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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菱微凉     女帝亦菱txt下载     女帝亦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四)

    凉儿:周末加更喽~~~今日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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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青竹园出来,亦菱又往东边走去,经过梨香阁的时候忽听到一阵琴声,时而悠扬清越,时而低柔缠绵,亦菱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正值南国春日,梨香阁的梨花、杏花和海棠花都开满了枝头,层层叠叠,花团锦簇,白色的花瓣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更为洁白纯净。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花枝,亦菱看到花海中的六角赏花亭内,白衣曳地的男子正专注地抚琴,雪白的广袖随着他一扫一抹一勾一挑在身侧划出优美的弧线。夜风拂过,带着一缕花香,送来琴音婉转悦耳,宛如置身天宫仙境。

    不敢打扰到容卿,亦菱就这样站在花海的另一边静静地望着他,望着望着便出了神。琴音停了许久,那曲声余音似乎仍在花海枝头之间盘桓缭绕,经久不散。亦菱犹自站在原地出神,连琴声早已停止都不曾发觉,直到容卿走到他面前,才蓦地回过神来,微微一惊。抬眼恰好对上来人的目光。

    容卿的身量要比亦菱高上许多,故站在同一棵花树下,亦菱的头顶刚好碰不到低垂的花枝,而容卿清雅的面容则紧挨着簇簇的花团。白色的花团映得他清雅的眉眼愈加秀丽,他的衣衫比这花树林中白色的梨花、杏花和海棠花都要洁白无瑕、纤尘不染,他的眼眸比他身后的夜色还要漆黑幽深、深不见底。白的那么纯净,黑的那么纯粹,一时之间,亦菱还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由这洁白花瓣和漆黑夜色幻化而成的仙者。

    容卿缓缓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拂去落在她墨发上的白色花瓣,亦菱微微低下了头,这才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抱着一架古琴,蕉叶式、梅花断,正是去岁元帝赐予她、她又赠与他的那把名琴,百年前剑仙雪公子的琴,雪。

    亦菱不由地惊讶道:“这琴还在啊!”她还以为岳将军府一场大火,这琴也毁在那场火里了。

    容卿温柔地笑道:“这是将军赠与我的琴,我怎么能不好生收着?”

    亦菱心中一动,抬手抚了抚古琴漆底的梅花断,不由地感叹道:“这琴也只有你这样神仙一般的人才配得上,就是不知百年前雪公子抚琴时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容卿不由地微微一笑,道:“原来将军不是来听我抚琴的,是来这里悲古伤今的。”

    亦菱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语。又有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两人的墨发上、衣衫上,但是大多都落入了泥土中,染了尘。亦菱看到容卿的目光随着一片缓缓而落的花瓣下移,若有若无地扫向她垂在身侧的刚刚上过药还有些红肿的左手上,她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缩了缩,却看到容卿漆黑的眼眸又幽深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亦菱潜意识里不想让容卿知道自己方才在青竹园逗留了半刻,并且让洛沉碧给自己的手背涂了药膏,但是她心里清楚他此刻肯定已经知道了,以他的精明洞察,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就在两人之间弥漫出一种诡异气氛的时候,容卿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皇甫祎醒来。”

    亦菱微感诧异,抬眼看着容卿,“什么办法?”

    “以毒攻毒。”容卿凝视着亦菱的双眼,漆黑的双眸中看不到一丝情绪。

    亦菱愈加诧异,这与方才洛沉碧提出的办法一模一样。看到亦菱露出这样的表情,容卿心中顿时了然,“沉碧方才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亦菱点点头,又道:“太冒险了,姑且等一等。”

    容卿闻言也只得点头道:“你担心他。”

    “嗯,”亦菱注视着容卿的双眸,把他这句让人误解的话给说全了,“我担心他永远也醒不来了。”

    虽已是春天却仍旧有些凉意,一阵夜风拂过,亦菱顿觉周身寒意遍生,但这并不妨碍她把想问容卿的事问出口。“毒死刺客的招魂是莫凉给你的?”

    “是。”

    亦菱点点头,又道:“那上一次天牢的事……”

    “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

    亦菱紧盯着容卿的双眸,似乎是要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是后者毫无畏惧地回视着她,双眸漆黑、深不可测,什么也看不出来。亦菱只得作罢,转头看了看周围的雪白花海,却突然觉得它们在夜色的映衬下不再像之前那样纯洁美丽,白的刺眼,黑的深沉,充满了诡谲妖异之感。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亦菱淡淡地嘱咐了一句,随后也不待容卿应话,转身便走了。她走得步履匆匆,衣衫飞扬,带起的一阵风扫落了许多花瓣,一直走到梨香阁的园子门口,她才忍不住短暂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白衣清雅的身影似乎还站在花海深处,不曾离去。

    她继续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一样。没有任何事实证据,也没看出任何蹊跷端倪,但是她直觉他在说谎,仅仅凭直觉。似乎从陈格那件事之后她便从心底对他产生了怀疑和防备,控制不住的怀疑和小心谨慎的防备。

    刚出了青竹园,没走多远,亦菱便看到前方的一棵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靠在槐树干上,且双臂环在胸前,一副风流轻浮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十分欠揍的笑容。

    亦菱立刻心如明镜,却假装偶然遇到的样子走上前,笑道:“莫公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莫不是将军府的仆侍照顾不周?怠慢了莫公子?那本将军可要好好训斥训斥这些家仆了……”

    莫凉闻言脸上的笑容似乎产生了裂痕,却仍旧勉强维持着,“将军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亦菱当然记得,不过她偏不合作,做出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道:“什么事?”

    莫凉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道:“哦?那将军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本公子得提醒提醒你了!”话音未落,忽然出手,一掌便冲亦菱袭来!

第九十一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五)

    亦菱冷笑一声,现在沈彦真不在场,他连方才口口声声的“在下”都丢在脑后了,竟然敢以“本公子”自称。亦菱站在原地,不慌不忙,不躲不避,待莫凉一掌来至跟前时,迅速出手,轻松挡开了莫凉的招式,同时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探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莫凉的衣领。

    莫凉没料到亦菱来这么一招,顿时愣住,甚至忘了出手还击。

    亦菱紧紧地揪住莫凉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面前,面色冷冽、言辞凌厉地道:“别忘了你师兄还在将军府内,若是再敢有任何动作,别说本将军,就是你师兄沈彦真都饶不了你!对筠如不利的事,别让本将军撞见第二次!”说罢手一松,顺势用力将莫凉往后一推,另一只手从袖口里拿出那枚玉佩,甩到莫凉怀中。

    莫凉下意识地用手接住玉佩,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待他再抬眼的时候,亦菱已经衣袖一甩,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亦菱一听,方是二更天,时候尚早,便向梧桐院而去。方才她对莫凉连提示带威胁,相信他以后也不敢再在她眼皮子底下造次,心中便放心了不少,走进梧桐院,看到梧桐思内的灯光还亮着,不由地感到奇怪,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沈彦真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卷,就着旁边桌子上的烛光仔细地看着,眉头微蹙,神色有些凝重。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见是亦菱,还未待亦菱先问,便开口道:“我是不是有一本医书还在你那里?”

    亦菱一怔,想了想道:“对啊,我都差点忘了,当时随手拿了一本,是那本《寒毒》吧?”

    沈彦真点了点头,“现在那本书还在吗?方便的话拿给我看看吧。”

    亦菱闻言忙道:“就在忆安阁,我马上给你取来。”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一路施展轻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又回来了。她把书往桌上一放,沈彦真马上便拿起书翻开看了起来,不多时,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亦菱一直看着沈彦真,“为什么突然要看这本书?”

    沈彦真放下书,面色肃然地看着亦菱道:“他中了寒毒。”

    亦菱心里一惊,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呢?他的病症与你当初的并不相同啊。”

    沈彦真摇了摇头,否定了亦菱的看法,“错不了,就是寒毒。症状不同,是因为他少时染了寒疾,咳嗽呕血等症皆是因为寒疾未愈。”

    “那中了寒毒又会有何影响?”亦菱想起了之前穆太医的话,不禁担忧地追问道。

    沈彦真神色凝重地往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寒毒会加重寒疾,百害而无一利。如今他昏睡不醒,恐怕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寒毒发作,再加上寒疾未愈,身体虚弱,所以无法醒来。”

    亦菱心里一沉,秀眉紧锁,“有无办法?”

    沈彦真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十分凶险,不可轻易使用。”

    亦菱闻言感到奇怪,这不是与洛沉碧方才说的话一样么?便道:“莫不是以毒攻毒?”

    沈彦真点头道,“正是此法。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配药的时候在药中加入了七味毒草?”

    亦菱回忆了一下,道:“想起来了,就是那种需要百余种草药外加七味剧毒的草药制成的药吧。”

    沈彦真道:“没错,那药名为七毒草,是我师傅在世时研制出来的,专门用于压制寒毒的毒性。如今也只有用此药,压制住他体内寒毒的毒性,他的寒疾之症方能有所缓解,兴许很快就能够醒来。但若是用不好,便会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

    亦菱拧紧了秀眉,“病情加重?或是毒发身亡?”

    沈彦真微微颔首,轻叹口气,“就等你定夺了。”

    亦菱闻言不由地感到有点好笑,她基本上不懂医毒之术,沈彦真、洛沉碧、容卿三人,随便哪个人的医术都比她强了不止百倍,现在此事如此棘手,竟要由她来定夺,她的立场何在?首先,她不通岐黄之术,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最有利的决定。其次,她与皇甫祎非亲非故,根本无法作为他的亲人来代他做决定。最后,如果是最坏的结果,她这个擅自做决定的人应该给谁一个交待?昭帝皇甫祾?他还恨不得皇甫祎已经死了呢。睿王皇甫禛?他似乎也想借上官绝尘之力除去皇甫祎以绝后患。定南王皇甫祉?更不可能了,都不知道他现在跟孟倩云携手游览哪一片秀丽山川去了,更何况如今他并不知晓真相,仍旧以为皇甫祎是害死自己母妃董贵妃的凶手。他从前在位时的那些妃嫔?更是无稽之谈了,据穆太医说他在位时不曾与任何一位妃嫔亲近过,而后来那些妃嫔不是被皇甫祾下旨削发为尼并送至怀远城南的静心庵,就是继续留在宫中,成为了皇甫祾的妃嫔。

    思及此,亦菱心中无端生出一阵悲凉,她真的替皇甫祎感到难受,为了庄帝的遗愿,不惜让自己成为众人心目中的大奸大恶之人,皇弟们恨他,臣子们也不拥护他,他这是何苦呢?不曾为自己活过,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又有什么乐趣?

    亦菱长叹一声,却并没有下决定,反而问沈彦真:“彦真,他是如何染上寒毒的?”

    沈彦真闻言微微一怔,然后道:“我并不知道。”

    “那你呢?又是如何染上寒毒的?”亦菱继续追问道,她十分想把此事弄清楚。

    沈彦真闻言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回忆过去,许久后,他面色上浮现出从未出现的困惑,“我也不知道。”

    亦菱倍感讶异,“怎会不知?”

    沈彦真也是满眼困惑和不解,“我的确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少时并没有任何中了寒毒的迹象,但是三年前的一日却突然毒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此毒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染上的。”

    “这便奇了。”亦菱不禁叹道,“莫不是这毒来无影寻无踪,无色无味无形?”

第九十二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六)

    沈彦真复又拿起那本《寒毒》,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对亦菱道:“我师父的这本书中也不曾提到寒毒究竟是什么样的,也不曾替到寒毒是如何染上的,看来就连我师父都不曾真正地见过寒毒。”

    亦菱盯着那本书封皮上的“寒毒”二字,满心地感到怪异不解,这寒毒乃为江湖五毒之首,多年来许多高手都因此丧命,却不曾有人真正地见过寒毒,甚至到不知自己是如何染上寒毒的。诅咒?亦菱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词,事实上她并不相信怪神乱力之说,但是这寒毒如此怪异,除了诅咒巫蛊一类她此时还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解释了。

    二人沉默了半晌,烛光跳跃,映得二人的神色愈发迷惑和凝重。

    “彦真,你是如何得知筠如中了寒毒的?”亦菱想起方才洛沉碧和容卿都提到过以毒攻毒的方法,不禁问道。

    沈彦真抬眼看着亦菱,道:“随军出征之前我便有所怀疑了。他的病症较一般寒疾严重得多,而且用药效果并不明显,多年来不曾痊愈,还时常加重,绝非一般的寒疾之症。今日回来之后,紫苏园的侍从——就是那个负责为筠如煎药的侍从告诉我筠如病情加重,已经多日昏迷不醒了,便赶来诊脉,他的脉象与寒毒发作时的脉象十分相近,随后我又唤来容卿和沉碧,他们见状也断定是寒毒。”

    亦菱点点头,难怪方才容卿和洛沉碧都跟她说了以毒攻毒的办法,原来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此事。“他们二人知道有七毒草这种可以压制寒毒毒性的药么?”

    “当然知道,他们……”沈彦真欲言又止,看了一眼亦菱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亦菱挑眉,难不成还有什么惊天的秘密,“他们什么?”

    沈彦真微微摇头,轻叹道:“没什么。”

    亦菱微微皱眉,整件事显得说不出的怪异,她站起身,对沈彦真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是否用七毒草,容我再想想。我先进去看看。”说罢便推门进了卧房。

    刚把门在身后合上,隔着纱帘,亦菱便看到床边的几案上点着一盏灯,里面的蜡烛似乎快要燃尽了,忽明忽暗,发出的光十分微弱。在这微弱的灯光下,有一人站在床边,俯着身子,背对着卧房的门,不知在做什么。

    亦菱心中一惊,刚想喝问是谁,却见那人转过身来,看到她后,扑通一声便跪下了。亦菱见状不免吓了一跳,连忙掀开纱帘走了进去,却听那人道:“小的照顾公子不周,还请将军责罚。”

    亦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是谁啊?上来就又跪下又请罪又要罚的,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不是?“起来吧,你是……?”

    那人闻言恭敬地起身,抬起头来,亦菱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她认得他,此人便是紫苏园的侍从,沈彦真临走前吩咐他负责煎药一事的那个侍从。亦菱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块儿巾子,半湿的,这才明白他方才是在给皇甫祎洁面,面色顿时柔和了不少,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此处?”

    那侍从道:“回将军的话,今晚轮到小的照顾公子。”

    亦菱点头道:“你们有心了。”随后走到床边,轻轻地在床沿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昏睡中的皇甫祎的眉眼。少许月色透过窗棂和帷幔轻柔地洒下,落在皇甫祎苍白的面容上,他的眉眼仍旧是那么精致如画,沉静清华,只是那浓淡适宜,修长挺秀的眉微微地蹙着,似乎是在昏睡中仍旧有什么愁绪和担忧萦绕心头。亦菱见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心,皇甫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苍白的薄唇微微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亦菱轻叹口气,暗中祈祷老天快让他醒来吧。

    一旁的侍从将巾子放入铜盆中,发出了一些声响,亦菱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公子是何时开始这样的?”

    那侍从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轻声道:“回将军,年初时候从云宁边境接连传来消息,说我军大败,伤亡惨重,遭云军围困。后来更有传言说将军……”侍从顿住,不敢再说了。

    亦菱蹙眉道:“说本将军什么?”

    侍从垂下头,似乎有些战战兢兢,“传言说将军与云国平南王交手,受了重伤……生死不明。”

    “胡说八道!”亦菱怒道,声音顿时提了上来,侍从一惊,连忙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的也知道外面的传言不可信,但是毕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虽说是假的,但是传来传去的,大家都信以为真了……”

    “信以为真?你是说将军府的人们都信了?”亦菱怒道。

    侍从恭敬地道:“起初大家都不愿相信的,但是府上的众人都担心将军,关心则乱,后来听得多了,一时难辨真伪,便信了。这传来传去的,府里的众人都知道了,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公子这里,公子听后情绪大恸,咳血不止,小的们吓坏了,连忙劝解宽慰,还骗公子说这消息是假的。”

    “骗?!”亦菱闻言又急又气,“这还用骗么?本来就是假的!”

    侍从忙道:“将军恕罪,小的们当时还不知道是假的。后来公子好不容易好些了,服了药后便歇息了,谁知第二日一直没有醒来,小的们才发觉公子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亦菱急道:“本将军不是让言相帮忙送了封家书回来么?后来这谎报军情的事儿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捷报早就传回来了!怎么你们还不知道?!还不告诉公子?!”

    侍从又道:“家书是送回来了,张管家收下的,随后就送到梧桐院来了,但是那时候公子已经昏迷了,后来捷报也传到怀远了,之前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但是公子一直不曾醒来,自然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亦菱此时怒火冲天,恨不得把那些嚼舌根子、乱传流言的人统统都揪出来给千刀万剐了!

第九十三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七)

    侍从见亦菱一副咬牙切齿想要找人算账的样子,连忙又恭敬小心地赔罪道:“小的们照顾公子不周,还请将军责罚。”

    亦菱扫了一眼侍从,顿了顿,冷静了一些,一挥衣袖道:“公子本来身体不好,又听到谣言受了影响,此事也怨不得你们。”

    侍从闻言又是一拜,“谢将军宽恕。”

    亦菱专注地看着皇甫祎沉静的睡颜,许久后突然转头对那侍从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从一惊,随即答道:“回将军,小的章赫。”

    亦菱双眼紧紧地盯着章赫,感到后者似乎有点紧张,“你是如何进将军府的?”亦菱又问道,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此刻想确认一下。

    那侍从连忙答道:“回将军,小的是昭宁元年七月初三被张管家招进来的,此后一直在将军府紫苏园里做事。”

    对答如流,回话精准,让人找不出差错来,但是却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亦菱淡淡地撇了章赫一眼,“记得真清楚啊,嗯?”

    借着微弱的烛光,亦菱看到章赫似乎惊慌地抖了抖,不禁又道:“章赫啊,你是从何处习得的医术?”

    章赫闻言又颤了颤,忙道:“回将军,小的自幼对草药感兴趣,小的的舅舅是当地的郎中,有几分本事,小的从小便跟随舅舅学医……”亦菱从床边站起身,一步一步地缓缓地走向章赫,章赫见状慌忙往后退去,一边还支支吾吾地道:“所以对医术略知一二……后来又随沈公子学了一些……将、将军?”

    亦菱双眼紧盯章赫,脚步不停,缓缓地往前走,章赫便跟着往后退,亦菱走一步,他便慌忙往后退一步,有点踉跄的感觉。亦菱不禁笑道:“本将军不过是问你几句平常的话,你慌什么?”

    “啊?将、将军,小的……”那章赫听到自己的慌张被亦菱发觉了,更慌了,没留意身后,一脚踩在了纱帘垂在地上的部分,一个趔趄差点摔了,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子。亦菱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步步紧逼,两人先后自两边垂下的纱帘中间穿过,细纱绢丝柔软丝滑地从二人的衣襟两侧滑过,在半空中轻轻飘了飘,复又渐渐地归于静止。

    幽暗的卧房内,亦菱双目如炬,直直地盯着章赫,仿佛要将他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虽然她比章赫矮了大半个头,但是气势上却丝毫不弱,逼得章赫连连后退,“当郎中的舅舅?嗯?此话当真?怎么本将军觉得你方才说的话与宫里太医常说的话十分相像呢?莫不是你还有一位当太医的叔叔?”

    章赫闻言一惊,连着退了几步,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了身后关着的卧房门上,靠在了上面,再无退路了。亦菱上前一把抓住了章赫的左手腕,扣住了他的脉门,“嗯?本将军说的对不对?”

    章赫拼命地往门上靠,好像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门板里面去,“将、将军,小的、小的并没有一个当太医的叔叔……”

    普通的脉象表明此人并不会武功,亦菱放心地松开手,道:“哦,这么说你是自学成才喽?”亦菱的怀疑不无道理,她幼时在翳国临阳皇宫里生活,见过许多宫中的太医。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武帝赵臻出宫携几位大臣暗查雍州刺史私吞税金一事,两个月之后才回到宫里,那时姚宛月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数日不曾好转,赵臻回来后得知此事,迁怒了宫中众多太医,那时候为首的太医长便对赵臻道什么“臣等未能医好娘娘,还请陛下降罪”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气动作神情与章赫方才简直是一模一样。赵臻闻言也并未真的降罪于众太医,毕竟风寒不会危及到生命,训两句再命他们好生诊治着也就无事了。

    即便不是自己的过错也抢先请求主子责罚似乎是宫中太医自保的一种有效方式。那么章赫为何会无意中说出这样的话呢?只有一个解释,他并不是一名将军府的普通家仆,他一定有来历。

    亦菱又往前挪了一点,与章赫离得更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觉到章赫紧张地在她的头顶上呼着气,而章赫也更加能感觉到一种令人恐惧的压迫感。亦菱沉声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将军府?!”

    章赫大惊,笔直地贴在门板上,“将、将军,小、小的……”

    卧房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亦菱和章赫皆是一惊。愣了片刻,亦菱才意识到原来是灯罩内的蜡烛燃尽了。亦菱正欲命章赫去寻一根蜡烛来点上,忽然门吱嘎一声从卧房外被推开了,紧贴着门板的章赫没能及时躲开,被门板推了出去,一下子向前倒去,不偏不倚地把亦菱给撞到了。

    “碰!”两人倒在地上,确切的说是亦菱倒在地上,章赫倒在亦菱身上。

    “哎呦——!”章赫大叫一声。

    “你叫什么?又不是你摔在地上了!”亦菱气呼呼地道,她像一张饼被放在平底锅里烙一样平平地拍在地上都还没叫呢,章赫这小子有什么资格叫?!

    章赫闻言连忙连滚带爬地从亦菱身上爬起来,连连告罪,亦菱顾不上搭理他,从地上坐起身来,只见张管家站在门口,一只手还向前伸着,保持着方才推门的姿势,另一只手举着一个烛台,烛台上的蜡烛亮着,发出跳跃的烛光。张管家一贯沉稳冷静的神情此时略带讶异,但很快他便收回手,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恭敬地对亦菱行了个礼,“将军。”亦菱看了看他身后的前厅,沈彦真已经不在那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似乎是已经回紫苏园了。

    亦菱站起身,虽然梧桐思的地板干净的可以让人在上面肆无忌惮地打滚儿,但是她还是象征性地拍了拍身上的衣裙,然后看向张管家,“何事?”

    张管家从袖口内拿出一封信来,恭敬地递给亦菱,“将军,夏国来的信。”

第九十四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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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国?亦菱接过信,也不避讳身边的二人,当即拆开来看,竟是冷若雨写的信,内容无非是嘘寒问暖,关心她这个不曾在她身边长大的女儿最近过得好不好,至于亦菱认为她可能会问的,比如“什么时候回夏国”之类的话只字未提。

    亦菱看完后将信放入袖内,抬眼看了一眼张管家,后者恭敬有礼,垂手而立,毫不畏惧亦菱打量的目光。亦菱微微一笑,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张管家,这信到的可真是时候啊!”

    张管家恭敬地颔首道:“将军,这信是言相走后不久送来的,之后老奴便一直在找将军,听人说将军去了洛公子的青竹园,谁知老奴到了那里后洛公子说将军已经离开了,又有家丁说看到将军进了容公子的梨香阁,老奴便又去了梨香阁,谁知梨香阁的侍从说将军早就走了,老奴又在半路上遇到了莫公子,莫公子说将军往府东去了,老奴又一路向府东寻来,快到梧桐院的时候遇到了沈公子,沈公子这才告诉老奴说将军此时就在梧桐院内,老奴这才找到将军。唉,老奴老了,脚程自然不及将军快。”

    张管家不慌不忙地解释了一遍,让亦菱听后无从反驳,但是她直觉张管家应该早就到梧桐院了,而且一直在卧房门外站着,听到她问章赫究竟是谁的时候才适时地并且“碰巧地”推开了门。亦菱冷眼一瞥旁边的章赫,章赫吓得向后一缩,下意识地转向张管家求助,“张、张管家……”

    张管家淡定地看了章赫一眼,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章赫闻言如获大赦,一溜烟儿地出了屋子,顺便把梧桐思的门也关上了。亦菱和张管家两人站在卧房门口,相互审视着对方。在亦菱的审视下,张管家仍旧气定神闲,任由亦菱打量,丝毫不感到紧张。亦菱不禁暗自感叹,或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张管家连同府上的许多家仆都是有来历的。

    尤其是这张管家,虽然身穿简单的仆侍衣裳,但是那沉稳贵气的气质确实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而且虽然大多数时间亦菱领兵在外,并不在将军府,但是就凭跟张管家相处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她就从他果断干练、冷静睿智的行事之风看出他绝对不是普通人,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来到将军府里当管家的人,仅仅让他在朝廷官员的府上做一名管家,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亦菱还记得去岁与云国交战、宁国惨败的那次,睿王皇甫禛假传圣旨,抄了定南王府和岳将军府,并且将两府付之一炬,岳将军府里的家仆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没有活着留下来的。接着皇甫祾夺位,封她做了镇国大将军,将昔日的陈太尉府赐予她做了大将军府,苦于府内没有家仆,亦菱便命手下人贴了招家仆的告示,第一批上门应招的人中便有张管家,亦菱当时看他气度不凡,颇为沉稳,觉得是个可靠之人,可以将这将军府交与他打理,便当即任命他为大将军府的管家,并且将其余家仆的招揽一事交与了他,自己就一边儿清闲去了。

    后来她便一直张管家、张管家的叫着,几乎都记不起来他的名字了,叫张什么来着?亦菱仔细地想了半晌,张政?当时她没太注意,也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张政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儿熟悉,夏国朝廷官员里似乎也有一位名为张政的……

    亦菱收回思绪,紧盯着张管家的脸,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如今本将军是应该唤你张管家呢?还是张大人呢?”

    张管家闻言,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烛台放到了一旁摆放花瓶古玩的楠木架上,一撩衣袍便跪在了亦菱面前,“下官吏部侍郎张政,拜见皇女殿下。”

    亦菱立时惊得失了言语,她本来只是猜测,只是试探一下,不曾想是真的。夏国的吏部侍郎张政她略有耳闻,从前任过许多官职,行事沉稳果断,为人老练圆滑,在官场上一路顺利、平步青云,在任吏部侍郎之前,还曾在户部度支司任郎中、在刑部都官司担任员外郎等等,可以说朝廷尚书省下属的六部他几乎都在其中任过官职,如此也可以看出有过如此丰富为官经历的他如今对各部的事务了解的十分全面,在朝廷官员里面算的上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全才了。

    可是他来这宁国做什么?听他方才称呼自己“皇女殿下”,难道是母皇冷若雨派来的?亦菱发觉张政仍旧恭敬地跪在她面前,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道:“张大人快快请起。”

    张政恭敬地道:“谢殿下。”

    亦菱问道:“张大人为何在将军府逗留数月?莫不是母皇……?”

    张政笑道:“殿下英明!正是陛下派下官来的,下官来到怀远城的时候,恰闻新晋的镇国大将军府上招家仆,便来应招了。之后便一直在暗中保护和在旁协助殿下,不曾言明身份,也是陛下的旨意,不过今日让殿下瞧出来了,只得对殿下言明身份了。”

    亦菱挑眉道:“哦?这么说你方才在门外听到本将军和章赫的谈话了?”

    张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殿下,下官听到了几句,所以才得知殿下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

    亦菱又问道:“张大人是吏部侍郎,那章赫又是什么人?莫不是朝凤皇宫里的太医?”

    张政忙道:“殿下英明!章赫乃是太医院太医长乌太医的得意弟子章太医。”

    “原来如此,这么说他还真没有一个当太医的叔叔,而是一个当太医长的师父……”亦菱自言自语地道,张政闻言一头雾水,他方才并没有听到这段对话,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亦菱看着张政,又道:“这府里未言明身份的恐怕不止你们二人吧?”

    张政闻言又叹道:“殿下英明!府里家仆中共有七十三人是陛下从夏国派来暗中保护和协助殿下的。”

    七十三人?!这么多?!亦菱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只听张政又道:“殿下,待下官将他们都召集在一处,来拜见殿下。”

    亦菱道:“好,不过明日再说吧,今日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这件事就交与你了。”

    张政弯身行礼道:“下官遵命。”

    只有那么一瞬间,亦菱好像听到卧房内的床榻上传来一点响动,待她转头去看的时候,借着卧房门口的暗淡烛光和卧房的窗户外洒下的皎洁月光,好像看到床榻边的帷幔似乎动了动,但是待她再仔细去看的时候,一切都是静止的,还是原样,皇甫祎仍旧昏睡着,月色下精致的面容一片苍白,不曾醒来。

    好像是错觉,亦菱不由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忙了一天都眼花了,也该歇息了。亦菱和张管家一并离开了梧桐院,张管家一直在旁边为亦菱掌灯照路,将亦菱送至了忆安阁方才离开。亦菱轻抒了口气,再同张管家说下去,她就要被他一口一个“殿下英明”的帽子给压死了。

    在濯玉宫的日子里,亦菱习惯了自理,故至今不习惯身边时常有侍从女婢照料着,所以忆安阁内此时漆黑一片,并无一人。亦菱进了屋子,合上门,点了桌上的蜡烛,罩上灯罩,回身对着书柜后的阴影道:“出来吧。”

第九十五章.公子齐聚将军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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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明三十八年三月十四,景帝驾崩,五皇子平南王上官绝尘夺位,废太子为庶人,是为宣帝,年号承明。】

    【承明元年四月初一,黄历大吉,宣帝登基,大赦天下。宣帝诏曰:凡太子一党尚留于京城商都且忠心为国者,仍保留其原职,不予治罪。世人闻之皆道宣帝仁慈,乃圣明之君主也。】

    次日一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春意盎然,亦菱伸了伸懒腰,走出了忆安阁,抬头看了看温暖的日光,心情还是好不起来。昨夜回到忆安阁,已经有濯玉宫的女弟子在屋内等候了,那女弟子是她不久前派出去打探荆紫芊下落的,昨日来报说已经发现了荆紫芊的行踪,但是她周围有上官绝尘的人看押着,不便打草惊蛇,只得回来先行禀告,又道上官混蛋已经准备登基为帝了,亦菱闻言十分不快,虽然早就知道他夺了皇位,但是在听到他要登基的消息后她还是有一种掀桌子的冲动:好好的皇位便宜那混蛋了,若不是太子已决心放弃,皇位还不一定是他的呢,哼!

    亦菱嚓地一声扯掉了一片柳枝上的叶子,柳枝受了力道,反弹了回去,落下来的时候差点儿抽到她。昨夜她已经吩咐过梧桐院的侍从,若是皇甫祎醒了第一时间告知她,但是从她早晨起床到现在,还没有人带来好消息,说明皇甫祎仍旧在昏迷中,思及此,她心中不免又惆怅了几分。

    反正在府里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转转,亦菱拿了些铜板碎银放到钱袋里,又在袖子里放了她惯常用的银镖,以防万一,然后便出门去了。怀远的街市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茶楼酒肆,宾客纷纭,街道巷陌,行人如织,叫卖声,杂耍声,吆喝声,道好声,不绝于耳,十分喧闹。

    走了片刻,亦菱忽然看到一家书斋名曰“乐古斋”,乐古,莫不是喜爱古籍的意思?一时兴起,便转身走了进去。

    书斋不大,其余的三面墙都是书柜,屋子中间也有一架书柜,将屋子等分成左右两部分,买书的人可以在书架间的过道中间经过。几个书柜上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摆满了书,书目之众多,种类之繁杂,看的亦菱眼花缭乱,一时也不知自己看了些什么,更有甚者,有些书名是用古老的象形文字书写的,亦菱完全不知所云。正在这一片书海中转的晕头转向的时候,亦菱忽听得一声:“咦?这不是大将军么?”

    亦菱转头一看,只见身边一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清秀端正,一袭竹青长袍,满身书卷气的样子,可是她并不认识此人,便疑惑地问道:“阁下认识本将军?”

    青年微微弯身一拜,“在下秦修诣,那日犒赏三军的仪式上,在下也去看了,所以认得将军。这间书斋便是在下经营的,没想到今日将军造访在下的书斋,荣幸之至。”

    亦菱闻言也学着他的样子礼貌地拜了拜,客气地笑道:“原来如此,阁下便是这书斋的主人啊。”

    秦修诣谦虚地笑道:“不过是小生意罢了,此外也是为了能寻得志同道合之人来一同探讨学习。”

    亦菱点了点头,笑道:“这么说这书斋里的书阁下都读过了?”

    秦修诣环顾一周道:“嗯,差不多都看过了。”

    亦菱趁他没看她的时候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好厉害的人,年纪轻轻就读过这么多书了!秦修诣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她,亦菱又道:“那阁下可寻得志同道合之人了?”

    秦修诣轻叹一声:“有一两位仁兄勉强算是吧,茫茫人海,知己难求啊。”

    亦菱不禁乐道:“阁下每日坐在这书斋里等着知己送上门不成?那可不是知己难求了,还不如多出去转转,兴许能遇到谈得来的,聊着聊着便成了知己好友呢。”

    秦修诣笑道:“将军所言甚是,在下可以考虑考虑,赶明儿关了这书斋,外出游一游,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在下这书读了万卷,可不是该去行行万里路了?”

    亦菱闻言忙道:“阁下先别急着关书斋啊,本将军还要买两本书呢。”

    秦修诣笑道:“不知将军要买什么书,在下可以帮忙参谋一二。”

    亦菱微微歪着头,想了想,她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不如买几本兵法策略一类的书,以后练兵打仗时还能参考参考,遂道:“可有兵法或者排兵布阵一类的书?”

    秦修诣道:“这边来。”随后把亦菱领到一处书架前,抽出了几本,递与亦菱,亦菱大致扫了一眼书名,这些兵书她在濯玉宫的时候基本上都读过了,都讲解的不够详细,太过理论和泛泛,之前没带过兵打过仗读着还觉得颇有意思,如今看来实在是不够实用。一旁的秦修诣见亦菱不甚满意,问道:“莫不是不合将军的意?”

    亦菱抱歉的笑着摇了摇头,“这些本将军都看过了,说得太虚,没太大的用处。”

    秦修诣闻言眼睛一亮,道:“将军果然有见识,其实在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书斋里其实还有一些藏书,不如在下带将军去看看,定有将军喜欢的!”

    亦菱一听,不由地在心中感叹道:原以为这些书就够全的了,竟然还有?遂应道:“好啊,那就麻烦阁下带路了。”

    亦菱跟着秦修诣走到书斋的东北角,这才看到北边的书架和东边的书架之间有一处空隙,可容一人通过,屋子东北角有一处小门,掀开帘子后看到门外连着一处回廊,两人穿过回廊便来到书斋后面的小院里来。亦菱惊奇的环顾着小院,方才她瞧着满目的书卷瞧得眼花缭乱,不曾注意这屋里还有一处小门,门后还有一处小院子。

    这是一处四合小院,南边便是方才对外经营的书斋了,北面是一间正房,东西各有一间厢房,西边的厢房上悬着一块儿匾额,上书“藏书阁”三个大字。

第九十六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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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书阁?亦菱对这个名字倍感亲切,濯玉宫里也有一间藏书阁,从前她练武之余就喜欢躲在里面看书,后来因为她发现了藏书阁顶层的密室并且时常偷偷潜入其中看里面的书信,而被大姑姑抓了个现行,还被罚到灵霄山侧峰的一个山洞中思过……回忆起这些亦菱的嘴角不由地扬起,露出怀念的微笑。

    她随秦修诣走入西厢房内,只见这西边的藏书阁里也是摆满了各类书卷古籍,秦修诣带着她一直走到最里面一排的书架前,道:“将军,这个书架上的书都是手写或手抄的。”

    亦菱闻言十分惊奇,印刷术自周钦宗初年便发明出来了,如今也有百余年了,现在市面上买的书大多都是印刷出来的,几乎已经见不到手写或手抄的版本了,即便是有手抄的书籍,那也大多是十分珍贵少见的,比如拂衣楼前楼主无名的那本《寒毒》,就是无名亲自手写的,世间只此一本,自然是无比珍贵。亦菱几乎是怀着景仰的心情浏览着这些手写书卷。

    秦修诣忽然问道:“将军可曾听过幽梦公子?”

    亦菱一顿,幽梦公子?她立时想起在云国都城商都那个名为轻云幽梦的宅院里,独坐于幽梦轩内的书案前的蓝衣公子。她点了点头道:“听别人提起过,但是不太了解,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秦修诣微微一笑,抽出了书架上的几本书,递与亦菱,道:“将军竟然知道幽梦公子,在下十分惊奇。”亦菱低头一看,这几本手抄本的书皆是幽梦公子所著。秦修诣又道:“鲜少有人知道幽梦公子,但是一旦看了幽梦公子所著的书的人无一不对幽梦公子感到钦佩,幽梦公子可谓当今天下第一才子,千古未有之智者啊!”

    秦修诣连连称赞,亦菱闻言心中不免感到惊异,连秦修诣这样饱读诗书、博学多才的人都能对这位幽梦公子如此景仰钦佩、赞不绝口、推崇备至,可见这位幽梦公子是怎样的卓尔不群、不同凡响。亦菱随手翻了翻手中的书,幽梦公子的字体她是见过的,不久前她为了躲避上官绝尘手下将领的追击,误闯轻云幽梦,看到幽梦公子摊在书案上尚未完成的书,上面的字体与她手中的这几本并不一样。她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书可是幽梦公子亲笔书写的?”

    果然,秦修诣摇了摇头,“不是,在下这里的这几本都是别人誊写的,幽梦公子亲笔所著的书太珍贵太稀少了,恐怕千金难求。”亦菱闻言心中更是惊异,她记得曾与皇甫祎一同看那本《幽梦杂谈》来着,皇甫祎的那本似乎也只是被人誊写的版本,而非幽梦公子的笔迹。她看了看手中的几卷书,除了那本她看过一点的《幽梦杂谈》,其余的都是关于兵法策略、排兵布阵之类的,于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付了秦修诣书钱,与他道了别,便出了乐古斋。

    走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亦菱满脑子都是那个蓝衣公子的身影,她心中对那位幽梦公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够在一只眼睛失明并且腿脚不便坐着轮椅的情况下拥有如此才学呢?又是怎样的经历使得他不幸失明残疾但是还能习得这一身才华呢?她不禁看了看抱在怀里的书,那几本珍贵的手抄本被秦修诣仔仔细细地用上好的牛皮纸做的纸包给包了起来,牛皮纸上还盖着乐古斋的专印,不由地心想这秦才子还挺会做生意,不忘了宣传一下自己的乐古斋。

    亦菱太过专注,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一包书,也没看前面的路,突然不注意撞到了一人,怀里的一包书也给撞掉了,亦菱“呀”的一声,也顾不上抬头看撞上了谁和道歉,先弯下腰去捡那一包书。

    却看到一只手指修长白皙的手先放在了那牛皮纸包着的书上,将那包书拾了起来,醇美悠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是什么?”

    亦菱惊奇地抬头一看,果然是容大公子,“你不是在府里么?怎么出来了?”

    容卿也不答话,仍旧自顾自地看着那纸包道:“乐古斋,嗯?是书?”

    亦菱道:“嗯,我方才买的几本书。”

    容卿将书包还与亦菱,亦菱连忙接过来,小心的用手拍了拍粘在上面的灰尘,又用衣袖抚了抚,一旁的容卿见状不禁笑道:“什么好书将军大人这么宝贝它?”

    亦菱甚为小心地把书抱在怀里,继续往前面走,“一些讲兵法和排兵布阵的书,我打算回去仔细研读研读。”

    容卿一面跟着亦菱往前走,一面笑道:“真是个称职的将军。”

    亦菱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少来打趣我。你不是也看兵法一类的书么?”她还记得之前在岳家军府的时候,她为了帮他四处搜罗书卷可是累坏了,又问道:“你此时不在府里看书,跑出来做什么?”

    容卿笑道:“呀呀,将军大人真是专政啊,就许自己出来逛,不许别人出府。”他说话的口气就像一个被丈夫管得很严的妻子埋怨丈夫不让自己出府透透气似的,亦菱一听就红了脸,也不敢再看他,眼睛飘飘忽忽地假装看街边的各式小摊,正好看到一个吹糖人儿的小摊,刚想要对容卿说我们过去看看,却忽然听到两个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的行人的对话。

    一个说:“千真万确,以前咱不知道大将军是女子的时候,就有传言说将军是个断袖,明目张胆地在府里养了好多男宠呢,后来才知道咱们大将军竟是个少女,那她养男宠也就很正常了嘛。”

    另一个道:“传言有多少可信的?你亲眼见过?”

    那一个说:“我倒是没亲眼见过,但是我妻弟曾经给将军府送过瓜果,他回来说亲眼看见将军府的好几个男宠了,正围着女将军转呢,还说那些个男子个儿个儿都是世间少有美男子,跟仙人似的。”

第九十七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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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脸更红了,却听另一人将信将疑地又道:“真有此事?这女子参军,还当上了大将军,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还敢在府里养这么多男宠?”

    那一人不由地嘲笑道:“你看看你,没见识了不是?女子养男宠又怎么了?哎,你没听说那夏国的御史大夫就是个男宠无数的女人嘛?如今这世道,女子都能入朝为官了,还没有女子多纳几个夫君的?”

    另一人似乎仍旧十分惊异,不敢相信前一人说的话,支支吾吾地道:“那也是在夏国啊,又不是在咱们宁国。”

    那一人道:“这不是有咱们女将军开了先河么?”

    亦菱闻言一步没迈稳,差点儿给摔到地上,她这个大将军在百姓心中都是什么形象啊?原来是断袖现在是在府里养好多男宠的女子!啊啊啊啊啊啊!她好想当街咆哮出声。

    只听另一人又好奇地问道:“哎,你说你妻弟真的看见那几个男宠了?都长什么样啊?”

    那一个一听更来劲儿了,滔滔不绝地道:“那当然看见了!听说啊,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哎,你听说过没有,就是之前传言的那个下凡来咱们宁国的军师,我妻弟说他绝对是下凡的仙人,那一身白衣就像天上的云织的,就像北方冬天下的雪做的,根本就不是凡人啊!还有一个穿着青衣的,跟那白衣军师不相上下,大约也是从天上来的,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据说那个才貌双全医术了得的沈军医也在其中那。还有啊……”

    亦菱真想找一堵墙碰死算了,她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烧饼摊前站着一位青衣男子,眉目温和,不是洛沉碧是谁?洛沉碧拿了几个烧饼,然后将碎银递与那卖烧饼的小伙子,小伙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直愣愣地看着洛沉碧,呆了,压根儿没听明白洛沉碧的话。

    亦菱顿时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差点儿跳起来,指着那青衣的美男道:“他他他怎么也出来了?!”

    容卿显然也听到方才那两人的一番对话,此时他正忍着强烈的笑意,却仍旧控制不住地轻笑出声,“是啊,沉碧同我一道出来转转的。”

    洛沉碧抬手在呆愣的小伙子眼前晃了晃,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我买几个烧饼,给你银子。”

    那小伙子半晌回过神儿来,明白了洛沉碧的话。神仙要卖烧饼!还还还给我银子!于是连忙接过来一看这这这也太多了吧,几个烧饼不过才几个铜板而已,便道:“神、神仙,这银子也太多了,用不了的,五个铜板就行。”

    洛沉碧闻言不免微微一窘,但仍旧气质高贵、神色温和,从腰间的钱袋里拿了铜板递与卖烧饼的小伙子,小伙子收了铜板又将碎银恭恭敬敬地还给洛沉碧,洛沉碧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地道了一声谢,便向亦菱和容卿走来。卖烧饼的小伙子紧盯着洛沉碧飘逸出尘的背影激动地不能自已,恨不得跪在地上三叩九拜。看来神仙他他他是第一次下凡啊,连人间的银子铜板都不会用,还是咱咱咱告诉他的啊!

    亦菱看了看容卿又看了看洛沉碧,一个白衣一个青衣,不是方才那人说的那两位不相上下的神仙一般的将军府男宠是谁?再一看周围人来人往,一个清丽脱俗的漂亮少女加两个神仙一般的年轻男子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们三个再站在这里就要被人认出来了!亦菱顿时炸了毛。

    洛沉碧走过来,温和一笑,“吃烧饼吗?”

    容卿笑道:“好啊。”然后接过来一个烧饼,刚送到嘴边准备咬一口,亦菱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拿着纸包拍在洛沉碧身上去推他,拽一个推一个地把两人带到了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然后她又悄悄地探出头去,扫视了一圈,仿佛是一只趴在洞口小兔子在确认周围有没有危险。

    洛沉碧不解地看着亦菱,温柔地询问:“怎么了?”

    亦菱一回身,一只胳膊夹着纸包,另一只手指着两人控诉道:“你们一个白衣一个青衣的,不要跟我走在一起!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洛沉碧闻言更是一头雾水,手里还拿着烧饼,带着几分困惑的样子十分可人,“咦?为什么?”

    容卿本来被亦菱一拽没咬到烧饼,刚在巷子里面站定,准备尝一尝香气诱人的烧饼,谁知被亦菱的一句话和气急败坏的样子给逗乐了,他笑的样子仍旧十分高雅,身上如雪的白衣在他笑得时候上下摆动,一颤一颤的,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衬得他清雅秀丽的容颜生动迷人。

    亦菱刚想开口,却听身后有人道:“你们在这巷子里面做什么?”

    亦菱回身,目光随之往后一扫。身后是沈彦真和章赫二人,两人手上均拎着几个捆好的纸包。章赫触及到亦菱忽然扫过来的目光时立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看来昨日的事对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洛沉碧问道:“彦真,你们这是……?”

    沈彦真道:“哦,我们出来买草药。”

    容卿一边优雅地小口吃着烧饼一边问道:“买药的事还需你亲力亲为?”

    沈彦真神情微微有些凝重,“这几味药至关重要,千万不能出差错,所以我亲自出来买。”他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便明白了,就是那七毒草所需的几味毒草。

    本来亦菱方才听了那两人的一席话后就像惊弓之鸟一般,现在又先后看到洛沉碧和沈彦真,更是一副要跳起来的不淡定样儿,但是人家沈军医是为了皇甫祎才亲自出府买药的,总不能指责控诉人家什么什么的吧。

    洛沉碧递给沈彦真和章赫两人一人一个烧饼,自己也吃了起来,将亦菱方才的控诉和“不要跟我走在一起”的命令完全抛在了脑后。

    亦菱愤愤地把洛沉碧手中的最后一个没人认领的烧饼拿了过来,用劲儿地咬了一大口,一边往巷子外走一边回身道:“你们不许同我一路!”

第九十八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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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在前面飞快地走着,还时不时地关注一下周围的情况,竖起耳朵听听百姓们都在聊些什么,一旦听到“将军”、“少女”、“美男”之类的词她就变得极度敏感,然后放慢了脚步仔细地听具体的内容,所幸没有再听到方才两人那样让她羞愤无比的言论。

    亦菱在前面走着走着,就感觉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猛地回身一看,身后除了熙熙攘攘的行人和沿街叫卖的小贩外,没有任何人看上去像是在尾随她的,而且身后的众人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亦菱心中感到奇怪,只得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耳尖的她便在街市的一片喧闹声中听到了窃笑声,真的是窃笑。她脚步一顿,突然一回身,果然看到身后的行人中有十分显眼的几人,正在一边说一边走一边笑着,不是容卿、洛沉碧、沈彦真和章赫是谁?

    几位美男走在路上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赞叹声不绝于耳,好多少女看到后更是欣喜仰慕,红了脸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抬眼偷偷地瞟几眼。然而几位美男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力和受欢迎程度,仍旧欢乐地交谈着,一边穿过层层人群,完全不留意周围的情况。

    亦菱见状嘟了嘟嘴,不服气地自言自语道:“哼,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再说了,本将军女扮男装的时候比他们更俊。”她早就猜到他们在笑什么了,一定是容卿把方才那两个行人的对话告诉他们几人了,现在他们都在笑她呢。正想着,亦菱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四人隔着重重人海向她这边望过来,然后毫不客气地笑了,就连因为昨夜的事而有些畏惧她的章赫小太医也在笑!

    亦菱见他们竟然敢公然取笑她,更不想搭理他们了,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气鼓鼓地道:“哼,要不是街市上不便施展轻功招摇过市,本将军早就把你们甩得远远的了!”你们就笑吧,最好一辈子洗刷不清男宠的名声!

    砰地一声亦菱撞上一人,左手臂夹着的纸包又被撞掉了,右手拿着的半个烧饼也差点儿给撞掉了。亦菱一看她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陶梓禾。

    陶梓禾见是亦菱,忙道:“将军,怎么走这么急?”一旁的吕谣帮亦菱把纸包拾起来,还与她。

    亦菱笑道:“哦,本来是出来逛逛的,府里突然有点急事,着急回去呢。”她才不会说是不想跟身后的那几个招摇过市的美男走在一起呢。亦菱又问道:“你们两个也出来逛?”

    吕谣笑道:“是啊,将军,皇上恩准了这几日的假,今日天气又好,末将们便出来走走,打了许久的仗了,还真怀念这怀远城繁华热闹的街市啊!”

    亦菱深有同感,“是啊,打仗时间久了也挺无聊的。咦,怎么不见王休?”

    陶梓禾笑道:“王校尉还在城郊军营练兵呢。”

    亦菱惊奇道:“这么刻苦?那他手下的士兵们不是惨了?”

    陶梓禾笑道:“可不是?他手下的那些个兵们都抱怨呢,说连个假都没有,练枪法练得手心都起了老茧了。”

    吕谣感叹道:“王校尉这是要求严格、追求卓越,他日后定能练出一支奇兵来!”

    亦菱闻言甚为欣慰。嗯,本将军果然没有看错人。

    辞别了二人,亦菱见身后的那四人并没有追上来,而是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逗留着,遂想起自己方才也想买个糖人儿来着,于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终于又看到了一个吹糖人的小摊儿,欢天喜地地上前对吹糖人的老大爷道:“老大爷,我要一个糖人儿!”

    老大爷笑呵呵地指着已经吹好的成品道:“小姑娘要什么样的糖人啊,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没有大爷在给你吹一个。”

    亦菱看了看那一排插在摊前的糖人儿,突然眼前一亮,有一个糖人儿是一匹栩栩如生的战马,前踢扬起、仰颈嘶鸣、虎虎生威、气势十足,好一匹威风的战马!亦菱忙指着这糖人儿道:“老大爷,就要这个了!”

    老大爷一听道一声“好咧”,一边取下糖人递给亦菱,一边道:“小姑娘很有眼光啊!这糖人儿的原型就是咱们镇国大将军的坐骑!你那天去看了没有哇,老大爷我一早就去西城门等着啦,人山人海的,亏得去得早,才站了个好位置,有幸目睹了咱们大将军的英姿啊!那天啊……”

    老大爷提起此事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说着,亦菱一听反倒是吓了一跳,怎么连路边吹糖人儿的老大爷都认得我了?一看老大爷尚且没有认出她来,仍旧不停地说着那天见到的盛况,连忙拿了糖人儿付了铜板,拔腿走人啊。

    亦菱一只手拿着包着几本书的纸包,另一只手握着半个烧饼,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糖人儿下面的小木棍,一路专挑僻静人少的巷子走,没人的时候还用一用轻功,很快便回到了将军府正门前的街道上。

    刚刚看到将军府威武气派的正门,亦菱便发现不远处迎面行来一辆马车,两匹拉车的马是名贵的青花马,马车做工精致,而且是用上好的榆木制成,既结实耐用又美观大方,但是整体并无华丽招摇的装饰,十分低调。马车周围有两队护卫,个个骑着上等的好马,护卫身着统一的服装,精明干练,衣服的质地也极佳,而且从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他们身手不凡。亦菱见状便判断出马车内的人身份不简单,而且刻意地掩饰着自己的身份。

    亦菱来到将军府门前,正巧那马车也行至将军府门前,亦菱见那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了,不由地站住了,莫不是来将军府的?

    果然,一名护卫恭敬地掀起马车前月白底上绣银色祥云图案的帘子,马车里的人迈了出来,是一位华服的年轻公子。

    亦菱一看顿觉惊异,这不是去岁与她在城西行宫有过一面之缘的堂兄——江明帝李卓璃么?怎么来怀远了?

    正当亦菱惊异不已的时候,李卓璃看着站在将军府门前的亦菱笑道:“好久不见啊,堂妹。”

第九十九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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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烧饼给扔出去,“堂、堂兄……”

    李卓璃笑道:“难为堂妹还记得我,在怀远的这段时间恐怕要叨扰堂妹了。”

    这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四人也回来了,见到站在门口的亦菱和李卓璃,皆是感到惊异。洛沉碧道:“卓璃怎么来怀远了?”

    李卓璃笑道:“还不是找皇甫祾那小子商量事儿来了。”

    亦菱十分讶异,李卓璃竟然称呼皇甫祾“那小子”?而且洛沉碧看上去跟他也很熟的样子,遂悄悄地靠近容卿问道:“沉碧怎么跟他这么熟?”

    容卿微微一笑,轻声道:“李卓璃是弄影殿弟子,上官轻尘的师弟,沉碧自然同他很熟了。而且……”容卿声音又低了几分,“他便是江湖六大公子之一的公子璃。”

    李卓璃?公子璃?亦菱望着她的堂兄瞪大了眼睛,心中十分惊异。容卿看到亦菱吃惊的反应,满意地笑了,又微微靠近亦菱,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将军不知道六大公子都是谁么?”

    醇美温柔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和淡雅的香气一并而至,丝丝撩拨着亦菱的耳畔、后颈和鼻翼,她不由地脸一红,眼睛仍旧看着聊得正兴的其余几人,微微侧头对他轻声道:“以前只知道六大公子里的容卿公子和沉碧公子就是你和沉碧,其他四位只听过,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李卓璃看到站在亦菱身侧的容卿,笑道:“容卿也在啊。”后者微笑着点头致意,李卓璃不由地对亦菱笑道:“堂妹这府上真是热闹啊,汇集了如此多的非凡人物,堂兄我着实羡慕啊!”

    亦菱闻言一笑,道:“堂兄你还没进府呢,等你进去了就知道里面还有好几位呢,到时候再感叹也不迟啊。”

    “哦?竟有此事?”李卓璃露出好奇的神色。

    听到亦菱和李卓璃以堂兄堂妹自称,容卿、洛沉碧和章赫三人并未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倒是沈彦真听了十分讶异,问李卓璃:“咦?我们大将军是你的堂妹?”

    李卓璃微笑着解释道:“对啊,你们大将军是我皇叔齐王李浚的女儿,当然是我堂妹了。”

    亦菱心想:章赫是母皇派来的,自然和张政张管家一样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沉香阁和一向和夏国走得很近,身为阁主的洛沉碧也同母皇十分熟悉,上一次五国盟会便是他陪同母皇一起来宁国的,所以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容卿是怎么知道的?当时还在岳将军府的时候,他便微笑着问应该怎么称呼自己,“赵姑娘?怜月姑娘?又或者,姑娘根本就不姓赵?”——他当时似乎看穿了一切,尤其是在自己告诉他“亦菱”二字的时候,嗯,容大公子果然不简单。

    亦菱看到众人仍旧站在那儿说话,一群俊男美男站在将军府门口好像专门昭告世人“我们是将军府里的男宠”似的,急忙笑着催促道:“我们进去再聊吧。”

    说来也巧,这时恰好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马车周围也有两列骑着好马身着便服的护卫,从其神色和动作便知身手不一般。还未待亦菱仔细分析马车里面是什么人物的时候,马车前的帘子突然被掀起来,出来的一人顿时让亦菱一怔,如早春开放的梅花一样,温润宁静、清秀俊逸,却又带着淡淡的寂寞忧伤,正是翳国晋王赵子逸。

    赵子逸的视线越过其他人,温柔淡然地落在亦菱身上,清逸悠然的声音传来,仿佛瞬间沉静了周围的空气,“小月。”

    尽管亦菱之前已经给赵子逸写过信,并且知道他差不多这几日便会到,但是见到赵子逸的瞬间她还是怔住了,幼时的美好回忆不可阻挡的纷至沓来,而那些美好的回忆有许多都是关于这位清逸俊秀的三皇兄的。她也温柔一笑,“三皇兄,别来无恙啊。”

    赵子逸的突然出现让其余几人完全忘记了亦菱要进府再聊的提议,纷纷同赵子逸打起招呼来,一时间将军府门口又是一片问候致意、欢声笑语。亦菱见状并不感到奇怪,此前洛沉碧便告诉过她,赵子逸也是沉香阁的弟子,师从郭淞,所以这些同门同脉的师兄弟们相聚自然十分亲热。

    容卿似乎看出了亦菱的想法,又靠近亦菱,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三皇兄便是六大公子之一的公子逸。”

    这次亦菱不禁瞪大了眼睛,还张大了嘴巴。公子逸?三皇兄?身侧的容卿看到亦菱愈加吃惊的反应不禁轻笑出声,亦菱已经顾不上斜他一眼了,此时她完全沉浸在惊异的情绪中,没想到啊没想到,六大公子她如今都见了,而且其中几个还同她颇有渊源,关键是她从小同三皇兄长大,完全不知道三皇兄师承沉香阁,而且完全不知道三皇兄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公子逸,想不惊讶都不行。谁知容卿又靠在她耳边道:“看来将军还真不知道其余的几位公子,但是不管怎么说濯玉宫同沉香阁、拂衣楼和弄影殿也是一脉相承的。”

    亦菱闻言蓦地转头看向容卿,正对上他的目光。容卿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眼眸却深邃无比,不带一丝情绪。亦菱与他对视着,与此同时脑中飞快地搜索着记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在容卿面前泄露了自己是濯玉宫弟子的身份,她一向隐藏掩饰得很好的。

    若要说洛沉碧知道,那么她丝毫不感到奇怪,因为那一次在名曰“沁心斋”的茶楼饮茶,有上官绝尘派来的黑衣刺客刺杀洛沉碧,她一时担忧紧张,不小心使出了濯玉剑法第八层“落雨梨花”,闻名五国的沉碧公子定然能够认出来,所以他自然也就知晓了自己的武功路数。但是,她从未在容卿面前使过濯玉剑法,自然不可能暴露濯玉弟子的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

    正当亦菱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容卿又轻声道:“下次使剑的时候,记得将剑尖向下压半寸,效果会更好。”

第一百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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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菱闻言心中又是暗暗一惊:他见过自己使过濯玉剑法!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不然他如何得知自己的用剑习惯并且如此精准地指出了其中的缺陷?但是令人惊异的地方也正在此处,她平素鲜少使剑,在军营和战场上的时候都使得是长枪,平时防身用的兵器也不过是银镖和匕首,而且她化剑法为掌法或者化剑法为枪法的时候,都刻意地隐藏了武功路数。

    就像那日同莫凉过招的时候,莫凉明显地掩饰了自己的身手,让人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而她当时也是如此,巧妙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将濯玉剑法的特点隐藏在一招一式中,他人轻易不能看出来,纵使是熟悉濯玉宫武功或者是练过濯玉剑法的人,如果不是绝对的高手,也绝不可能看出她招式从何演化而来。

    剑尖向下压半寸?亦菱又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容卿方才的话,抬手比划了几下,似乎真的会使攻击效果有所提高。亦菱再转身去看容卿的时候,却见他已经移开了目光,漆黑幽深的双眸注视着前方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容卿真的不简单,绝对不简单,她永远也不要与他为敌。亦菱这样想。

    终于,亦菱连劝带催地领着众人进了将军府,张管家便迎了上来,沉稳有礼地一一见过各位后对亦菱道:“将军,公子醒了。”

    醒了!亦菱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身后的众人,就要往梧桐院的方向而去,却被人拉住了衣袖,回身一看是沈彦真,“我与你一同去。”

    洛沉碧也道:“我也去。”

    容卿微微一笑,看着亦菱道:“还有我。”

    这还不算,李卓璃和赵子逸二人不知道为什么也要去梧桐院看看,亦菱像看妖怪似的看着两人,诧异至极,他他他们怎么知道梧桐院里面住的是谁?亦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赵子逸道:“我们想去看看他。”亦菱嘟了嘟嘴。

    李卓璃也道:“堂妹,让我们去看看他吧。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李卓璃一改先前与众人谈笑时的轻松愉快的神情,满脸的认真与诚恳。

    亦菱犹豫了片刻,一想三皇兄和堂兄毕竟是亲人,不是外人,应该是站在她这边的,总不会拆她的台吧,遂点头同意了。亦菱想起言熙明此前也说想要见皇甫祎一面,便命张管家派人去旁边的相府请言熙明来。

    一行人到了梧桐院,亦菱第一个走进了园子,看到陆君心刚从梧桐思内出来,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陆君心便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随后走进来的众人并没有看到他。一行人安安静静地走进屋内。

    卧房内,皇甫祎仍旧坐在床上,靠着软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见到众人悄无声息地接踵而至,不禁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将军府的人已是越聚越多。

    还有两个人在众人来之前便已经在屋内了,上官轻尘和莫凉。亦菱一进屋就感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仍旧有些紧张,但是当着皇甫祎的面也不能真的吵起来,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上官轻尘本来坐在床榻边,同进来的几人一一打了招呼,在看到李卓璃和赵子逸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一下,尤其看到李卓璃的时候,腾地一下起身,从亦菱眼前一晃而过,拉住李卓璃的手道:“卓璃啊,你来了!太好了!”

    亦菱被他方才那突然一晃晃得眼花缭乱,再看弄影殿师兄弟二人的时候总觉得身为师兄的上官轻尘仿佛摇身一变成了盼了好久终于把儿子盼回来的老母亲一样,拉着儿子,哦,不对,拉着师弟李卓璃的手一个劲儿地嘘寒问暖。

    莫凉一直靠在床尾的柱子上,双臂环绕在胸前,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亦菱看到他在此处,顿时紧张起来,不住地看他,心中还是无法打消对他的敌意。莫凉感觉到亦菱不友好的视线,不由地哼了一声,对沈彦真道:“师兄,你交给我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先走了。”然后瞟了亦菱一眼,眼神十分不满,掀帘子便走了出去。

    沈彦真一边将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搭在皇甫祎的左手腕上,一面对亦菱道:“是我让莫凉来的,方才我和章赫去买药,就让他先照看着了。”

    亦菱点点头,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必揪住不放,再说莫凉是以医术闻名于世的拂衣楼楼主,沈彦真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再正常不过了。

    梧桐思的卧房内一下子热闹起来,不一会儿言熙明也来了,众人有说有笑的,皇甫祎也浅笑着一一回应众人的关心问候。只有亦菱靠在桌子边想着其他事情想得出神。

    堂兄李卓璃已经知道她就是齐王李浚的女儿了,一定是上次在城西行宫打了个照面后觉得她看着眼熟,便派人去调查了她的身份。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是齐王李浚的女儿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她的母亲便是夏国当今女帝冷若雨。既然身为弄影殿弟子的李卓璃都知道了此事,那么身为沉香阁弟子的皇甫祾也会很快就会知道此事,他们一众师兄弟之间本来就十分要好,如今李卓璃来怀远又是来找皇甫祾的,那么极有可能会将此事告知他。

    虽然如今夏国和宁国的关系较之前友好了许多,但是国与国之间的往来毕竟十分敏感,夏国的皇女竟然在宁国当正一品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以及两块兵符,宁昭帝若是知道了此事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纠纷。届时可就麻烦了,不如她及早准备离开。

    而且李卓璃虽然是她堂兄,而她是他皇叔的女儿,但是她毕竟还有一个夏国皇女的身份,难保李卓璃不为了江国的利益挑拨夏国和宁国之间的关系。她至今记得她同皇甫祎一同看《幽梦杂谈》的时候,皇甫祎给她讲了好多鲜为人知的五国秘事,五国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又微妙敏感,亦敌亦友,各国相互牵制、暗中算计别国以谋取自己国家利益的事情都没少干。

第一百零一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五)

    思及此,亦菱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能卸去这镇国大将军的职务,并安全地离开宁国了。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心生去意,早在去年二皇兄赵子安说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就带着她离开怀远,离开这些纷争,去过平静安宁的生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向往和期待离开了。战争太过残酷,战场太过血腥,对于她来说,留在军营任职并不是长久之计。

    之后,赵子安所说的“一切”也的确结束了。后来亦菱才知道二皇兄所说的一切就是指协助皇甫祾夺位。可是皇甫祾是夺得皇位了,他和岳悠然也战死沙场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更别说兑现此前的诺言了。那时的她伤心至极,她最初来怀远便是来寻分别多年的二皇兄的,二皇兄不在世了,她也不想留在宁国了。但是岳悠然和皇甫祉的兵符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她记得第一次随二皇兄上战场,她右臂受了伤,当晚在主帐外听到了二皇兄和大哥岳悠然的谈话,二皇兄因为她受了伤,不想让她在留在战场了,但是大哥却不同意送她回来。

    ……子安,还是让小妹留下来吧。如果那个计划失败了,我不想让这支军队落在别人手里……

    大哥岳悠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难怪他当时弥留之际要把兵符交与她,还让她回怀远来找九王爷皇甫祾。所以她不能让他们失望,只有挑起重担,按照他们的意思,遵照昭帝的旨意,担任起这个镇国大将军来。

    此外,她还是有私心的。凭她一己之力很难杀了上官绝尘为大哥、二皇兄报仇,但如果她掌握了一支军队,就拥有了可以与上官绝尘抗衡力量,为他们报仇的事就成为了可能。但是事与愿违,她复仇心切,屡次想要杀了上官绝尘,均以失败告终,虽然之前的一战宁军大获全胜,夺回了之前失陷的全部城池,而她也因此闻名于世,但是上官绝尘击败太子上官望尘,夺得了皇位,如此一来,他以后亲自统帅军队作战的次数就少了,她凭借宁军除掉他的机会也就此变得微乎其微了。

    如今宁军的训练已经步入了正轨,大哥他们从前的旧部,除了陈格外,均在军中担任较高的职务,拥有光明的前途,可以说她不负他们的嘱托。使命业已完成,而留在军中的价值已经没有了,此时不走待何时?

    问题是找什么理由卸了兵权然后潇洒离去呢?

    直截了当地对皇甫祾道:“皇上,末将不干了。”

    不成,搞不好皇甫祾还会治她的罪。

    双手奉上兵符,像宫里的公公一样恭敬狗腿地对皇甫祾道:“皇上,末将无能,不能统领三军,还是身为千古明君的皇上您亲自统领比较好。”

    不成,估计得被皇甫祾一巴掌扇回来。无能还能打胜仗?还还还能大获全胜?再说了,让皇上亲自统领三军,那还要将军干什么?岂有此理!皇甫祾一定会这样咆哮。

    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堪比**妃嫔之后觐见皇甫祾,然后娇滴滴地揪着衣角说:皇上,末将小女子一枚,实在不便统领三军,你就收了人家的兵权嘛~

    不成,皇甫祾得掀桌子啊!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如今她是骑虎难下啊!

    正当亦菱绞尽脑汁地思考抽身的对策时,忽听到有人叫她。

    “将军?将军?”

    亦菱忙抬眼一看,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下她、沈彦真和皇甫祎三人了。

    沈彦真似乎要同她说什么,看她早就神游天外了,便唤了她好几声。

    “啊?什么?”亦菱应道,神情仍旧有些恍惚,那些个公子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怎么不知道呢?哎呀,刚才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魂儿都忘留在这屋里了。

    沈彦真无奈地笑道:“将军,你方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亦菱笑笑,“没什么,诶?其他人呢?”

    沈彦真无奈地道:“我方才让他们回去了,筠如刚刚醒来,需要休息,众人聚在此处太吵闹了。”

    哦,吵闹吗?本将军怎么没觉得?亦菱可不敢直接把这想法说出来,她知道八成是因为她方才走神走的太专注了,导致没有听到周围的喧闹声。她点点头,道:“是啊,筠如需要静养,不能打扰他太长时间了。”

    沈彦真起身道:“我们也走吧,让筠如好好休息。”

    亦菱一听当即不干了,气鼓鼓地道:“凭什么?你们一个儿个儿的都跟他说过话了,本将军还一句都没说呢!我不走!”

    沈彦真乐了,“好好好,那将军你留在这里,好好同筠如说话,我就先走啦。”说罢,沈彦真笑着离开了卧房。

    亦菱再一看皇甫祎,只见他修眉舒展,美眸微眯,忍不住坐在那里轻笑,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自己。气鼓鼓地走过去,坐在床榻边,控诉道:“你怎么同他们一样,也笑我!”

    皇甫祎勉强止住了笑,问道:“他们笑你什么?”

    亦菱登时红了脸,她才不要告诉皇甫祎说他们是笑那两个行人说她的话呢,而且她隐约记起曾经有府内的家仆私下讨论梧桐院神秘公子是不是将军男宠的问题,让她给听到了,思及此,她脸又红了一个等级,心中已是泪流满面,本将军的一世英名啊!

    抬眼对上皇甫祎温柔的略带好奇的目光,连忙支吾道:“哦,没、没什么。呵呵,他们笑就让他们笑去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的很!”

    这时,皇甫祎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亦菱一看,方才来梧桐院来的急,自己的左手里还拿着那一包书,右手上还夹着那一个糖人儿。看到皇甫祎目光落在那个糖人儿上,神色间颇有几分新奇,便笑道:“这是糖人儿啊,用化了的糖浆吹出来的,是民间有名的一种手艺呢。你看,这就是你当时还是皇上的时候赐给我的那匹战马,很像吧?”说着把糖人儿递给皇甫祎。

    皇甫祎接过来,仔细地端详着,虽然在亦菱方才回来的路上,这糖人儿已经有点化了,但是战马威风依旧。皇甫祎浅浅一笑,道:“真像啊,做得真好。就是不知是如何吹出来的。”说着他的眼眸中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亦菱见皇甫祎喜欢,又知道他从前鲜少到民间的街市上去,便高兴地道:“等你身体好些了,我带你去街市上看,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呢!”

    皇甫祎盈盈浅笑,应道:“好啊。”

第一百零二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六)

    将军府从未这样热闹过,热闹的连亦菱想安安静静地坐在忆安阁里看看书都不成。

    每当她坐在书桌前,或是坐在忆安阁院子里的桑树下,手捧一卷幽梦公子著的书时,总会有人来打扰她。

    “将军,容公子同洛公子在梨香阁比拼棋艺。”

    “好,好,只要别吵起来,就让他们比吧。”

    “将军,赵公子同李公子在东临榭比武过招。”

    “好,好,只要别动真格,就让他们打吧。”

    “将军,将军!”

    “又怎么了?”

    “将军,上官公子同莫公子动起手来了。”

    “好,好,只要别……什么?!”

    亦菱把手里的书一扔,劝架去了。

    “将军,言丞相来访,同众公子在梧桐院聊天。”

    “好,好,招待好言相,让众公子聊去吧。”

    “将军,邹太尉来访,想拜访洛公子和赵公子。”

    “好,好,招待好太尉,让他同两位公子聊去吧。”

    “将军,将军!”

    “又怎么了?”

    “将军,皇上临幸将军府,要见江国皇上。”

    “好,好,招待好……什么?!”

    亦菱又把手里的书一扔,迎接皇甫祾去了,去之前还不忘手忙脚乱地把皇甫祎给藏起来。

    “将军,沈公子想请您去紫苏园聊聊毒草的事。”

    “好,好,本将军马上就到!”

    “将军,冷公子想请您到梧桐院去品茶。”

    “好,好,本将军马上就到!”

    “将军,将军!”

    “又怎么了?”

    “将军,容公子想请您去看看梨香阁的一株杏花树,不知道为什么花都谢了。”

    “好,好,本将军马上就……什么?!”

    这次,亦菱直接把手里的书拍在了来人的脸上,“回去告诉你们容公子!本将军又不是园丁,怎么能知道那株杏花树为什么花都谢了?!”

    终于……好不容易,一切安静下来了,亦菱总算能安安静静地独自看会儿书了。她先翻开那本曾经同皇甫祎看过一点的《幽梦杂谈》,津津有味地读起来,时不时地就要拍案叫绝一下。虽然只是一篇一篇看似形散的随笔,但是其中的见解和思想却是十分深刻,令人读罢惊叹不已,她仔仔细细地品味这每一句话,一本书读下来,身旁上好的梨木制成的雕花圆桌都快被她拍碎了。

    亦菱没有停顿地一口气儿读完了《幽梦杂谈》,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又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味了一番,只觉得眼前浮现出的五国版图,逐渐清晰明了,按照个中关系练成线条,原本错综复杂、乱作一团的关系如今也变得清晰透彻、一目了然,那些隐于暗处、鲜为人知的事实也浮现了出来,轮廓渐渐清晰。

    果然有见地啊!亦菱想起秦修诣的赞叹之词,不由地也感叹道。她觉得意犹未尽,又拿起一本书,名为《兵策》,此书分为上中下三卷,这第一卷讲的是如何练兵,其方法之绝妙、效果之绝好,不能言说,亦菱身为大将军,练过新兵,从前总以为自己的方法已经很好了,但如今看了幽梦公子的书方觉山外青山楼外楼,自己比之他不知要低多少个等级。

    《兵策》的第二卷讲的是排兵布阵。坐着看了许久的书有些累了,亦菱拿着第二卷到院子里走走,边走边翻看,不觉中便入了迷,随手用院子里的小石子和细树枝按照第二卷中的图示摆起微缩版阵型来,摆着摆着,亦菱便看出其中的玄机,这些阵型恐怕不是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排兵阵型,似乎应用了奇门遁甲之术,甚为玄妙,其中的具体奥秘亦菱也不得而知。她忽然记起误闯轻云幽梦的时候,她察觉到了那府邸内的暗桩影卫,其分布方式惊人的完美无缺。

    曾驰找到轻云幽梦的时候,幽梦公子对他说:“方才有人来报的确有一名女子闯入了轻云幽梦,只是,她很快又离开了。”她自以为武功高强,没有被发觉,实际上早就被人发现而且迅速通报给幽梦公子了。而且她当时没有被捉住,似乎也是那位幽梦公子的命令,不知道那位公子是出于怎样的考虑,或许是抱着玩儿一玩儿看一看,戏弄戏弄她这个闯入者的心理。亦菱觉得这简直是她出师以来的耻辱,大大的耻辱。但是对于奇门遁甲一类的术数,她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实在是能力有限啊,没办法。

    亦菱低头看着自己照着书上的图示摆出的阵型,研究了好一会儿,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样的阵型十分强大,若是搬到战场上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如若只是生搬硬套,而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不能参透领悟其中的奥妙,那也只能是学个一二成像,不能发挥出这些阵型的真正优势和威力。

    亦菱叹了口气,倍感惋惜地走进屋内,把书放回了桌上。她不禁想起那个身着蓝衣的清俊公子,曾驰本是上官绝尘手下的副将,却对那幽梦公子恭敬有礼,似乎幽梦公子才是他真正的主子。而她从他和莫婷的谈话中也听出了个中缘由:那莫家五小姐定是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但是外界传言却说莫家五小姐莫婷同莫家三小姐莫娇同时喜欢上了上官绝尘,并且为此互相较量,由此可见这外界传言似乎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而幽梦公子又命莫婷参加过一段时间的选秀,争取成为上官绝尘的皇后,这样一来,他的意图就十分明显了——在上官绝尘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如果曾驰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样,也是他的人的话,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在上官绝尘身边安插眼线?

    这幽梦公子恐怕不简单。

    亦菱又拿起《兵策》的第三卷,这一卷讲的是兵法策略,亦菱大致翻了翻,但是已经看了一下午的书,此刻她已经看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之前几本书的内容和幽梦公子究竟是何人的问题。

第一百零三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七)

    于是,亦菱把《兵策》第三卷扔在一旁,随手拿起另一本书翻了翻,嗯?《术数之奇门术》?亦菱几乎是怀着无比景仰的心情把书大致翻了一遍,难道此书讲得就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术?完全……看不懂啊……亦菱顿时将此书奉为天书,决定选个黄道吉日把它给供起来,这这这书不是一般人能看的啊,更别说写的人了。

    亦菱小心翼翼地合上书,诚惶诚恐地把书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这才拿起最后一本她不曾翻过的书,《谋士》。亦菱盯着封皮上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看了半天,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谋士之说兴起于周朝中期,也就是周朝最鼎盛的时期。那时候周朝的皇帝是周英宗,周英宗才貌双全、英明神武,十七岁继位,在位五十八年,将周朝推到了最鼎盛的巅峰。周英宗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同时十分注重文教办学和选拔人才,其在位时推行的举荐人才的制度,公平合理,使他得到了许多贤能之士,其中一位最为著名的便是后来官至宰相的澹台圉。澹台圉原是周朝北部某个小镇上养马人家的儿子,自幼天分极高,是闻名当地方圆百里的神童,后得益于周英宗的选拔制度,入朝为官,至此青云直上、飞黄腾达,成为英宗倚重的得力能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周朝时称宰相,钦宗末年更名为丞相。)

    澹台圉任宰相之后,向英宗提出了尊谋士、重谋划的思想,谋士这个概念便是他率先提出来的。英宗听后十分赞同,于是下旨广纳天下谋士,一时间,四海之内、八荒之中,谋士之风蔚然兴起,此后盛行不衰,绵延几百余年,又由于谋划之术高深玄妙,非常人能了解通晓,故至今被奉为帝王之学、神明之术。

    当今天下,提及谋划术数,首推沉香阁,若说著名谋士,当举容卿公子与沉碧公子。

    亦菱翻开《谋士》一书,认真专注地看起来,只见其开篇曰:谋士者,通策划,精测算,知谋略,擅决断,运筹帷幄,博弈天下者也。

    咦?亦菱惊奇道。原来她不是第一个说“博弈天下”的人啊,这幽梦公子竟先于她提出了此观点。

    又接着看:史实来事,文章武艺,天象气候,岐黄毒理,历法相术,典章礼仪,阴阳五行,奇门太乙,谋士者莫不通晓也。

    好厉害!亦菱不禁感叹道。这句话的大意就是说谋士者是全才,简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从前亦菱认为谋士测算谋划,是一件非常高深的事,却不知谋士需要通晓如此多的事,真可谓方方面面,点点滴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历史,后知未来,中知实事,说是神仙转世也不为过啊!

    亦菱连连感叹,觉得有点儿口渴,拿起一旁的茶盏,也不管里面的茶早就凉了,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又往下看:当今天下堪称谋士者,唯有容卿、沉碧、筠如、幽梦四公子也。

    “噗——!”亦菱直接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什么?!什么?!

    我没看错吧?!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方才那句话,果然没看错!她惊讶的不是幽梦公子竟然自诩为当今天下堪称谋士者,也不是幽梦公子在此书中说容卿、沉碧二人为当今天下堪称谋士者,而是、而是“筠如”二字啊!什么情况?!怎么回事?!皇、皇甫祎的名字怎么会在上面?!她记得皇甫祎告诉过她,筠如这个名字是他的母后为他取的小字,这种小字恐怕不会有人轻易知道吧,似乎皇甫祎的那几位皇弟都不知道,这幽梦公子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他掐指一算?难不成他夜观星象?

    亦菱觉得这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惊吓。她已经决定把幽梦公子列为自己心中最神秘最危险最不可思议的头号必须提防的人物。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自忆安阁门外响起,“将军?您在吗?”

    亦菱道:“又怎么了?是上官公子和莫公子又动起手来了,还是皇上又临幸将军府了,还是容公子梨香阁中的海棠花又莫名其妙地谢光光了?”

    “这……”门外的人似乎被亦菱的一大串不耐烦的询问给吓到了,顿了片刻,道:“殿下,是下官。”

    亦菱这才听出来是张政的声音,遂起身开门问道:“是张大人啊,何事?”

    张政恭敬地道:“殿下,下官已命那些家仆候在乐道堂内了,还请殿下前去。”

    “哦,对。”经张政这么一提醒,亦菱这才记起来,她前天答应了张政,召集并面见冷若雨授意下从夏国而来的、潜伏在将军府内暗中保护和协助她的一众人,本来应该昨天就见的,但是她从街市上回来后,李卓璃和赵子逸也到了将军府,然后是皇甫祎也醒了,又是忙着安置来人,又是忙着问候病人的,压根儿没顾上张罗此事。如今张政已经将人都召集在一起了,那她就顺道去看看吧。

    亦菱把身后的屋门一合,道:“走吧。”张政恭敬地跟在亦菱身后,两人来到了乐道堂。

    亦菱走进乐道堂前厅内,只见原本空旷开阔的前厅里此时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她不禁扫视一圈,果然所有的人都很眼熟,都是自家府里的家仆,而且都是时不时地会在自己眼前露个脸儿的人。亦菱再仔仔细细地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只见这七十三个人里面干什么的都有,管家张政和紫苏园的章赫就不说了,还有负责打扫忆安阁院子的家丁,负责将军府安全的侍卫,负责看管马厩的马夫,居然、居然还有厨房做饭的厨子!而且令亦菱感到惊奇的是这七十三人中还有两名妇人,均是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端庄稳重,那感觉就像……就像宫里地位较高的掌事女官。

    正当亦菱观察众人的时候,张政使了个眼色,前厅内的两名家仆忙把门一合,连同张政在内的七十三位家仆齐齐下拜,“下官参见皇女殿下!”

第一百零四章.公子齐聚将军府(十八)

    待所有人都跪下之后,亦菱看到了前厅的另一端,坐在桌子边悠然品茶的洛沉碧,他对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亦菱顿觉奇怪,怎么洛沉碧也在此处?虽说沉香阁与夏国关系走得很近,而且洛沉碧又同母皇十分熟悉,但是沉香阁始终是独立于五国朝廷而存在的组织,不会听命于任何一国朝廷,而且这毕竟是她这个夏国皇女面见这些夏国臣子的场合,他这个与此不怎么相干的人怎么也在场?

    亦菱看着黑压压跪了一片的众人,道:“快快请起。”并且上前要扶离她最近的张政。

    张政连忙起身,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也都纷纷起身。

    亦菱悄悄凑近张政身边,低声道:“怎么沉碧也在?”

    张政也轻声回复道:“不瞒殿下说,洛公子实际上是陛下为殿下钦点的皇夫。”

    啊?!亦菱满脸受到极度惊吓的表情,幸好此刻她背对着众人,没有让大家看到他们殿下“惊人”的神情。

    张政见亦菱这种反应,不由地感到奇怪,露出一副“殿下你都叫洛公子‘沉碧’了,这么亲热了,说明你们早就好上了,殿下你怎么还是这种反应”的不解的表情。

    亦菱回身隔着重重人影看了一眼前厅另一端的沉碧,只见他依旧悠然地品茶,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又问张政:“沉碧知道此事?”

    张政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殿下,不光洛公子知道,夏国朝廷的百官、朝凤宫中的宫侍、还有夏国的大多数百姓都知道此事。”

    啊啊啊啊啊!!!!!亦菱抓狂了,她简直想揪头发。怎么回事嘛,她还没回夏国正式认祖归宗呢,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位未婚皇夫?!

    “夏国朝廷的百官、朝凤宫中的宫侍、还有夏国的黎民百姓们都不知道有我这个皇女的存在,怎么能知道有皇女未来的皇夫的?”亦菱气急败坏,一个头两个大。

    与亦菱恼羞成怒的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政微笑淡定的脸,“殿下说的是,但是女帝曾拟过一道旨意,并且昭告天下,钦点洛公子为夏国下一任女帝的皇夫,至于这继位的皇女是谁,陛下还不曾提起过。”

    亦菱闻言眼珠一转,乐道:“那成,我不当下任女帝不就结了?这样就不用纳了这位皇夫了。”

    张政轻咳两声:“咳咳,殿下,如今符合陛下规定的继位条件的,似乎只有殿下,所以皇位非殿下莫属。”

    亦菱觉得自己头顶上都开始冒烟儿了。为什么?!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她的未来,已经未来的夫君人选,统统都被安排好了,那她还哪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张政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亦菱处在频临爆发的边缘,恭恭敬敬地道:“殿下,请允许下官给您介绍诸位。”

    随后张政便自顾自地呱啦呱啦地说了好久,亦菱被方才“钦定皇夫”的消息炸得外焦里也焦,机械地随着张政一一见过众人。

    不过令亦菱感到惊讶的是,这七十三人的组成还真是相当丰富。

    张政是这里面官职最高的,时任吏部侍郎。其余的大多是一些小官,但是几乎涉及到了所有部门,比如户部的、兵部的、刑部的,而那些个府里的侍卫大多是夏国军队里的亲兵,此外还有一些皇宫里的人,比如章赫小太医,令亦菱吃惊不已的是那几个府里的厨子,竟然是朝凤宫里的御厨!啊哈哈哈……!亦菱不由地在心中大笑。言相啊言相,本将军府里的菜色能不好么?那可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啊!你是招不到这样的厨子喽!

    最后张政给亦菱介绍那两位妇人,张政首先恭恭敬敬地对两人弯腰一拜,亦菱见状倍感诧异,而那两个妇人也端庄有礼地回了礼,只听张政道:“将军,这两位是宫里内务府的女官,姜姑姑和辛姑姑。”

    内务府的女官啊!亦菱连忙拱手一拜,恭敬地道:“姜姑姑,辛姑姑。”

    两位妇人也行礼道:“殿下。”

    亦菱认得其中的一人,上一次她不小心把武官朝服弄破了,就是姜姑姑帮她缝好的,完全看不出来破过。要知道按照大宁律法破坏朝服都是要坐牢的啊。

    亦菱环顾这一众人,不由地暗自感叹道:母皇把这些人派来,是想把将军府改造成为一个小型朝堂加小型皇宫啊。

    正当亦菱感叹不已的时候,张政问道:“殿下,我等有一个疑问,殿下是如何看出来我们不是普通家仆的?”

    张政话音未落,亦菱便领会他的意思了。心道此人还真是手腕圆滑,那天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不问,偏在此刻当着众人的面问,不是为了想让她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聪慧伶俐的皇女形象是为了什么?

    亦菱了然一笑道:“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后来是先从张大人开始怀疑的。那次昭帝临幸将军府,问起茶叶的事,张管家言辞精准、对答如流、沉着冷静、毫不慌张,而且应有的礼节都注意到了,这哪里像是一般的管家?”

    众人闻言皆笑了,都看着张政。张政一脸无奈,抬手摸了摸鼻子。

    亦菱又道:“后来发觉管家大人处事沉稳,干脆利落,手段老练,愈发确定他不一般了。这之后本将军记起这府里的绝大多数家仆都是我们管家大人后来招进来的,于是便留意了许多家仆,发现有一些人明显在掩饰自己的身份。比如陈将军夜探将军府的那几次,你们中的侍卫虽然没有捉住陈将军,但是也没能让他靠近梧桐院,这样的身手已经很不简单了。还有那次暗卫从府东闯入将军府,你们迅速地集合并包围了暗卫,一边拖住他们,一边还要在本将军抵达的时候装作敌不过他们的样子,伪装得实在是很拙劣。”

    那些夏国军队亲兵出身的侍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后来本将军就想,如此迅速地集合迎战,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人,而那时候本将军还没有训练过你们,所以这很可疑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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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亦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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