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飞扬跋扈女王爷(十五)
亦菱话音刚落,原本寂静的大殿顿时如同开了锅一般,群臣登时议论纷纷。大家纷纷猜测,这齐王殿下是不是同冯太尉之间有什么过节,怎么今儿个一上朝就你弹劾我,我弹劾你的?难道互相攻击诋毁很好玩儿不成?
“哦?”李卓璃又是微微挑眉,神色比之方才似乎肃然了不少,“冯太尉如何?”
亦菱从容镇静地道:“臣妹此次随韩将军率领的铁骑神军前往幽州边境,查探敌军蓄意在边境积攒兵力、妄图挑事发动攻击一事,期间遇到了两路黑衣人的突袭。”
大殿内登时又是一片沉寂,甚至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就算是不知情的人也猜到了一二,八成是冯太尉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暗中派杀手刺杀当朝齐王殿下,让齐王殿下查明了幕后黑手,如今来到朝堂上弹劾冯太尉,要说法来了。
“哦?”李卓璃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了,淡淡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派人刺杀齐王?”其实昨日亦菱早就同李卓璃说过了此事,李卓璃此时装作不知,无非是做做样子。他此刻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是却是冰寒至极,群臣中有人甚至打起了哆嗦。
“臣妹不敢欺瞒,派杀手刺杀臣妹的人,正是臣妹要弹劾的冯太尉!”亦菱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回身看了冯太尉一眼。冯太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整个大殿内此事都弥漫着一阵紧张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来。韩毅风站得笔直,始终直视着前方,一脸冷酷的神情,周身都散发着众人勿近的气息,但在亦菱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缓缓地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冯太尉。一双眸子直直地锁定在冯太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方才离开。沈彦真听到亦菱的话,不由地蹙起眉。随后也看了看冯太尉。蓝汀染闻言则是轻轻冷哼一声,随后略带几分不屑地瞥了冯太尉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位看上去挺年轻的官员一直微微低着头。此时也不由地抬起眼看了冯太尉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栗御史身上,须臾方才收回,又缓缓地微微垂下了头。
冯太尉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丹陛之前一脸理直气壮的亦菱。栗御史也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着齐王殿下,比之冯太尉表现出的有些心浮气躁、气急败坏的神情,栗御史却是老成持重、一脸沉稳和镇静。白色的长眉下、满是皱纹的眼皮下一双犀利的眼眸看着亦菱,放射出锐利精明的光芒。
亦菱一脸理直气壮地站在丹陛前。其实她猜测那些墨蛇堂的人才是冯栗二人买通的杀手,而那些衣服上绣着蝎子的黑衣人则是荆先生派来试探她的。但是她方才故意说成是两次遇袭都是冯太尉在背后指使的,就是为了渲染气氛。加重冯太尉的罪行。
龙椅之上明帝的脸色阴晴不明、高深莫测,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丹陛之下的群臣,不置一词。明帝的沉默无形之中加剧了整个大殿紧张的气氛。
两位主角——齐王殿下和冯太尉此刻都不再说话,皇上也不出声,众人皆是不言不语。大殿内一时间弥漫着压抑的气息,沉默至极。便在这时,靠近丹陛的瑜王殿下李卓瑜开口了,他侧过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亦菱。“皇妹,弹劾朝中官员光凭三言两语可不成,要拿出证据来。既然皇妹说冯太尉派杀手刺杀你,那么皇妹定然是已经掌握了证据。”
亦菱也侧过身子,看着自己的瑜王堂兄,胸有成竹地笑道:“瑜皇兄果然头脑敏捷、心思缜密,居然这么快就抓住了问题关键之处。不错,正如皇兄所说,皇妹已经掌握了证据,足以证明那些在幽州刺杀皇妹的杀手就是冯太尉派去的!”
群臣中又有人开始倒抽凉气。
初时乍一听瑜王殿下李卓璃说的话,似乎是在维护冯太尉,站在冯太尉的一边责问自己的皇妹,信口开河、口说无凭可不行,要拿出证据来。但紧接着,瑜王的话似乎又是在提醒自己的皇妹,有证据了就赶紧拿出来,要不然难以服众。这一来一回的,众人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出来这瑜王殿下究竟是向着冯太尉,还是向着自己的堂妹。
众人听不出来,不代表冯太尉和栗御史听不出来。两人年岁一个赛一个高,大半辈子站在这朝堂之中,什么场面没经历过?瑜王和齐王虽然是皇亲贵胄,但毕竟都年纪尚轻,他们堂兄妹二人这一来一去的对话,冯栗两位老狐狸一听,心中立刻明镜一般。
栗御史锐利的目光在瑜王和齐王之间来回扫视,心中暗叫不好,怕是这皇家的兄妹四人就要联手行动、削弱世家了!
冯太尉此时没顾上考虑这么深远,他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着,那帮杀手是他派去的这件事,齐王这个黄毛丫头是怎么知道的?!她居然掌握了这件事的证据!幽冥鬼域不是一向没有失手么?怎么这次就失手了?没能杀了这个臭丫头?!就算失手了,幽冥鬼域也一向谨慎小心,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怎么就让她抓住把柄了?!这、这还了得?!冯太尉顿时觉得自己从前小看了齐王殿下这个小丫头,出手和行动都太冲动、太大意了。
这时,一向稳重自持、温尔雅的瑾王殿下李卓瑾也开口了,“不知皇妹掌握了什么证据?不妨当着皇上的面讲出来。”
栗御史面色登时一沉,直直地看着面容温的瑾王。瑾王这话的意思在他听来,就是“皇妹不要怕,有证据就拿出来,有皇兄们给你做主呢”的意思。此时此刻,栗御史站在那里,心中涌出了危机感,并且越来越强烈。
栗御史阴沉着脸,缓缓地移开视线,随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龙椅上的明帝,不料明帝正淡淡地注视着他。两人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了!栗御史心中陡然一惊!但明帝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了齐王殿下。栗御史的后背上却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脊梁骨缓缓地流下……满头的冷汗。却不敢抬袖去擦一下。方才年轻帝王的目光是多么的意味深长……皇上他究竟在谋划着什么?难道他和冯女婿就不是这个年轻帝王的对手么?
亦菱听到堂兄李卓瑾的话,露出甜美开怀的笑容。对着龙椅上的明帝李卓璃、丹陛前的瑾王和瑜王抬手行了一礼,笑吟吟地道:“不瞒三位皇兄说,皇妹我将证据放在齐王府了,今日早朝没有带过来。”
“这样啊……”瑾王闻言喃喃道,眸中闪过几许失望之意,似乎对今日无法拿出足够的能够对冯太尉不利的证据感到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皇妹明日早朝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证据。”
“你少血口喷人!”冯太尉突然开口对亦菱斥道,一听到亦菱说她手中有证据,原本就心虚的他更慌张了,情急之下不禁脱口而出。当众斥责起齐王殿下来。
龙椅上的李卓璃眸中微微闪过不悦的光。
“哦?冯太尉凭什么说本殿下血口喷人?”亦菱转过身,带着几分好笑的神情看着气急败坏的冯太尉。
“你、你凭什么说那些杀手是我派去的?你有什么证据?”冯太尉火冒三丈地责问道。
亦菱不由地冷笑一声,“冯太尉是年岁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么?本殿下方才明明都说过了,证据今日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放在齐王府了。至于冯太尉要问是什么证据,那本殿下不妨告诉你,就是重金收买杀手的契约!”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如果当真如齐王殿下所言,她手中的确有冯太尉买凶杀人的证据。那么这次冯太尉别说官职不保,恐怕就是项上人头都难保了。虽然冯太尉方才弹劾齐王败坏军纪,但齐王殿下年纪尚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又是皇亲贵胄,身份非比寻常,本身又生的眉清目秀、清丽脱俗,仰慕喜爱美男子也是正常的。至于她在铁骑神军中公然做出不妥的举动,也没什么大碍,毕竟她是当朝皇上的堂妹,最多也是被皇上私下里唤到御书房去教训两句也就没事儿了。但是冯太尉可就不一样了,暗中派杀手刺杀当朝齐王殿下,那可是大逆不道之举!其罪当诛啊!搞不好别说冯太尉自己的项上人头,就连他的子孙和家眷,恐怕也是难逃一劫。众人此时不由地纷纷摇头轻叹,这冯家恐怕是危险了。
“第一次遇到那些杀手,是在幽州北部边境,第二次遇到那些杀手,是在并州西北部。那些刺客皆是身着黑衣,头戴斗笠,斗笠上罩着黑纱,遮住了面容,让人看不到他们的容貌。此外,他们的衣襟上、袖口上都绣着墨蛇,就连佩剑的剑鞘和剑柄上,也雕着墨蛇。”亦菱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幽冥鬼域墨蛇堂那帮人的特点,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冯太尉,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为首的那人,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却可以听到他的声音,阴沉奸狞,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从幽暗潮湿的地方缓缓地盘曲爬出,随时随地都要置人于死地一般,让人没来由地感到恶寒。”
亦菱每说一句,冯太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因为亦菱此时此刻说得全都是真话,的的确确是他曾经联系过的那位堂主的最大特点。
“后来我们成功地刺伤了那位为首的刺客,一片混战之中,从他的衣襟中掉出一张纸。后来他们见刺杀本殿下无望,便迅速撤离了。于是那张纸便落到了本殿下的手中,那张纸便是冯太尉花重金收买这些黑衣杀手来刺杀本殿下的证据!”亦菱接着道,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大殿!
冯太尉的脸此时苍白如纸。亦菱说的没错,幽冥鬼域墨蛇堂一贯就是这样,雇主先预支部分定金,并且在白纸黑字的契约上签字画押,随后有带头刺杀的刺客收好契约,待刺客成功杀了目标,便直接提着目标的人头,拿着那张事先签好的契约去找雇主,雇主见了人头就会履行契约,支付剩余的金额。如此说来,亦菱恐怕说的都是真的!那张他亲笔签字、亲手画押的纸恐怕就在齐王殿下手中!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冯太尉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心灰意冷、天旋地转,一切都完了。
亦菱冷笑着,将冯太尉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收在了眼底。
便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明帝李卓璃忽然开口了,“既然一切如皇妹所说,那刺客是冯太尉派去的,而且皇妹也有足够的证据来说明此事,那么……”李卓璃一顿,抬眼扫视了一下殿内群臣,“冯太尉为何要这么做呢?皇妹不过刚刚回到江国,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怎么会同冯太尉发生冲突,以至于冯太尉要置皇妹于死地呢?”
第二百七一章.飞扬跋扈女王爷(十六)
百官闻言顿时又是目瞪口呆,这明帝是怎么回事儿?他不应该帮着齐王、站在齐王这一边么?怎么问出了这样的话,分明是在刁难齐王殿下啊!
亦菱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从容镇静地道:“回皇兄的话,臣妹一开始也并不能理解此事,臣妹初来乍到,一向循规蹈矩、本本分分,从来不曾得罪过冯太尉,但是冯太尉却要针对臣妹,臣妹也倍感奇怪。这一次幽州边境有异动,冯太尉,甚至还有栗御史,都表现得非常积极,主动提议让臣妹随同韩将军率铁骑神军前去查明此事。”
“可是臣妹随铁骑神军赶到幽州边境,却发现事情完全不像我们之前所想的那样。原本以为乌苏、扶勒两国在苍山的另一面聚集军队,是想要寻衅挑事、发动战事,趁机牟利,但他们却并没有做出具体的行动,也没有越过苍山,进入我江国边境。而是待我们一到达幽州边境后,便有意地隐约露一下面,随后便返回苍山北面草原,沿着苍山山脉往西面而去了,明显是要引我们离开。”
“于是臣妹和韩将军商量过后,决定率铁骑神军跟随敌军,一探究竟。也就是在跟随敌军的途中,臣妹先后两次遇到了不明黑衣杀手的刺杀,而这些杀手正是冯太尉派来的。因此臣妹猜测,会不会是冯太尉同乌苏、扶勒两国有所联系,此次故意做出在边境蠢蠢欲动的假象,就是为了引我们前去探查,而冯太尉和栗御史二人又极力进谏,让皇兄务必要派臣妹等人前去查探,并且打着怕百姓收到骚扰的旗号,实则是为了将臣妹引至那里,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除掉臣妹。”
“正如皇兄所说。臣妹初回江国,同他们并无过节,至于冯太尉和栗御史二人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针对臣妹。恐怕另有目的。这一次,臣妹可是随同铁骑神军前往幽州边境的。而幽州边境有所异动的消息又是蓝尚书带回来的……这个嘛……”
亦菱拉长了尾音,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冯栗二人。有些话不必多说,点到为止即可,能够站在这大殿内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能听出来齐王殿下方才那一番话的意思。冯栗两家一向关系甚密,而且同韩、蓝两家不大对付。铁骑神军一向由韩家人统率。而这次边境异动的消息是蓝家的蓝越琳带回来的,如果齐王殿下跟着去了幽州边境,有个三长两短,那么韩毅风和蓝越琳。或者确切的说韩蓝两家都逃不了干系。此时,众人一听,这冯栗二人的如意算盘可真是打得当当响啊,好一招嫁祸他人!如果齐王殿下这次真的出了事,又没能抓住他们的把柄。那么皇上追究起来,第一个找的就是韩家,然后就是蓝家,至于若是问到他们为什么当初那么积极,直言进谏要皇上派人去查探。他们定然会以老臣只是一心为国为皇上、一心为民、心系苍生为由,涕泪齐下地表忠心,将此事推得干干净净。
“你少血口喷人!”此时冯太尉铁青着脸,气的浑身颤抖,伸出一只手,一根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亦菱,高声喝道。
冯太尉没法不生气,因为她方才说的什么冯栗二人勾结敌国的事绝对都是子虚乌有的,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冯栗二人。亦菱在心中得意地笑了,但是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她也抬高声音理直气壮地道:“呦,冯太尉凭什么说本殿下血口喷人?或许本殿下都猜对了呢?”
“你——!”冯太尉指着亦菱的鼻子,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
“哼!依本殿下看,这不是猜测,就是事实!要不然冯太尉和栗御史两位大人怎么那么积极啊?哦,不对,不是积极,是着急啊!急着将本殿下引到边境,好下手啊!”亦菱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架势,说话的语气那叫一个蛮不讲理、飞扬跋扈,好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错绝不会变一样。
群臣直接傻了眼,这大半年来,齐王殿下留给众人的印象一向是静温柔、不善言辞的,就连听到齐王殿下公然带着男侍从随军的传言,都觉得不大相信,这怎么去了一趟幽州,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如此泼皮无赖、飞扬跋扈了?
亦菱淡淡地瞟了一眼栗御史,却见栗御史完全不像冯太尉那样气急败坏,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又是颤颤巍巍站不稳的样子,又是咳嗽个不停,相反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双暗灰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眸中放射出的锐利光芒好像要将亦菱生生戳穿一样。
亦菱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栗御史绝对不好对付!绝对是个比冯太尉还难应付的主。
那个百官队列中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官员此时不由地又抬起眼,看了一眼栗御史,嘴角泛起一丝森冷的笑意,同他年轻俊秀的外表十分不符。随后他的目光落在正飞扬跋扈地说个不停的亦菱身上,眼里一闪而过的是谢意和希望。很快他就收起一切细微的表情变化,重新低下头去。
冯太尉此时气急败坏,也顾不上什么为人臣子的形象了,直接气冲冲地从队列里冲出来,指着亦菱的鼻子便骂道:“满口胡言!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堂堂江国齐王,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亦菱也不甘示弱,“竟然敢说本殿下不讲理?!你给大家讲理一个看看啊!”
冯太尉气的下巴上的胡子和手一起抖,“你……你……你!哼!本官没法儿和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讲理!”
百官看到堂堂齐王殿下和一向老成持重的冯太尉大人两人公然在朝堂之上对吵,都惊讶不已,随后群臣就像炸了锅一样,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一时间,丹陛前的亦菱和冯太尉二人面红耳赤地争执不休,而他们二人身后的群臣则是嗡嗡嗡地议论个不停,而且有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的趋势……整个大殿内不过一会儿就乱成了一锅粥。
龙椅上的明帝扫视了一眼座下群臣,微微蹙起眉,露出不悦的神色。
一直站在群臣队列之首的沈丞相敏锐地察觉到明帝情绪的变化,于是从冯太尉站出来启奏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他此时主动站出来,回身对着群臣喝道:“肃静!大殿之上,皇座之前,岂由尔等喧闹?”
沈丞相威严的声音一出,大殿顿时安静下来,群臣都纷纷闭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而站在丹陛前面红耳赤争执的亦菱和冯太尉两人也立即噤声。冯太尉被沈丞相的声音这么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妥,又是多么的有份。他小心地瞟了一眼龙座上的明帝,看到明帝明显不悦的神情,不由地抖得更厉害了,头上的冷汗也流个不止。亦菱将冯太尉的窘态尽收眼底,不由地暗自冷笑一声。
“退朝!”明帝从龙座上起身,一甩衣袖,随后大步离开了大殿。
群臣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冯太尉站在原地,更是忐忑不安。
亦菱心知皇兄方才愤怒离场都是装的,这是他们兄妹事先商量好的暗号,李卓璃假装生气离开时,亦菱就可以停止飞扬跋扈地挤兑冯太尉了,今天的戏也就到此为止了。
于是,亦菱丝毫没有害怕、恐惧或是慌乱的神情,相反她依旧镇静淡然,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为方才跟冯太尉吵嘴时又伸手又叉腰的激烈动作导致有些凌乱的朝服,随后从容不迫地率先离开了大殿,跟没事儿人一样。
亦菱坐在疾驰的马车中,心里得意极了,心想今天晚上可有好戏看了。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车,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亦菱还是咚地一声撞在了车壁上。
“哎呦!”亦菱从座位上爬起来,揉着头,假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的马车夫结结巴巴地道:“回、回殿下……有、有人拦车……”
“啊?何人呐?”亦菱又问道。
却听马车外的一名随行侍卫说道:“殿下,属下们来保护您,还请您呆在马车内不要出来。”
话音未落,马车帘子一掀,亦菱探出头来。
那名侍卫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家主子的好奇心真是旺盛。
这是皇宫前那条宽阔的大道,因为位于皇宫前,周围又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因此来往的车马并不及闹市区多。此时,一名雪衣乌发的人正好站在道路中间,拦住了齐王府马车的去路。
那名白衣人负手背对着马车,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着一柄通体翠绿莹润的长剑。听到马车辘辘停下的声音,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只见其面上罩着一只白玉面具,遮住了脸容。由于此人身着雪白的宽袍广袖,外罩一胜雪的白色锦裘,遮住了身材,虽然能够看出其个头高挑,却也很难确定此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但是从那面具后的眼睛和面具下沿露出的白皙下巴光洁的线条,可以判断不管此人是男是女,定是位美人。
第二百七二章.飞扬跋扈女王爷(十七)
冯太尉的心中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地想了许多,待他再抬起头来时,却见大殿内的人几乎都已经走空了,他的岳父栗御史也不见了踪影。于是他只得也走出大殿来。
走到宫中大道一个隐秘的拐角处时,冯太尉看到几位官员站在那里,正等待着自己。这几人都是冯栗一党的人,并且是冯栗党羽中同他和岳父最亲近的人。如今明帝看冯栗两大世家不顺眼,他们在朝堂上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着些的,所以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在大殿内等他,而是找了这么个隐秘僻静的角落。
冯太尉转身扫视了一下周围,见周围并没有其他人,遂走上前去,同他们几人招呼。
“冯大人,今日之事……”一名官员压低声音问道,措辞也是十分隐晦,说道关键之处就戛然而止,意味深长。
冯太尉自然明白几人要问什么,神色肃然地道:“此处不方便,隔墙有耳,我们分头到栗府一聚,去了再议。”说罢,他便行色匆匆地率先离开了,好像生怕被什么人看到似的。
冯太尉出了宫门,坐上了冯府的马车,吩咐冯府车夫和随行家丁不要回府,而是转道前往栗府。不多时,冯府的马车停在了栗府前,冯太尉掀开帘子,小心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人尾随和在四周窥探之后,方才迅速地下了马车,步履匆匆地进了栗府。
栗御史坐在书房内,状似悠闲地品茗,但若是仔细地看他一双暗灰色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此时他在思考着什么、算计着什么。
“太老爷,冯大人来了。”门外家丁的声音轻轻地禀告道。
栗御史眸中光芒一闪,随后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从容地道:“请进来。”
“是。”家丁应道。随后只听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家丁引着行色匆匆、面色焦急的冯太尉走进来。随后又恭敬地退下,随手关上了书房门。
“父亲!”冯太尉这一声“父亲”可是呼唤得又焦急又凄切。正将他此时忐忑不安、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心情显露无疑。
栗御史却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半点不高兴,他笑着摇了摇头,好像一位年轻的父亲,看到了自己年幼的儿子做了什么调皮捣蛋但又无伤大雅的事一样,笑容是七分慈爱三分无奈,“子坚啊。你今天太心急了,也太冲动了。”栗御史微笑着说道。
冯太尉见状稍稍安心了一些,虽然他已经年逾花甲,并且在朝堂上为官四十余载。但他在栗御史面前也是晚辈,如今听到岳父大人亲切慈爱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语气又是这样的和蔼可亲,冯太尉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此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岳父大人不禁没有训斥自己,还这样从容镇静。定是已经有了对策。
“齐王那丫头,定是故意要激怒你,让你在皇上和百官面前出丑,没想到聪明如你居然中了她的圈套。”栗御史继续摇头笑道。
冯太尉稳了稳心神,诚恳地认错道:“父亲教训的是。今天在朝堂上是我太过冲动了,一时没想到这一点,也没能控制住脾气。”
“子坚还站在那儿做什么?来来来,这边坐!”栗御史抬手招呼道,随后亲自给自己的女婿倒了一杯茶。
冯太尉不由地连声应道,随后乖乖地恭恭敬敬地坐下了。
栗御史敛了笑容,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暗灰色的双眼迸射出锐利的光芒,“以今天的情势看来,皇上怕是联合了三位王爷,决心要动手了!”
冯太尉刚端起茶杯,忽听得岳父大人这么说,尽管他已经想到皇上同三王联合,决心要开始动手削弱世家了,但此时一听还是不免惊了一下,差点儿将茶杯摔在地上。“是,我同父亲想的一样。”
“你今天在朝堂上公然同齐王对峙,加剧了情势变化。”栗御史分析道。
“是,我……”冯太尉端着茶杯,也不敢喝了,面色窘迫地应道。
“不过……”谁知,岳父大人却忽然话锋一转,“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栗御史说完凑近冯太尉,暗灰色的双眼紧盯着冯太尉,目光锐利直指人心!好像要从冯太尉的双眼一直看到他心里一样。
冯太尉满脸茫然,不明所以,“机会?恕子坚驽钝,还请父亲示下。”
栗御史又往冯太尉跟前凑了凑,冯太尉见状也连忙凑过去,隔着一张方几的两人的头几乎要贴住了。栗御史压低了声音道:“宫里不是还有冯太后当年留下的暗线么?”
冯太尉闻言一想,点头道:“对,家姐她……”忽然他打住了话头,身躯一震,瞪圆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岳父大人,“父亲是想……?”
栗御史缓缓坐直了身子,移开了视线,端起茶杯悠闲地品了一小口,“不错,这是为今最佳之计。”
冯太尉闻言瞠目结舌,端着茶杯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茶杯中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洒到了他身上的朝服之上,他都毫无察觉。他战战兢兢地坐直了身子,震惊地看着对面的岳父大人,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父亲大人啊!弑君可是……”
栗御史锐利的目光直接扫了过来,冯太尉要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栗御史缓缓地道:“怎么,你如今怕了?当年为了冯太后和先帝,你都可以对齐王下手。如今皇上要动我冯栗两家,你怎么反而胆怯了?”
随后栗御史又压低声音,眼中蓦然迸射出狠辣的光芒!“如果不这样做……”
“可是父亲!这是在铤而走险!弄不好我们冯栗两家都要……!”冯太尉蓦地欠起身!打断了栗御史的话!焦急地反驳道!
栗御史暗灰色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家女婿,随后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地翘起,脸上露出一个可怖的笑容,轻声道:“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不要说你我二人,冯栗两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必然难逃此劫……子坚。你好好想一想……”说罢,栗御史再度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不远处墙壁上的一幅人物画上。似是在欣赏画中人,同时他又浅啜了一口香茗。神色轻松动作从容,仿佛方才从他口中说出的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
冯太尉闻言身形一滞,眸中焦急的光芒也顿时黯淡了下去,随后他跌坐在椅子上,手中茶盏内的茶水已经尽数泼了满身,他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多时,他喃喃道:“不错……父亲说得对……如果不那样做。冯栗两家就肯定完了……如果那样做……如果那样做……”冯太尉的眸中忽然闪过一片狠绝,“如果那样做,纵然是在铤而走险,却也尚存一丝生机!”
栗御史专注地望着对面墙壁上的人物肖像画。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家女婿喃喃自语的话,但是他的唇角分明泛起一丝笑意。
“父亲,我一会儿回去就按照家姐临终前嘱咐的话,试着联系那些宫中的暗线!一旦有消息了就来禀告父亲!”冯太尉忽然坐直身子,认真地对栗御史说道。
栗御史的目光仍旧紧紧地锁在人物画上。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冯太尉话音落了不久,门外又传来家丁的声音,说是又有几位大人来了。
栗御史命快请进来,书房门再次被推开了,两名家丁引着七八个人走了进来。正是方才在宫里跟冯太尉秘密聚头的几位冯栗一党的官员。
栗御史连忙面带笑容地招呼道:“请坐!快快请坐!”随后又对两名亲信家丁道:“给几位大人看茶!”
两名家丁动作麻利迅速地给各位大人倒了茶。栗御史又嘱咐道:“你们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书房!”
“是,太老爷!”两名家丁恭敬地退下了,书房门再次紧紧地合上了。
栗御史看着来人,沉声道:“今日朝堂之上的情形,几位大人也都看到了,如今形势严峻啊!”
来人中为首的一名官员带头说道:“无论怎样,我等都听栗老和冯大人的。”
栗御史欣慰地点点头,捋着胡须道:“既然如此,也不瞒各位,方才我刚同冯女婿聊过,为今之计,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也绝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要予以反击!”
几人闻言齐声道:“我等愿同栗老和冯大人共进退!”
栗御史和冯太尉闻言,皆是一脸感动,栗御史道:“好,那么接下来,我来跟大家说一下今后的具体计划……”
众人关着书房门,聊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离开栗府,各自散去。
待众人走后,栗御史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目光在墙上的人物画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唤来一名亲信家丁,让其将少爷栗少熠寻来。
不多时,一名年轻人走了进来,身着一身朝服,面容俊秀,正是栗府少爷一辈儿的佼佼者,栗少熠。
栗少熠拱手行礼,尊敬地道:“曾叔祖,您找我?”
“少熠啊,”栗御史慈爱地打量了一下栗少熠,笑道,“都下朝几个时辰了,还穿着朝服呢?”
栗少熠不好意思地笑道:“今天事务繁忙,回来还没顾上换呢,让曾叔祖笑话了。”
栗御史面含忧色地道:“少熠啊,最近不太平,我们栗家可能会挺过这一关,也可能会……”说到此处,他不禁叹了口气,“如今看来皇上决心已定,要动冯家了,我们冯栗两家一向关系甚密,冯家若是倒了,第一个跟着受害的就是我们栗家啊!”
栗少熠亦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曾叔祖,认真地听着。
栗御史顿了顿,接着道:“届时,若是真的出了事,我就不可能再继续支撑这个家了……”
“曾叔祖,您……!”栗少熠焦急而又担忧地道。
栗御史抬手制止了栗少熠的话,随后缓缓地叹道:“我老啦……就算皇上治罪下来,也不可惜,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只是苦了你们这些小辈。”
“曾叔祖快别这么说!”栗少熠眼含热泪地说道。
栗御史苦笑着摇摇头,又道:“少熠啊,今天我唤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在栗家年轻一辈中是最优秀的,你的那些兄弟们,虽然都不算差,但都远不及你。而你又是自幼进宫伴当今皇上读书的侍读,同皇上感情深厚,若是栗家真到了出事的那天,这栗家就交给你了,皇上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顾及你的啊!”
“曾叔祖!”栗少熠不禁流下泪来。曾叔祖这分明是怕形势突变,栗家遭难,所以提前交待起后事来了啊!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直接跨过老爷和爷的两辈儿,直接将家主之位传给自己这个少爷辈儿的了!
栗御史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少熠啊,你是个好孩子,日后若是少熠掌管这栗家了,要善待其他的兄弟啊!”
栗少熠泣不成声,“曾叔祖……少熠一定……一定会的!”
“好,好!”栗御史慈爱地看着栗少熠,欣慰地点头笑道,暗灰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放心的神色。
栗少熠走出书房门,走出好远之后,才回过身来,看着书房的方向。
此时,他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干涸,一双星眸中半点泪光也看不到,却能看到分明的恨意和快意,朝服宽袖下的手也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这位年轻的少爷正是朝堂之上站在队列之中蓝越琳身后不远的处的那位年轻的官员,正是那位一直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脸上表情的人,正是那位今日早朝上两次抬头看向栗御史方向的年轻官员。
他看着书房的方向,在心中暗暗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曾祖、祖父、父亲和母亲的仇,我终于可以报了!
栗少熠走后,栗御史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对面墙壁上挂着的那幅人物画前,伸出布满皱纹和褐斑的手,颤抖着却又十分轻柔地触碰着画中的美丽中年妇人。
风从门外吹来,将挂在墙上的人物画轻轻吹起,画中面带微笑的美妇人似乎也微微动作起来。
栗御史不禁老泪纵横,喃喃道:“蕙儿啊,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护好我们的子孙后代!”
第二百七三章.飞扬跋扈女王爷(十八)
亦菱飞速地回身,从马车内座位下的抽屉内取出伪装成濯玉剑的雪影剑,随后动作利落地跃下马车,对随行的王府侍卫吩咐道:“你们原地待命,本殿下先去会会他。”说罢身形一闪,手中长剑“锵”地一声出鞘,身着亲王朝服的齐王殿下已经冲了上去!
齐王府的随行侍卫们皆是惊讶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他们分明看到自家主子在看到挡路人的瞬间,双眸中放出灼灼的幽幽的绿光!那眼神,就好像一只饿了好久的狼,突然看到了一只肥肥的兔子,恨不得立即就冲上去咬住兔子,美餐一顿。虽然这么形容自家主子,咳咳……不太恭敬,但确实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而且随后自家主子就扑了上去!眼中放着精光,一副跃跃欲试、志在必得的样子。莫非那拦路人不是敌人?王府侍卫们狐疑地想着。
亦菱拔剑扑过去的瞬间,那名带着白玉面具的白衣人忽然像一阵风一样,衣袂翩翩、身形优雅地跃起,随后向后飞掠而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不远处一座富贵人家府邸的外院高高的围墙上。雪白的纤尘不染的皂靴轻盈地点在墙头上,却给人以沉稳镇定之感,仿佛他整个人长在了墙头上,永远都不会掉下来一般。
“好高超的轻功!”
“呀,好美的人!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啊?”
原本来往车马行人并不多的大道上,此时渐渐聚了不少人,都是附近达官贵人府邸内出来办事的家仆侍从婢女侍女,还有好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也停在了一旁,显然是被这路中央发生的事吸引了过来。在看到带着白玉面具的白衣人突然飞身轻盈跃起,飞掠到了一个高高的墙头上时,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众人纷纷感叹不已。
齐王殿下嘴角泛起一个明显的笑意。带着几分玩味,满脸的志在必得、非我莫属的表情,随后手中长剑一挥。足尖一点,飞身追了上去!
这次白衣人并没有急于躲避。而是在亦菱出招的瞬间,挥剑一挡,只听清脆的“叮”的一声,两柄青玉色的长剑于空中相击,只不过一个是一柄剑的剑身,一个却是一柄剑的剑鞘。白衣人并没有拔剑,直接用剑鞘巧妙地挡住了亦菱的一击。
随后。白衣人衣袂飘然,身形一闪,再度飞掠而去,向着更远处的一座富贵人家的府邸飞掠而去。
亦菱自然不甘示弱。提剑运功,立刻跟了上去。
围观众人见两位主角走远了,好奇的不行,纷纷连跑带颠地跟上前去一看究竟。
王府的随行侍卫本来得到自家主子原地待命的命令,但是此时见到主子跟着那白衣人飞走了。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所以也都纷纷跟上前去了。
于是,众人跟着新晋的齐王殿下,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路,又从这条路跑到那条道上去。而亦菱和白衣人则是始终飞掠到各个府邸的外院围墙上交手。从未落到地面上。所有的人都跟着不停地跑,还一直抻着脖子,扬着头张望。
随着两人的移动,身后追随的人群也越来越壮大,到最后,不仅是达官贵人府邸的仆侍婢女们,还有好多准备外出或是外出归来的官员权贵,看到后也命车夫跟上。这些人自然是认得齐王殿下的,因此更加好奇了,这齐王殿下今天在早朝上就够一反常态、飞扬跋扈的了,现在又要闹哪一出?
围观的众人很快就发现,这白衣人似乎对亦菱十分不屑,完全没有将亦菱放在眼里,因为他率先挡在路中央,拦住了齐王府的马车,随后却不主动同亦菱交手,而且至始至终不曾拔剑,一直用剑鞘来阻挡亦菱的攻势,摆明了是压根儿就没把亦菱当做对手,显然是在公然地挑衅。
众人看到,身着朝服的齐王殿下此时似乎也有些恼火了,脸上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志在必得,而是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亦菱又追着白衣人落到了另一个高高的墙头上,亦菱手中长剑一挥,却没有出招,而是直指白衣人,吼道:“你手中的剑,我今日一定要拿到手!看招!”
说罢,亦菱扑上前去,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淡青色的微光!
那白衣人却是冷笑一声,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亦菱的宣誓和言语上的威胁。
“叮”的一声!
一柄长剑忽然架住了亦菱手中的剑,完全阻止了亦菱的攻势,亦菱被反震一下,踉跄后退几步,险些从墙头上跌下来。
亦菱勉强稳住身形,冷冷地看着来人。在她和手握青玉色长剑的白衣人中,忽然又出现了一名白衣人。来人亦是带着白玉面具,遮住了容颜,而且也是身着白衣,外罩雪白锦裘,遮住了身形,让人难以分辨此人是男是女。刚来的白衣人同先前那名挡路拦车的白衣人的衣着可谓是十分相像。
围观的众人中,有几名世家子弟,原本约好了要一同去郊外围猎,刚聚在一处骑着各自的坐骑准备出发时,街道上忽然发生了一片骚动,于是他们也赶来看个究竟。
一位华服少爷骑在马上,看着墙头的三人,不禁诧异地道:“这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看明白呢?”
他的同伴笑道:“笨!这不是明摆着的?那齐王殿下想要抢那名白衣人手中的宝剑,结果这名白衣人的同伴忽然出现,前来阻止了。”
另一位世家少爷也用万分肯定的语气道:“依我看,今天齐王殿下是抢不到那柄剑喽!”
话音未落,只见新来的白衣人竟主动发起攻势,手中剑光一闪,不过几招,就将亦菱逼退了好远,眼看着亦菱已经退到了高高围墙的另一头,即将从围墙上掉下去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些出来采买或是陪伴主子随行的婢女甚至捂住眼睛,惊叫起来。
新来的白衣人却忽然止住了攻势,转身便扑向先前的那名白衣人。先前的那名白衣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挥手就用手中长剑剑鞘迎上了新来的白衣人!
围观的人群皆是发出一阵惊呼。
方才那名自信满满的世家子弟不由地傻眼了,“咦?这新来的白衣人不是来帮那人的?莫不是也来抢宝剑的?”
话音未落,退到围墙另一端的亦菱也飞身而来,瞬间就同另外两名白衣人打成一团!如今的形势是,亦菱和后来的白衣人都想抢拦路挡车的那名白衣人手中的青玉色长剑,但同时亦菱和后来的白衣人又明显不是合作关系,他们俩都生怕对方率先抢到那柄剑,所以两人互相给对方下绊子,费尽心机地扯对方的后腿。而先前的那名白衣人自然是不想让二人抢走自己手中的长剑,所以他此时也不像方才同亦菱交手时那副漫不经心、不屑一顾的样子,而是认真地抽出手中的长剑,专心致志地应对起来。
一时间,三人为了争抢一柄长剑,斗得不可开交。
因为亦菱和后来的白衣人并不是联手抢宝剑,所以整个局面一直保持着平衡,三个人谁也无法占得一点上风。
不一会儿,先前的白衣人虚晃一招,随后从战局中抽身,如同一阵风一般,飞身离去了。亦菱和后来的白衣人正在交手,相互阻止,忽然见目标自己先撤了,两人立时反应过来,齐齐收招!
后来的白衣人二话不说,立即飞身追上前去,瞬间也失去了踪影。独留亦菱一人站在高高的围墙上发呆。
于是,众人看到的最后场景就是一名白衣人追着另一名白衣人飞快地离去了,而当朝新晋的齐王殿下身着一身凌乱的朝服,独自一人站在围墙上,“失魂落魄”地望着两名白衣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就纷纷散去了。
亦菱跃下围墙,看到围墙下不远处停着王府的马车,马车周围站着一圈王府侍卫,都担忧地看着自己,不由地“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随后“万分可惜”地叹道:“罢了!罢了!不是自己的终究得不到啊!走!打道回府!”
亦菱跳上马车,其中一名王府侍卫好奇地凑上前来,一面十分有眼力价儿地帮亦菱挑起了帘子,一面小心地询问道:“敢问殿下,那柄剑是什么来历啊?竟让殿下如此心神向往。”
亦菱惊诧地看着询问的侍卫,“怎么?你不知道?那柄剑可是大名鼎鼎的濯……嗨!不提也罢!”亦菱说到一半,戛然止住,好像说出此事就会泄露出什么秘密一般。
那名王府侍卫自然懂得主子的顾虑,聪明地没有再问,而是讨好地笑道:“殿下,您看,刚才您命令属下们原地待命,属下们也都没敢出手,要不属下们现在追上去,替殿下将那柄剑抢过来?”
亦菱闻言似乎被逗乐了,仰天大笑几声,随后道:“你糊涂了不成?没看到刚才那两名白衣人的身手?别说你们几个,就是整个齐王府的侍卫们都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名侍卫这才恍然大悟,羞愧地连连点头道:“殿下说得对!殿下说得对!是属下一时心急,不自量力了,嘿嘿……”
齐王府的马车也缓缓地离开了此地,整个街道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齐王府马车刚刚离开后,街角的角落处闪身出现了一名家仆打扮的人,他看了看齐王府马车消失的方向,随后一个闪身离开了。
第二百七四章.飞扬跋扈女王爷(十九)
入夜,齐王府。
府西一条石板路上低着头走来一名家丁,双手笼在袖子里。
迎面走来一路人,为首的是齐王府总管王叔,他身后跟着几名家丁,列成一队,每个人手中都擎着灯笼。
那名低着头走路的家丁见状,连忙闪身站到一旁,将整个道路让给王总管一行人,同时恭敬地低着头。待王总管一行人经过后,方才继续匆匆赶路。
走到小路中间的一处转角处,这名家丁小心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便一个闪身,转而走上了另一条道,向着聚贤阁的方向匆匆而去了。
聚贤阁,圣贤舍内,灯火通明。
荆先生正提笔在一张雪白的纸上书写着什么。
忽然,他手腕一顿,抬起眼来,看着书桌前不远处低着头的人,面带诧异地问道:“此话当真?”
来人恭敬地点头,“是的,先生,千真万确!属下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荆先生惊奇地看着来人,片刻后,方才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枕上,绕过书桌,从书桌后走出来,来回在书房内踱着步子。一面思索一面又问道:“你看清了?那可是濯玉剑?”
家丁装扮的人仍旧恭敬地微笑道:“是的,先生,属下绝对不会看错。”
荆先生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回身问道:“那两名白衣人是男是女?”
家丁装扮的人闻言摇了摇头,道:“他们都穿着宽大的衣衫,外面罩着锦裘,遮住了身形,脸上还带着白玉面具,看不出是男是女,不过他们二人的招式同齐王的十分相近,显然是师出同门。而且若是寻常男子,谁出门会戴着面具啊?只有女子常常因为出行不便。才会乔装打扮,遮掩面容和身形。而且濯玉宫的女弟子一向身份神秘,不轻易暴露自己。所以属下猜测,他们二人就是濯玉宫的女弟子,是齐王的师姐妹。”
荆先生闻言点了点头,显然是认为此人分析得很有道理,他赞同地道:“嗯,不错。如此说来,那两人同齐王一样,是濯玉宫人。同时其中一个拥有濯玉剑。而齐王和另外一人都想要抢夺濯玉剑。”
来人恭敬地道:“是的。先生,属下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江湖上传言,持有濯玉剑者,即是濯玉宫宫主。所以属下猜测,齐王和另外一人抢夺那柄濯玉剑就是想要争夺濯玉宫宫主之位。”
荆先生闻言但笑不语,心中却想:这也说明齐王殿下并没有继承濯玉宫宫主之位,而是她的一位师姐妹得到了上任濯玉宫宫主的青睐,所以她十分不满,想要争夺濯玉剑和宫主之位,只是,这濯玉宫都在公子的计策下被云翳两队灭掉了,她们现在争这个虚名还有什么用?
荆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亦菱昨晚来找他时的样子,心道:看来这齐王殿下也不过是个庸俗之人,追名逐利之心旺盛。
“那属下先告退了。”来人见荆先生静静地思考着,也不敢继续打扰,恭敬地行礼道。
荆先生递给来人一个符凭。笑道:“你今天带来的消息非常有价值,拿着这个,去掌柜那里领赏。”
来人惊喜非常,连连行礼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其实,就算得到千万赏金,也不及先生的一句称赞,更能让他感到如此开怀了,要知道先生可不是轻易称赞他人的那种人啊!
来人捧着荆先生的符凭,欢天喜地地走了。
荆先生坐在灯下,思考了良久,一旁砚台内的墨渐渐地都干了……
冯府,书房。
亦是灯火通明。
年逾六旬的冯太尉自打天黑下来后,坐都坐不住,不停地在书房内转着圈,来回踱着步,心中十分焦躁。
原本,他打算夜深之后带着几名亲信的护卫潜入王府,将齐王早朝上提到的那张契约偷偷地拿回来,谁知白天在栗府,其他人都离开后,岳父却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冲动行事,静观其变。
可是,他怎么静观其变啊?难不成要放着今晚这大好的机会,不去将那张表明他罪证的纸张偷回来,还要等到明天齐王呈上大殿,公然给大家展示他的罪证不成?
冯太尉心浮气躁地来回踱了几步,随后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连连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响。
“我就不明白了!岳父他到底为什么让我这么做!”冯太尉气急败坏地抱怨道。所幸书房内只有他一人,守在门外的护卫家丁也都让他给遣走了,要不然,他这么大一声,别人肯定能听见。
冯太尉深吸一口气,又深呼一口气,正欲起身推门去找人来,铁了心打算即刻行动。忽然,脑中一闪,岳父白天说过的一句话猛地跃入脑海中!
子坚啊,你也不想想,那幽冥鬼域的杀手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让那张纸落到齐王那小丫头手中?
冯太尉一拍脑门儿!对啊!他当时听岳父这么说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呢?幽冥鬼域是什么组织?公子说过,幽冥鬼域出手,鲜少有失败的时候。即便幽冥鬼域这一方有伤亡,也会被离开的同伙抬走。如果死伤太多,余下的人带不走同伴的尸身了,一小瓶化骨水就能将同伙的尸身完全溶解,消失得一点都不剩。因为幽冥鬼域绝对不会将自己人的尸体,哪怕是一小块衣服的碎片留给世人。
如此训练有素、如此行事谨慎的组织,怎么可能将买主那么重要的契约丢了?还让它落到了目标人物的手中?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思及此,冯太尉不禁狠狠地拍了两下桌子,狠狠地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你个齐王!竟敢当着皇上的面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老夫竟然还险些被你给骗了!哼!你这是诱敌深入、引君入瓮之计!老夫偏偏按兵不动!看你明天拿不出证据,怎么跟皇上交待!啊哈哈哈哈……”
齐王府,书房。
入夜以来一直黑着灯。偶有来往经过的家丁仆侍也都感到有些奇怪,往常自家主子齐王殿下入夜后总要在书房内坐一会儿,往常书房内这个时候都是亮着灯的,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熄灯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三更后……
亦菱气急败坏地从书房院落内一颗高大的槐树后冲了出来,站在院子里骂道:“不来就不来!害得本殿下等了这么久!哼!”然后一脚踢飞了几颗石子!
另一边阴影处也走出来三人,为首的一人正是身着常服的江明帝李卓璃,身后是瑾王李卓瑾和瑜王李卓瑜。三人皆是笑着看着自己的堂妹。
李卓璃笑道:“我们不也等了这么久么?这也怨不得别人,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来,他们不来的?”
亦菱哼了一声,随后转了一圈,指着周围的几棵树后,还有围墙后,几处阴影里,气急败坏地高声道:“你们,你们!还有你们!都散了!散了散了散了!该休息休息去!还在这儿耗着干嘛?”
很快,就从亦菱指过的这些地方飞出几十道身影,几名濯玉宫女弟子往恋雨轩的方向去了,陆君心等人往北面义庄的方向去了,剩下的那些王府侍卫护院也都脚底抹油一般,溜得特快,主子心情显然不好,谁还敢在这种时候留下?能溜就溜啊!不过听到亦菱最后那句话,好多人都彻底无奈了,殿下啊!明明是您叫我们来这里守着的!什么叫我们还在这儿耗着干嘛?又不是我们愿意来的……
亦菱发泄了一通脾气,稍微平静了一下,随后嘟着嘴,对三位堂兄嘟囔道:“几位皇兄也先回,冯太尉那老狐狸今晚肯定不会来了!”
李卓瑾和李卓瑜对视了一眼,随后忍俊不禁地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随后又抬手对明帝行了一礼,两人便一道离开了。
亦菱看着李卓璃,嘟囔道:“皇兄还不走?”
谁知李卓璃却笑道:“你皇兄我好不容易出宫来一次齐王府,怎么这么早就要赶我走?”
亦菱诧异地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堂兄,“这么早?三更都过了,不早了。”
李卓璃却是淡淡一笑,随后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语毕,便转身往庭院外走去。
亦菱看着堂兄的背影,忽然觉得气氛好悲伤。刚才堂兄说跟他去一个地方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这是为什么?堂兄走在前方的背影看上去也是那样的寂寥和哀戚,这又是为什么?跟他去一个地方?去哪里?她为什么忽然觉得这齐王府的主人是堂兄,而不是她了呢?怎么还要她跟着他走?难道堂兄对整座齐王府都很熟悉?
亦菱满腹狐疑,跟了上去。一路上,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因为堂兄周身都弥漫着那样悲伤的情绪,让她不由地也跟着感到莫名地伤感,不由自主地沉默起来。
事实证明,堂兄李卓璃的确对齐王府的一切都很熟悉。没有任何人在前方带路的情况下,她这个齐王殿下都可能在府内较为偏僻的地方迷路,但是堂兄却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挑了几处偏僻的小道,刻意地避开了府内来往巡逻的家丁侍卫,最后两人停在一座无人的屋宇前。
亦菱抬起头一看,竟是齐王府内供奉的祠堂。
第二百七五章.飞扬跋扈女王爷(二十)
齐王府的祠堂内只供奉了一个人,那就是前任齐王,李浚。
照理,前任齐王猝亡后,按照亲王的规格葬入了李氏皇家陵墓,他的牌位也应该供奉在皇家陵园内埋葬着他的陵墓中。但是因为齐王府是前任齐王生前大部分时间都居住的地方,而且府内的众家仆也都对前任齐王有着十分深厚的崇敬爱戴之情,故江恭帝特地下旨允许齐王府供奉前任齐王李浚的牌位。
祠堂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其内的供桌上常年夜里都点着两支碗口粗的白烛,显然是齐王府内的家仆们精心照料打理着。
祠堂前院守夜的家丁似乎是睡着了,并没有发觉祠堂内进来两个人。
亦菱满腹狐疑地看着堂兄的背影,跟着他走进了祠堂内。
这还是亦菱第一次走进这间祠堂,因为她知道她的父王还活着,此时此刻就陪伴在母皇冷若雨的身边,所以她一直不曾进来祭拜过。祭拜一个还活着的人,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李卓璃走到供桌前站定,从一旁的香筒中取出三支香,在一支白烛上点,随后恭恭敬敬地对着牌位跪拜了一遍,这才将香插进牌位前的香炉中。
三支香的头上都闪烁着暗红色的火光,不多时,便有袅袅的青烟自香头上轻轻飘起。
站在李卓璃身后不远处的亦菱直接傻眼了。皇兄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他当真是来祭拜父王的?正当亦菱考虑着要不要把她的父王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皇兄时,李卓璃说出的话却是让她无比震惊!
“皇妹,你可知,父王是怎么死的?”李卓璃面对着牌位,背对着亦菱,缓缓地开口问道。
亦菱登时一怔,她一时半会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什么什么什么?皇兄说什么?“父王是怎么死的”?难不成父王这件事还另有隐情不成?不对不对。皇兄刚才说什么?父王?齐王是她的父王,是皇兄的皇叔啊!皇兄怎么会称呼她的父王为“父王”?
待亦菱反应过来之后,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前方的李卓璃。烛光将他周身轮廓周围映出一层虚幻的微光。
李卓璃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亦菱。眼中满是悲伤,他似乎猜到亦菱在想些什么,缓缓地开口道:“不错,父王,齐王也是我的父王。”
亦菱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跟她印象中的那位时常陪着母皇来濯玉宫看望她的男子,当真是十分相像。李卓璃不是她的堂兄?竟然是她的亲兄长?!亦菱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李卓璃。不停地将他和她脑海中父王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亦菱的眼眶有些湿润了。“那你就是我的……”
“不错,我不是你的堂兄,我是你的亲兄长。”李卓璃看着亦菱,不禁微笑起来,面上的悲色淡去了几分,“是你和兰儿的亲兄长。”
“兰儿……”亦菱喃喃地重复道。
“不错,”李卓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缓缓地道,“你和兰儿这对儿双生姐妹,是父王过世后才出生的。”
“过世后……”亦菱再度喃喃地重复道,但随即她不禁惊叫出声。“不,皇兄,父王没有过世!真的,他还活着,此时就在夏国!就陪在母皇身边!”
李卓璃闻言睁开眼睛,用一种满是悲戚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亲妹妹,哀痛地道:“那个人我也见过几次,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不是我们的父王。皇妹,我们的父王已经过世了,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什么……?”亦菱不敢置信地喃喃地问道,她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李卓璃看着亦菱,忽然向着她走进了几步,随后在她身前站定,他的神色忽然变得肃然和沉重起来,“皇妹,这件事情皇兄今晚一定要告诉你,你答应皇兄,在你听到这件事之后,绝对不要冲动行事,不然我们不但报不了仇,还会让仇人更加猖狂!”
亦菱瞪圆了眼睛,仰着脸看着面前的皇兄,似乎是被吓住了一般,机械地点了点头。
“先帝,也就是我们的皇伯父,孝帝李沂,他一生无子。他的母亲冯太后,为了稳固自己儿子的皇位和其母族在朝中的地位,利用了阴险的手段,将一个死婴和刚出生的我对换了。所以父王一直以为他的长子,也就是我,一出生就夭折了。他至死都不知道我好好地活着,以孝帝之皇长子的名义活着。”李卓璃声音低沉地说道。
亦菱瞠目结舌地看着李卓璃,随后问道:“皇兄,那你的母亲是谁?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李卓璃道:“同你一样,我的母亲也是夏国当今女帝。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
“皇兄!”亦菱不由地惊叫一声,这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惊讶,同时也带着几分同血肉至亲的亲人相认的喜悦。
李卓璃淡淡一笑,随即又道:“起先,我并不知道这些事,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到了冯太后和先帝在争吵,而他们争吵的内容就是我的身世。原来冯太后使用这招偷龙转凤之计,连她自己的儿子都瞒着。”
“先帝他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亦菱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冯太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这种事都能瞒着她的儿子。
李卓璃点点头,“但是他后来还是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他的弟弟齐王李浚的长子,知道了他的母亲冯太后使用了怎样阴险卑鄙的手段,把刚出生的婴儿从他父母的怀抱中偷走,换成一个死婴。”
“先帝知道以后怎样?”亦菱追问道。
“先帝,我们的皇伯父实际上同冯太后一点也不一样,他是一位非常仁慈非常善良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做皇帝。皇伯父他本身也不愿意继承皇位,但无奈冯太后非要逼着他继位,他又是一位十分孝顺的人,所以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李卓璃回忆起他的皇伯父兼养父兼名义上的父皇,心中的情感着实是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是可恶可恨的冯太后的儿子。
“所以,皇伯父知道此事后,不禁大怒,一向对冯太后孝顺至极、言听计从的他,竟然在那天跟冯太后大吵起来。”李卓璃继续道,“但是,他再怎么生气和愤怒都已经没有用了,那时,父王早就过世了,他也不可能将我还给父王了。”
李卓璃顿了顿,眸中忽然闪过一片刻骨的恨意,“如果他知道他的母亲,还做过比这件事更可怕的事,那么他会愤怒百倍千倍。”
“他的母亲,冯太后,就是害死父王的元凶之一!”
亦菱闻言也不由地跟着认真肃然起来,如果皇兄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的父王真的已经过世了,还是被人害死的,她又怎能不认真听这杀父之仇的始末?
“当年,父王深得皇祖父喜爱,皇祖父多次表露出要将皇位传给父王的意思。但是,冯太后野心勃勃,她年轻时就同我们的皇祖母争斗不休,后来又想让她自己的儿子夺得皇位的继承权。皇祖父想要将皇位传给父王,她自然不甘心。而那时,皇祖母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另一位皇伯父秦王李淳,是个不求上进、与世无争的人,显然对冯太后母子构不成任何威胁,因此,冯太后就将父王当做是最大的威胁,欲处之而后快。”李卓璃目光森然地说道。
“但是她一个人的势力,还远远不够,于是,她联合了自己的胞弟冯太尉,设计毒死了父王。”李卓璃说道,脸上也染上一层肃杀之意。
“毒死?”亦菱诧异地道,“难道皇祖父不知道么?他就查不出来父王的死因么?”
李卓璃轻叹道:“皇祖父应该怀疑到冯太后了,但是他却没有证据,因为父王中的是慢性毒,而且是在那天宫宴上突然毒发身亡的,一切的线索和证据统统都没有,他根本无从查起。”
“慢性毒?”亦菱眸光一闪,“难道是这府里的……?”
“不错,”李卓璃赞赏地欣慰地看着自己的皇妹,“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定是这府里的人下的手,每日在父王的茶水或者膳食或者起居之处下毒,让父王慢慢地身染毒性,然后掐算好剂量,让父王在那天的宫宴上毒发身亡,并让所有的人误以为是宫中有人下毒,一时将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宫中,同时他可以在府中完美地消灭一切蛛丝马迹,就算日后有人来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定是府中的某位老人……”亦菱说道,李卓璃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亦菱将府内所有的资格较老的,在府内至少呆了二十年的家丁仆侍都仔仔细细地考虑了一遍,发觉怀疑谁也不合适,因为大家都是那样的忠心耿耿、忠心不二,怎么可能会是冯家安插在府内的内奸?
第二百七六章.飞扬跋扈女王爷(二一)
亦菱转而看着李卓璃,又问道:“皇兄,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李卓璃眸中闪过一丝恨意,“就在我无意中听到皇伯父和冯太后大吵的那天夜里,我悄悄地潜入冯太后的寝宫,听到了她和冯太尉的谈话,这才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果不是那天我听到了这些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皇祖母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并且一辈子被冯氏一族掌控!”
“可是,父王被冯太后和冯太尉设计毒害之时,皇祖父尚且在位,先帝还没有继位,而在那之前,皇兄就被冯太后偷偷对换了,冯太后那时候怎么会为了稳固自己儿子的皇位和其母族在朝中的地位,做出这种事呢?”亦菱不解地问道。
李卓璃闻言冷笑一声,随后道:“皇妹,你从未见过冯太后,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早在皇祖父驾崩之前,她就考虑好了每一步!”
“先是同皇祖母争斗,诬陷皇祖母是妖女,然后使劲各种手段逼着皇祖母离开了皇宫,随后开始在齐王府安插自己的人,逐渐取得父王的信任,并开始给父王慢慢下毒,并且在皇祖父尚且在世的时候,在我刚刚出生,而皇伯父还未得到皇位继承权的时候,她就暗中将我和一个死婴对换,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皇伯父的长子,因为她知道她自己的儿子身体羸弱,多年来不曾有一位子嗣,若是她的儿子将来继位,也极有可能一直都得不到子嗣,到时候她用尽手段和心机为她儿子抢来的皇位就危险了,所以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在她的儿子尚且没有继位的时候,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随后是父王被她成功地毒害而死了,然后皇祖父没过多久也驾崩了。大皇伯父与世无争、庸庸碌碌,自然不能继承皇位。于是皇位顺理成章地就属于了她的儿子,而那时候我作为孝帝的皇长子,也随着入了宫,成为了储君。儿子继位当了皇上,也有了子嗣,她在内把持朝政,她的母族在外权势滔天。那时候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完美了。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我无意中听到了一切。虽然那时我年纪尚幼,却也知道那时候我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我将听到的事情都抖出来,也只会为我招来杀身之祸,不可能撼动冯太后的势力半分!”
“这么多年来,我装傻充愣,将自己的杀父仇人当做是亲祖母来对待。终于等到冯太后殡天,而先帝也驾崩了,我顺利地继承了皇位。如今,时机已到,不报仇更待何时?”李卓璃轻声道。眸中却显露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皇妹,”李卓璃看着亦菱说道,“今天皇兄对你说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冯太后偷龙转凤,用死婴调换皇子,这件事连冯太尉都不知道。”
“什么?!”亦菱震惊地看着李卓璃。
“不错,冯太尉一直认为我就是他的亲侄孙,他姐姐的亲孙子。”李卓璃不由地冷笑一声。
亦菱震惊地看着皇兄。冯太后究竟是怎样心狠手辣、狠毒可怕的女人?怎样机关算尽、城府颇深的女人?竟然连自己的胞弟都隐瞒得死死的?而且她的胞弟还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在朝中和宫中最大的依靠!
“我是齐王之子这件事,冯太后瞒得很好,几乎没有人知道。目前只有我,我们的母皇,还有皇妹你知道。母皇也是我继位之后,那一年在朔城举办五国盟会时,我秘密地告诉了她此事。”李卓璃又道,“此外,冯太后作为主谋,知道此事,但她已经不在了。皇伯父后来也知道了此事,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别人,如今他也不在了。除了我们母子三人之外,恐怕还有一个人知道此事。”
亦菱抬起眼,目光灼灼,低声道:“那个内应。”
“不错。”李卓璃点了下头道,“既然冯太后将此事瞒得这么彻底,那么替她做这件事的人不会太多,我猜测恐怕只有一个人,即便是还有其他人,也一定都被她利用各种手段除掉了。”
亦菱闻言却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可是,既然她心机如此深重、行事如此谨慎,那她为何不干脆将那个替她办事的内应也除去呢?”
李卓璃淡淡一笑,道:“那个内应,既然能在父王、母皇和齐王府其他所有人的眼皮下,用一个死婴将我换走,而未被任何人察觉和怀疑,那么他在这府内一定不是平常普通的仆侍,他一定深得父王和所有其他人的信任,并且地位很高。冯太后如果将这个人除去,一定会引起父王的警觉,更何况,冯太后还设计要毒死父王,她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我恐怕隐藏在府中,给父王下毒的人和将我偷走的人,就是同一个人!”
亦菱闻言眸光一凛,“皇兄,你说的没错!能亲近父王,赢得父王信任的人并不多,而将皇兄你偷偷换走,和每日暗中给父王下毒这两件事,绝对需要接近父王,并拥有父王绝对的信任,冯太后想在齐王府内安插这样的人,并不容易,所以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了这两件事。”
“而且,也正如皇兄方才所分析的那样,冯太后绝对不会除掉这个内应,以防引起父王等人的警觉。冯太后留着这个内应,恐怕不止是为了毒害父王,或许还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了此人。”亦菱神色肃然地分析道,她越说越觉得此事恐怕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是否还在齐王府。若是他还活着,还留在齐王府,那么他还能有什么目的呢?谁能料到这齐王府又来了一位新主人?谁能料到这个新主人是我呢?”
李卓璃点点头,“是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我们并不知道内应是谁。是否还在齐王府内,是否还有其他目的。所以,皇妹。”李卓璃看着亦菱,叮嘱道。“今晚的事情,你放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表现出来,以免引起那名内应的察觉,此外,你以后在齐王府一定要倍加小心。不要轻易信任这府内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旧仆!”
“嗯。”亦菱看着皇兄,重重地点点头。
李卓璃回身看着齐王的牌位,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父王,待我们除掉冯太尉,铲除冯家,为您报仇!”
送走了李卓璃,亦菱又独自在空无一人的祠堂内坐了许久。末了,她起身,取了三束香,点后,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祭拜了一番。
她看着面前的牌位,眼中盈满了泪水。她一直以为她的父王还活着,就陪在母皇身边,纵使她幼时的养父——翳国武帝赵臻和养母——月妃姚宛月都已经离世,她一想到就会感到哀痛悲伤,但她再一想到自己的生父生母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心里多多少少会感到有些安慰,没成想,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陪伴在母皇身边的那个男子,并不是齐王李浚,并不是他的父王。
亦菱跪在地上,看着供桌上孤零零的牌位,内心充满了哀伤和遗憾,她竟然同生父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的生父齐王李浚竟然在她出生之前就被冯太后和冯太尉设计毒死了!这种无限的哀伤和遗憾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恨意!都说世间之仇,莫过于国恨家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亦菱恨赵子允,从未把赵子允当做兄长,就是因为赵子允弑父篡位,杀了她的养父赵臻!如今,亦菱对“杀父之仇”有了更深的理解。原来,就算没有见过她的生父,就算不曾同生父相处生活过一天,这种血脉的羁绊和血缘的牵连也可以如此强烈!
如果冯太后和冯太尉没有对父王下毒手,那么或许她今日就能见到父王了……今天,皇兄和她,同他们的父王天人永隔,罪魁祸首就是冯太后和冯太尉!她怎么能不恨?
冯太后不在了,但是冯太尉还在,冯家还在,还有栗家。他们如今仍旧妄图操控皇兄,除掉自己,捍卫世家在朝中的地位。
亦菱冷笑一声。简直是狼子野心,痴心妄想!只要她还在江国,就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冯栗,好景不长了!
亦菱站起身,最后肃穆地注视了牌位片刻,方才转身离开祠堂。
不料,走到院子中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庭院中央,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亦菱脚下先是顿了一下,随后又犹豫了片刻,然后才加快脚步,向白衣人走去,到最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到了他的身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容卿,你都听到了?你都听到了对不对?”亦菱扬起脸,看着男子俊雅的面容。
容卿脸上的神情也带着淡淡的感伤,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亦菱脸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哭着道:“我的父王已经不在了!我都没有见过他!”她又扬起脸,看着容卿,问道,“可是,那位陪在我母皇身边的男子是谁?他究竟是谁?”
亦菱似乎是在问容卿,又似乎是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苍天。但是,无论是容卿,还是她自己,还是苍天,都不可能给她一个回答。
容卿眸中似有哀伤,他缓缓地抬起手臂,蝶翼一般的白色广袖轻柔地垂下,下一刻,他已经轻轻地将亦菱揽入了怀中。
洁白的广袖如同被子一般遮盖住了亦菱的身躯,好像要将她完全地保护起来,不受风吹日晒雨淋,不受到一丝一毫的来自外界的伤害。
庭院另一边的角落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默然离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第二百七七章.飞扬跋扈女王爷(二二)
上一章有小漏洞,改了~
======================================================
接下来的几天,亦菱在早朝上还是继续飞扬跋扈、蛮不讲理,各种找冯栗二人茬儿。至于那个所谓的证据,那张冯太尉签写的重金收买杀手刺杀齐王的契约,亦菱自然是拿不出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乖乖地承认自己撒了谎、犯了欺君之罪,本来就没有拿到那张契约,相反,亦菱更加理直气壮了,她声称那天晚上,也就是她在朝堂上说出自己有证据的那天晚上,齐王府遭到了一伙武功高强、身份隐秘的强盗的偷窃,那张契约也很“巧合”地丢了,同时一口咬定这一定是冯太尉暗中派来的人偷走的。
冯太尉本来年逾六旬,脾气越来越差,被亦菱这么一激,更是控制不住脾气了。明明没有的事,偏被这齐王胡编乱造、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说得跟真的似的!他怎么能忍住不辩解,于是两人经常就在朝堂上公然对吵,激烈非常,有时候两人吵得太过专注甚至完全将龙椅上的明帝和大殿内的其他百官给忽略掉了,连龙椅上明帝的脸色越来越差都看不到,就差动手打架了,而且每次都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沈丞相亲自出马阻止,两人才极不情愿地罢休。而后第二天上朝,这种情况又要重现上演。
过了几天,亦菱在朝堂上更是极其嚣张,不仅是冯太尉,冯栗一党的其他官员也看不下去了,纷纷站出来,站在冯太尉一边抨击亦菱,而韩毅风、蓝越琳等人,甚至还有瑾王和瑜王。自然是站在亦菱这一边,看到冯栗一党以多对一,自然是要站出来替亦菱说两句的。于是,原本齐王和冯太尉二人的对吵,变成了冯栗一党和齐王一边的对骂。这个时候。就连沈丞相出马都不管事儿了。
龙椅上的明帝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黑……群臣中。那些既非冯栗一党,又不站在齐王这一边的中间派和那些个别的与世无争派每天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哪天双方吵得太过激烈。公然不顾朝堂秩序,导致明帝震怒,怒火波及到其他人。
就当大家以为齐王和冯栗两边的人要争吵地掀了天的时候,情况忽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接下来的几日,不管亦菱这边怎么嚣张,怎么蛮不讲理,冯栗一党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队列里,既不站出来反驳。也不跟齐王对骂,一个个的都开始保持沉默。而脾气火爆的冯太尉,也突然一下沉默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无论亦菱怎么公然弹劾他,故意激他。他都沉着一张脸,站在队列中,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亦菱渐渐地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因为一开始的时候,群臣之中那些中立的人尚且持观望和看热闹的态度。后来他们的态度慢慢地就发生了变化,开始向着冯栗一党了。每次她站出来弹劾冯太尉,或是公然挑衅时,总能感到那些人看着她的目光带着鄙夷和轻视,她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什么“这齐王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冯太尉都示弱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啊”,还有什么“冯太尉哪里是示弱?他是根本就不想搭理齐王了!齐王太过分了”,之类之类的。
亦菱立即停止了一切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行为,因为她发现事情的走向同她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开始她想通过公然在朝堂上攻击冯太尉,揭穿他妄图谋害皇亲贵胄的事实,来达到弄臭他的名声的目的,不料她还没把冯太尉的名声彻底弄臭呢,倒是先把自己给弄得一身臭气,而且不知不觉间事与愿违,把那些她原本想要拉拢过来的中间势力推向了敌方!
这下轮到这段时间来一直牛气冲天的齐王殿下憋屈郁闷至极了。
亦菱蹙起眉头,站在队列里开始走起神儿来。不行,我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冯栗那一边的势力继续壮大!
下了朝,亦菱同三位皇兄在御书房内聊了许久。接着四人一道又去看了皇祖母蓝汀染,陪着皇祖母用了午膳,随后亦菱又同刚刚相认的亲兄长李卓璃在御书房内关门密谈了两个时辰,这才匆匆地出宫回府。
待到亦菱回到齐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亦菱匆匆赶回府,刚用过晚膳,想着先去请教请教荆先生,然后再去询问询问容洛二人,不料她刚满恭满敬地把荆先生请到书房,却忽听远处一声大吼!
“刺客!有刺客闯入!抓刺客!”
亦菱两眼一翻,当即就想破口大骂,但随即想到这些人八成又是那些幽冥鬼域的人,或许是来试探她,或许是来查探皇甫祎棺桲是否在齐王府,又或许是来搜寻濯玉剑的,而且就是面前这位荆先生派来的,她立即就打住了,生生地将已经滑到舌尖的骂人话给吞了回去。
荆先生却是不知道齐王殿下内心情感的丰富变化,温和地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殿下请,在下同殿下一道去看看。”
亦菱闻言,感激一笑,两人齐齐离开了书房,向着火光大亮的方向飞掠而去。
这一次幽冥鬼域来的人并不多,好像是知道齐王府上一次受伤的侍卫太多,所以故意少来了一半的人。
这让亦菱大为光火!你们是瞧不起我们是怎么着?嗯?还故意少派人来?
于是乎,齐王殿下狂怒之下,威力更盛!纵使手中握着的不是她所熟悉的那柄濯玉剑,而是雪影剑伪装的“濯玉剑”,也是剑光不断,威力比之上一次高出不少!而亦菱也在这一招一式中发觉自己使着这柄雪影剑,使得越来越顺手了。
除了齐王之外,还有一位更拼命的,那就是宁国的前睿王,皇甫禛。在齐王府住了一段时间,他已经不再像刚来那晚那么蓬头垢面、疲惫憔悴了,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虽然仍旧十分消瘦,但不像之前那样双颊凹陷,瘦的吓人了。亦菱此前隐约同皇甫禛提起过幽冥鬼域的人,但是并没有告诉皇甫禛“幽冥鬼域”这个名字,只是告诉他有一群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的杀手,在他的皇兄尚且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在追杀他,而且在他的皇兄过世后,还不放过他,仍旧四处搜寻他的皇兄的棺桲的下落,这不,已经来齐王府好几次了!
亦菱当初同皇甫禛说这些,一方面是想试探试探他对他皇兄皇甫祎的兄弟之情是否是真的,还是说这又是一个骗局,是皇甫禛和上官绝尘故意演戏给她看,并巧妙地利用她的同情心来将皇甫禛安插在齐王府内,另一方面是想探探皇甫禛的口风,看看皇甫禛言辞中会不会无意中提到那位神秘的上官绝尘背后的“公子”,那位除了容公子之外的另一位公子。不过经过亦菱的观察,皇甫禛对皇甫祎的兄弟之情是真的,不是假装出来的,所以他同上官绝尘应该是真的决裂了,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套出任何关于那位“公子”的消息。
但是没成想,这话刚说完没几天,那些“蝎子堂”的人又来了!
这也正好证实了她之前说的话,进一步获得了皇甫禛的信任。
不过,齐王殿下如今可没有心思考虑什么信任不信任的事儿,她满心想着拿这些不长眼的幽冥鬼域的人出出气!
于是,在齐王疯狂的攻击下,在皇甫禛不要命的打法下,再加上前玄卫和濯玉宫女弟子,还有荆先生,这次甚至都没用容洛二位公子出手,那些幽冥鬼域的人就落败而走了。
亦菱气呼呼地看着那些人撤退的背影,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地往剑鞘内一送!发出铿的一声响!她的眸中迸射出杀意,虽然她知道这些衣襟上绣着蝎子的人并不像那些墨蛇堂的人,想要杀了她,但是她却因为这些人都是幽冥鬼域的人而起了强烈的杀心!就因为“幽冥鬼域”这四个字!幽冥鬼域的人不仅被冯太尉重金雇佣,远赴千里去刺杀她,而且还在玄卫护送皇甫祎离开的时候,紧追不舍!痛下杀手!不仅要玄卫弑主,还要亲自动手,甚至在玄卫选择忠心于主子之后,连玄卫也要一起杀!而且幽冥鬼域的人还同洛渊关系甚密,他们之前甚至还对容卿和洛沉碧起了杀心!种种因素决定了她在心中早就将幽冥鬼域看做了敌人!不共戴天的那种!
亦菱刚将长剑收回剑鞘,却见一旁的皇甫禛欲追上前去,连忙手疾眼快地一把拉住了他。如果她不拦着皇甫禛,那就等同于让他去送死,以皇甫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幽冥鬼域那些心机深重、诡计多端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
“别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亦菱在皇甫禛耳边说道,并且进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还是守在筠如身边要好。”
第二百七八章. 胡搅蛮缠闹冯府(一)
这一招果然奏效,一听亦菱说到这个,皇甫禛紧绷的身体就松懈了下来,明显已经打消了冲上前去追他们的念头。
皇甫禛看着茫茫的夜色,也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幽冥鬼域,我曾听上官绝尘提起过,他无意中跟我提起过,说公子曾告诉过他有关一个神秘组织的事,这个神秘组织就叫做——幽冥鬼域。”
说完,皇甫禛便踏着大步离开了这里,向着义庄的方向去了。
留下亦菱在原地震惊不已!
方才皇甫禛不过说了一句话,却包含了惊人的信息!
首先,亦菱清楚地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对皇甫禛说过“幽冥鬼域”这四个字,但是皇甫禛方才却清晰地说出了这四个字!这不仅说明皇甫禛知道幽冥鬼域的存在,而且还认出方才这些人就是幽冥鬼域的人!
其次,皇甫禛居然提到了那位神秘的“公子”!这还是皇甫禛第一次提到那位公子!而且是主动说出来的!并不是她套出来的!
最后,也是最劲爆的一点!皇甫禛竟然说,上官绝尘曾经无意中跟他说过,那位神秘的公子竟然跟上官绝尘提到了幽冥鬼域!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那位什么的公子也知道幽冥鬼域的存在!而且好像还很了解!会不会……?!那位神秘的公子会不会同幽冥鬼域有着什么联系?
不过一瞬间,亦菱心中已经闪过许多念头!
这时。荆先生从容地走过来,对亦菱笑道:“殿下,方才要同在下商量什么事?”
正在天马行空地思考的亦菱猛地回过神来,随即才记起自己方才找荆先生有事来着,这才对荆先生抱歉地一笑,道:“看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对付这些人了,都忘了这事儿了。对不住先生了。”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复又来到书房。
荆先生从容潇洒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端起亦菱方才倒得茶,浅啜了一口,随后温和地笑道:“殿下身边的人真是藏龙卧虎啊!不仅贴身侍卫武功高强,连那几名贴身侍女的身手都如此了得,还有那名新来的侍卫,更是气势非凡啊!”
亦菱正喝着自己方才倒得茶,心里正想着今天那几名黑衣人撤得真快。她走之前倒得茶都还热着呢,忽听得荆先生这么一说,不由地一个激灵。
荆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些人。正是陆君心他们还有静儿她们。还有前睿王皇甫禛。陆君心那几名宁国前玄卫,还有静儿那几名濯玉宫女弟子的身份都比较敏感,不能轻易泄露,所以亦菱对外宣称陆君心等人是她的贴身侍卫,而静儿等人是她的贴身侍女,并且让陆君心等人住进了恋雨轩后院的那一排屋子内。而让静儿等人住进了恋雨轩前院厢房,这样在别人看来,他们的确是齐王的贴身护卫和侍女。
至于皇甫禛,他的身份就更不能泄露了,如果幽冥鬼域的那些人得知宁国的前睿王此时竟然住在齐王府内。那么他们肯定就会确定皇甫祎的棺桲此时就在齐王府,到那时就不是像今晚这样。突然闯入几名黑衣人来试探试探、搜寻搜寻那么简单了。届时,陆君心等人肯定也会被发现,他们肯定还会继续被幽冥鬼域的人追杀。
所以冷不丁地听到荆先生这么一说,亦菱起先吓了一跳,但她随即就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道:“荆先生好眼力,这些贴身侍卫和贴身侍女都是我从宁国带过来的,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啊!那个新来的也是,只不过我此前派他去完成一项任务,前几日他才来朔城找到我。”
荆先生闻言点点头,笑道:“殿下真是好福气,这么多高手都忠心地追随你。”
亦菱闻言也谦逊地笑笑,她知道荆先生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相信她方才说的话,但是她方才的说辞却是让人找不出来一点破绽,这就足够了。亦菱也并不指望这些事能瞒多久,她不会在江国停留太长时间,所以只要瞒到她离开的时候就可以了。
“对了,这次找荆先生来,是想请教一件事。”亦菱话题一转,就算把之前的话题给跳过了。
“殿下请讲。”荆先生也不追问,坐直身子,略微整了整衣襟,正色道。
亦菱一脸愁容,无限惆怅地道:“我原原本本地按照荆先生上次的指点行事,开始的时候还很有效果,不过近日来朝堂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些中间势力竟逐渐有向冯栗一党靠拢的趋势,导致我这边事与愿违,同之前所想大相径庭啊!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在朝堂上表现太过强势,太过嚣张,太过蛮不讲理、飞扬跋扈、胡搅蛮缠了?致使那些中间势力都不愿意支持我们这边了?”
荆先生闻言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后问道:“那近几日,冯栗一党的人可有什么变化?”
亦菱遂将朝堂上冯栗一党的人忽然开始集体保持缄默的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荆先生听后淡淡一笑,道:“这或许并非是因为殿下近日来的表现失了人心。”
“哦?”亦菱眼睛一亮,“先生此话怎讲?”
“依在下来看,定是冯栗一党的人私下利用各种手段拉拢了这些人,并且约好了不再同殿下在朝堂之上公然争执,如此一来,恰好给了众人一个抨击王爷的合理借口,显得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员中的一部分人开始纷纷对殿下不满,这样会进一步影响百官中其他人的态度。”荆先生缓缓地分析道。
亦菱闻言连连点头。
荆先生又道:“冯栗一党的人这样做,明显是要将更多的人拉拢到他们的阵营,就算有些人不愿意站到任何一边,但只要对殿下产生不满,或是在他们心里制造出殿下的坏印象,那么这些人是绝对不会支持殿下或是说殿下好话的,也相当于是站在他们那一边了。”
亦菱闻言愤愤地哼了一声,随后道:“那依先生看,我现在应该如何应对?”
荆先生淡然一笑,像上次一样,从袖中拿出了一个锦囊。
亦菱一看,不禁又是瞪大了眼睛。心道,这荆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上一次他能够猜到她的来意,她并不感到十分惊奇,但是这一次她的确感到十分惊讶,照理说,荆先生并不知晓朝堂上这几天的情况,并且也是方才她跟他叙述了最近的情况,他才分析出了这样的结果,那么他这个锦囊又是什么时候写好的呢?难不成他真的会未卜先知?
亦菱接过锦囊,忽然想起静儿她们之前跟踪荆先生到过一个地方,最近几天刚回到朔城,忙着各种事没顾上顺着这条线索继续暗中追查,现在她觉得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了。
荆先生辞别了齐王殿下,回到了聚贤阁。
圣贤舍内,荆先生在书桌前来回踱着步子。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冷亦菱并不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人。
首先,她虽然聪明,但却不够智慧,总有点耍小聪明,却没有谋略的感觉。而且追名逐利,没有高远的目光。
其次,她虽然武功不错,但却不懂得将智谋同武力结合在一起,空有一身武艺,却没有的智计的人,纵使武功高强,在武艺这条路上也走不了太远。就在刚才,她同那些人打斗交手的时候,虽然剑招凶猛,击退了那些人,但是在他看来就是行事莽撞。再加上之前那次,这齐王殿下见情势不对,突然大喝一声,命府内侍卫统统退下,在他看来就是江湖义气。说好听了是仁义,说不好听了就是光有义气没有脑子。
再次,之前听公子那边传来消息说,云宣帝上官绝尘曾见到这位师承濯玉宫的齐王殿下的佩剑是濯玉剑。而根据最近的情报,这位齐王殿下似乎并没有拥有那柄濯玉剑,并且她还一心想要将那柄象征着濯玉宫宫主身份的宝剑从她的师姐妹那里抢过来。进一步说明了此人虽武兼修,但却尚未达到卓越非凡的地步,并且利欲熏心、追逐名利之心切。
最后,根据上一次幽冥鬼域蝎子堂的人传来的消息,这位堂堂的齐王殿下逞强好胜,但又没有实际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的实力。平时看上去气势十足、自信满满的,一到关键时刻就打蔫儿了。
思及此,荆先生不禁淡淡一笑,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开始给公子写信。
一个月后……
云国,商都,轻云幽梦,幽梦轩。
年轻的公子一袭天青色衣衫,坐在书桌后的一张木制轮椅上,手里攥着一封信。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抽出信纸,随后又缓缓地展开,微微垂眸,大致浏览了一遍。随后,他攥着信纸的手缓缓地垂下,置于膝上,仍旧垂着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复又拿起信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看后,他不禁轻笑了一声,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齐王……不过是容洛二人手中一枚不太听话的棋子罢了……”
第二百七九章.胡搅蛮缠闹冯府(二)
亦菱送走了荆先生,随后也离开了书房,回到了恋雨轩,亦菱将静儿几人唤来,询问起那天她们跟踪荆先生到一处地方的事。
“静儿,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亦菱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静儿点头道:“属下记得,宫主。”
亦菱咧嘴一笑,“前面带路,你们都跟上!”随后嗖的一声,就没了人影。
五名濯玉宫女弟子面面相觑,总觉得自家宫主今天晚上如此兴奋,就像一匹狼得知不远处有肥美的兔子一样,迫不及待地要冲出去捕猎一样……
不多时,六个人落在了一个路口处。
亦菱站在路口中央,扫视了一圈。这个路口是一条东西大街和一条南北大道交汇处,西北、东北、东南和西南四个角是四座达官贵人的府邸。因为是皇宫附近的黄金地段,都是皇亲贵族和朝堂高官居住的区域,故街道虽然宽阔平整,此时却是安安静静,空空荡荡,除了亦菱和五名濯玉宫女弟子外,再无别人。
静儿跟在亦菱身后,道:“宫主,就是这里。”
亦菱点点头。
静儿又道:“荆先生应该就是进入周围这四座府邸中的一座内了。”
亦菱闻言又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周围的这四座府邸均是朝中高官的宅院,因此占地面积非常大,每一座府邸都占了整整一条街,从这里一直延伸到下一个路口处。才是其他府邸的地方。因此,亦菱非常同意静儿当天晚上的分析,荆先生正是用了瞒天过海之计,给追踪他的人造成一种假象——他把他们引到此处,然后就借着周围的建筑和高树隐藏身形迅速地离开了、走远了,甩掉了跟踪的人。但其实,他却并没有走远,而是进入了周围的这四座府邸之一。
亦菱竭力地回忆着脑海中所记忆的朔城的地图。思考这里究竟是哪几位达官贵人的府邸,并且迅速地思索着荆先生究竟会进入哪一家。
片刻后,亦菱指着东南角的那座府邸道:“是这家!”
说罢,身形一闪,飞速地往这座府邸位于南面的正门处掠去。
五名濯玉宫女弟子闻言眼睛一亮,都纷纷跟上前去,但同时心中也疑惑不已,宫主她是如何得知就是这家的?
五人飞快地跟上了亦菱,来到了紧闭着的宅院正门前。
白兰上前。好奇地问道:“宫主,你是怎么知道荆先生就是进了这座宅子的?”
亦菱露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自信满满地道:“因为这是冯府。”
五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见到气派的大门上高高的横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冯府”二字,正是冯太后的娘家,冯太尉的府邸。
白兰挠挠头,她还是不明白,宫主为何会知道荆先生就是进了冯府,难不成荆先生跟冯太尉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边。亦菱站在正门前,一脸坏笑。心中却是瞬间就转了好多道弯弯。
她之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原因就是四个字——幽冥鬼域。
荆先生背后的组织就是幽冥鬼域,这件事情亦菱已经知晓。而周围的这四座府邸中,只有冯太尉跟幽冥鬼域有关。冯太尉花重金收买杀手刺杀她。杀手就是幽冥鬼域墨蛇堂的人,难道冯太尉随随便便那么一找。就找到了幽冥鬼域的人?事情怎么就这么巧?
而且,前几日她在朝堂上公然表示自己手中握有冯太尉花重金收买杀手刺杀她的证据,按照常理来讲,就算冯太尉不知道此事的真假,他也应该在当晚派人暗中搜查齐王府,以防她真的握有证据,次日在朝堂上就会定了他的罪,他怎么会那么沉得住气,至始至终没出现?显然是压根儿就不相信她手中会拿着那张契约。他为什么这么自信这么笃定?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冯太尉他非常了解幽冥鬼域。
虽然说幽冥鬼域鲜少为世人所知,但还是极少的人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的,比如容卿,比如洛沉碧,比如皇甫禛……如果不是对幽冥鬼域这么了解,冯太尉又怎么会如此有恃无恐,笃定自己手中绝对不可能握有那张契约?亦菱虽然并不十分了解幽冥鬼域,但是对其他专门的杀手组织还算了解,这些杀手组织中的杀手都是心思极其慎密、行事小心谨慎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正规军队的士兵还要训练有素,这些人绝对不会将买主的契约丢了,还让它落到目标人的手中。一般的杀手尚且如此,更何况幽冥鬼域的人呢?
所以,此时此刻,亦菱坚信冯太尉一定是知道幽冥鬼域的。这同她此前的想法完全相反。也正因如此,亦菱现在开始担心一些事情。如果一切都正如她所分析和猜想的那样,那么荆先生同冯太尉又是什么关系呢?会不会他们认识对方,甚至是熟识?如果他们认识对方,甚至还有其他的关系的话,那么荆先生又为何会替她出谋划策,设计对付冯栗两家?如果荆先生是冯太尉的秘密幕僚,那么他现在这样做不是在挖自己的墙角么?难不成他们还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思及此,亦菱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她不得不往坏处想,越早想到这些越早做准备越好,如果届时他们将她一步一步地引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她可能都来不及脱身!
不过,按照亦菱之前所想,荆先生虽然一直在试探她,而她也知道荆先生背后的组织就是幽冥鬼域,但她还想到了一点,那就是荆先生背后的那位指挥他来试探她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幽冥鬼域的人?如果是的话,又是幽冥鬼域中的谁?
亦菱猜测荆先生绝对不是自己突发奇想,想要来试探试探她的,她敢肯定荆先生在幽冥鬼域这个神秘组织中的地位不低,但是他的背后肯定还有幕后之人。她想知道这个幕后之人是谁,所以才让濯玉宫女弟子们暗中盯着荆先生,看他有何动作。没成想,幕后之人没找出来,倒是顺藤摸瓜地发现了这条线。
荆先生来冯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亦菱走上石阶,来到厚重的漆红木门前,用足了力气,甚至还运上了内功,抡起拳头,使足了劲儿捶起了大门!
一边捶门,一边还觉得不过瘾,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道:“开门!开门!”
捶门的声音沉闷地响彻整片街道,其中还夹杂着女子高喊“开门”的尖锐高亢的声音。原本的宁静安详立时被打破了!
亦菱身后,五名濯玉宫女弟子直接傻了眼。宫主忽然变得好、好、好剽悍……
很快,门内就有看守的家丁护院受不了这么吵闹的声音了,不耐烦地把厚重的木门拉开一条挺宽的缝,没好气地大声骂道:“谁他妈三更半夜不休息,跑到这里来撒野?!嗯?!也不看睁开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太尉府!”
话音未落,只听耳边一阵“呼——!呼——!呼——!”的风声,眼前一片“嗖——!嗖——!嗖——!”的身影闪过,门外还哪有半个人影?
原本嚣张至极的冯府护院登时吓直了眼睛,哆哆嗦嗦地扶着木门,颤颤巍巍地回身问身后的其他护院,说话也完全不似方才那么干脆利落,而是结结巴巴的,还带着颤音和些许的哭腔,“你、你、你们刚才看、看、看清楚没有?是、是、是人是……鬼?”
其他的几人也是一边哆嗦一边摇头,没摇头之前因为哆嗦得厉害头就一直在晃,所以此刻也就根本看不出来是在摇头还是在哆嗦。
原来,亦菱一见门开,便手疾眼快,一个闪身便飞速地窜入了冯府门内,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轻功飞快地向冯府内院飞去!
与此同时,她身后仍旧站在石阶下的五名濯玉宫女弟子看到宫主身手敏捷地进去了,自然也都不能落下,一个接着一个地沿着宫主窜入冯府的路径飞快地跟了上去!
这样就造成了一开门,一片白影嗖嗖嗖地伴随着呼呼呼的风声一闪而过的假象。门口几名护院还吓得没回过神儿一直哆嗦的时候,亦菱六人已经快飞到冯府内院了!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亦菱六人落在冯府内院一处隐秘寂静的院落内,亦菱将其他五人唤至身边,六颗秀气的脑袋凑在一处,亦菱悄声吩咐道:“我们六人,分不同方向四散开来,制造声势,一刻钟后回到此处会合。好,行动!”
话音刚落,六道白影从这处隐秘的小院嗖嗖嗖地四散开来,分别飞向了各处!
一刻钟后,守在门口的护院刚哆哆嗦嗦地费了老鼻子劲儿把厚重的木门合上,忽听得冯府深处传来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大喊大叫声,其中还夹杂着无比刺耳的尖叫声,仿佛是人类遭遇了千百年来都不曾遭遇过的巨大灾难一般!
刚才那个嚣张至极,一开门就破口大骂的护院吓得背靠着木门滑落……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二百八十章.胡搅蛮缠闹冯府(三)
冯府登时一阵鸡飞狗跳!一片乌烟瘴气!一阵天翻地覆!一片混乱不堪!
冯府的上上下下,从主子到家仆,从老爷少爷到夫人家眷,从家丁护院到侍女婢女,没有不惊慌失措、惊恐万分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惊恐的情绪一个传染一个,很快许多人都三三五五地聚在一处,害怕地议论纷纷。
突然,一道白影从半空中飞速掠过!惊慌失措的人们甚至都没有看清白影的轮廓,只知道大致是个人形!有些胆小的女眷甚至直接吓晕了过去。
一刻钟后,六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再度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院落。
六颗秀气的脑袋再度凑到了一起。
亦菱低声道:“现在,趁着冯府一片混乱,我们分头行动,静儿,你负责内院北部,白梅,你负责内院南部,白兰,你负责外院北侧,还有你,负责外院西侧,你,负责外院东侧。”
亦菱将内院划分为三部分,将外院划分为四部分,除去她们几人刚刚进来时经过的外院南侧,正好是六个部分,一人负责一部分。
亦菱安排完之后,又道:“用你们在濯玉宫学到的一切,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搜索一遍,看看这府内有没有异常之处。”
“是,宫主!”其余五人也压低声音应道。
话音刚落,六道身影再度四散开来,飞快地消失在冯府各处。
冯府内依旧是一片鸡飞狗跳、天翻地覆。亦菱就在这片混乱中隐藏身形,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冯府内院中部的一处院落内。
亦菱站在一棵高大杨树的树梢上。借着杨树纵横交错的树枝遮掩住了自己的身形。随后她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院落内的情况。
方才,她一面在空中来回飞掠,尽可能地制造混乱,一面迅速地记下了冯府整个的格局。随后。她在脑中将冯府分为了七个部分,其中外院的南侧部分她们几人方才进来的时候经过了那里,她当时大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按照她的猜测,荆先生来到冯府。定然是有他的目的,他应该是来找冯府内的什么人,这个人定然也同幽冥鬼域有着密切的联系,又或者这个人就是幽冥鬼域的人。荆先生既然能够自由地进出冯府,说明他同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同时也说明他找的这个人在冯府的地位并不低。而冯府外院南侧是所有人来来往往的必经之处,十分喧闹嘈杂,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是不会住在外院南侧的。因此,亦菱率先将这一部分排除了。
至于其他的几部分,实在是不好说。而且今天人手也足够,所以亦菱干脆让所有人都上阵,搜索其余的六个部分。静儿心思缜密,同她的三师姐荆紫芊有几分相似,所以亦菱把内院北部这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交给她。达官贵人府邸的内院北部虽然一般都是偏房旁支所住之处,但因为清净幽静。也往往有很多地位较高的人偏爱内院北部,所以内院北部是一处比较重要的地方,需要仔细搜索。白梅白兰两姐妹,虽然性格迥异,但是都十分聪明心细,所以亦菱把内院南部和外院北侧,这两处次重要的地方交给了姐妹二人。这两处也是十分可疑的地方,值得搜索。至于另外两名女弟子,亦菱对她们不是很了解,所以便将其他两处不算太重要但是面积很大的地方交给了她们来搜查。最后亦菱把内院中部。那个荆先生来找的人最有可能居住的区域留给自己来搜索。
就在亦菱刚刚落到这个庭院内一棵杨树的树梢上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冯太尉十分光火地笈着鞋子从庭院内的正房中走了出来,站在正房前的石阶上就开始高声质问。
躲在树梢后的亦菱眸光一闪,目光灼灼地扫视起整个院落。但不过一会儿,她就感到有些失望了。因为这个院落虽然是冯太尉起居之处,但是却没有丝毫异常之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院落内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或是一仆一丁,同幽冥鬼域有半点关系。
正当亦菱准备离开之时,正房内又走出来一个人,借着月光,亦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位美貌的中年妇人。她拢着衣衫,迈着碎步走到了冯太尉身后,柔声询问:“老爷,什么事值得发这么大火?”
冯太尉听到声音转过身,一扫前一瞬怒不可遏的神情,温柔地看着身后的妇人,宠溺地道:“外面这么冷,怎么出来了?”说罢,还伸手替妇人理了理身上披着的衣衫。
亦菱见状,登时无语。冯太尉都年逾六旬的人了,这貌美妇人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显然不是冯太尉的原配正室,而是他的某位爱妾。想到这一点,亦菱心中立即就冒出了一个坏主意。
于是乎,齐王殿下唯恐天下不乱地突然从高高的杨树上现身,一个飞掠,从高高的树梢上翩然而下,洁白衣袂随风飘飞。由于她的速度很快,因此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看清她的模样。亦菱坏坏一笑,飞到冯太尉和他的爱妾上空时猛地一降,低空飞掠而过,她的衣角几乎擦过了冯太尉爱妾的及腰秀发,飞掠而过时带起的风将冯太尉爱妾的长发卷起,漫天飞舞,直至凌乱不堪……
亦菱身形刚刚闪过,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随后便是冯太尉更加狂躁和暴怒的咆哮声。
但是这些声音很快就在她身后远去了。亦菱又落到了另一座庭院内,又开始瞪着一双眸子四处观察,目光灼灼,好像夜间觅食的猫头鹰紧盯着地面,寻找田鼠一般。
很快,齐王殿下这只猫头鹰,就深深地失望了。因为她兢兢业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搜查观察了一遍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别说找到一只硕大的田鼠了,就连田鼠的一个脚印都没有看到。
齐王殿下心中很是愤愤不平。本殿下把大半个晚上都交代在这儿了,结果一丁点的收获都没有!真是不甘心!
亦菱一脸愤恨,随后一转身,身形一闪,又往之前那个隐秘寂静的院落悄然飞掠而去。
亦菱站在幽静的庭院内——此时此刻,这座庭院可以说是冯府内唯一一座幽静的院落了——等了许久,才看到一个身影匆匆归来,正是白家二姐妹之一的白梅。
白梅落在亦菱面前,福了一礼道:“宫主,属下没有发现内院南部有任何异样。”
亦菱闻言心中又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不一会儿,白兰也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同样是让人失望的。白兰回来后不久,另外两名濯玉宫女弟子也几乎同时回到了这个院落,带回来的消息同之前一样,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亦菱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静儿一个人身上,希望她能发现些什么,带回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但是五个人左等右等,都不见静儿回来。白兰有点着急了,在原地来回打转,“静师姐怎么还没回来啊?”
白梅连忙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边,“嘘——!阿兰,小点声,当心被人听到!”
一直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等待的亦菱此时微微蹙起眉,因为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头。她派静儿去搜查内院北部,那里距离这座幽静的院落并不远,而且分给静儿的那一部分占地面积并不算大,因此照理说她此时应该已经搜查完毕,返回此地了。但是,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难道,她发现了什么?或者她……
亦菱刚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就看到一道身影忽然越过这座庭院的围墙,向着她们几人这边飞掠而来。
亦菱心中一喜,她知道来人定是静儿!
但很快,她又重新蹙起了秀眉,因为她看到半空中飞掠的那个身影似乎有些奇怪。来人在半空中的身形并不平稳,而是忽上忽下,有些踉跄的感觉,仿佛很勉强地在施展轻功。
不一会儿,来人来到众人面前,身形急转直下,似乎就要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了。亦菱这才看清,来人果然就是静儿,但是她此时的身形和步法哪里还有半点濯玉宫轻功轻盈灵动的特点?完全是勉强维持着,这一落更是沉重,仿佛是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忽然从悬崖顶上坠落而下。
亦菱反应最快,就在其他女弟子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她就率先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扶住了落下的静儿,多少减轻了她坠落的力道,但静儿还是几乎跌在了地上,其余四人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扶起了静儿。
待其余几人扶起了静儿,亦菱缓缓松开手,只觉得手上沾了好多温热粘稠的液体,借着黯淡的月色一看,是血。
第二百八一章.胡搅蛮缠闹冯府(四)
亦菱很快便反应过来,静儿受了伤,而且还不轻!但她知道此时来不及多问,于是她伸手一揽静儿的腰,随即运功提气,足下一点,便飞身离去!
其余四人见状,也连忙跟上。
很快,六个人就将仍旧深陷在一片恐慌和混乱中的冯府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一刻钟后,亦菱带着静儿,率先落在了恋雨轩院内。其余四人也跟了上来,连忙上前帮忙扶住静儿,静儿此时已经昏迷,完全是靠在同门师姐妹们的身上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众人心急如焚,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静儿抬回厢房。
点上灯后,亦菱将静儿身上的大氅褪下,又将外衫撕开,只见静儿后背上足足插着三枚形状极其诡异的暗器,这些锋利的暗器居然刺穿了静儿身上的冬衣,直接深深地插到了皮肉中!可见使用暗器的人功力极高!
亦菱见状蹙起眉。静儿怎么会中了暗器,导致失血较多而昏迷?难道冯府内暗藏高手?
一旁的白梅焦急地道:“宫主,怎么办?静师姐失了好多血,如果不尽快处理伤口就太危险了!”
亦菱闻言顿时无措。她是濯玉宫的继任宫主,但是濯玉宫宫主不是万能的,她对医术的了解可以说是少得可怜,只是略微懂得一点点皮毛而已,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是手足无措。虽然府上有容卿和洛沉碧,但静儿毕竟是女孩子,让他们来实在是多有不便。
正当亦菱这位濯玉宫继任宫主一筹莫展之时。却听见身侧一人道:“宫主,让属下来!”
亦菱回身一看,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只见白兰早已将外面的大氅和外衫脱掉。撸胳膊挽袖子,一副沉稳镇定、无比自信的样子,同其他两名看见静儿身上这么多鲜血吓得脸色煞白的濯玉宫女弟子还有一脸焦急、惊慌失措的白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亦菱惊奇地看着白兰道:“你可以处理伤口?”
白兰一扫平日里的俏皮搞怪,一脸严肃认真地道:“帮我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条。最好是还有濯玉宫的伤药,还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按着这几处地方先止住血。”
白兰话音刚落,白梅就道:“我来帮你按着!”
其余两名女弟子也反应过来,纷纷离开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条去了。
亦菱一拍脑门儿,“我那儿有濯玉宫特制的伤药!”说罢,一个闪身便离开了屋子。
很快,亦菱就拿了药,返回了厢房,只见静儿身上的几处伤口附近都被白净的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紧紧地缠住了。伤口处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亦菱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将伤药递给了白兰。
白兰头也不抬地接过伤药。继续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理干净,随后一层一层均匀地撒上伤药,这时候血基本上已经止住了。白兰又让另一位女弟子拿来新的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静儿的身上。将伤口包住。
整个过程,白兰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地指挥众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最终将静儿背后的伤口都包扎好,止住了血。这不禁让亦菱对这个一向活泼调皮的濯玉宫女弟子刮目相看。
白兰稍稍呼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叹道:“幸好暗器上没有毒,要不然静师姐就危险了。”
亦菱赞许地看着白兰,随后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锦被上、床单上、甚至是地上,都溅了许多鲜血,一旁的两个铜盆里,原本的热水都被鲜血染红了,铜盆的旁边还有一个白瓷盘子,上面放着三个带着鲜血的形状诡异的暗器,暗器中间是一根不到小拇指一半粗的银针,银针周围尽是刺状的突起,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只蜈蚣,伸着它的许多条腿,令人毛骨悚然地爬行着。
白兰看到亦菱的视线落在白瓷盘内的奇怪暗器上许久,说道:“这暗器当真厉害,能够死死地扎进皮肉里,刚才把这几个暗器弄出来就费了好大劲儿,而且上面的那些小刺把伤口弄得更大了,一下子喷出来好多鲜血。”
亦菱点点头,心道难怪被单上和地上也有这么多血迹,看来这诡异的暗器果然厉害。
“看样子静儿当时正在半空中飞掠,身形一闪而过,速度较快,所以这暗器只是刺入了皮肉,并没有伤及脏器。”亦菱说罢,俯身凑上前去,仔细端详了半日,只觉得这种形状诡异的暗器实在是狠毒至极。一想到狠毒至极这个词,亦菱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幽冥鬼域。雪公子在的隐书中记载,幽冥鬼域亦是以阴狠毒辣、手段诡谲著称。这会不会是幽冥鬼域的暗器?
亦菱正想着,忽听得床上传来一声轻哼,接着就是白梅惊喜的声音:“静师姐,你醒啦!”
众人忙凑上前去,静儿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亦菱后,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把抓住亦菱的手腕,面色焦急地道:“宫主,果、果然有问题!”
亦菱闻言眸子一亮,追问道:“静儿,你发现什么了?”
静儿欠起身,费力地道:“宫、宫主,内院北、北部有一个庭院,就在、就在晚春楼的后面,没、没有名字……里面有奇、奇怪的人,武、武功很高……不、不知是何人……属下刚、刚一现身,就被、被攻击了……宫、宫、宫主……”
静儿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还未说完,身子就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又昏了过去,但是她的那只手仍旧紧紧地攥着亦菱的手腕。
亦菱凑上前,焦急地唤道:“静儿!静儿?”
白兰也凑过来,看了看静儿。对亦菱道:“宫主不用担心,静师姐只是又昏了过去,没有大碍,待她休息好了。自然就会醒来。”
亦菱闻言也只能点点头,不过静儿方才醒来说的那几句话就已经很有价值了,此时亦菱心中又形成了一项新的计划……
=======================================================================
琳璃轩。
洛沉碧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来人,“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来人淡淡一笑,道:“沉碧,你昨晚都听到了。”
洛沉碧一挑眉,看着来人,故意说道:“哦?我听到什么了?容卿,你说的话我可听不懂。”
来人正是容卿,他闻言不气也不恼,只是面带微笑,从容地道:“昨晚在祠堂外。我看到你了。你一定听到了卓璃说的话。不要不承认。”
洛沉碧闻言无奈一笑。承认道:“不错,我的确听到了。所以,你现在来找我说这件事了?”
容卿微微颔首。“这件事可以很好地利用起来,作为助力。”
洛沉碧闻言赞同道:“不错。相信卓璃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既然如此,我们就着手推进这件事。”容卿缓缓地道,“早点结束这边的事情,就能早点回去了。”
洛沉碧微微一笑,“最晚到今年五月,我们就会回去。”
=======================================================================
在白兰的催促下,亦菱和其余两名濯玉宫女弟子都离开了静儿所在的房间,各自去休息了,只留下白家两姐妹守在静儿身边照料。
亦菱走出了厢房,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卧房歇息,而是转道就去了瑾瑜轩。
不料,容卿却不在屋内,亦菱感到很奇怪,照理说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容卿应该已经歇下了。可是他却不在屋内,能去哪里呢?
亦菱有点担忧,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容卿,于是只好又转道来了琳璃轩。
琳璃轩的正房亮着灯,洛沉碧显然还没有歇下。
亦菱轻轻叩了叩房门,听到洛沉碧在屋内应了一声,遂推门进去。
亦菱看到屋内竟然有两个人,容卿也在洛沉碧这里,顿觉奇怪不已。容卿和洛沉碧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上次那两名幽冥鬼域墨蛇堂的黑衣人来刁难他们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在一处,今天都这么晚了,他们竟然还在一起。而且在她来之前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事,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好商量的?
亦菱满腹疑惑地看着两人,却没有多问,直接开门见山地来了一句:“冯太尉绝对有问题!冯府内有幽冥鬼域的人!”
容卿和洛沉碧闻言皆是感到有些诧异,两人对视了一眼,洛沉碧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看。”亦菱伸出手,张开手心,露出一枚形状诡异的暗器。暗器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摇曳的烛光下,诡异的暗器也随之泛出一闪一闪的银光,好似一只蜈蚣要从亦菱的手心中爬走一般。
容卿和洛沉碧看到亦菱手心中的物事,竟异口同声地问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亦菱看到二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暗器果然同幽冥鬼域有关!于是,亦菱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同时也没忘了说明此前派濯玉宫女弟子跟踪荆先生到冯府的事。
“依我看,这荆先生到冯府去,肯定是去找这个神秘人了,这个神秘人就是幽冥鬼域的人,他所住的院落有许多武功高强的幽冥鬼域的人在暗中保护。冯太尉正是从这个神秘人那里知晓了幽冥鬼域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请墨蛇堂的人来刺杀我,所以他才会在朝堂上听到我故弄玄虚的一番话后完全不轻信上当。”亦菱振振有词地分析道,同时来回在屋子中间踱步,一脸兴奋的样子。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开始的时候,她让濯玉宫女弟子跟踪荆先生,就是想揪出幕后之人,而今天来到冯府门前,她却觉得自己无意中发现了另一条线,察觉到了荆先生、幽冥鬼域和冯太尉的关系,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荆先生使计甩掉跟踪他的濯玉宫女弟子,随后进了冯府,可能就是去找那幕后之人了,也就是说那幕后之人很有可能就住在冯府!
尽管亦菱语速很快,而且讲得很跳跃,但是容卿和洛沉碧还是听清了亦菱要表达的意思。
末了,亦菱问道:“如何?我分析得有道理么?”亦菱双目炯炯放光,这么晚了,一点困顿的神态都没有,完全处在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
洛沉碧率先颔首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此说来,冯太尉同幽冥鬼域的人有联系,并且他府内也有幽冥鬼域的人。”
容卿闻言却道:“荆先生是幽冥鬼域的人,这已经是确定了的事。但是,你为何要派人盯着荆先生?恐怕不止是为了顺藤摸瓜,探查幽冥鬼域的事?”
亦菱一震,直视着容卿。不错,容卿的感觉的确敏锐,她派人暗中盯着荆先生,的确不止是为了探查幽冥鬼域的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发觉荆先生在暗中试探她,她想揪出荆先生背后的人,她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指使荆先生前来试探她,她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亦菱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问洛沉碧:“沉碧,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在幽州北部边境驻军军营,有一个驻军副将闯入了我们的营帐,后来你问我,他是何人派来的?”
洛沉碧颔首,道:“当然记得。”
亦菱一脸肃然地道:“他就是荆先生派来的。”随后,又转向容卿,“不错,就是荆先生派人来试探我的。”
容卿闻言,略一沉吟,“荆先生,他派人试探你做什么?”
亦菱一脸肃然地道:“我恐怕他背后另有其人,一定有人指使他这样做,而我现在想知道那个幕后之人是谁,所以才会派人暗中盯着他。”
洛沉碧略一蹙眉,带着几分担忧说道:“荆先生是幽冥鬼域的人,他来试探你,也就是幽冥鬼域的人来试探你,幽冥鬼域的人为何要试探你?他们有什么目的?”
“我也想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亦菱不禁冷笑一声,随后又压低声音,吩咐道:“明日一早……”
窗外,夜色沉沉。
第二百八二章.胡搅蛮缠闹冯府(五)
次日,去皇宫上朝的路上,亦菱坐在齐王府马车内,同上次一样,从袖口内抽出了一个锦囊。
正是荆先生昨晚给她的那个新的锦囊。
亦菱从容地面带微笑地将锦囊打开,锦囊内仍旧放着一张字条,亦菱用食指和中指将字条夹出来,展开一看,只见字条上写着一个字。
沈。
亦菱嘴角的笑意加深,又将字条翻过来,只见背面写着:
沈氏一族,势力雄厚。
若与之友,冯栗必休。
看到这两行小字,亦菱心中不禁对荆先生感到更加敬佩了,是由衷的佩服。荆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心思缜密、谋略过人,他写在锦囊上的计策,同昨晚她询问容洛二人之后,容洛二人给出的建议几乎是不谋而合。
但同时,亦菱又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荆先生尚且如此强大,那么他幕后之人呢?岂不是更加强大?更加可怕?幽冥鬼域这个组织神秘莫测,同时也是深不可测,这个组织中究竟有多少像荆先生这样强大的人?又会有多少像指使荆先生的幕后之人这样可怕的人?
亦菱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弱小,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她不怕战场上的强敌,她惧怕的是智谋过人的劲敌。
亦菱想着,手指不由地缩紧,手中的字条被攥成一团。末了,亦菱沉重地长长地呼了口气,随后将手心中的纸团小心仔细的一点一点地展开,铺平。最后收入了袖中。马车仍旧辘辘地前行着,亦菱坐在马车内,轻轻闭起眼,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
荆先生一大早就出了王府。一个人踱着步子,来到朔城繁华街市的一家环境清幽雅致的茶馆内。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今天竟然没有人在身后跟着他。若是往常,身后总会有条尾巴。今天却如此反常,让他感到很是奇怪。
荆先生刚在椅子上坐定,就听见周围一阵议论声。他不由地又是感到有些诧异,这间茶馆的环境一向清幽雅致,来这里喝茶品茗的人可以享受到宁静闲适的感觉,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有人在茶馆内议论纷纷,顿时将这茶馆清净的环境搅得嘈杂了不少,将一座好好的茶馆变成了喧闹的酒家,让人听着就烦。正当荆先生打算出声阻止时。那些人议论的内容却引起了荆先生的注意。
“哎。你听说没有?昨天半夜。太尉府闹鬼了!”一人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什么?闹鬼?真的假的?”另一人吓了一跳。
“当然是真的了!听说太尉府昨天一片混乱,不止一只鬼在太尉府内流窜呢!”
“啊!太可怕了!这太尉府怎么突然会闹鬼呢?”
“嘘,小点声……我跟你说啊。这冯太尉肯定是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昨晚呐。定是那些冤死的鬼魂找他算账去了!”
“啊!太、太恐怖了!这、这冯太尉究竟做了什么坏事?让这些冤魂死缠着他不放?”
“哼!冯太尉那么大年纪了,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混迹,如今又身居高位,什么坏事没做过?若是他两只手真的干净,又怎么会这么多年在朝堂上都屹立不倒?切!”不屑的声音传来。
“看来这冯太尉果然有问题……”若有所思的声音传来。
“哎,我听说……”神秘兮兮的声音骤然小了许多,“这冯太尉野心大得很呐!从前先帝在位之时,这冯太尉同他的老丈人栗御史就独揽大权,挟先帝令群臣……现如今他们还想着控制当今皇上呐!”
“啊!天哪!太可怕了!这、这、这是真的吗?”另一人闻言吓得不轻,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引得茶馆内其他人纷纷侧目。
“嘘!嘘——!你小点声儿!当心被人听到!这些事不能乱说,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荆先生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冯府,昨晚闹鬼?
=======================================================================
亦菱站在早朝大殿内,左右张望着寻找沈彦真的身影,不料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沈彦真,直到早朝快要开始时,才见到沈丞相走进了大殿。
沈丞相的神色有些担忧和凝重,百官上来寒暄时,也只是勉强应对一下,显然整个人的心思都没在这朝堂里。
亦菱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沈相早。”
沈丞相勉强露出笑容,“齐王殿下,这么早就来了啊?”
亦菱闻言有些诧异,这还早啊?早朝都快开始了,皇兄他老人家都快驾到了,沈丞相您老人家才晃悠来,若是再晚一刻,早朝就开始了,身居相位,早朝公然迟到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啊!
亦菱看了看沈丞相的身后,发觉并没有沈彦真的影子,不由地问道:“沈相,彦真呢?”
谁知这一问不要紧,沈丞相老人家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愁云密布。提起他的独子,他似乎十分担忧,又是万分焦急。
亦菱见状,连忙追问:“沈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唉——!”沈丞相长叹一声,心疼地说道,“彦真他病了,今天不能来上朝了。”
“啊?!病了?”亦菱十分不解,昨天上朝时看见彦真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而且看沈丞相这样子。彦真恐怕病得还不轻。亦菱关切地追问道:“沈相,彦真他现在怎么样了?病得厉害么?”
沈丞相又是长叹一声,摇头道:“别看彦真他平日里质彬彬、知书达礼的,其实脾气倔得很。早些年他拜师习武时受了伤,这几年伤势时有反复,他也不跟我们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每次病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别说大夫了,连他娘亲都不行。唉——!”
沈丞相连连摇头长叹,愁容满面,亦菱在这边闻言却是一惊!
难道彦真他……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殿后传来一阵响动,殿内群臣疑是皇上驾到了,纷纷列队站好,准备叩拜。却见是明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之一、皇宫禁卫的汤副统领从内殿走了出来。并且根本没见到皇上的影子。
正当众人疑惑不已之时。只听汤副统领高声对殿内百官道:“皇上今晨稍有不适,传令今日休朝,各位大人请回!”说罢。还未待百官反应过来,汤副统领就转身消失在了大殿之后。那严肃凝重的神情和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由地让众人感到颇为疑惑和担忧。
亦菱站在丹陛前,目瞪口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两个的都病了。而且昨天她还见到皇兄了,气色和精神都不错,完全不像是病了的样子啊,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连早朝都来不了,好像还很严重啊……
群臣闻言,皆面面相觑,众人都担心皇上的安危,同时又不确信皇上究竟如何了,昨天见到皇上还好好的,谁知今天突然就病倒了,众人一时没回过神儿来,所以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栗御史驼着背弓着腰,一边咳嗽着,一边颤颤巍巍地就经过了百官,走到了殿门口,随后在大殿门口略微站了一站,也没回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又攥起拳头,置于唇边,费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颤颤巍巍地走下了殿前石阶,佝偻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紧接着,从早上现身以来就一直黑着一张脸的冯太尉,仍旧板着一张好似全天下的人都欠他八百万吊子的脸,跟着他的老丈人离开了朝堂。
有冯栗两位元老大臣带头,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大殿。
亦菱走到沈丞相身旁,关切而又诚恳地道:“沈相,不瞒您说,我当初在宁都怀远城之时,就同彦真相识结交了。”
沈丞相闻言点头道:“是啊,彦真同我提起过此事,听说殿下同彦真的关系还不错。”
亦菱笑了笑,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这次彦真病了,我也很担心,不知今日府上是否方便,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去探望一下彦真。”
沈丞相听闻当朝齐王殿下这么说,顿时感动不已,一方面是因为当今皇上的堂妹主动要来探望自己的儿子,感到十分荣幸,另一方面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同面前的这位女王爷交好,说不定她能劝劝自己的儿子呢,所以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沈丞相脸上的愁云去了几分,感动地道:“齐王殿下能纡尊降贵,亲临鄙府来探望彦真,老臣不胜感激啊!哪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我们沈家上上下下一定大开正门,恭迎殿下!”
亦菱连连摆手客套道:“沈相客气了,探望好友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大的阵仗?”
沈丞相闻言,心知亦菱是真心要看望自己儿子的,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恳求地说道:“还请殿下劝劝彦真啊!他这倔脾气一上来,我和他娘都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不知道他究竟病得如何了,他也不让人进去,连大夫都不让叫,我和他娘干着急没办法啊!”
亦菱看到沈丞相对自己儿子的病如此担忧和焦急,不由地心中一暖,安慰道:“沈丞相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
沈丞相感激涕零地告辞离开了,步履匆匆地回府去了,显然今天他的心思就不在这朝堂上。
第二百八三章.胡搅蛮缠闹冯府(六)
亦菱待众人都离去之后,独自一人出了大殿,找了几名宫人引路,不多时就来到了李卓璃的寝宫前。
不料,寝宫大门紧闭,大殿外守着几十名皇宫禁卫,将整个寝宫都包围得严丝合缝,整个一副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的架势。
亦菱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帝王的病情自然是隐秘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就公布于众,不然就会影响到朝堂乃至整个国家的稳定。若是皇兄仅仅是略有不适,得了一点点小病,今天暂且休朝,现在这里也不会被皇宫禁卫围得水泄不通。
思及此,亦菱不由地焦急万分,抬脚便要往殿内冲去。
谁知刚走到石阶前,就被几名侍卫横刀拦住了。
亦菱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现在就在自己亲兄长的身边,看看他究竟怎样了,不料却被人拦了下来,顿时火冒三丈,高声叫道:“放肆!竟连本殿下也敢拦!都给本殿下让开!”
那些侍卫自然是认得齐王这位女王爷的,但是上面有严令,绝对不许放任何一人进入,所以他们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亦菱双目喷火,侍卫分毫不让,眼看双方就要动手了,这时汤副统领从石阶上快步走下来,抬手命几名侍卫收回佩刀,对着亦菱行礼道:“齐王殿下,多有得罪了。”
亦菱冷哼一声,甩袖子掸了掸身上的朝服,一副气派霸气的样子。正当她以为汤副统领赔罪之后要请她进去时,却听汤副统领说道:“齐王殿下。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寝殿,方才瑾王殿下和瑜王殿下也来过了,也不能进去,他们都走了。齐王殿下。您也请回。”
亦菱听闻瑾王和瑜王两位堂兄都没让进去,登时又是一火,正要高声说“本殿下是皇上的亲皇妹,怎么还不放行?!”之类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及时刹住,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亦菱想起自己是李卓璃的亲妹妹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一定还要保密,所以现在她不能说,而且她现在在众人的眼中就是明帝的堂妹而已,她再怎么说也没用,该不让见皇上还是不让见。
于是亦菱只好作罢,她担心地在明帝寝殿的石阶前徘徊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沈彦真的事情。不由地脚下一滞。难道……?
随后。她改变了注意。转身匆匆离开了。
身后众皇宫禁卫,包括汤副统领看到齐王殿下终于走了,都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亦菱匆匆地出了宫门。来到王府马车停着的地方,王府侍卫们、陆君心等人还有白梅等人见状皆是一愣。这才过去半个时辰,主子就出来了?什么时候早朝结束得这么早了?
亦菱焦急地掀帘子进了马车,宽敞的马车内,容卿和洛沉碧相对而坐,正在饮茶聊天,忽然见亦菱急匆匆地上了马车,皆是一怔。
洛沉碧温和地笑着询问道:“怎么这么早?”
亦菱面色凝重地道:“皇兄病了,今天休朝。”
洛沉碧忙道:“卓璃病了?怎么样了?”
亦菱摇摇头,略带几分沮丧地道:“我也不知道,寝宫都被皇宫禁卫围得水泄不通,我想探望一下皇兄都不成。”
“还有,听沈丞相说,彦真也病了,他今天也没进宫。”亦菱又对二人道。
容卿端着茶盏的手一滞,随后同洛沉碧对视了一眼。
亦菱一脸担忧,试探地问道:“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因为寒毒?”
容洛二人闻言同时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洛沉碧方才问道:“现在要转道去相府么?”
亦菱眸色沉沉,“计划不变,先去冯府。”
=======================================================================
冯太尉黑着一张脸,踩着蹲在马车前的家丁的后背上就下了马车,随后一甩衣摆,阴着脸就进了府。周围的随从和守在冯府门口的家丁皆是低着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做错一点什么事,将老爷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冯太尉阴着脸一路进了前厅。前厅内,冯府的总管和几名管事都垂手而立,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冯太尉也不看几人,走到前厅的主位上坐下,一旁的总管连忙冲着一名管事使了个眼色,那名管事连忙上前双手奉上一盏茶。
冯太尉一挥手,朝服的衣袖将茶盏扫到了地上,哗啦啦地碎成一地的碎瓷片。那名奉茶的管事吓得连忙后退几步,其余几人皆是一惊。冯太尉怒道:“怎么回事?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管事都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总管左右看了看,随后轻叹口气,站出来说道:“老爷,昨晚的事,小的们尚未查清楚。”
“还没查清楚?!”冯太尉爆喝一声,愤怒地起身走到总管和众管事面前,一面快速地来回走着,一面指着众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这么点破事儿就查不清楚?嗯?昨晚究竟是人是鬼?给我查!”
“呦!冯太尉冯大人这是要查什么啊?不妨说来让本殿下听听,本殿下也好出出主意帮帮忙不是?”一个清丽的女声骤然响起。
正在大骂管事们的冯太尉猛地顿住,随即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来人。
亦菱大摇大摆地走进前厅,身后跟着一群人,黑压压一片,将前厅的门口都堵住了。
一名家丁打扮的人费劲地从亦菱身后的人群中挤出来,诚惶诚恐、连滚带爬地扑过来,“老爷,老爷!这位自称是齐王的人突然闯入冯府,小的们拦都拦不住啊!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啊!”
冯太尉冷冷地扫了一眼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丁,并没有开口责骂,只是转而又盯着亦菱,语气颇有几分不客气地问道:“齐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亦菱眸光一凛!冯太尉虽然之前就气焰嚣张,但是也不至于见了面连句客套话都不说,今天竟如此反常,如此有恃无恐,恐怕不止是因为昨晚冯府发生的事导致心情欠佳?
亦菱冷笑一声,“本殿下为何要来这里,冯太尉恐怕不会不知道?”
冯太尉亦是冷笑,“齐王殿下要做什么,本官怎么会知道?笑话!”
亦菱冷声道:“既然如此,本殿下就告诉你,昨晚有来路不明的刺客闯入了齐王府,后来都逃走了,本殿下的侍卫一路跟随,最后看到那些人进了冯太尉大人的府中!冯太尉大人,难道不需要给本殿下一个解释么?”
冯太尉闻言冷哼一声,“什么刺客,本官可不知道,齐王殿下莫要血口喷人!”
亦菱万分不屑地撇嘴一笑,“既然冯太尉大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可莫要怪本殿下不客气了!来人呐,搜!”
冯太尉双眼圆睁,怒喝道:“谁敢?!”
但是没有人搭理他,随着亦菱一声令下,跟随亦菱而来的一众人就像一阵风一样,呼的一声集体离开了前厅,向冯府各处四散开来。
冯太尉在后面气急败坏,直跳脚,“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拦住他们?!快去!”
不多时,亦菱和容卿、洛沉碧二人就落在了静儿昨晚所说的那个院落内。
院落位于冯府内院北部晚春楼的后面,没有名字,整座院落显得幽静至极。寒冬刚过,初春悄至,院落内一个不大的池塘内的冰雪早已化开,初春的阳光下闪动着粼粼的波光,池塘边几株垂柳长长的柳枝上,已经泛出嫩绿的新芽。庭院不大,其内仅有一座正房,两座厢房。
亦菱、容卿和洛沉碧三人将整个庭院和所有的屋宇房间都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却是一点发现都没有。屋内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但是一个人都没有,连一名家丁仆侍都看不到。显然是没有人住的空置的庭院,但是仍旧有人每天来清扫。
站在正房门口的石阶上,亦菱环顾四周,大为不解,这明明就是静儿昨晚所说的那座庭院啊,不是说庭院内有奇怪的武功高强的人么?怎么连个人影儿也瞧不见?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莫不是有什么机关密室之类的地方?
亦菱转身问容卿和洛沉碧:“屋内可有隐藏的暗室密室一类的地方?”
洛沉碧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方才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一遍了,这三间屋舍都是普通的屋子,绝对没有暗藏机关。”
亦菱失望地轻叹一声,忽然看到容卿高深莫测地看着院中的池塘,不禁眸光一闪!激动地问道:“容卿容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说罢也看着院中的池塘,眼睛一眨都不眨,在水面上和水中拼命地找着线索。可是她的眼睛都被湖水反射出来的阳光给晃到了,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容卿缓缓地道:“正如沉碧所说,这座园子内的确没有隐藏的暗室。不过,正房内却有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亦菱回身便又进了屋子,站在外间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哪里奇怪了?”
第二百八四章.胡搅蛮缠闹冯府(七)
容卿回身对亦菱道:“如果是正常的屋子,进入屋子外间的屋门会有门槛,外间和内室之间的门口处,也会有门槛,只不过比屋门处的门槛略低一些。但是这间正房内,从进入外间的门,到进入内室的门,皆是没有门槛。”
亦菱闻言,猛地低头一看,果然如此!难怪她刚才进屋子的时候觉得怪别扭的,但是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别扭。原来是她每次进屋的时候,因为门口处有门槛,所以都习惯抬脚迈步子了,可是方才进来的时候却没有门槛,不需要刻意地抬高脚迈步子,所以才会感到别扭。
亦菱在屋门口左顾右盼,容卿在一旁接着道:“再说那书架上的摆设和书。”
亦菱闻言视线瞬间移动,落在书架上。
“一般人家的书架上,摆设和书籍相间放置。比如同一层的书架上,这个格子里面放着几卷书,那么旁边的格子里就放着一个瓷瓶。再比如相邻的上下两个格子,这一层的格子里放着书卷,那么上一层的格子里就放着一个木雕。这样相间排列,穿插放置,很有美感。但是这间屋子内的书架上,却是下面三层放着书卷,而上面几层则摆放着不同的摆设,看上去一点美感也没有,但明显是故意这么放的。”容卿看着屋内的书架,细细地道来。
亦菱听容卿说着,干脆走进了屋子,仔细观察后,发觉果然如此。
“如果这样放置书籍,不是为了看上去美观。那么是为了什么?”容卿轻声说道。
亦菱猛地转头看着容卿,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为了方便”,但当她的视线对上容卿的视线,撞进容卿深邃漆黑的双眸中时。她却将要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就在容卿说完第二点奇怪之处后,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正是去岁,在云国都城商都,那座叫做“轻云幽梦”的府邸内。那个叫做“幽梦轩”的庭院内,那位身着蓝衣坐着木制轮椅的年轻公子。幽梦公子。
这间正方没有一个门槛,书架上的书也皆是放在下面几层。为何会如此?或许就是因为在这间正方住着的人行动不便,坐着木制轮椅,所以屋门处不能设有门槛,如果像其他屋子一样都有门槛,那么让一个坐着木制轮椅的人通过很不方便,即便是有人帮忙也很困难。如果没有门槛,那么坐着轮椅的人自己就可以方便地在屋子之间行动。书架上书卷的放置也是为了让行动不便、坐着轮椅的人能够方便地拿取书卷。
难不成。这间正房之前的主人是一位身有残疾。行动不便的人?
但是亦菱同容卿视线相对的瞬间。发觉容卿的目光深邃幽暗,顿时一怔。难道……容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莫非他方才解释这些疑点的时候,只不过是引导她来思考?容卿会不会也想到了那位幽梦公子?他是不是也见过幽梦公子?她要不要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要不要跟他还有沉碧说一说自己曾经在商都见过幽梦公子的事情?……
亦菱怔怔地盯着容卿。开始满脑子地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洛沉碧在一旁说道:“这间屋子之前住着的人。定是一位行动不便的人。不过看样子,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亦菱闻言转身看着洛沉碧,想从他的神情中窥得一二,却发现洛沉碧神色如常,似乎刚才的话中并没有其他隐晦的含义。亦菱回身看了看屋内,心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上一次在怀远将军府,她提及幽梦公子的时候,容卿、洛沉碧还有当时也在场的皇甫祎所说的话中并没有体现出他们认识幽梦公子或是见过幽梦公子的意思,他们仅仅是知道幽梦公子而已。
思及此,亦菱还是决定先不提幽梦公子的事情,以免惹出更多话题,正当她打算迈开步子离开屋子时,容卿忽然一步跨了进来,两人几乎就要贴在对方身上了。亦菱顿时一阵紧张,容卿身上淡雅的清香盈了满面,让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但容卿似乎并不想要放过她,紧跟着向前迈了两步,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亦菱仰着脸看着容卿清雅绝伦的容颜,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胸膛里的一颗心砰砰砰跳得极快,脑中却是一片茫然。她无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一步,不料,刚退到一半,她就碰到了桌子,再也无法后退半步了。
容卿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了她片刻,随后从容地又向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有两拳。亦菱的双手撑在的桌子上,上身微微向后仰着,不知所措地仰头望着容卿。
容卿眸光幽深,轻声道:“你刚才想到了谁?”
容卿的声音那么轻,轻的好似一片花瓣落在石阶上,又好似一片雪花落在衣衫上,但是在亦菱听来却是如震天动地的雷鸣一般!
什么?容卿问了句什么?难不成他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亦菱的心跳比方才还要快上一倍!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容卿面前无所遁形,好像无论她在想什么,她下一步要做什么,都能被他知晓一般!
就在亦菱紧张无措,就要开口说出“幽梦公子,我想到了幽梦公子”的时候,忽然一片淡青色的衣袖从飘过,随后她就被一只手抓住手臂,拉到了一边。
洛沉碧将亦菱从桌子边拉到一边,将她护在身后,声音中竟隐隐带了几丝怒意,“容卿,你想做什么?”
容卿见状,眸光先是暗沉了几分,但随后,他不由地轻笑出声,“沉碧,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洛沉碧愠怒之意不减,“反问我之前,先问问你自己。”
站在洛沉碧身后的亦菱此时只能看到被洛沉碧挡住一半的容卿的脸,她被洛沉碧拉到身后之后,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儿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容卿轻笑道:“沉碧,你为何要如此紧张?我又不会把菱儿怎么样,方才我只不过是同她说几句话而已。”
洛沉碧闻言却是冷笑一声,“说几句话而已?说几句话用得着这样么?容卿,不要把你用在其他人身上的手段用在菱儿身上。”
洛沉碧这么一说,亦菱才猛然觉醒!不错,容卿方才的确用了一些手段。他先是突然动作,步步紧逼,将她逼得退无可退,营造出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随后用他深邃幽暗的眸子紧盯着她,让她的精神达到紧张的巅峰,处于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的状态中,然后突然开口问话,那么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所想。这是一种套话和审问的绝佳手段!是不需要任何酷刑和逼供的完美心理战术!
亦菱心中一紧。难道容卿方才要用这种手段来套出我的真实想法?一时间,亦菱也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容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淡淡地问道:“我跟菱儿怎么说话,你凭什么来过问?”
这回轮到洛沉碧轻笑出声了,他敛了怒意,笑着道:“因为我是菱儿的未婚皇夫。”
眼看着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已然达到一触即发的态势,亦菱正想开口劝阻,忽然听洛沉碧这么一说,顿时吓了一大跳。虽然早在怀远将军府时,张政就告诉过她,洛沉碧是她母皇下旨钦定的下任女帝的皇夫,也就是说如果她继承了皇位,那么洛沉碧就是她的皇夫。而她有没有其他姐妹,所以她是下任女帝唯一的候选人这件事基本上就已经定下来了,也就是说洛沉碧是她未来的皇夫这件事儿也基本上就是确定的事儿了。
但是她还从未当着洛沉碧或是其他人的面提起过此事,而洛沉碧也没有当着她的面提及此事。可是现在,洛沉碧竟然当着她的面,当着容卿的面,公然提到了此事!亦菱顿时脸上一红,把方才要劝架的话都给忘了。
亦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表明立场?不行,若是表明立场,那么她一定是偏向容卿的,因为无论是潜意识里跟从自己的心还是下意识地承认自己的感情,都只有一个结果——她更喜欢容卿。这样一来,势必会伤害到洛沉碧,这是她所不希望的。但如果她就这样保持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洛沉碧的话,虽然洛沉碧说得是事实,但是她一旦默认了,就等于是她已经承认了洛沉碧的皇夫身份,这样肯定会惹容卿不开心。她那么喜欢容卿,怎么舍得让他不快呢?一时间,亦菱纠结不已。
恰在此时,屋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亦菱转过头去,见是随她而来的两名濯玉宫女弟子同时落到了屋门前的石阶上,对她行礼道:“宫主,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跟昨晚有关的线索。”
这两人正是白梅和其余两名女弟子中的一位。白兰和另一位女弟子留在齐王府照顾静儿了,所以今天只有她们二人跟随她来到了冯府。此时,亦菱看见二人,比看见了自己的亲姐妹还要亲,她连忙迎上去,问道:“什么都没有发现么?静儿昨晚所说的那些奇怪的人,也没发现?”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看到有其他人在场,屋内容卿和洛沉碧很有默契地收回了剑拔弩张的架势。亦菱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