的水榭或长廊内,下棋的、作画的、赋诗的、品茶的、高谈阔论的、比武过招的。身为将军府主人的亦菱也乐得见他们如此,但前提是不要把将军府给拆了。

    当然,有两人似乎不大将亦菱的话放在心上,时不时地就要动真格的打上一场,至于这将军府的亭台楼阁、美丽景致有没有受到破坏他们不太关心,非得争一口气,打出个胜负来不可。

    这天,依然受皇恩在府内休假的亦菱刚刚起床,用了早饭,正打算四处转转,欣赏一下府内春意盎然的景致,不料有将军府侍卫突然来报上官公子同莫公子在将军府最北面的角楼旁比武过招。来通报的侍卫正是几天前才向亦菱禀明身份的夏国军队亲兵之一,他说虽然觉得两位公子是在比武,但怕他们一不小心真得打起来,所以来禀明将军。

    亦菱闻言甚为赞同,上官轻尘和莫凉二人美其名曰“切磋武艺”,实则彼此相看不顺眼,想找个机会揍对方一顿。

    于是,亦菱当即飞奔到将军府最北面的角楼,果然两人斗得天昏地暗,周围地面上一片狼藉,角楼附近刚长出新叶的槐树被削掉了不少枝叶,落了一地。四周的侍卫见了,虽然想阻止,但苦于两位公子武艺高强,没人能上前阻拦。

    亦菱当即抽出一侍卫身侧的剑,挥剑上前,两下便拆了两人疯狂进攻的招式,打乱了两人的节奏,上官轻尘和莫凉不得不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面还不服气地瞪着对方。

    亦菱心中暗自开心得意了一番,自从昨日容卿指点过她的剑法后,她的剑法便精进了不止一个层次,如今连劝架这等事都不费吹灰之力了。

    随后,亦菱看着二人,肃然道:“二位公子,待客之道讲究热情周到,做客之道讲究谦和有礼,本将军已经尽了待客之道,你们二位又为何如此?”

    上官轻尘闻言,拱手对亦菱一拜,算是对她这个府主人赔罪了,随后冷冷地看了一眼莫凉,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莫凉也不屑地哼了一声。亦菱见两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打起来了,便将剑还给了侍卫,命围观的一众侍卫们散了。

    莫凉一扫先前同上官轻尘比试时肃然严厉的神态,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样子,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中,调笑道:“呦,什么风把大将军吹来了?莫不是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把将军给吸引过来了?”

    亦菱闻言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角楼附近还有几个家丁侍卫来往,她真想把他给暴揍一顿,免得他终日自我感觉如此良好,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完全不懂“谦逊”二字怎么写。“什么风?当然是你这股妖风!”亦菱一面往前走,一面恨恨地道。

    莫凉闻言跟上前,不解地道:“咦?若是将军说本公子玉树临风,本公子还乐得承认,若说妖娆,本公子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气质。”

    亦菱回身白了他一眼,“你?妖娆?算了吧,你充其量也就是有妖气。”

    这下莫凉不乐意了,“你说我有妖气?凭什么这么说?”

    亦菱闻言微微一笑,道:“就凭本将军见过昭帝,昭帝浑身上下的气质那才叫妖娆,拿你跟人家一比就知道了。”

    莫凉听后若有所思地道:“宁昭帝?看来改日本公子得会会他。”

    “嗯?”亦菱顿住脚步,问道:“那日昭帝临幸将军府的时候你没见到他么?”

    莫凉闻言但笑不语,径自向前走去,亦菱顿在原地,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形,皇甫祾临幸将军府的时候,似乎除了皇甫祎之外,莫凉也不在场。

    也对,现在云宁两国刚打过仗,正处在敌对关系,刚刚登基的云宣帝上官绝尘又支持宁睿王皇甫禛夺位,跟昭帝皇甫祾是死对头,而莫家又是上官绝尘一党的,莫凉肯定不方便见皇甫祾,所以那日没有露面。这么一想亦菱便明白了,又继续往前走去。

    亦菱、莫凉二人一同沿着将军府内院的小道往南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了那一泓春日下波光粼粼的湖水,一众公子三三两两地聚在湖边的水榭、长廊中,下棋的、作画的、谈天的,十分自在逍遥。

    湖边的水榭名为东临榭,因为其坐落于湖水的东岸,故得此名。东临榭东边有一座小巧的木桥,连接着水榭和湖东岸。东临榭南边连接着长廊。长廊名曰漪水廊,曲曲折折沿着湖水东岸而建,一直蜿蜒到湖水的东南角。长廊北起东临榭,中间和最南端各有两座对称的重檐八角攒尖亭,名曰邀月亭和留澜亭。

    亦菱同莫凉上了木桥,走进东临榭内,只见上官轻尘已经坐在了东临榭的石桌边,同赵子逸、李卓璃二人谈天喝茶。

    原本与二人说说笑笑的上官轻尘见到随着亦菱走进来的莫凉,脸色登时冷了几分,莫凉见了也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亦菱见状不妙,连忙同三人打了个招呼便拉着莫凉离开了东临榭,进了长廊往南边而去了。

    两人一直走到邀月亭,只见邀月亭内,言熙明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沈彦真在一旁观看。亦菱走进亭内,不由地笑道:“两位好兴致啊!”

    沈彦真笑道:“将军、师弟,你们来得正好,来帮我们评评。”

    亦菱上前一看,只见言熙明的画作已接近尾声,很快便要完成了。另一边,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平铺在石几上,正是沈彦真所画。

    亦菱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沈彦真的这幅画作并不是在邀月亭画的,看画中的风景和角度应该是在东临榭那边完成的,再看言熙明那一幅的景致,才是几人现在所处的角度。

    亦菱发现沈彦真画作的左下角有一首小诗,明显不是沈彦真的笔体。沈彦真的笔体她见过,那次看到七毒草的药方上的字,便是沈彦真写的,如今这画上的诗作,字体端秀清峻,不知是何人所书。

第一百一一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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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指着那诗作道:“这诗是谁写的?”

    沈彦真有些奇怪地笑道:“怎么?将军连容卿的字体都不认得么?”他还以为两人的关系如此熟悉,亦菱早就认得容卿的字体了。

    “现在认得了。”亦菱笑笑,心中却暗自惊叹容卿的字体竟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不曾见过容卿写的字,但是她想象中的容卿的字体应该是飘逸潇洒,正如他随风翩翩扬起的雪白衣衫一样,或者是深沉遒劲,正如他那双深不可测、幽深似海的眼眸一样。所以她见到这端秀清峻的笔体,不曾想到是容卿所书。

    “容师兄给师兄的画题诗了啊。”莫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亦菱一跳。她回头一看,一身妖气的莫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她身后,也在看她手里的沈彦真的画作了。

    一旁的言熙明搁下笔,笑道:“好了,那么二位谁来题诗啊?”

    亦菱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还是让莫大公子来题吧。”

    莫凉一听更不干了,“言师兄,本来呢,我也想献个丑,但是啊,师兄的画作上有容师兄的诗作,我这个丑就实在是不敢献了。不如言师兄去请洛师兄来题诗吧。洛师兄同容师兄素来齐名,也只有他才能同容师兄一争高下。”

    言熙明笑道:“莫师弟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莫不是被我们大宁的镇国大将军给熏染了?”

    莫凉闻言像是被呛到了,拼命地扯着嗓子咳了两声,“咳咳,谦虚?她?”

    亦菱白了他一眼,莫凉连忙后退几步,做出很怕她的样子。

    亦菱没好气地道:“本将军再不谦虚,也比不上莫大公子,都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莫凉闻言一歪头,又是一副极度自信和自我欣赏的样子,“嗯?谁说的?本公子会写这两个字啊,不信本公子写给你看。”说罢一面拿起羊毫,一面又摇头晃脑地道:“本公子聪明绝顶,文武兼修,才貌双全,怎么能连这么简单的字都不会写呢?”

    沈彦真笑着抢过他手里的羊毫,“行啦,你就别在这儿耍宝了,赶紧拿着你言师兄的画作去请你洛师兄在上面题诗才是正经。”

    莫凉闻言望了一眼长廊南边的留澜亭,只见容卿、洛沉碧和皇甫祎都在亭中,随后作势就要逃离这邀月亭,亦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让他再逃不得。

    莫凉苦着脸对沈彦真道:“师兄啊,我还是你同门的亲亲师弟吗?师兄你明明知道师弟我平日里最怕容师兄和洛师兄,还让我去留澜亭找他们。”莫凉突然余光一瞥,看到了正拽住他不让他走的亦菱,连忙指着她道:“师兄,让她去!她跟容师兄和洛师兄的关系都不错,让她去吧!”

    言熙明呵呵地笑出了声,“原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师弟也有怕的时候啊。”

    沈彦真微笑着道:“若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怕,还不把天都翻过来了?有人镇着他正好。”

    亦菱瞟了一眼莫凉,拿起言熙明的画作道:“好,我记住莫大公子的这个弱点了。记得你从现在起欠我一个人情哈。”

    说罢,亦菱便小心地捧着言熙明刚完成的画作沿着长廊往南边的留澜亭走去了。

    莫凉在身后没有形象地大喊大叫,“哎!别走啊!先说清楚这欠的人情怎么还啊?事先声明啊,本公子不打算以身相许还人情啊!”

    亦菱闻言差点儿绊了一跤,回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要你以身相许了?爱许谁许谁去!别许我!”

    莫凉闻言还不消停,高声道:“谁说本公子像狗了?本公子玉树临风、俊秀潇洒,绝对的美男子一个!这世上哪能找到这么风流俊美的狗?”

    此时亦菱已经走出挺远一截了,闻言仍旧回身还嘴道:“莫凉,你好意思吗你?!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你确实不像狗,这世上哪能找到这么自得自满的狗?”

    莫凉闻言气的哇哇大叫,“你!你给本公子回来!本公子要同你一决高下!”

    亦菱闻言没有回应,嘴角勾起胜利后得意的微笑,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稍稍用上了内力,裙裾生风,翩然走远。

    身后传来莫凉仍旧不停的哇哇大叫,还有言熙明和沈彦真的笑声。清风将言熙明的笑语传到亦菱的耳朵里:“哈哈哈……这两个活宝算是撞到一块儿去了,以后这将军府有得热闹看了。”

    亦菱听到后不大满意地嘟了嘟嘴,不要把我同莫凉相提并论嘛。

    留澜亭内,容卿同洛沉碧正在对弈,容卿执黑子,洛沉碧执白子,皇甫祎坐在一旁观战。三人围坐在石桌边,并无言语,十分安静。

    亦菱低头扫了一眼手中捧着的画作,只见方才未干的墨迹被这一路上的清风这么一吹,都干了。

    刚想着,忽然又有一阵清风吹来,亦菱没握紧手中那张薄薄的宣纸,言熙明的画作一下子就被风给吹跑了,一直飞出了留澜亭,在半空中飘着,时而翻转一下,很快便往湖中心而去。

    亦菱顾不上许多,足尖一点,轻盈跃上亭边的栏杆,身形翩然而出,飞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瞬间便追上了被风吹远的宣纸,伸手抓住,翩然转身,足尖轻点湖面,又往回飞掠而去。裙裾飞扬,墨发飘舞,凌波而归,翩然轻落。

    亦菱刚踏上留澜亭内的石板地面,又一阵清风就将远处邀月亭内莫凉“啪啪啪”的鼓掌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将军,好轻功啊!敢问师承何处啊?”莫凉用上内力远远地问亦菱。

    亦菱回身便回他道:“本将军师承拂衣楼,莫大公子你不知道吗?”

    莫凉哈哈大笑,笑声响彻湖面,清风而过,将他的笑声吹得断断续续,但仍旧经久不散。“本公子身为拂衣楼弟子,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轻功绝世的师妹呀?”

    亦菱立即回道:“谁说本将军是你师妹的?本将军是你太师祖!你当然没见过了!”

第一百一二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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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凉和亦菱的这一段隔空喊话可谓声音洪亮、咬字清晰,整个湖周围都能听到,于是,亦菱很快便听到从各处传来的笑声。

    东临榭的赵子逸和李卓璃都开怀大笑,连一贯与莫凉不和的上官轻尘也笑得直流眼泪。

    邀月亭内的沈彦真和言熙明也哈哈大笑,尤其是沈彦真,亦菱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开怀地大笑过,与沈彦真和言熙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莫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亦菱仿佛都能看到他头顶上白烟阵阵,以及气急败坏的神情。

    留澜亭内的三人笑得十分文雅,或许也是因为当事人之一的亦菱在旁边,不敢笑得太明目张胆。但亦菱就在他们旁边,所以听到了他们轻笑的声音。皇甫祎还轻声叹了句:“好年轻的太师祖啊。”

    于是,亦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叮叮咚咚地回荡在湖面上,同其余众人的笑声融合在一处,构成了悦耳的乐音。

    内院湖附近的家仆都纷纷向这边看来,好奇漪水廊那边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将军和众公子笑得如此开心。

    等到大家都笑够了,洛沉碧温声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亦菱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将手中的画作递给洛沉碧,“这是言熙明方才画的,想请你给他题诗呢。”

    洛沉碧接过来笑道:“是因为容卿给沈彦真的画题了诗,所以他才找我的么?”

    亦菱笑了笑,心中道:知道了还问,除了你谁还敢跟容卿比啊,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容卿和皇甫祎也同洛沉碧一道欣赏起言熙明的画作来。容卿微微一笑,道:“熙明的画风果然较之前有所改变。”

    皇甫祾笑道:“是啊,一改从前的生硬冷峻,运笔柔和了许多。”

    洛沉碧随即笑道:“大约是因为他性子随和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冷美人师兄’了吧。”

    几人又是一阵欢笑。

    洛沉碧问了容卿方才所提诗的诗体、韵脚等,随后略微沉吟片刻,提起旁边石几上的羊毫,准备蘸墨,却发现砚台中的墨已经被风吹干了。

    亦菱见状,挽起袖子,往砚台里添了少许清水,拿起墨来轻柔而缓慢地磨了片刻,这才帮洛沉碧磨好了墨。

    洛沉碧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蘸了墨,在言熙明的画作上提起诗来。

    亦菱看着洛沉碧手腕轻轻地转动中,笔锋便在纸上游走出几行字,骨力劲峭,七分清秀,三分潇洒。亦菱怔怔地盯着洛沉碧落在纸上的字体,内容却是一丁点儿也没看进去,她总觉得这字体看着熟悉,却不记得是何时见过。

    待洛沉碧写完,容卿同皇甫祎皆道好。

    容卿微微一笑,道:“沉碧这可是点睛之笔,为熙明的画作增色不少。”

    皇甫祎看后道:“你们两人还真是不分伯仲,看来今日彦真和熙明是分不出胜负了。”

    亦菱诧异地道:“明明是彦真同熙明比作画,跟他们两个不分伯仲有什么关系?”

    皇甫祎看着亦菱,浅笑着道:“之前你还没过来的时候,彦真在东临榭中作画,画到一半时,熙明来了,要同彦真比试。彦真先画完了,便请容卿题了诗,若是熙明的画作不提诗,自然就逊色了。彦真同熙明的画技本来就不相上下,今日两人画得更是一样绝妙,如今也只能靠题诗来分胜负了。”

    “哦,结果题诗也不相上下,所以分不出胜负了?”亦菱笑道,又问容卿和洛沉碧:“你们师兄弟以前也经常这样比试么?”

    洛沉碧笑道:“当然,师兄弟们平日里最爱切磋武艺或是其他的技艺了。你从前不同你的师姐妹们切磋武艺什么的?”

    亦菱闻言回忆了一下,道:“我们师姐妹们还真不怎么爱相互比试,一众姐妹们皆是各有所长,拿一个人擅长的同另一个人不太擅长的比较岂不是很不公平?”

    皇甫祎闻言道:“各有所长?这么说你们师父并不要求你们样样精通?”

    亦菱点头道:“是啊,我们师父说了,除了武艺要天天修习,不断精进外,其余的依照自己的喜好来。比如说,大师姐最擅长女红,她绣出来的花样没有人能比得上;二师姐最擅长做点心,她做的桂花酥才叫一绝!三师姐最擅长剑法,四师姐医术修习得最好,五师姐舞跳得最好,尤其是栖凰舞。”

    说到此处亦菱不由地瞟了一眼皇甫祎,五姐孟倩云曾经为了替濯玉宫搜集情报,潜伏在怀远皇宫中,当时的身份是元帝的孟昭仪,不知道五姐孟倩云在宫中的时候有没有跳过此舞。皇甫祎闻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浅笑盈盈地注视着亦菱。

    亦菱接着道:“还有六师姐啊,她的琴弹得最好了,我从前以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琴师,不过现在……”亦菱瞟了一眼容卿,此时容卿同洛沉碧一面听亦菱说话,一面又继续着方才中断的棋局,“又遇到了更好的。”

    容卿一边优雅从容地在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一边对亦菱道:“能得大将军青睐,万分荣幸。”

    听完亦菱如数家珍似的把师姐们都念叨了一遍,皇甫祎好奇地道:“那你最擅长什么?莫不是轻功?”

    没等亦菱答话,洛沉碧就道:“也许是兵法。依我看没有那个女孩子每天不去练琴棋书画,反倒是像你这样研习兵法的。”

    亦菱当即反驳道:“我这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带兵打仗,一点兵法都不懂哪儿成?”

    容卿眼眸中泛起了笑意,对洛沉碧和皇甫祎道:“依我看,她同莫凉拌嘴的本领最强。”

    洛沉碧当即表示赞同:“是啊,莫师弟那可是我们师兄弟中最无赖的,他一开口,任谁都说不过他。如今碰上你了,他就败下阵来了。”

    亦菱一听,又气又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比他还无赖?”

    洛沉碧连忙辩解道:“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无赖,你讲理,所以他才说不过你的。”

    亦菱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她什么时候同莫凉讲理了?哪次不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再转头一看,三人都在暗中偷笑,顿时明白自己又被取笑了。

第一百一三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二七)

    四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亦菱喝着茶,望了望远处的邀月亭和更远处的东临榭,看到这些师兄弟们皆是欢声笑语不断的样子,不免心生羡慕。他们师兄弟还能聚在一处说笑,她却同她的一众师姐妹们各地分离,有的已经天人永隔,有的已经下落不明,再也不能像这样聚在一处说笑了。

    思及此,亦菱心中不免添了些许怅然,怔怔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听皇甫祎道:“看来这一局又要和局了。”

    亦菱闻言道:“又?你们下了几局了?”

    皇甫祎浅笑道:“还是早上你没来的时候,我分别同容卿和沉碧下了一局,都是和局,如今他们两个怕是也要和局了。”

    “哦?那你们三个还真是旗鼓相当啊。”亦菱笑道,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局,不由地想起“对弈”的事来,由此又想到了幽梦公子的那句“当今天下堪称谋士者,唯有容卿、沉碧、筠如、幽梦四公子也”,遂想到他们三人说不定与那幽梦公子相识,于是问道:“你们知道幽梦公子是何人吗?”

    话音刚落,亦菱就感到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了,皇甫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周围突然静得可怕,连落棋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她缓缓地转过头,只见容卿和洛沉碧的视线都不在棋盘上,而是转过身来看着她,不置一词。

    亦菱被看得有点发怵,难不成她又说错什么话了?不就是问问谁是幽梦公子嘛,难道还犯了什么忌讳?

    “怎、怎么了?你们没听说过他吗?”亦菱勉强笑笑,问道。

    皇甫祎闻言,很有默契同容卿和洛沉碧对视了一下,随后道:“我们只是听说过他而已。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就是前几天在书斋看到了几本幽梦公子著的书,大致看了看,觉得这幽梦公子真是……用博学多才、才华横溢都没法形容的人,怎么说呢?嗯……大概是天纵奇才吧。所以比较好奇他是谁,不知道你们认识不认识他,才问的。”亦菱解释了一大通,随后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容卿,又看看洛沉碧,再看看皇甫祎,希望从他们的神情上看出点什么。

    但是容卿和洛沉碧的视线又回到棋盘上去了,皇甫祎依旧是往常的那副高洁若莲、浅笑盈盈的神态,浅酌了一口清茶,对亦菱道:“我也读过他著的书,你知道的,就是我们上次一同看的那本《幽梦杂谈》。的确很有见地,不过,我对他的了解也仅此而已,并未见过其人。”

    洛沉碧落下一颗白子,道:“《幽梦杂谈》?那本书我碰巧也读过,颇受教益。至于幽梦公子是谁,我也不知道。”

    容卿也接着道:“幽梦公子,我师父去世前同我提起过,但只是提及了他的一些思想,也没有说他究竟是何人。”容卿看着棋局,又对洛沉碧道:“沉碧,我们和局了。”

    洛沉碧一看,“还真是,又和局了。”

    亦菱坐在一旁,茶也顾不上喝了,歪着头拼命思考,试图理清思路。幽梦公子天纵奇才,所著《谋士》一书中,开篇便提到了容卿、洛沉碧、皇甫祎,还有他自己,一共四人。

    当今天下堪称谋士者,唯有容卿、沉碧、筠如、幽梦四公子也。

    若是从前“对弈”的人只有容卿、洛沉碧二人,后来他们又察觉到了皇甫祎的存在,于是现在变成了三个人。从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们三个已经就此事交流沟通过了。如果幽梦公子所言正确,那么他也是当今天下能与其他三人相提并论的谋士,而且他也知道其他三人的存在,那么容卿、洛沉碧和皇甫祎为何不知道幽梦公子是何人呢?

    又或者,他们也知道第四位弈者——幽梦公子的存在,只不过不愿说罢了。

    亦菱决心试探他们一下,于是又道:“我想,我见过他。”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齐齐地看向她。亦菱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得意大笑,嘿嘿嘿,你们看,你们看,果然有内情吧。

    容卿漆黑幽深地眼眸注视着她,问道:“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

    亦菱缓缓道:“上次在商都,还有你们两人的时候。”

    洛沉碧微微蹙眉,“我们怎么不知道?”

    亦菱露出一副十分气人的笑容,“当时你们不在场。景帝驾崩那天,我去找我三师姐,你们去了皇宫。分开后不久,我遇到了上官绝尘手下的一位副将,他认出了我,想要抓住我。我为了甩掉他们,藏到了一户人家里,那座府院,似乎就是幽梦公子的。”

    “何以见得?”皇甫祎问道。

    亦菱微微一笑,吊足了几人的胃口,继续娓娓道来,将那日遇到蓝衣公子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下,不过没提那宅院的名字,也没提到莫娇和后来找到那里的曾驰,还有大多数细节都刻意略去了。不过,亦菱想,面前的这三个人一个赛一个睿智精明,恐怕从这只言片语中就能明白很多事情。

    “我瞥到了他桌上有一本正在写的书,旁边还放着一本《幽梦杂谈》。”亦菱道。

    “所以你就由此判定那位蓝衣公子就是幽梦公子?”洛沉碧反问道,似乎不大确信亦菱的判断。

    亦菱笑道:“对啊,不过不是判定,是猜测,猜测而已。还有,我忘了说,那蓝衣公子住着的小园名叫幽梦轩。”

    亦菱看到他们三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皇甫祎好奇地问道:“那蓝衣公子长什么样?”

    亦菱摇摇头,“我当时在房梁上藏着,看不到他的样子。”

    容卿那双幽深似海的眼眸再度看向亦菱,眼中不带一丝情绪,深沉幽暗的似乎要将她吸入其中。他问道:“那宅院在何处?”

    亦菱又摇摇头,道:“当时忙着甩掉那些人,没顾上仔细看。”亦菱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道:哼,我偏不告诉你那宅院叫轻云幽梦。哼,我偏不告诉你轻云幽梦就在你的玉竹翠微旁边。哼,我偏不告诉你幽梦公子长得什么样。你就想去吧,你就猜去吧,你就找去吧!呵呵呵呵……

    亦菱心中窃笑一番,一抬眼却看到容卿仍在注视着她,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亦菱心里突地一下,莫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大将军——!大——将——军——!”莫凉的声音忽然如魔音一般破空而来,“洛师兄的诗提好了没?将军怎么还不把言师兄的大作给拿回来?莫不是将军舍不得洛师兄?还是舍不得容师兄?离不了留澜亭了?大——将——军——!”

    莫凉不辞辛苦、锲而不舍地散发着魔音,但是亦菱却觉得自从她认识莫凉以来,从来没觉得莫凉那风流调笑很不正经的声音像此刻这般可爱迷人,她正愁怎么离开这里呢。

    亦菱起身,拿起言熙明的画作,笑嘻嘻同三人道别。

    反正她已经试探完了,从刚才的对话和情形来看,他们三人的确知道幽梦公子的存在,但是也确实不知道那幽梦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看样子更没有见过他了。于是亦菱美滋滋地拿着言熙明的画作回邀月亭找莫凉他们去了。

第一百一四章.明枪暗箭庆功宴(一)

    尚未至申时,亦菱便进了宫,还没走到德昌殿,就被几个同朝官员围住客套了许久。那几个油头粉面、脑满肠肥的官员站在那儿将军长、将军短的,亦菱实在烦的不行,但是又不好一走了之,只能挂着招牌式微笑一一应着,脸都快给笑僵了。

    “几位大人还不进殿?皇上快来了。”言熙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亦菱心中大呼“万岁”,救星总算出现了。

    几位官员见是言相大人,忙上前问候,不免又是客套一番。言熙明在朝廷里任职久了,手腕自然圆滑,三言两语便将几位官员打发到德昌殿去了。

    亦菱总算得以脱身,长出一口气,心中窃笑道这几日好吃好喝的没白招待这位言相大人,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在宫里的时候就追随言相大人了,嗯,不行不行,这不是长久的办法,过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还是趁这段时间好好跟在言相大人身边学学他的官场交际手腕,学不了十成十,至少也要学个六七成吧。

    这样想着,亦菱便露出了谄媚讨好的笑容,冲着言熙明呵呵一乐,言熙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大将军莫不是要算计本相什么?”

    亦菱继续谄媚讨好地笑着,道:“谁说的?言相大人啊,今晚是宫里的庆功宴,明天我要在将军府设宴,言相大人不能不来啊。”

    言熙明一脸感到奇怪的表情,“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这几天没天天往将军府跑似的。”

    亦菱呵呵一笑,指着前面的德昌殿道:“我们也赶在皇上来之前进去吧。”

    说着两人便往德昌殿走去。进了德昌殿,只见宴席已设,宫娥于席旁垂手而立,百官均至,聚首寒暄客套,大殿内好不热闹。

    亦菱同言熙明刚进了大殿,便有许多官员争相上前问候,有的是不卑不亢,纯属礼节上的寒暄,有的是谄媚讨好,准保是为了套近乎。这些官员中有好多亦菱都看着眼生,毕竟她任职以来就没上过几次早朝。

    “呦,言相、赵将军,你们来了。”太尉邹敬贤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突然从人群中走过来,对两人笑道。

    言熙明拱手道:“邹大人,这么早就到了啊。”

    邹敬贤看着亦菱,略微大量了她一下,十分惊奇地道:“赵将军身上穿的莫不是我朝的武官朝服?”

    亦菱呵呵一笑:“邹大人好眼力,这就是我之前穿过的那件武官朝服,改装过的。”

    亦菱之前女扮男装,穿着武官朝服也就没什么,但是现在举朝上下都知道她这个大将军是女子,她也就不好在女扮男装了,于是便让将军府的女婢,哦,不对,确切地说是母皇冷若雨派来的朝凤宫中内务府的姜姑姑给改了一下。

    于是今晚她穿着这改版女款武官朝服,头发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像男子一般束起来,而是梳成未嫁女子的发式,仅用那根白玉簪固定住,端庄大方,任谁一看就知道是女子。

    邹敬贤惊奇地笑道:“赵将军这衣服改得好,若是以后宁国朝廷也有女官员了,也照着这样子制官服好了。”

    言熙明不由地笑道:“邹大人想得倒是长远,估计宁国朝廷一时半会儿也就只有大将军这一位女官了。”

    “大将军怎么一身女装就来宫中赴宴了?”正说着,御史大夫孙泽瑞也走了过来,对亦菱笑道。

    亦菱微微一笑,反问道:“不然呢?本将军继续女扮男装,你们看着不别扭?”

    孙泽瑞想了想,笑道:“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倒没什么,现在知道大将军是女子了,想一想还真别扭。”

    邹敬贤反驳道:“孙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别扭?我们镇国大将军虽然是女子,但是照样率领我军把云军打得落花流水,男子气概一点儿也不比男儿少,甚至让我们这些男儿都自愧不如呢!”

    明明是夸赞的话,亦菱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她小声嘀咕道:“意思是说我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都没有呗……”

    距离亦菱最近的言熙明听到了,不由地哈哈大笑。

    “皇上驾到——!”殿外突然响起主事公公略显尖细但十分洪亮的声音,殿内百官、宫娥齐齐下拜,“微臣叩见皇上!”“奴婢叩见皇上!”

    “良贵妃驾到——!孙夫人驾到——!”主事公公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连忙又拜,“微臣叩见娘娘!”“奴婢叩见娘娘!”

    亦菱跪在百官之中,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只见一身金黄龙袍的皇甫祾在众人的簇拥下器宇轩昂地就进了大殿,他的身后跟着两位身着华美宫装、娉婷袅娜的少女。

    亦菱心想:这两位大概就是皇甫祾即位后纳的妃子,听说那孙夫人是孙御史孙泽瑞的小妹妹,那良贵妃邹氏是邹太尉邹敬贤的二妹妹,不然两人也不会在庆功宴这种场合出现。

    皇甫祾入了座,命众人起身入座,众人这才谢恩起身,纷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亦菱正好坐在言熙明旁边,也不知是不是言熙明事先安排好的。

    亦菱环顾了一下殿内,昭帝皇甫祾坐在上首,旁边是他的两位妃子,她和言熙明的席子对面是许久不见的贤王皇甫祺。如今睿王皇甫禛叛逃云国,定南王皇甫祉也携爱妻四处游玩去了,所以宁国都城怀远城里也就只有贤王这一个王爷了。

    亦菱看到贤王皇甫祺的时候碰巧对上了他转过来的目光,皇甫祺风度翩翩地举杯遥遥一敬,亦菱也忙端起酒杯回敬一番。两人刚饮了酒,就听到昭帝皇甫祾开始致辞。无非就是赞扬她这个大将军如何居功至伟如何功不可没,简直都要把她形容成盖世英雄了,随后又是其他将军如何英武,宁军如何勇猛,给大宁长脸了振威了,因此特在宫中设庆功宴,以显示皇恩浩荡。

    皇甫祾一番话说完,众臣皆连连附和,皆道大将军神武,众将士神武,宁军神武,皇甫祾听了面露喜色,心中大悦,命众臣举杯饮尽。

第一百一五章.明枪暗箭庆功宴(二)

    一杯酒饮尽,皇甫祾轻声吩咐身后的侍从了什么,那侍从轻拍了两下手,很快便有舞衣华美、身姿袅娜的舞女鱼贯而入,丝竹管弦声随之而起,美丽的舞女们于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亦菱看的连连感叹,自己虽然穿着改版女款武官朝服,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女子,但是比起这些妩媚妖娆的舞女来真是不知差了多少个级别,看来还是自己的男子气概太多了,以后辞了这大将军的官职,就应该多结交一些温婉贤淑的大家小姐,多让她们熏陶熏陶,不能再终日同一众勇武的将士们和那些个士族公子在一处了。

    正想得出神,旁边言熙明拿起筷子往亦菱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块儿桂花酥,“别光顾着看了,吃点东西吧,尝尝这宫里的点心。”

    亦菱对言熙明笑了笑,夹起桂花酥咬了一口,十分香甜,这宫里的桂花酥的确做得好,只是比起二师姐荆紫芸的手艺还差了几分,想起二姐已经追随大哥而去了,亦菱心中不免又增添了几分感伤。

    言熙明凑到亦菱耳边轻声道:“打起精神来,今天你可是主角,别扫了皇上和众臣的兴致,回头皇上该治你的罪了。”说着又给亦菱的碟子里夹了菜,“来来,尝尝这道御菜,荷叶鸡。还有这个,这道菜名为龙虎斗,实际上是鳝鱼烧肉。还有这个,云腾双盘龙,这明虾炸得不错。还有这个,醉香鹅掌……”

    亦菱面前的小碟子眨眼间就堆起了一座小山,言熙明都顾不上自己吃,一面猛给亦菱夹各色菜式,一面滔滔不绝地给她介绍各道菜的菜名。言熙明那边夹着,亦菱这边就卖力地吃着,嗯嗯,宫中的御膳果然不同凡响。“这鸡肉味道不错,是哪道菜?”亦菱好奇地询问。

    言熙明笑道:“这是盐水鸡。说起这个还有个关于云国瑞王上官轻尘故事。”

    “哦?什么故事?”亦菱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言熙明嘴角勾起了笑容,却讲起盐水鸡来:“要说这盐水鸡,天下做得最好的地方不是宫里的御膳房,而是两百年前就创建的老字号德祥斋。”

    亦菱追问道:“上官轻尘跟德祥斋有什么关系?”

    言熙明笑道:“别急啊,听我给你讲。这德祥斋以肉膳闻名五国,尤以盐水鸡最为闻名,比任何一个皇宫或者权贵人家做得都要美味。”

    “那时还是上官轻尘很小的时候,初到弄影殿拜师学艺,很不适应皇宫外的生活,没多久便瘦了一大圈,他的师父也就是弄影殿的前任殿主见状十分担忧。有一日前任殿主外出归来,带回来一只刚做好的德祥斋的盐水鸡,正巧看到上官轻尘在很用功地练武,当下便将那只盐水鸡奖励给他。”

    “上官轻尘一尝十分惊讶,不曾想宫外还有这等美味,于是从此便爱上了德祥斋的盐水鸡。每次武学有所长进都要缠着他的师父给他买盐水鸡,后来长大一些了,就带着他的师弟,也就是你的那位堂兄偷偷跑出师门,到城镇上的德祥斋去买盐水鸡吃。由于他吃得太多了,所以变成了一个小胖子,圆滚滚的,曾经一度连轻功都因此退步了。那时候他远远不是现在清瘦俊朗的样子啊!”

    亦菱闻言不禁哈哈哈地笑出声,好在管弦丝竹声和众人的欢声笑语声不断,掩盖住了她突如其来的笑声。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当今的俊秀清朗、名动五国的轻尘公子从前是个因为贪嘴而变得圆墩墩的小胖男孩。“想不到啊想不到,上官轻尘儿时还有过这种经历。哎,那他后来是怎么瘦下来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师父严加管束,禁止他携师弟外出偷偷买盐水鸡吃,并且责令他练武,严格地监督他,这样他才慢慢地瘦了回来,变成了你现在见到的这个样子。”言熙明笑道。

    因为言熙明要给亦菱讲故事,所以自然而然地靠的亦菱近了一些,而亦菱为了能在大殿的喧嚣声中听清言熙明的话,所以也向言熙明的方向倾了倾身子,两人距离愈发近了。

    亦菱同言熙明在这边有说有笑的,又靠得很近,言熙明又十分温柔地给亦菱不停地布菜,亦菱开心地吃着,言熙明在一旁温柔地看着,还时不时地说上两句,逗得亦菱开怀而笑。殊不知在其他人看来是一副及其暧昧的言丞相大人同女将军大人“郎情妾意”、“互诉衷情”的场面。

    坐在旁边两个席位上的官员悄声议论此事,被耳力好的亦菱碰巧给听到了。

    只听一个道:“哎,你看你看,言相大人和赵将军……”

    另一个片刻后道:“是不大正常啊,哎,你说言相是不是跟赵将军两情相悦啊?”

    “我看像。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跟其他人说……”

    “嗯,你讲。”

    “我听孙御史大人无意中说起,他前两天去丞相府拜访言相大人的时候,言相大人不在府上。他府上的家仆说他们家主子去了隔壁的将军府。于是孙大人便问言相大人何时能回来,那家仆就说言相大人恐怕要很晚才能回来,因为他这几日都是这样的,每天都去将军府留到很晚才回府。”

    另一人听完后惊叹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啊。这是孙大人告诉我和其他几人的。”

    另一人若有所思地道:“难怪那些为各家闺秀说媒的人都踏平丞相府的门槛了,言相大人也不定亲,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言相大人的喜好真是特别啊,放着那些温柔静淑的大家小姐不去喜欢,偏偏喜欢女扮男装、领兵打仗的大将军。”

    “这言相大人的心思咱们还真是猜不透啊。”

    听到此处,亦菱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本来一开始她听着听着,听到被人误会了自己同言熙明的关系,脸便红了,但是越往后听脸就变得越黑。什么叫“喜好真是特别”?什么叫“放着那些温柔静淑的大家小姐不去喜欢”?什么叫“偏偏喜欢女扮男装、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偏偏?

第一百一六章.明枪暗箭庆功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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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再看另一位当事人言相大人,人家正在气定神闲地继续为她布菜。亦菱就不信身为沉香阁弟子的他没听见刚才那两个官员的话。果然,亦菱再仔细看,只见言熙明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隐约的笑意,显然他都听到了。但是他依旧是一副镇静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的眼光和流言。

    他不在意不代表她不在意啊!亦菱连忙扫视周围,只见坐在两人对面的那几人中,邹敬贤和孙泽瑞不知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还时不时地看一看她和言熙明这边,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的亦菱十分忐忑。

    就连他们两人旁边的贤王皇甫祺,一贯贤德君子的他此时也带着了然的笑意望着她和言熙明这边。

    亦菱登时脸上一烫,苍天可鉴啊!她和言熙明言相大人真的只是好友!

    忽然一道目光从一旁直射过来,带着寒意。亦菱微微侧头一看,只见主位上的昭帝皇甫祾正看着她和言熙明这边,凤眸微眯,眼神阴冷。亦菱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什么时候得罪昭帝了?她又转头看看言熙明。还是他的这位表兄弟得罪他了?

    言熙明领会了亦菱眼神中的询问之意,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为何皇甫祾忽然产生了怒意。

    亦菱见状不妙,连忙埋下头一门心思地品尝宫里的膳食,实际上她此时一点儿品尝的心情都没有了。身侧一直有一道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弄得她觉得遍体生寒。亦菱又打了个哆嗦,莫不是倒春寒还没过去?

    亦菱夹起一块言熙明给她夹到碟子里的鸡肉,放到了嘴里。

    “大将军似乎不怎么喜欢宫里的舞蹈呢。”突然一个略带娇嗔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亦菱被这声音甜腻娇软的尾音给弄得又打了个哆嗦,她直起身来一看,说话的是皇甫祾身旁的孙夫人。

    孙夫人看上去不比亦菱大多少,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已是已婚女子的打扮,一头乌丝挽成高贵典雅的发髻,上面插着金步摇等物,在灯火辉煌的大殿中,显得金光璀璨、贵气逼人。不过她没有什么高贵端庄的气质来配这高贵典雅的发式,倒是那一身描金的海棠红宫装,华美艳丽,与她妩媚娇艳的气质十分相称。

    昭帝皇甫祾尚未立后,故六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就是邹太尉的妹妹良贵妃,以及孙御史的妹妹孙夫人。昭帝似乎也非常宠爱这两位妃子,从他今日携她们二人出席这庆功宴就可以看出来。

    孙夫人这架势显然也是经过万分精心的打扮,宫里的女子,必定要抓住机会先以姿容来博得皇上的关注,才可能有机会得到更多的宠爱。

    亦菱知道皇上的妃嫔,尤其是地位高又得宠的妃嫔问话,不回话是大不敬的,于是她尽量不动嘴地把口中的那一小块儿鸡肉给嚼一嚼然后打算咽了后好回话,结果她的牙齿突然碰到一块硬物。

    糟了,这不是一块儿纯肉,上面还连着一小块儿鸡骨头呢!亦菱这下为难了,这肉让她用舌头灵巧地从鸡骨头上卷下来咽了,可是剩下的鸡骨头呢?如今主位上的三人都看着她呢,周围的一些朝廷官员也看着她呢,她嘴里的这块儿鸡骨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当真是进退维谷。她又不能含着鸡骨头跟娘娘说话,让人家看见她嘴里的东西多不礼貌啊。

    总之,亦菱现在内心十分挣扎,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紧抿着嘴,不开口,身板挺得倍儿直,坐姿十分端正。

    主位上的孙夫人见了,心中十分不快,本来她方才的那句话就是要刁难亦菱的。如果亦菱回答说她很喜欢这舞蹈,她就会反问她既然喜欢,为什么还一直在低着头品菜,也不抬眼看。如果亦菱回答说的确不喜欢这舞,她就会说既然大将军看不上这宫里的舞蹈,那定是身怀绝技,自己能跳出更好的,如此一来逼得亦菱必然要当众献舞。哼,她就不信,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女将军,还能跳出什么优美的舞蹈来!

    可是,现在亦菱镇定地端坐在自己的席子上,对她的问话不理不睬,抿着嘴也不回话,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她就是仗着自己立了战功,颇得皇上的信任和恩宠,才这么目中无人,不把她这个夫人放在眼里的!

    亦菱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到孙夫人眼眸中涌起了怒意,心中暗叫不好,那孙夫人定是以为自己不回话是因为不把她看在眼里,殊不知她是有“难言之隐”啊!

    正当亦菱满头冒汗,拼命地思考对策时,孙夫人又开口了:“大将军也不说话,就是默认喽?这么说,大将军真的看不上宫里的舞蹈。”

    然后她又转向身旁的昭帝皇甫祾,对他露出了妩媚娇柔的笑容,娇嗔道:“皇上,今个儿可是给大将军办的庆功宴,大将军不开心可如何是好?既然大将军看不上我们宫里的舞蹈,那说明大将军跳得比这些宫里的舞女还要好,不如……就让大将军献舞一曲可好?”

    亦菱微微蹙眉,这孙夫人明摆着是刁难自己来的,跳舞?开玩笑!她现在一身武官朝服,虽然是改版女款的,那也是武官朝服!怎么可能穿着朝服跳舞?而且她嘴里还含着一块儿鸡骨头那!跳什么跳?!她舞剑还差不多!把剑舞到她的脖子上去!让她再浑身发软似的坐在主位上娇嗔!

    亦菱心中在疯狂的咆哮,面上却露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神情。

    皇甫祾闻言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一挑眉道:“哦?是么?那大将军要不……?”

    亦菱闻言连忙看着皇甫祾,眼中露出无奈的、无辜的、讨好的以及求助的神情,颇像一只路边上被主人抛弃又冷又饿的小狗。

    皇甫祾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见状也明白亦菱此时多有不便,于是他转向一旁的孙夫人,“咳咳,爱妃呀,这个,大将军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了伤,此时不便跳舞,就不强求了吧。”

第一百一七章.明枪暗箭庆功宴(四)

    看到皇甫祾为亦菱解围,孙夫人眼中的怒意更盛。亦菱见状,心中顿时了然,这孙夫人眼中熊熊燃烧的恐怕不是单纯的怒火啊,是妒火啊!

    恐怕她怒意的根源不是方才她没有回话,而是昭帝皇甫祾目光落在她和言熙明这边的次数太多,这位娘娘吃醋了啊!

    只是,你这个娘娘吃本将军的醋做什么?怎么不去吃言相大人的醋?他们表兄弟二人不是十分亲近么?而且方才皇上看着我们这边,不一定就是在看我啊,说不定是在看言熙明呢?

    亦菱心里想着,可是哪儿敢说出来啊,她紧抿着嘴,含着鸡骨,瞪着眼睛,坐得笔直,后背都要僵了。

    那孙夫人兴许是从小养在达官贵人、大户人家里,又是嫡女,又是最小的女儿,被人宠惯了,如今又入了宫,成为宫中地位仅次于良贵妃的夫人,颇得昭帝宠爱,亲兄长又是朝廷里的一品御史大夫,靠山雄厚。所以她平日里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见皇甫祾都护着亦菱,心中自是极度不快,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那孙夫人十分不满地道:“受伤了?臣妾看她是压根儿就不想跳吧,把皇上的旨意当做耳旁风,根本不予理会呢。”

    亦菱在心中哀叹,这孙小妹果然被宠坏了,怎么今天就和她杠上了呢?亦菱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本来她想着进宫参加个庆功宴,与众同僚寒暄寒暄、客气客气,一晚上相安无事倒也过去了,然后回府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这休假结束了,明天一早还要进宫早朝呢。谁知怎么就得罪这位不好惹的主了?

    说起这夫人的封号,还是有一段故事的。本来宁国同其他几国一样,正一品妃位之下便是正二品嫔位,只不过对于正一品妃位其他几国皆是封妃,而宁国则多加了一个“贵”字,封为贵妃。

    后来庄帝得遇昭帝皇甫祾的母妃韩氏,万分宠爱,无奈当时已有皇后和三位贵妃,不能再立韩氏,而庄帝又不愿委屈韩氏居于嫔位,于是专门在正一品妃位和正二品嫔位之间增设从一品夫人,并将韩氏封为韩夫人。

    虽然庄帝增设夫人封号,名义上可封五位夫人,但实际上至始至终只有韩夫人得此封号。因此韩夫人也就成为了宫中除皇后和贵妃外最尊贵的女子,再加上韩夫人最受庄帝宠爱,又诞下九皇子,母凭子贵,其风头之盛,连皇后贵妃也是比不过的,这也是后来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源,故宁国皇宫中夫人的封号一直是最得宠妃子的代名词。

    如今皇甫祾即位,封孙小妹为夫人,且目前宫中只有她得了此封号,而此封号又与皇甫祾母妃生前的封号相同,对皇甫祾有着特殊的意义,由此可见,皇甫祾对孙夫人的宠爱,恐怕是最多的。

    如今亦菱得罪了这位惹不起的娘娘,恐怕今晚这庆功宴是不能顺利结束了。

    坐在皇甫祾另一边的良贵妃听到孙夫人竟然在这种喜庆的庆功宴上对主角大将军出言不敬,不由地开口唤了她一声,“妹妹。”以期点醒她,不要再继续为难亦菱,让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亦菱见状不由地打量起邹敬贤的妹妹良贵妃来,只见良贵妃的气质与孙夫人大不相同。

    良贵妃今晚显然也是精心装扮过的,但是却丝毫不显得刻意和做作,一身水蓝色的宫装,端庄大方、清丽脱俗,又不失尊贵高雅。一头秀发挽成灵巧优美的发髻,配以兰蝶形状的发饰,簪银的流苏在右侧柔顺地垂下,在灯火的映照下,莹白的银光轻巧流转,与她全身的装扮和整个人的气质十分相称。

    良贵妃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比孙夫人年长了些许,但是却稳重端庄许多,坐在皇甫祾身侧,更显沉静温婉、优雅高贵,比妩媚娇艳的孙夫人更与昭帝皇甫祾相配,更具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亦菱不由地在心中暗暗感叹,她竟不知邹敬贤还有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妹妹,顿时心生结交之意,但对方又已经入宫为贵妃,却又不知如何能相识并结交。

    坐在贤王左边席位上的邹敬贤听到声音,不由地转头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还微微摇了摇头,碰巧让正在思索要不要请邹敬贤引荐一下的亦菱给看到了,亦菱心中不由地感到奇怪,邹敬贤方才那一眼尽含劝阻不满之意,那举动明显是提点她妹妹不要出言多管闲事。

    明明是知礼节、明事理、恰到好处的行为,能够得到昭帝和在座的众臣的认可和称赞,做兄长的却不赞许,这是为什么?

    莫不是怕两位妹妹之间伤了和气,影响到他同孙泽瑞及孙邹两家的关系?以他同孙泽瑞的关系,恐怕根本不会受到这么一点小事的影响。

    亦菱十分不解,又看了看良贵妃,只见良贵妃也看到了她的兄长方才的举动,微微点了点头,露出请放心的眼神,随后又不经意地移开视线,恰好对上了正在看她的亦菱的目光。良贵妃对着亦菱微微颔首一笑,宛如清风拂面一般温柔娴静。

    亦菱不由地微微一笑,算是回礼。心中对这位友好知礼的良贵妃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结交这位娘娘。

    亦菱又看到,邹敬贤另一边的孙泽瑞也是看着他的小妹,满脸担忧。亦菱不由地在心中冷笑一声,早知今日自己的妹妹会闯出祸端,从前就不应该娇纵宠惯着她,那样不是反而会害了她么?

    主位上的孙夫人也是聪明人,一经良贵妃这么一唤,也明白了过来,不过她心中仍旧十分妒忌,就是觉得这女将军太过威风,再看皇上对她也是恩宠有加、颇为倚仗,怕是日后要被她夺去了宠爱,不能不提早提防。

    如今趁此机会要好好敲打这大将军一下,好让她明白君臣有别,纵使她是朝廷功臣,颇得皇恩,但也不是宫中后妃,由不得她这么目中无人!

第一百一八章.明枪暗箭庆功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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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她心中虽然明白这种喜庆欢快的场合不能扫了众人的兴致,但是仍旧要逞口舌之快,不由地又补了一句:“既然大将军在战场上负伤了,不能跳舞,那就不跳吧。只是……大将军的喉咙可是也在战场上伤着了?不然为何连皇上和本宫的话也不回呢?”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孙夫人的媚眼立时变得阴狠凌厉,连尾音都像被刀削过了一般,尖锐刺耳,突兀地在大殿中响起,惊得众人皆停止了欢声笑语,静静地看着主位上的孙夫人和下首首位上的大将军,大殿中的音乐也不知何时停止了,舞女们的舞步都纷纷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站在大殿中央,继续跳也不是,退下去也不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主位上的人。

    “嫣儿!”皇甫祾也不满地斥责出声,面色肃然严厉,凤眼一斜身侧的孙夫人,警告之意浓重。

    孙夫人立时噤声,先前刁难亦菱时阴狠凌厉的眼神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无比委屈的神情,声音比之前更加娇软,“皇上,臣妾……”说着便垂了首,抬手以衣袖掩了面,似乎委屈得要哭出来了,半遮半掩之下,隐约可见一双媚眼中泪光闪闪,水波潋滟,哪里还有方才凌厉逼人的气势?真真是我见犹怜。

    皇甫祾见状,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声语气重了,不由地伸手温柔地抓住孙夫人的一只手,算是安抚。

    亦菱笔直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这一幕幕因自己而起的戏码,不由地在心中长叹一声:唉——!

    皇甫祾方才虽然出声斥责了孙夫人一句,但他唤的却是孙夫人的闺名,纵然是责怪的语气,但其间的袒护之意十分明显,明摆着是一面让大将军和众臣知道他是个明理的君主,是非分明,绝不会因为偏袒宠妃,而亏待忠臣功臣,同时另一面还护着孙夫人,明摆着告诉众人:朕的爱妃朕来教训,轮不到你们。

    亦菱在心中连连长叹,烦得不得了,这宫闱朝堂之中的明枪暗箭真真是比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还要厉害,防不胜防。而要想在这其中得以立足并且明哲保身,还真是得费一番心思,而且比领兵打仗、算计敌人还要费脑子。

    亦菱再也忍不了啦,她也顾不得众人都在看着她这个今晚的主角,也顾不上维护自己一贯保持的英勇威风的大将军形象了,低头张嘴一吐,被她含了半天快被含化了的那块儿鸡骨头就咕噜噜地滚到几案上盛放果皮骨头等物的碟子里去了。

    随后对着主位上的昭帝和孙夫人拱手行礼道:“皇上、娘娘,末将方才实在是不便开口回话,因为不想让娘娘看到末将嘴里的鸡骨,那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此言一出,众臣皆开始了又一场煎熬——方才是忐忑不安,如今是开始憋笑。

    亦菱说完十分无奈地微笑了一下,随后看了看周围。那些个参加今晚庆功宴的众臣中,对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也不想巴结她的官员们都隐含笑意,微微垂首,不敢在安静的大殿中率先笑出声来。而那些一直想要讨好巴结她的那些官员们更不敢笑了,生怕因为嘲笑出声而得罪了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

    还有一些官员,亦菱先前没有注意到,他们似乎对于女子入朝为官非常不满,更何况亦菱当得还是正一品镇国大将军,年纪轻轻已是战功赫赫,他们自然对此更加不满,有的人眼红,有的人颇有成见。因此此时都笑得幸灾乐祸。

    对面的邹敬贤也垂首忍着笑意,为了掩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他旁边的孙泽瑞可笑不出来,仍旧对主位上的妹妹投去担忧的目光。他另一旁的贤王皇甫祺也忍着笑意,看着亦菱,眼眸中笑意盈盈,却不失温柔的样子像极了他的皇兄皇甫祎。

    亦菱慌忙别开眼,转头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言熙明。言相大人没笑出声,但不代表他没笑,亦菱看到他虽然抿着嘴,但是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上身也微微地颤动着,明显是在偷笑。

    亦菱伸手在几案下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用力地锤了他的大腿一拳。让你笑?有什么可笑的?还不是你给我夹的那块儿鸡肉?亦菱忿忿地瞪着他。

    亦菱瞪完偷笑不止的言熙明后,将目光转向主位,只见良贵妃也看着她,随后对着她温柔一笑,目光清澈明亮,丝毫没有嘲笑的意味。亦菱心中一动,多么温婉可人的女子啊!

    另一边的孙夫人此时绷着脸,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刁难了半天也没回话的女将军竟是因为嘴里含了一块儿鸡骨头!这样岂不是显得她不够大度随和,刻意为难功臣了么?于是,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在辉煌的宫灯映照下显得更妩媚“动人”了。

    皇甫祾看到亦菱一扫先前端坐于席位上英武稳重、恭敬有礼的样子,低头吐出了一块儿鸡骨头,不禁怔了半晌,随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亦菱的脸立即就黑了下去。该死的皇甫祾,你笑什么笑?你这个皇上带头一笑,那岂不是……

    果不其然,众臣见昭帝开怀大笑,也纷纷笑出了声,一时之间,德昌殿内欢笑连连。

    皇甫祾忽略了亦菱杀人般的眼神,广袖一挥道:“众爱卿继续!起乐!起舞!”

    于是,丝竹管弦之声再度响起,先前尴尬地站在殿中央的舞女又纷纷随乐跳起舞来,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大殿内一时之间又热闹起来,笑语不断。

    “言——熙——明——!”亦菱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地吐出言大丞相的名字,同时缓缓地转头看向言相大人。

    言熙明向后蹭了蹭,但是两人的席位本来就紧挨在一起,他再怎么向后蹭也离不了亦菱多远。

    亦菱把手指节掰得嘎嘎作响,大有今晚不把言大丞相在宫里给废了,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言丞相一脸无辜地笑着摆手:“别、别,大将军,赵大将军,小的错了,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回吧。”

第一百一九章.明枪暗箭庆功宴(六)

    感谢诗诗亲(康诗赋)御制华美古风封面~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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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正欲扑上前去,却突然又打了个寒颤,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阴寒的目光,她不由地回身看了一眼,只见主位上的几人都没有在看她。皇甫祾微笑着同左边下首的贤王皇甫祺说着什么,良贵妃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着殿前的舞蹈,孙夫人悻悻地啜了一口茶。

    再看四周,先前那些对她不满的笑得幸灾乐祸的官员们此时也在谈笑风生、劝酒赏舞,没有人在用那种阴冷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由地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这算什么庆功宴啊,分明是鸿门宴,明枪暗箭不断的。”

    刚嘟囔完,“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斜插在她面前的几案中,还有几支紧随其后,“铛铛铛”的几声纷纷打在杯碟上,杯碟应声碎裂,亦菱面前的几案上顿时不复先前的美味佳肴、精致可口的样子,变得杯盘狼藉。

    旁边的言熙明显然是听到了她方才小声的嘟囔声,无奈地对她笑道:“大将军还真是乌鸦嘴,这不,暗箭来了。”

    亦菱转头一看,言熙明面前的几案上也是一片狼藉。羽箭如雨点一般射入殿内,殿内众人纷纷大叫着躲避。

    言熙明一脸肃然地起身,看着不断从殿门口射入的箭雨,高声道:“大家莫慌,保护皇上!”

    语毕,大殿正门和侧门齐齐大开,一众玄卫不知从何处涌现出来,护在皇甫祾和他的两位妃子身边。亦菱透过敞开的殿门,看到殿外的场景:一众近卫已经同大批的黑衣刺客打斗起来。

    但是仍旧有少数的黑衣刺客突破了近卫的重重包围,冲入殿内,很快便有暗卫迎了上去。

    一时间大殿内打斗声、惊呼声、桌椅几案碎裂声,还有宫娥舞女尖叫声,纷纷混杂在一起。一个玄卫经过亦菱这边时,将一柄剑恭敬地递与了言熙明,“主上,您的剑。”

    言熙明立即接过长剑,出鞘、闪身、上前,瞬间离了席位,同几个冲进殿内的黑衣刺客打斗起来。

    另一边,一个黑衣刺客突出重围,接近了主位上的几人,亦菱见状心急如焚,却苦于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得抓起桌上的杯碟碎片,像扔银镖一般飞了出去,那黑衣刺客手中的长剑顿住,随后缓缓倒地,脖颈上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了孙夫人的脸上。孙夫人尖叫一声,昏倒在皇甫祾的怀里。

    一名玄卫上前,奉上一柄长剑,“主上,您的剑。”

    皇甫祾将怀里不省人事的苏夫人放到椅子上,对身旁被一众玄卫护在中央的良贵妃吩咐道:“照顾好她。”随即拿过玄卫手中的剑,足尖一点,离了主位,飞身上前同言熙明一道与那些黑衣蒙面的刺客交起手来。

    亦菱看得十分眼红嫉妒,怎么就没有一个人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恭敬地双手奉上她的剑,然后道一句“主上,您的剑”呢?

    她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使劲跺了跺脚。今日进宫面圣,自是查得严,别说长剑了,什么匕首、银镖统统不能随身携带,就连犒军仪式上装装样子的佩剑都没有!她现在手无寸铁地站在大殿一角,看着一片混战的场面无可奈何。她一堂堂镇国大将军,遇到这种皇上遇刺的场面,手上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实在是有失尊严!进宫面圣不能携带武器的规矩是不是得改一改了?

    亦菱愤恨地站在自己的席位上,时不时躲避一下飞来的羽箭或是被打碎的杯碟碎片什么的,样子有些狼狈。

    突然一柄长剑向自己飞来,亦菱眼睛一亮,轻轻一跃,接住了长剑。

    可是她却没有听到期待中的“主上,您的剑”。

    她向长剑飞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位蒙面的黑衣刺客正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冲她挥了挥手中的长剑。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亦菱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踏上几案,飞身而出,长剑相碰,瞬间与那名把剑扔给她的黑衣刺客交起手来。

    没过几招,亦菱便发觉此人武功很好,几乎跟她旗鼓相当,而且招式巧妙,根本看不出其路数。虽然看不出其路数,但是亦菱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两人身形交错间,彼此的目光忽然相对,亦菱猛然发觉黑衣刺客蒙面布上露出的那一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中调笑的意味是那么的浓厚,同时又是那么的欠揍。

    好啊!在将军府里无法无天,说开打就开打也就算了,还跑到皇宫里来惹事儿了!

    亦菱回身便是一剑!

    咦?人呢?亦菱环视一圈,忽然看到方才挑衅她的那个黑衣刺客已经站在大殿外的石阶上了。又冲她挥了挥手,随后身形一闪,便隐没在夜色中了。

    不过一瞬间的事,那些蒙面的黑衣刺客似乎是得到了撤退的命令,很快便四散离去,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中。

    亦菱站在大殿中央,手上仍旧提着那柄长剑,呼呼地直喘气。

    刺客离去,危机解除,原本灯火辉煌、轻歌曼舞的大殿内此刻一片混乱。皇甫祾、言熙明两人提着长剑立于大殿中央,近卫统领余昕和暗卫统领吴锐率领一众近卫和暗卫跪在皇甫祾和言熙明面前,“主上,属下无能,让那些刺客给跑了。”

    言熙明面色肃然,皇甫祾更是脸色阴沉,“传朕旨意,封锁城门,给朕好好地搜!”

    “是!”众人领命而去。

    大殿内,好多人都受了伤,武官和一些会武功的文臣还好,没什么大碍,但是那些不会武的文臣就惨了,身上的官袍都被刀剑割烂了,伤口往外渗着血,受伤事小,毕竟没有生命危险,而且皇甫祾已经下旨命太医给殿内受伤的朝廷命官们诊治了。关键是鲜少见过这种血腥恐怖场面的他们受到了惊吓。有一些上了岁数的文臣吓得干脆像孙夫人一样直接昏了过去。

    “大人!大人!大人您醒醒!”

    “大人!大人!大人您还好吗?”

    大殿内同僚们担忧的呼唤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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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5342/ 第一时间欣赏女帝亦菱最新章节! 作者:菱微凉所写的《女帝亦菱》为转载作品,女帝亦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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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亦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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