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一)
似是听到了亦菱的声音,女子哭泣的声音消失了,但是孩子仍旧啼哭不止,而且声音逐渐地接近了。
很快,从拐角处的另一条横向主道上,出现了八名掌灯的宫女,分列两边,随后是八名内监抬着步辇,稳步而来,步辇前后左右,簇拥着宫女内监。亦菱定睛一眼,这不是皇嫂的步辇么?
视线略微上移,亦菱看到步辇上坐着一名身着绯色华服的女子,正是她的皇嫂沈皇后。沈皇后并非独自乘坐步辇,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挺小的孩子。
沈皇后见是皇妹亦菱,便命人落下步辇,由宫女扶着下了步辇,但她却没有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他人。
亦菱和沈彦真走上前,亦菱行礼道:“皇嫂。”沈彦真则是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沈皇后是沈彦真的堂姐,但君臣之礼不可废,故此时沈彦真只是恭敬地称呼堂姐为“皇后娘娘”。
沈皇后露出一个略显疲惫和伤感的笑容,“是皇妹和堂弟啊,何时进宫的?”
“回皇嫂,臣妹和彦真是今日上午进宫的。”亦菱看到皇嫂怀里抱着的,正是皇兄膝下唯一的孩子,温宜长公主李念莹。小公主还不到两岁,依依呀呀地会说一些话了,此时被皇后抱在怀里,不知为何却是啼哭不止,当她意识到周围又出现了其他的人后,顿了顿,止住了啼哭,转过一个小脑袋,黑圆黑圆的一双眼睛瞅着来人,脸上还挂着眼泪,见是亦菱,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皇姑母”,随后转过脸去,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揪住皇后的衣襟,开始了又一轮的啼哭。
亦菱听到这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心里顿时一软,柔声问道:“小公主为何要哭啊?”
哪知小公主只顾着啼哭,压根儿不再理她的这位皇姑母了。
沈皇后伤感地道:“小公主想念父皇了,可是皇上不许任何人探视。小公主哭闹得厉害。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带着她去试试,或许皇上就让我们进去了。”
亦菱闻言一滞,想起方才皇兄同她说的话,只怕就算现在皇嫂带着小公主去了,他也决计不会见她们。又想到今天皇兄寝殿发生的一切事都被封锁了消息,皇嫂也并不知情,于是她扯了个谎,道:“皇嫂,实不相瞒。臣妹和彦真今日进宫,也是想要探望皇兄,这不,都等到这会儿了,也没见到皇兄。而且皇嫂。都已经这么晚了,只怕皇兄已经歇下了,你们现在去了也见不到。更何况,初春夜寒,皇嫂和小公主吹了风生病了可怎么办?”
沈皇后一听,顿时露出忧伤和为难的神色,“可是小公主哭个不停。这又如何是好?”语毕,眼圈又有些红了。
借着宫灯,亦菱见到皇嫂脸上尚有泪痕,再看她怀里的温宜公主哭个不停,不由得心里一酸。
温宜公主是她的六师姐汤莹所出,出生时。皇兄赐其“温宜”的封号。去岁濯玉宫惨遭劫难,六师姐为了师门不幸殒命,小公主失去了母妃,皇兄也是伤心不已,又给小公主取了“念莹”的小字。为了纪念她的母妃汤莹。六师姐走后,小公主就交给沈皇后抚养。只是她的这个皇嫂,性子太过温婉柔弱,少了些许位居中宫的威势决断,如今皇兄禁止任何人进入寝殿探视,皇嫂也确实是不敢违逆,但是又担心牵挂,怕是早就哭了许久了。
亦菱只得开口劝道:“皇嫂也别太担心难过了,方才听皇祖母说皇兄并无大碍,略休息几日就好了,到时候皇嫂就可以带着小公主去探望皇兄了。”
沈皇后听了只得点点头,但仍旧十分牵挂。
亦菱又柔声劝慰道:“夜里风大,又冷,皇嫂快些带着小公主回寝宫歇息。”
沈皇后应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小公主,又道:“天色晚了,皇妹和堂弟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说罢,抱着小公主上了步辇,下令返回。
亦菱和沈彦真看着内监宫女簇拥着步辇离去,方才继续向宫外走去。
经过一处宫殿旁,忽然一阵冷风吹来,还夹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亦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不行。她不由得顿住脚步,沈彦真诧异地道:“怎么了?”
亦菱摇摇头,半晌才道:“没怎么。”她心中纳闷儿,自己在战场上,见过多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都没觉得怎么样,为何方才闻到那么一点血腥气就觉得恶心了?
沈彦真看到亦菱脸色惨白,担忧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亦菱咽了咽唾液,勉强压下了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随后摇了摇头。
“我送你回府。”沈彦真还是不放心。
亦菱闻言笑道:“你送我?应该是我送你,沈大公子。本来你寒毒刚解,需要好好休息,但今日因为事情紧急,所以我才差人唤你来的,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让你相送呢?”
沈彦真却执意道:“既如此,我更应该送你了。你替我解了寒毒,我还不知道如何谢你呢。”
亦菱闻言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们本是好友,何需言谢?”
最后,亦菱拗不过沈彦真,只得让他送回了王府。
回到恋雨轩,亦菱褪下锦裘、夹袄和朝服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接触到床榻上暖和柔软的棉被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浑身酸痛,都快要散架了。
亦菱心中万分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初上战场杀敌,终日在马背上奔波,无数次地挥舞手中的长枪刺杀敌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这么疲累。难道是因为昨晚熬夜为沈彦真解毒,今天又为皇兄解毒,导致内力和体力消耗过大?可是,就算她太累了,也不会因为一丁点血腥味就感觉恶心啊?
一想到刚才的血腥味,亦菱顿时觉得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泛上来,她连忙起身跃下床,趴在漱盂边吐了起来,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晚上吃进肚子里的美味佳肴、果品点心统统吐了个干净。
吐完后,亦菱又趴了一会,才起身用茶水漱了漱口。
放下茶盏,手臂上传来刺痛的感觉,亦菱抬起手臂一看,纱布上渗出了鲜红的血迹,原是伤口又裂开了,她只得找出濯玉宫的伤药,在桌子边坐下,解开纱布,洒上药粉,随后又给自己包扎好。待这一切做完,亦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躺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睡意逐渐袭来……
咯咯咯咯的上下牙齿碰撞声响起,亦菱蓦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竟活生生地被冻醒了!这算怎么回事儿?现在已经是初春了,虽然夜里尚寒,但屋里还着火盆,她穿着里衣,外面还穿着中衣,盖着厚厚的棉被,怎么着都不应该感到冷啊。
亦菱的视线落在床榻边不远处的那个火盆上,注视了片刻,挣扎着起身,唤来恋雨轩前院守夜的家仆,让他们清理了漱盂,又让他们搬来几个火盆,把整个屋子烧得暖烘烘的。
随后亦菱躺在床上,盖了两层厚厚的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脑瓜,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冷,上下牙不住地打架,蜷在被子里的身体也不住地颤抖。
亦菱更纳闷儿了,难不成自己受了风寒?发烧了?她握了握被子里的手,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是冰凉的。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亦菱心中蓦地一沉!这下坏了!难道、难道是因为自己把皇兄和沈彦真体内的寒毒转移到了自己的体内后,这寒毒发作了?可是这也太快了,怎么会这么立竿见影?亦菱哆嗦着,心里想着要不要问一问沈彦真,寒毒发作的感觉是不是这样。但转念一想,自己去同沈彦真探讨这个,等于找死。若是她把自己解毒的办法告诉沈彦真,让他知道了自己把他们体内的寒毒转移到了自己的体内,沈彦真定会愤怒不已。
亦菱深吸一口气,开始默念濯玉心法,运起内功。不料,丹田之内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平日里轻松就能调动的内力此时不知都去了哪里,她费了好半天的劲儿也没调出内功。亦菱大惊失色,难道吸取了两个人的寒毒,还能致使武功丧失?亦菱惊慌不已,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缩在被子里继续打哆嗦。
一夜就在这样冰冷的感觉和惊慌的心情中度过了……窗外的天空微微擦亮时,亦菱太累太疲惫了,终于支持不住,蜷在被子里面沉沉地睡去了……
即便是睡着了,亦菱也没睡安稳,立时陷入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梦境中……
她先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梦见了二皇兄赵子安和二皇兄的安王府,深夜她在安王府内睡着了,冷风撞开了窗子,呼呼地扑入屋内,冻醒了她,随后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声传来,她惊恐万分地抱着被子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不一会儿,屋门就被撞开了,二皇兄冲了进来。
“月儿!”
她跳下床,扑入二皇兄的怀里,呜咽道:“太好了,太好了!二皇兄,你还活着!”
第三百零一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二)
但随即她就想到二皇兄已经牺牲在战场上了,她从二皇兄的怀里抬起眼,惊恐地看着他。
“月儿别怕,来,跟着二皇兄走!”二皇兄赵子安一把抱起她就往外冲,冲到屋外,只见黑衣人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地上的鲜血流成了河……
二皇兄带着她,避开了黑衣人的层层包围和攻击,最后来到安王府墙外,一匹黑马在那里打转,二皇兄将她抱上马背。
她惶恐不安地紧紧地拉着二皇兄的手不肯松开,因为她知道,这样一松手,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二皇兄望着坐在马背上的她,露出一贯温和疼爱的笑容,“月儿,走吧,活下去……”语毕,他缓缓地抽出了手,抬脚踢了一下黑马,黑马吃痛,顿时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亦菱只觉得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睁不开眼,她吃力地伏在马背上,回过头去,二皇兄赵子安仍旧站在原地,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望着她离去,随后她看到二皇兄月白的衣衫上晕染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越来越大,最后染红了整件衣衫,他缓缓地倒了下去……
“不——!不——!”亦菱痛苦地哭号着,但是黑马却载着她越跑越远……
黑马载着她来到一处冰雪覆盖的荒郊野地,冷风呼号,她冻得在马背上直打哆嗦,后来走着走着,不知黑马去了哪里,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艰难地行走在及膝的雪地中……
前方的雪地上立着一人,天青色云锦华服,玉冠束发,宛如盛开在清澈水塘中的一支莲花,高贵清华。
亦菱惊喜地道:“筠如!”
皇甫祎盈盈浅笑地望着她,她用尽全力向他奔去,可是她却发现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向他走去,都无法靠近站在原地不动的他。他同她之间始终都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曾改变。
亦菱焦急地大喊:“筠如!筠如你过来啊!”
可是一阵狂风夹杂着雪花将她的声音吹散了。
上官绝尘不知从哪里突然蹿了出来,一柄银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直接刺向了皇甫祎!
“不——!不——!”亦菱大叫着。痛苦不堪,“不——!不要啊!”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鸣响声传来,整个大地都在脚下颤动!
紧接着,一堵雪墙飞速地向她排山倒海地扑来!彻底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再也看不到皇甫祎了。
“菱儿当心!”
眼前一片青影掠过,她被紧紧地抱住,护在了怀里,随后雪墙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菱儿!菱儿!”
谁?谁在叫我?
“菱儿!”
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黑暗中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不禁眯起了眼。随后她被人从雪堆中抱起,定睛一看,容卿那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眸正注视着她。
她不禁脸一红,低下头去,却看到身下雪坑中。一身青衣的洛沉碧躺在里面,周围的白雪尽数被鲜血染红!
沉碧……他,死了?
还未待她多想,远处几道黑色的身影急速扑过来,在白雪皑皑的视野里格外显眼!
“来不及了,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容卿将她放在雪地上。提剑飞身而去。
她焦急地大叫:“我也去,等等我!我也去!”说罢她的手就向腰侧伸去,但却摸了个空!
“濯玉剑!我的濯玉剑呢?”她惊慌不已,一抬眼,看到不远处十几名黑衣人正在疯狂地围攻容卿,容卿胜雪的白衣上已经绽开了朵朵血花!
“不——!”她心急如焚地大叫着。欲运起轻功冲上前去,但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运功!丹田内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惊慌失措地站在雪地中。随后,狂风四起,漫天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打在她的脸上、发上、身上。眼前片片雪花连成了帘幕,遮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到容卿和那群疯狂狠毒的黑衣人了。
她只得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在及膝的雪地中,一丈之外,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坚信,容卿就在前面,她必须去找他。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自己走在了高高的山巅之上,前方,漫天的飞雪中一名男子踏雪而来,男子如雪的白衣似要融进这漫天的飞雪中去。寒风吹着,男子的衣袂翻飞,广袖飞扬,竟似要成仙而去。漫天飞雪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认不出他是谁,却隐约可见他眉目淡远,唇角噙着柔和的笑意。
她见此情形,竟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去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襟,“容卿!容卿?容卿,是你吗?”
忽的又是一阵狂风刮过,一阵飞雪从面前纷飞而过,扑面而来,她不禁抬起衣袖遮挡。待狂风过后,她放下衣袖,前方除了一片洁白的雪地还有那漫天的飞雪,哪里还见得白衣男子的身影?
她焦急地将手拢成喇叭状,置于唇边,高声大喊:“容卿!容卿——!”
“菱儿?菱儿?”
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亦菱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她嗅到了一阵熟悉的淡雅的香气,不禁仰起脸来一看,容卿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正望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担忧。
亦菱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现在她躺在床上,被坐在床榻边的容卿揽在怀里,才是现实。她蓦地想起方才梦中的可怕场景,不由得要挣扎着起身,查看容卿的情况,同时焦急万分地道:“容卿,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容卿闻言诧异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必定是亦菱方才梦到了关于他的什么事,这会儿刚醒过来,还没回过神儿来,遂无奈地淡笑道:“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的声音是那样和缓温柔。亦菱不禁将脸埋入了他的怀中,揪着他衣襟的手收得紧紧地,贪婪地吸着他衣衫上淡雅的清香。
容卿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亦菱的长发,柔声道:“做噩梦了?”
“嗯。”亦菱闷闷地嗯了一声,心想自己方才定是在梦中大叫出声了,于是不好意思抬头,把脸埋得更深了。
亦菱紧紧地抓着容卿的衣襟,嗅着容卿身上淡雅好闻的香气,想起方才的梦境,不由得一阵难过。自从二皇兄赵子安和皇甫祎过世,她还是第一次梦到他们……只是,好不容易才能在梦中相聚一次,那梦境竟然如此恐怖,处处透着不祥。又想到后来梦到洛沉碧和容卿的那一段,不由得略微抬头,问道:“容卿,沉碧呢?”
容卿淡笑道:“他进宫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哦。”亦菱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皇兄请洛沉碧进宫,定是同他商量这次削弱世家的事,有洛沉碧相助,他们这边的胜算更大了,想到这一点,亦菱信心倍增。
亦菱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外面的天色并不怎么亮,心中诧异,难道天还未完全亮?她只睡了一小会儿?“容卿,什么时辰了?”亦菱靠在容卿怀里,扬起脸,问道。
“快到酉时了。”容卿轻声道,“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亦菱惊讶地望着容卿,随后视线落在窗外的天空上,原来现在不是清晨,而是黄昏。自己竟然从清晨一直睡到了天黑!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连着两天一夜没休息,昨晚一整夜又没睡着,所以才会睡了这么久?可是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嗜睡了?原来在军中,行军打仗时,连着好几晚上都只能休息一两个时辰,她也照样精神百倍地迎敌对战啊,如今是怎么了?这么容易觉得疲累呢?
亦菱忽然想起自己昨夜无法运功了,顿时心中一紧,连忙深吸一口气,从丹田中提气。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轻轻松松地就调出了内力,而且感觉自己的丹田中充满了内力,仿佛昨夜丹田中空虚的感觉都是错觉一般。亦菱诧异不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容卿柔声问道:“菱儿,饿了么?”
亦菱闻言,这才发觉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昨晚吃的东西都被吐光了,今天整个白天都在昏睡,一点东西都没吃,此时真的快要饿死了。“嗯,饿了。”亦菱扬起脸,对着容卿做出一个又委屈又撒娇的表情。
容卿微微一笑,又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乌发,柔声道:“我去给你拿晚饭过来。”
说罢,容卿松开手,扶着亦菱重新枕在玉枕上,随后转身要走。
亦菱却蓦地伸手抓住了容卿的衣襟。她看到容卿的背影,蓦地记起梦中他提剑离去的场景……还有那一句——来不及了,你先走,我去引开他们!
容卿回身,柔声问道:“怎么了,菱儿?”
亦菱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容卿,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容卿,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我是说如果,到时候,请你不要让我先走,也不要丢下我,我们一起来面对,好么?”
似是被亦菱的话语和眼神触动,容卿身形微微一顿,随后他的唇角漾出了淡淡的笑意,但是那一双漆黑如夜、幽深似海的眸中却充满了认真。
“好,我们一起面对。”他说。
似是回答,又似是约定,又似是誓言。
窗外,晚阳斜照。
他清雅的侧脸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他认真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第三百零二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三)
次日,仍旧休朝。
这是江明帝继位以来,第一次连续休朝这么多天。而且,更让群臣担忧不已的是,他们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了,因为皇上严令任何人不得求见或探视,据说连太皇太妃、皇后和几位王爷都不能得见皇上。百官中更无一人知道皇上究竟怎么样了,只知道是病了,可是又听说皇上不允许太医为他诊脉,这更加让众臣担忧和疑惑不已。
不过几日的功夫,宫中和朝中便开始风传宫里闹鬼,皇上似乎是撞见了什么之后一下子病倒了,连御医都无法医治,又恐此事会波及到朝政,影响朝局稳定,故李氏皇族只得对外封锁消息。
还有人猜测,所谓宫中闹鬼的这种捕风捉影的说法,不过是太皇太妃和齐王放出的烟雾,她们二人妄图谋害皇上篡位,已经秘密发动了政变,将皇上囚禁在了寝殿中,但没能找到玉玺,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没有正式发动篡位政变,只是仍旧囚禁着皇上,对外宣称皇上病了。
更有人猜测,皇上第一天休朝的前一天晚上,有刺客闯入了宫中,皇上已经遇害,但为了防止朝局骤变,太皇太妃和几位王爷秘不发丧,只待时局稳定后再作打算。
但是更令人奇怪的是,从昨天起,齐王殿下也不来上早朝了。
不多时,从王府传出消息,说是齐王殿下病了,自从前一天进了宫,晚上回来之后就得了怪病,似乎很严重,已经卧床不起了。
这个说法同之前皇宫中闹鬼的说法比较吻合,众人开始怀疑这个传言是不是真的,难道皇宫真的闹鬼了?皇上和齐王殿下都撞见了,随后就病了?
正当流言飞速地在众人之间传播时,齐王殿下吃饱喝足了。正悠闲地在王府花园内散步。
初春悄至,王府花园的梅花已经谢了,几株桃树上,已经长出了花苞。大约几日后桃花就会开满枝了。亦菱站在桃树下,欣喜地看着那些花苞。月色下,含苞待放的桃花骨朵,连同横斜的枝杈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剪影,别有一番意境。
这时,王总管急匆匆地走来,打断了亦菱赏景的兴致,“殿下,太皇太妃驾临王府。”
因为是一早就商量好的事,所以亦菱并不感到意外或是惊讶。她点头道:“知道了。”随后便同王总管一道向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太皇太妃蓝汀染一身常服,端坐在前厅主位上,正在喝茶。
亦菱上前,笑道:“皇祖母。”
蓝汀染放下茶盏。看着亦菱,慈爱地笑道:“小懒猪,终于睡醒了?”
亦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嗯。”
蓝汀染冲亦菱招招手,“来,菱儿,让皇祖母好好看看。”
亦菱走到跟前。在主位侧面的一张围椅上坐下,蓝汀染拉着亦菱的手,仔仔细细地瞅着她,见自己的宝贝孙女儿气色还不错,遂放心了许多。今天听说自己的宝贝孙女儿昏睡了一整天,她不由得有些担心。怕她累坏了,现在看来孙女儿很好。
蓝汀染移开视线,扫视了一眼前厅内垂手侍立的家仆女婢,低声问道:“这些人都可靠吧?”
亦菱也扫视了一下前厅内几位家仆女婢,点头道:“可靠。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家仆。皇祖母放心,您秘密出宫驾临王府的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蓝汀染点了点头,瞥见一旁侍候的人是王府总管王叔,又低声对亦菱道:“这王叔是齐王府的老人了吧,皇祖母记得他以前跟过你的父王,还跟过你的皇祖父。”
“嗯。”亦菱点点头,这些王叔都同她说过,王叔是这整个齐王府内资格最老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亦菱收回视线,低声道:“皇祖母,她们都到齐了,等着您过去呢。”
“好,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吧。”说罢,蓝汀染从主位上起身,旁边王叔见了,连忙对一旁的几名女婢使了个颜色,两名女婢上前,扶着太皇太妃,走下主位前的几级木制台阶。
蓝汀染不禁回身对王叔笑了笑,夸赞道:“王总管,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有眼力价儿。近来身体可还好?”
王叔连忙行礼道:“承蒙太皇太妃关怀,老奴很好。”
蓝汀染略微颔首,又道:“你是个稳妥的人,让你跟着齐王,哀家也放心。”
王叔仍旧保持着抬手行礼的姿势,腰弯得更低了,语气颇带几分诚惶诚恐的意味,“承蒙太皇太妃看得起老奴,信任老奴,老奴定当忠心尽力地侍候殿下。”
蓝汀染满意地微笑着,略点了点头,随后由女婢扶着,出了前厅。
亦菱和王叔紧跟在后面,亦菱转头低声问道:“王叔,我父王生前所用之物如今都放置在何处?”
王叔恭敬地道:“回殿下,王爷生前所用之物大多都作了陪葬,仅有一少部分留存下来,如今就存放在王府祠堂正堂的后屋。”
亦菱点点头,又吩咐道:“差人准备一下,王叔,明日本殿下要看一看父王的遗物。”
王叔闻言怔了一下,但是作为齐王府的老人,先后侍奉过恭帝、前任齐王和现任齐王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他只是应了一声。
蓝汀染和亦菱在十几名可靠家仆的陪同下一直向王府北面走去,快到祠堂的时候,亦菱接过掌灯女婢手中的灯,屏退左右的家仆,独自引着皇祖母向祠堂走去。
祠堂东厢房内,早有一众从五国各地赶来的濯玉宫女弟子等候在那里。
见到蓝汀染和亦菱走进来,濯玉宫女弟子们齐齐屈膝行礼,恭敬地道:“属下参见宫主,参见七圣女。”
厢房很大,屋内,着十支碗口粗的白烛,才刚好能够照亮屋内。齐王府家仆早就按照亦菱的命令打扫并布置好了厢房。
亦菱扶着蓝汀染走到厢房中央的主位上坐下,蓝汀染扫视了一眼众女弟子,略微沉默了片刻,这才命令道:“起来吧。”
“谢宫主!”众女弟子这才恭敬地起身,随后仍旧低头垂手,恭敬小心地分列两旁。
按照惯例,宫主继任仪式应当在濯玉宫举行,并且所有濯玉宫女弟子都要到场,但这一次情况极其特殊,只能在齐王府鲜少有人经过或是进入的地方,也就是这祠堂的厢房内举行。而且因为这次在齐王府内举行,不便弄出太大动静,所以蓝汀染所传的密信中,仅要求分散在五国主要几处地方的濯玉宫女弟子代表来参加继任仪式。因此,到场的人不算多,仅有三十人左右。
亦菱扫视了一眼地上垂手静立的众人,发觉有些人是自己认识的,有些人自己从来没见过,还有的看着面熟,但是叫不上来名字。
蓝汀染端坐在主位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到场的人,随后开口道:“翳国临阳的代表凤玥怎么没有到场?”
凤玥?!亦菱眼睛一亮,那不是四师姐么?难道这次四师姐也要来?
一名濯玉宫女弟子连忙出列,恭敬地道:“回宫主,四圣女有重要任务在身,无法来到江国朔城参加新任宫主的继任仪式,故让属下来替代。”
蓝汀染闻言看了看那名濯玉宫女弟子,随后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神色间颇有些不快。那名濯玉宫女弟子连忙退回到原地,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众人参见她们的时候,蓝汀染故意沉默了片刻,拖了一会儿时间方才命众人起身,这无形之中就造成了一种威势,让众人感到敬畏。随后她又突然出声质问有人未出席的事情,也是为了给下一任宫主造势,让众人都明白,虽然濯玉宫现在元气大伤,但新任宫主仍旧具有很大的权利,所有的人都不得敷衍她,必须服从她!
亦菱站在一旁,也感受到了这种强大的威势压了过来,但是她却没有低头,因为她是即将接任的新任宫主,她必须趁此机会树立起自己的威势,否则日后难以服众。
随后,由蓝汀染主持,举行了接任的仪式,当着众人的面,蓝汀染重新将濯玉剑郑重其事地交到了亦菱的手上。这次的濯玉剑是真正的那柄濯玉剑,是亦菱方才去容卿那里特意拿出来的。虽然此前出师之时,皇祖母已经将濯玉剑交给了她,但是今天才是正式的接任仪式,还是要拿出来做做样子的。
接下来,按照惯例,新任的宫主要当众舞剑。众人纷纷站在两侧,腾出了厢房屋子中央的大片空间。亦菱手握自己熟悉的濯玉剑,起手便是濯玉剑第八层剑法“落雨梨花”!
朵朵剑花在半空中绽开,映着白烛光,竟比夜空中的星月还要耀眼夺目!尽管亦菱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剑招和力道,但濯玉剑带出的剑气还是将屋内悬挂的纱帘帷幔划得七零八落!不过瞬间的功夫,就变成一地的碎片!
所有濯玉宫女弟子都惊呆了,纱帘碎裂的瞬间,有些濯玉宫女弟子甚至险些尖叫出声!
第三百零三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四)
落雨梨花!
流离星雨!!
帘影摇光!!!
亦菱手握濯玉剑,将濯玉剑法第八层至第十层尽数舞出!厢房内顿时剑光大盛!耀眼炫目!虽然受空间限制,不能酣畅淋漓地出招,却也是足够震撼所有的濯玉宫女弟子。
末了,她在空中一个完美的旋身,轻盈优雅而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主位左前方。地上纱帘的碎片被她落地的风带起,随后,她挺直脊背,目光坚定地看着站在屋子两侧的众人。
蓝汀染面上仍旧是一副严厉的神情,心里却是心花怒放。自己的宝贝孙女儿果然聪明伶俐,当年自己不过是略微指点了几次,她就习得了这后三层剑法,而且出师两年来,她的武功剑法竟然精进了不少,她这个祖母加师父见了自然开心。
屋内一片沉默,退到屋子两侧的众女弟子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场中央满地的碎片,随后,众人反应过来,齐齐地对着亦菱屈膝行礼,“属下参见宫主!”
亦菱微微颔首。以超越众人的武功震慑他人,这只是建立威势的第一步。
亦菱抬手做了一个手势,站在屋内两侧的众人重新回到主位前,分列整齐而立。方才落在前任宫主身上的众人的目光,如今尽数落在亦菱身上,有的带着惊叹和崇拜,有的带着震惊和不敢置信,有的带着欣赏和钦佩。尤其是静儿,作为代表之一,她也在场,看到宫主拥有如此高超的剑法和过人的武功,能够受到众人的尊敬和崇拜,她才是所有女弟子中最高兴最开心的一个。
亦菱扫视了一眼众人,顿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大家应该都知道,去岁夏天。濯玉宫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我濯玉宫百年基业几乎毁于一旦!”
亦菱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语气中还透着几分悲痛愤怒之意,众人听了。不由地都受到了触动,有的人垂下头去,为了那些惨死的师姐妹们哀伤不已;有的人则是攥紧了拳头,眸中喷射出愤怒的火光!还有的虽然面上淡淡的,但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眼底闪过一片恨意!
亦菱扫视着众人,心中十分满意。看来大家同她的想法一样,只要万众一心,重建濯玉宫的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而且从她方才的观察来看,这些女弟子代表中似乎并没有内应。
“本宫主。要重建濯玉宫。”亦菱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郑重,宛如立誓。
众人齐齐地抬眼看着新任宫主,露出希望和拥护的神情,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亦菱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静儿脸上。微微眨了下眼,静儿会意,出列行礼,开口问道:“敢问宫主,要将濯玉宫主址建在何处?”
亦菱顿了顿,再度扫视了一眼众人,“灵霄山。”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蓝汀染也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儿。
灵霄山?原来的宫址就选在灵霄山,虽然占据了良好隐秘的地势,但还是被人发现并闯入,一举摧毁。如今新任宫主为何还要将濯玉宫建在灵霄山?这不是很容易就会被人再度摧毁了么?
看到众人皆是不解的样子,亦菱嘴角微微勾起。却是先卖了个关子,“此事,本宫主自有计较。如今濯玉宫元气大伤,我们失去了几位令人尊敬的师父还有许多的师姐妹,不过所幸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濯玉宫就没有真正的消亡!”
“如今,我濯玉宫人员伤亡惨重,宫址被毁,短时间内不能重新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亦菱顿了顿,神色肃然道,“濯玉宫女弟子一向以擅长潜伏而著称,从今往后,本宫主命令你们继续潜伏下去,并且更深地潜伏下去,在濯玉宫重新崛起之前,我们濯玉宫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隐匿于暗处!”
话音刚落,众女弟子已是惊讶万分,她们纷纷看向彼此,随后低声议论起来。
新任宫主竟然要让濯玉宫从世人眼中就此消失!这是什么策略?
亦菱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禁微微一笑。
这个主意也是受到暗夜宫和阳雪宫的启发。当年北冥夜命暗夜宫隐匿于世,更名为幽冥鬼域,随后,剑仙雪公子为了挫败北冥夜的阴谋,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将阳雪宫隐匿了起来,更名为天云雪域。
如今,濯玉宫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如果她还大张旗鼓地重兴濯玉宫,那么定然还未待濯玉宫恢复元气,就被上官绝尘和赵子允再度联手打压了。此外,上官绝尘和赵子允之所以要联手打压濯玉宫,就是因为知道了濯玉宫的秘密——为夏国女帝提供情报,如果她不将濯玉宫隐匿起来,那么上官绝尘和赵子允将此事公之于众,不用他们动手,其他几国的人也会急着将濯玉宫的残余势力灭掉。届时,她每走一步都会受到莫大的阻力。
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濯玉宫隐匿于暗处,韬光养晦,慢慢重建,待濯玉宫势力完全恢复的那一天,再度出世!
静儿开口道:“宫主,既然要重建濯玉宫,那么我们都隐匿起来了,还如何重建啊?”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部安静了下来,屋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因为静儿所问的也正是大家都想问的。
亦菱正色道:“既然现在濯玉宫元气大伤,不能轻易暴露自己仅存的势力,所以我们就隐匿在暗处重建!因此,你们的任务来了!”
一听有任务了,所有的女弟子皆是眼睛一亮,全都目光灼灼地望着新任宫主。
亦菱吩咐道:“待你们回到各自的据点后,将今天本宫主所吩咐的所安排的任务都传达下去,这是第一个任务!随后,你们要小心行事,切记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要让濯玉宫这三字从你们的口中说出!这是第二个任务!接下来,你们要从周边寻找孤女,收留她们,培养她们成为濯玉宫新一批的女弟子。这是第三个任务。”
“培养女弟子?我们也有资格培养女弟子了么?”一名女弟子又欣喜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喃喃道。
亦菱听到后,淡淡一笑,道:“当然,你们每个人都可以、都有资格培养属于自己的女弟子,你们每个人的弟子也都是名正言顺的濯玉宫女弟子。”
按照曾经的濯玉宫宫规,只有宫主和圣女才有资格收教弟子,但现在是特殊时期,濯玉宫元气大伤,损失了许多优秀的女弟子,正是需要大力培养下一代女弟子的时候,因此亦菱特意放宽了政策,允许所有的女弟子培养下一代女弟子,这样最有利于濯玉宫迅速地重兴。
新任宫主一发话,所有在场的女弟子皆是欣喜不已。
“最后,来年八月,我们灵霄山相聚。”亦菱一字一句地道,眸中尽是坚定的光芒。
来年八月……来年八月?所有的女弟子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大家面面相觑。难道新任宫主就这么有把握能在来年八月将濯玉宫重建于灵霄山上?现在距来年八月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宫主就能把整座濯玉宫重新建好,这怎么可能?
亦菱扫视了一眼众人,一脸坚定地道:“本宫主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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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任仪式完毕后,亦菱秘密地送走了皇祖母蓝汀染。而那些从五国各地赶来的女弟子也都连夜离开了王府。这些人按照前任宫主蓝汀染密信上的要求,提前一到两日来到朔城齐王府,亦菱秘密地将她们安排在了王府北部靠近祠堂的几处院落内。此事仅仅是她先前特意挑选的几名值得信任的家仆女婢知道。
因此,几乎没人知道,这个黑夜里,太皇太妃和几十名濯玉宫女弟子先后悄然离开了齐王府。
送走了皇祖母,亦菱提着濯玉剑,缓步来到了义庄前院的一处屋子前。
屋内亮着灯,门窗紧闭,看不到屋内的情形。
王府义庄距离王府祠堂很近,两者均坐落在王府最北端,方才亦菱从祠堂出来时,隐约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进了义庄院内,出于好奇,她打算过来看看。
义庄院内,除了前院的几间房内住着平日里看守义庄和下夜的家仆外,还有皇甫禛。当初皇甫禛来到齐王府,亦菱虽然对他没太多好感,但毕竟是客人,她也不想怠慢了他,谁知皇甫禛主动提出要住在义庄。亦菱知道他是要守着他的皇兄,但这样毕竟不妥,她劝了几句,可是皇甫禛心意坚决,她也只得由着他去了。随后,她命家仆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皇甫禛住。
如今整个齐王府内北部的屋子都黑着灯,唯独义庄院内的这间屋子亮着灯,所以她猜那两人方才定是进了这间屋子。
亦菱走上石阶,来到屋门前,抬手正欲叩门,却听屋内传来皇甫禛不耐烦的声音,“关于那位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请二位离开吧。”
第三百零四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五)
“你这又是何苦?”洛沉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亦菱的手顿在半空中,随后缓缓地放了下来,站在门口,仔细地听屋内人的谈话。
“如今你已不在上官绝尘身边了,为何还要为他保守这些秘密?”洛沉碧接着道。
门外亦菱淡淡一笑,听到洛沉碧无奈的语气,她都能想象到他此时无奈的神情。
只听皇甫禛哼了一声,随后道:“容公子,你当初不也在云国,同那位公子难道就连一面也没见过?”
皇甫禛的语气多少带着几分讥讽,门外亦菱不由地蹙了蹙眉。
又听容卿慢悠悠地开口道:“不错,我们的确连一面都没有见过。”
门外,亦菱心里突地一动,她忽然想起洛渊和容卿也是支持上官绝尘的,而那位神秘的公子也是上官绝尘背后的谋士,难道容卿就真的从来没见过他?
“不过,”容卿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倒是对那位公子略有耳闻。”
门外,亦菱更加用力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早在将军府的时候,有一次在留澜亭内,她曾提到过“幽梦公子”,但当时容卿反应很淡,只是说他师父去世前曾经同他提起过。那时他所说的师父应该指的是郭浩,而不是洛渊。也就是说,郭浩曾经同容卿提起过“幽梦公子”。那么,容卿的师父郭浩又是如何得知这世间有一位“幽梦公子”的呢?
“我曾经想要见一见那位公子,但是,”容卿轻笑道,“他似乎并不喜欢暴露自己呢。”
亦菱眸光一闪!果然,容卿果然知道很多!说不定他已经掌握了很多关于那位幽梦公子的信息,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他曾经想要见一见幽梦公子!这么说……
亦菱猛地一惊!等等,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幽梦公子”?!方才他们的对话中,说的仅仅是“那位公子”,根本就没有提到“幽梦公子”。而且上一次在灵霄山脚下的山谷口处,上官绝尘同皇甫禛说的也是“公子”,压根儿就没有提到“幽梦”二字!可是她为何却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幽梦公子?难道是因为幽梦公子也在云国商都?难道是因为他自诩同容卿、沉碧还有筠如三人齐名?难道是因为上次去商都,她误闯入轻云幽梦内的幽梦轩。听到了许多事,导致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这一点?
屋内,皇甫禛冷笑了一声,“我皇兄同那位公子斗了许久,最终还是败了,依我看,你们二人就算联手也未必能赢了他,还是趁早放弃吧!”
门外,亦菱眸光一凛!依皇甫禛所言,筠如曾经同那位公子博弈过。但是失败了,而且还在那位公子的促使和推动下,被上官绝尘给害死了。试问当今天下,能够有如此能耐的人,除了容卿和沉碧。也就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幽梦公子了。难道上官绝尘背后的那人真的就是幽梦公子?难不成自己随随便便自然而然地这么一联想,就猜了个正着?
“我们是输是赢,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但是有关那位公子的事,还是需要你告诉我们。”洛沉碧温声道,语气中却透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皇甫禛又是冷哼一声,“我都说了。关于那位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沉碧温和一笑,轻声道:“你皇兄被上官绝尘所伤,最后不治离世,这件事同那位公子应该有很大的关系。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皇兄报仇?”
洛沉碧声音轻柔和缓,却蕴含着巨大的魔力。仿佛瞬间就能够蛊惑人心一般。亦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屏住呼吸聆听。尽管隔着一道门,但是她仍旧能够感受到皇甫禛情绪的波动和变化,从一开始的坚决到现在的犹豫。她甚至能感受到皇甫禛悲愤的情绪透过门板,一直蔓延过来。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亦菱觉得自己屏息到快要窒息了,才听到屋内皇甫禛缓缓地开口道:“我当然想,我当然想为皇兄报仇,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位公子的事情。”
亦菱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这皇甫禛究竟是怎么回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居然还不松口。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位公子深居简出,行事谨慎,身份神秘,”皇甫禛转而对容卿道,“因此,我从未见过那位公子。我对那位公子的了解,仅限于上官绝尘告诉我的那些。但根据我的了解,那位公子非常强大,也非常可怕,你们,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至于我,”皇甫禛垂下头,“我虽然想为皇兄报仇,但是却力不从心,以我的能力,恐怕那位公子足不出户,就能将我置于死地。”
门外,亦菱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同于方才的不耐烦,他此时的语气中尽是诚恳,甚至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
是的,绝望。
察觉到皇甫禛情绪的变化,亦菱心里一寒。
难道那位公子真的就那么可怕?难道真如皇甫禛所言,连容卿和沉碧二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难道就算她有一日回到夏国继承了帝位,要对抗上官绝尘和云国时,她也注定赢不过上官绝尘,因为他背后的谋士是那位强大而又神秘的公子?这么一想,亦菱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谁在外面?”屋内,洛沉碧的声音陡然一冷,亦菱只觉得一道森寒的目光穿透门板,直直地射向了她!还未待她做出反应,屋内有人运功瞬间就将两扇门板从屋内吸开!亦菱瞬间便暴露在了屋内几人的面前!
洛沉碧见是亦菱,怔了一下,随即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他缓缓地放下手,温声道:“是你啊。”
亦菱不好意思地笑笑,同时在心中暗叹洛沉碧的功力竟如此高深,隔空就能将门震开。
屋内容卿、洛沉碧还有皇甫禛都看着站在门口的她,想必是她方才听到皇甫禛那样绝望的语气,心中受到了触动,一时忘记了隐藏气息,所以才被人发现。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没必要再闪躲了,亦菱干脆大大方方地迈步走进了屋内,还随手关上了门。
走进屋内,亦菱才发现,除了容卿、洛沉碧、皇甫禛,屋内还有一人,他站在屋子角落里,靠着木柜,微垂着头,脸刚好笼在一片阴影中,亦菱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他来。
此人竟是陆君心。
亦菱不禁感到诧异,陆君心怎么会在这里?据她所知,因为此前发生的那些事,尤其是皇甫禛妄图把他皇兄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取而代之,并投靠上官绝尘的行为,导致陆君心十分厌恶他。她本以为两人会避开对方,尽量不在王府碰面,没想到陆君心竟会主动来皇甫禛这里。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思及此,亦菱不由地多看了陆君心几眼,却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正欲细细打量时,却听容卿温柔地道:“菱儿,你怎么来了?”
亦菱移开视线,看向容卿,微笑道:“方才见你和沉碧往这边来了,我就跟过来看看。”
一旁皇甫禛看到来人是亦菱后,神色缓和了些,但仍旧坚持己见,“我没什么可告诉你们的,你们都请回吧。”
亦菱转身看着皇甫禛,神色认真、语气诚恳地道:“皇甫禛,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相信你从未见过那位公子。”
注视着亦菱真诚的双眼,皇甫禛不禁感到心中一震,只是定定地看着亦菱。
“但是,”亦菱的语气陡然变得肯定而又坚决起来,“我也相信,那位公子不是不可战胜的!”
此言一出,容卿和洛沉碧都抬眼看向她,皇甫禛更是惊讶地看着她,一脸震撼的神情。亦菱甚至敏锐地察觉到,靠着角落木柜而立的陆君心也抬眼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要我们有这样的信念,能够团结一心,就算他是神,也一定能够战胜他!”亦菱直视着皇甫禛的双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语气坚决、颇有气势地说道。
“所以,”亦菱语气和缓了下来,“为了你已故的皇兄,为了我们大家,为了还活着的所有人,皇甫禛,请你将你所了解到的,都告诉我们,哪怕只有一点点信息,也请都告诉我们。”
亦菱直视着皇甫禛,目光坚定而又诚恳。
她看到皇甫禛一直怔怔地望着自己,随后神色愈发肃然了起来,眉心也不由地微微蹙起,随后,缓缓地垂下眸子,俨然一副思考的样子。
亦菱知道,她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皇甫禛都听进去了。
她知道,她的劝说成功了。
亦菱一直注视着皇甫禛,仿佛过了有一百年那么久,才听到皇甫禛缓缓地开口道:“既如此,那我就将我所了解到的,都说出来。”
亦菱心中一喜,但面上仍旧肃然认真,她对着皇甫禛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从未见过那位公子,上官绝尘也从未同我提起过那位公子的姓名,但是他曾经有一次提到,那位公子,有一个雅号,叫做‘幽梦’。”
亦菱顿时瞪大了双眼!
幽梦公子!自己的直觉和无意中的猜测果然是对的!上官绝尘身后那位神秘的谋士,果然就是那位神秘的“幽梦公子”!
皇甫禛缓缓道来,屋内几人皆是屏息凝神地仔细听着,没有人插话,也没有人走神。
屋外,一弯娥眉月渐渐地向西边的夜空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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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首发女帝亦菱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三百零四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三百零五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六)
次日,亦菱一大早就唤来王总管,开了王府祠堂后堂屋的门。
虽然是鲜少有人来的地方,但毕竟是存放前任齐王生前所用之物的地方,所以定期都有家仆来打扫,因此后堂屋内从门口到角落都是干干静静的,半点灰尘也不见。
后堂屋内并没有其他家具陈设,仅仅是靠北墙的地方,放置着几个挺大的木箱,王总管亲自给亦菱把几个木箱打开,亦菱走上前去,看到一个木箱内放置着衣物等物,遂伸手小心轻柔地翻了翻,看到几件衣物下面放置着一件宝蓝色的亲王常服,手感丝滑柔软,一摸便知是上好的缎子,领口、袖口、衣襟、衣摆各处皆用银白的细丝线绣着大小不等的栩栩如生的蛟龙,正是皇子王孙的象征图案。
一旁的王叔瞥见了这件衣衫,不禁道:“殿下,这是王爷生前最喜欢穿的颜色。”
亦菱闻言,手上动作一滞。
宝蓝色,这是父王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随后,她将这件亲王常服从木箱中拿了出来,动作轻柔小心地将衣衫抖开,提起来比了比大小,道:“就是这件了!”
“老奴斗胆问一句,殿下这是要……?”王叔诧异地看着亦菱问道。
“王叔,本殿下要用一下父王的这件衣衫,过几日再放回来。”亦菱将衣衫仔细地叠好,对王叔道。
王叔点点头,“既然殿下要用,那就先拿去吧。”
亦菱将叠好的衣衫放在一边,又在其他几个木箱前转了转。其他几个木箱里不过是一些杂物,其中一个里面放置着前任齐王生前所用的笔砚等物,箱子的一个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些信件,亦菱随手拿起一封,扫了一眼,却见信件开头的称呼竟是“阿浚吾兄”。
阿浚吾兄?父王是三皇子。已经是皇祖父最小的孩子了,怎么还会有人称呼他为兄长?而且,这称呼怎么听都不像是皇族兄弟间的称呼,倒像是民间百姓中兄弟之间的叫法。写信的是谁啊?
亦菱瞟了一眼落款。仅有一个“汐”字。
汐?谁?这个字大约是写信人的名,而且从这个名来看,同她的父王是同一辈分的人,难道是堂弟表弟一类的亲戚?亦菱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父王的那位堂弟表弟单名是“汐”。最后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将信件放回了远处。
亦菱复又拿起那件宝蓝亲王常服,纤纤素手轻柔地拂过光滑的绸缎,她眸光一寒!
万事具备,只待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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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三月,鸢飞草长。
北国三月。天意尚寒。
虽说如此,却也能从周围的点点滴滴看出春天的脚步逐渐地临近了。
朔城街道旁栽种的垂柳早已抽出了新枝,高大的毛白杨的枝桠上也都冒出了嫩芽。高悬于蓝天中的一轮红日,也不似冬日里那样洒下那么清淡的光芒,而是投下温暖明媚的春光。
朔城繁华的街市上。来来往往的商贩和行人多了起来,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
就在这人来人往、繁华热闹的街市中,一辆华贵的马车飞快地经过,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马车内,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合眸端坐着,看似在闭目养神,但他脸上凝重的神情却泄露了他此时心中的沉重与不安。
此人正是冯太尉。
接连几日。皇上都没有在朝堂上现身,朝中百官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齐王在这个时候居然也病了,称病告假,数日不来上朝。这两件事发生得太过巧合,冯太尉不由感到忐忑不安。
他先前已经同宫中冯太后留下的暗线联络过了。照理说她们和他们不应该失手,可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从宫中传来?现在皇上称病休朝,连太皇太妃和几位王爷都不得见,更不要说文武百官了。情况未明,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率先去联络那些宫中的暗线,否则被人揪出来,就功亏一篑了。
除了宫中的暗线至今没有同他主动联络以外,还有一件事让他忧心不已,就是他的一位侄孙,内廷禁卫军统领,自从前几日晚上按照他密信中的吩咐进宫同大小朱嬷嬷会合之后,就失踪了。他派人四处寻人,却是哪里都找不到,据宫里的禁卫们说,他们的统领不知去了哪里,几日都不曾在宫中露面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冯太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的这位侄孙遇到了什么不测?难道……他们的计划完全失败了?可是,如果真的失败了,为何宫中会一点风声也没有透出来?为何皇上仍旧按兵不动?莫非他们已经得手了?重伤了皇上,甚至是已经将皇上……?不对,不对,若是皇上已经……那么,宫中的暗线定然早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将暗号送出来了,可是到如今都没有一点消息,应该是还没得手……不,这也不对,若是皇上真的安然无恙,为何宫中现在要严锁消息,弄得大家议论不止、纷纷猜测?
冯太尉长叹一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前面隔着一片迷雾,让人瞧不清楚前方的状况。
冯太尉又是疲倦地叹了一声,因为担忧不已、坐立不安,而且又不敢轻易主动联络宫中暗线询问情况,所以今天一早他就按照公子离开前交给他的一个地址,找到了平民百姓聚居区的一座小酒馆——百里酒馆。谁知他在那里却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原本是想联络幽冥鬼域的人,花重金雇佣蜘蛛堂的人替他打探打探,却被告知酒馆内负责联络幽冥鬼域的人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只得悻悻地打道回府。
冯太尉按着额头。如今形势极其不明朗,没人知道皇上和宫中的具体情况,他也无法联络宫中暗线,也联系不到荆先生和幽冥鬼域的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真的就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冯太尉揉着额头,猛地想到方才在百里酒馆无意中听到的百姓们议论纷纷的传言——齐王府闹鬼!
齐王府闹鬼?近日来一到半夜,王府祠堂内总有奇怪的声音传出,还有鬼魅的身影飘过?
冯太尉蹙着眉,他贪恋权势,自少时进入朝堂为官,步步高升,这期间踩过多少人的头颅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的手上间接地沾染过多少鲜血。但是他并不信鬼神,这些关于鬼怪的传言他素来是不屑一顾的。
可是,王府祠堂,莫不就是供奉着……供奉着……“那位”的地方?!
冯太尉猛地张开眼,坐直身子,对着马车外面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马车外,同车夫并肩坐在车辕上的随侍的家仆回身隔着车帘恭敬地道:“回老爷,今儿个是三月廿五了。”
马车内,冯太尉蓦地瞪大了双眼!瞳孔骤缩!脊梁上泛起丝丝寒意,冷汗细细密密地铺满了后背!
三月廿五!
十七年前的三月廿五的那夜,正是冯太后、他还有栗御史密谋毒杀齐王李浚的那夜!
天哪!天哪!难道、难道真的是“那位”回来了?!
冯太尉在心中默默地惊叫了几声,随后他略微冷静了一下,缓了片刻,道:“改道,去栗府。”
“是,老爷。”马车外,家仆和车夫恭敬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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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冯府马车飞快地向栗府驶去时,一辆马车从齐王府后门缓缓驶出,随后在宽阔安静的街道上奔驰起来。
马车内坐着的,正是众人口中风传的因为撞见鬼而生了怪病的齐王殿下。
外面风和日丽、春光明媚,亦菱坐在马车内,心情也是大好。这几日,她虽然称病告假,不在朝堂露面,但暗中却做了不少事。
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身着白衣,带着玉色面具,手握濯玉剑,与同样身着白衣,戴着玉色面具,手提长剑的容卿和洛沉碧,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引起一片骚动,甚至引来了朔城官差,但每次他们都能顺利地从官差和围观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脱身离去,随后挑行人稀少的街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府。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朔城街头巷尾都开始流传此事,众人纷纷猜测这几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白衣人的身份,却也只能是胡乱猜测。
除此之外,每日夜里,亦菱都要带着几名濯玉宫女弟子在祠堂内游荡几圈,并且时不时地制造出各式各样的稀奇古怪的声音,大半夜里让人听了不由地会感到毛骨悚然。
因此,朔城的大街小巷又开始风传齐王府祠堂闹鬼的事,也不知是谁提起了祠堂内供奉着前任齐王,这下流言传得更凶了,百姓们纷纷猜测前任齐王的魂魄回来了,似乎是这里有什么事情牵绊着他一样。后来又有人说齐王当年英年早逝,他的死定然是另有隐情,这次魂魄显灵定是讨债算账来了。
第三百零六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七)
呃……还记得“小栗子”吗?参照第一卷第二十六章……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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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整件事情传得神乎其神,跟真的一样,许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当年,前任齐王李浚在百姓中的口碑极好,很受臣民的拥护和爱戴,他的突然离去让所有人都深感悲痛和惋惜。
如今听说齐王殿下英魂归来,众人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都感到欣喜和激动,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慨——当年齐王究竟是被哪些奸人所害?那些人一定不得好死!
对于这些传言,现任齐王可谓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她需要做的就是在其上再添一把火。于是没过多久,又开始风传当年下手毒害齐王的就是冯太后姐弟二人,还有栗御史。
这下可热闹了,有好事者主动带头,带领朔城百姓在冯府和栗府大门处聚集叫骂,虽然没动手但是每个人都带着家伙事儿,两府的家丁护院出来赶人,不料门口百姓越聚越多,大有破门而入的架势,府内家丁护院招架不住了,只得退回府内,紧闭大门,一面又差人悄悄从后门溜出去报官差。
就在朔城逐渐陷入骚乱之时,一直在暗中煽风点火的齐王殿下却悠然自得地坐在马车内。
马车缓缓地停在相府后门,早有家仆恭敬地迎了出来。现在,齐王殿下应该还“卧病在床”呢,所以亦菱自然要低调行事,尽管她的对头已经焦头烂额、无暇他顾了,但小心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
一进王府,就见沈丞相夫妇迎了上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众家仆侍女,跟几日前在正门迎接她的架势一样的浩大。如果说几日前沈府众人对她热情无比的态度刚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那么现在他们热情的架势她已经完全招架不住了。
沈丞相一扫朝堂上的肃然沉稳,挂着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亦菱。沈夫人更是走上前拉着亦菱的手嘘寒问暖,瞅着亦菱。眉开眼笑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家未来儿媳,越瞧越满意一样。
亦菱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随后她的余光瞥见沈夫人身后的侍女都不住地拿眼瞟着她,脸上都带着别有深意的微笑。亦菱顿时恍然大悟,定是那日她用濯玉心法为沈彦真解毒,一整夜都留在他的卧房内,导致沈府这些人误会了。现在看来,连沈丞相夫妇都误会了。
沈夫人拉着亦菱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还问亦菱都喜欢什么菜色,并说快到午时了,她让厨房给亦菱做点她喜欢吃的,之类之类的……亦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好在沈丞相比较有分寸,见自己的妻子拉着人家齐王殿下说个不住。遂上来解围,说道:“哎,你就少说两句吧,齐王殿下还有事呢。”
沈夫人闻言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仍旧拉着亦菱的手,和蔼地道:“一会儿就留在这里用午膳吧,我现在就吩咐厨房去。”
亦菱总觉得沈夫人的笑容别有深意。而且看这架势非要留她在相府用膳,着急连晚膳也要留她在相府用了。亦菱头大的不行,几乎是落荒而逃,奔着芷兰庭去了。
芷兰庭西厢房是书房,此时沈彦真、蓝越琳还有韩毅风都在书房内。
亦菱走进来,蓝越琳笑道:“表妹来啦。”
亦菱笑道:“表兄。几日不见,可还好啊?”随后又与其他二人打了个招呼,视线一转,亦菱发觉书房内除了沈彦真、蓝越琳和韩毅风三人,还有一位年轻男子。瞅着面熟。亦菱想了想,许是在朝堂上打过照面,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就在哪里见过他……
忽然,亦菱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那位年轻男子,不禁脱口而出:“小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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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太尉来到栗府,却发现栗府正门处一片混乱,百姓和栗府家丁对骂不止,甚至频频发生肢体冲突,现场有许多官差和京畿卫维护秩序,却也无济于事,原本宁静的街道如今吵得跟闹市区一样。
“老爷,这……”随侍家仆为难地看着冯太尉。
冯太尉脸色阴沉,冷冷地扫了一眼栗府门前混乱的景象,随后道:“走后门。”语毕,放下了车帘。
冯太尉从后门进了栗府,来到了栗御史的书房,发现自己的岳父也是黑着一张脸,黑的都快要滴出墨来了。
冯太尉上前道:“父亲,门外那些贱民是怎么回事?”
栗御史沉着脸道:“不知他们从哪里听来了消息,说我们是害死前任齐王的罪魁祸首,此时,怕是冯府门前也清净不了。”
冯太尉闻言眉头一皱,愤然道:“官差和京畿卫已经来了,为何不将那些贱民抓走,关进监牢?”
栗御史冷笑一声,“这还不明白么?京畿卫统领是蓝家的人,京兆府现在也是沈家的势力范围。”
“沈家?”冯太尉一惊,“难道沈家……?”
“哼!”栗御史冷哼一声,“怕是沈家跟皇室的关系又要更近一层了!沈丞相那个老狐狸,早就想好站在哪边了!”
冯太尉气愤之极,一拍桌子,“那我们之前为拉拢沈氏一党所做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栗御史冷笑道:“我们这边诚心拉拢他们沈氏一党,而他们恐怕是在那里当戏看呢!”
“啪!”冯太尉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欺人太甚!沈相那老狐狸竟敢把我们爷俩儿当猴耍!”
栗御史沉着脸不语,冯太尉眉头深锁,问道:“父亲,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按兵不动?”
顿了片刻,栗御史沉声道:“事已至此,再拖下去。情况只会对我们更不利。”
冯太尉闻言一双浑浊的老眼一亮,随后射出寒芒!“父亲的意思是……”
“逼宫!”栗御史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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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小栗子!啊哈哈哈……”
亦菱话音刚落,众人先是一怔,随后蓝越琳率先毫无形象地大笑特笑起来。
沈彦真也被逗乐了。就连一向冷酷严肃的韩毅风也不由地露出笑容,不过比起坐在他身侧的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蓝越琳,他的笑容就显得含蓄多了。
“啊哈哈哈……小栗子,你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个‘雅号’?啊?哈哈哈哈……”蓝越琳的笑声绕梁不绝。
“小栗子”的一张俊脸,红了白,白了绿,绿了紫,紫了黑……不过瞬间就变换了好几种颜色。
亦菱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呃……我说错什么了吗?
经沈彦真介绍,亦菱才知道。“小栗子”是栗御史的曾侄孙,栗少熠。他少时曾是皇兄李卓璃的伴读,同皇兄、越琳表兄、彦真等人交好,现在也在朝堂上任职。
亦菱看着黑着一张脸的栗少熠,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上次在宫里。皇兄跟她说他不会对栗家下狠手,八成是顾及到栗少熠吧。还有之前栗少熠会出现在宁国皇宫也就不稀奇了。还有,记得洛沉碧曾经告诉过她,栗少熠也是沉香阁的弟子,师承郭淞。洛沉碧也算是栗少熠的师兄了,作为皇甫祾和皇兄李卓璃背后的谋士,洛沉碧自然是经过某些考量。所以才派他的这位师弟到宁国去执行某项任务。于是乎,他的“小栗子”这个称呼也就随之产生了。
蓝越琳继续毫无形象气质地大笑特笑,甚至扑到栗少熠身上,一面靠着他的肩膀,一面连连捶着他,都笑出了眼泪。
栗少熠黑着一张脸。睨着蓝越琳,咬牙切齿地道:“蓝越琳!你、够、了!”
亦菱看着自己那笑得毫无气质、笑得毫无节制的表兄,无奈地笑了。她明明是来商谈事情的,而且要商谈的事情很重要很严肃,弄不好还牵连到在场所有人的性命安危。可是。现在这书房内的气氛……呃……实在不是要商谈要事的气氛啊……
冯太尉在他岳父那里,一直同他商谈到夜里,方才离开栗府。
冯太尉走后,栗御史唤来家仆,命人去将少爷栗少熠唤来。过了片刻,家仆回来,却说少爷一大早外出了,不知去了哪里,现在还没回来。
栗御史只得叹了口气,挥手摒退了家仆。
独自坐在书房内,栗御史的脸上露出倦色,他不由地又是长叹一声,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为何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栗御史蹙着眉,一只手靠着桌子支着额角,将所有的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了一遍,蓦地,他心里一惊!难道少熠他……?
齐王府。
聚贤阁。
圣贤舍。
荆先生坐在书桌前,微垂着眸,屏息凝神,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后,他抬起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是想不明白公子为何要这样做,虽说冯栗二人极有可能会将公子的事泄露出去,但是这个可能不是还没有发生么?况且容洛二人虽然在朔城,却并没有发现公子同冯栗二人之间的联系。公子这样做,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
不过,既然公子都下令了,他也只能按照公子的吩咐,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坐视不理。
荆先生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一张信纸,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信纸上,是公子的亲笔书写的两个字: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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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八)
大~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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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春夜风寒。
冯太尉坐在回府的马车内,正闭目养神,忽然马车一阵剧烈的晃动,他险些从座位上跌下来。冯太尉大为光火地冲着外面道:“怎么回事儿?”
却无人应。冯太尉心中一紧,一种莫名的寒意从心底泛起,他抬手掀开帘子,只见马车停在街道中央,对面站着三名黑衣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名黑衣人皆是头戴斗笠,上罩黑纱,遮住了面容。
冯太尉眼一眯。嗯?幽冥鬼域?
起先,掀起车帘看到黑衣人的瞬间,冯太尉以为幽冥鬼域的人找他是有什么事要商量,或者是他今早去寻他们的事被他们得知,现在他们主动找过来了。
但当他的视线下移,看到马车夫和随侍的家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时,瞬间明白过来了。他满脸怒意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奸笑了起来,那笑声犹如毒蛇一般湿滑奸狞,让人听了不由地感到恶心。
冯太尉眸色一凛,来人是墨蛇堂堂主!
为首的黑衣人奸笑了一会儿,方才道:“冯大人,我等来此是特地‘请’您去一个地方的。”
冯太尉眉头一皱。“请”?这些人不过是向公子摇头摆尾的狗罢了!竟敢来动他?冯太尉愤怒地高声道:“就凭你们,也想请动老夫?”
语毕,冯太尉从马车内闪身而出,立于车辕之上,双手抬起,运功一震,披在身上防春寒的斗篷就被震得自动脱离的主人,向后飞去!斗篷脱去后,露出了穿在里面的衣服。并不是朝廷官员的朝服,而是一身窄袖劲装!冯太尉双脚分开一尺有余的距离,一只脚略在前,一只脚略在后。双臂置于身侧,手肘弯起,手臂同身体离开一段距离,双手用力地攥成了拳头,俨然一副武者姿态!
厚厚的黑纱下,为首黑衣人眸光一凛!冯太尉果然深藏不露!他会武!
冯太尉仰天大笑几声,得意地高声道:“虽然你们武功高强,若是硬碰硬,老夫不是你们的对手,但老夫若是想走。你们也拦不住!”
“哦?是么?”为首的黑衣人眸光一闪,阴阳怪气地奸笑道,“看来冯大人不大愿意跟我们走啊。不过,只怕冯大人不愿意都不行。”说完,他又奸笑了几声。
冯太尉眸色一沉。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街道的另一边,还有街道两旁的树后,许多头戴斗笠、面罩黑纱的黑衣人纷纷现身,并逐渐向马车围了过来!
冯太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脚下一动,整个人已从车辕上飞身而出。向右后方飞速退去!
正从右后方包围过来的几名黑衣人见状连忙加速围拢过来。
冯太尉半空中一转身,不偏不倚迎面遇上了一名黑衣人,冯太尉抬手便重重地一掌打在了黑衣人的胸口处!
那黑衣人并没有料到冯太尉会突然转身,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胸口一痛。口中喷出鲜血,身子急速下坠,最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不远处,为首的黑衣人眸中利芒一闪!透出杀意!
其余黑衣人看到同伴受了重伤,皆是愤怒不已。瞬间就包抄过来,将冯太尉团团围住!冯太尉大喝一声,抬手便赤手空拳地迎上一众黑衣人!
谁知,他的手掌刚要同另一名黑衣人的手掌对上,眼前却忽然一黑,同时脚下一软,整个人跌落下去。
随后,那黑衣人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身上!
冯太尉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他抬眼,愤愤地看着缓缓地向着他走过来的那三名黑衣人,又咳了一口血,愤恨地道:“卑鄙!”
为首的黑衣人走到冯太尉身前,停住脚步,俯视着冯太尉,奸笑道:“恐怕同冯大人的卑鄙比起来,这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吧?”
“你——!”冯太尉气结,连连咳着鲜血。
为首的黑衣人得意地奸笑着,随后幽幽地道:“早在我等打倒冯大人的侍从时,就在马车外洒了一片迷药,冯大人从掀开车帘的那一刻起就中了迷药……”
冯太尉看着为首黑衣人那厚厚的黑纱随风轻轻摆动着,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暗,为首黑衣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看着晕迷过去的冯太尉,沉声道:“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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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早春的夜风吹过,透着寒意,“啪”的一声吹开了窗子,灌入屋内,书桌上的蜡烛一下子被吹灭了。
黑暗中,栗御史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难道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少熠他知道了当年的一切?
不、不可能,他那时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这些事情,更何况当时的事情他做的很隐秘,这栗府上下没有几个人知道,知道此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他的心腹,因此更不可能有人会将此事告诉少熠。
但是,他心中为何会如此不安?
为何?
栗御史腾地一下从围椅上站起,飞快地走到门口,拉开书房的门,正好见到一名家仆站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他,大约正要敲门进来。
栗御史顾不得别的,连声吩咐道:“快!你快去找人将少熠少爷寻回来!不管他在哪里,都要找回来!快去,现在就去!”
栗御史连声吩咐完,却发现家仆瞪着一双眼睛,毫无反应,那圆睁的双眸呆滞无光。栗御史蹙了蹙眉。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抬手,刚要触及呆愣家仆的手臂,却见那家仆缓缓地栽倒下去!
家仆的身后,露出一位带着斗笠、罩着黑纱的黑衣人!
栗御史刚想大叫“来人”。却觉得颈后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黑衣人干脆利落一个手刀劈晕了栗御史,随后扛起栗御史就飞身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栗御史缓缓地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不由地哼唧了一声,随后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自己身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看。不由地一惊,这不是自己的女婿冯太尉么?
栗御史想要起身,过去看看冯太尉的情况,不料自己浑身酸疼,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转过头来,却看到另一边站着几名黑衣人,头戴斗笠,面罩黑纱。
栗御史顿时气急败坏地道:“原来是幽冥鬼域的人,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奸笑道:“我们想做什么?怎么,栗大人,难道您的女婿没有告诉您么?”
栗御史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上次冯女婿同他商讨收买杀手刺杀现任齐王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叫做幽冥鬼域的杀手组织,并且冯女婿将他知道的许多信息都告知了他,其中也包括幽冥鬼域的人惯常的衣着装扮,所以他方才一见到这些黑衣人。就脱口说出了他们的身份。此外,冯女婿还特意强调,幽冥鬼域是个十分隐秘的组织,决不允许组织内部的消息外泄,如果一旦有外人知道了这个组织的存在。就会被灭口。
想起这一点,栗御史的脸白了几分。看样子,定是幽冥鬼域的人知道自己和冯女婿知晓他们组织的存在了,所以将他们爷俩儿绑来打算杀人灭口了。
为首的黑衣人见栗御史吓白了脸,不由地又是几声奸笑,“栗大人,我想您女婿应该告诉过您,我们幽冥鬼域行事一向低调,从来不会对外使用‘幽冥鬼域’这个名字,即便是收了卖主的金银,替卖主办事,也绝对不会告知卖主我们组织的真实名字。”为首的黑衣人又奸笑了几声,随后声音陡然一寒,“知道‘幽冥鬼域’这四个字的人,都、必、须、死!”
栗御史一惊,同时心也凉了半截,果然是这个原因!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婿,不禁在心中叹道:冯女婿啊,冯女婿,你可把老夫害惨了!
不过,栗御史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什么场合没见过,如今就算事关性命,他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这些杀手不过都是一根筋的人,斗智斗谋的话,又怎么会是他这个权臣的对手?
栗御史撑着坐起身来,正色敛容地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条件?”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嗤笑了几声,“条件?啊哈哈哈哈……难道栗大人还不明白么?我们想要的是两位的命!”
栗御史皱了皱眉,在心中骂道:这些没化的杀手,真的只有一根筋!以他和冯女婿二人在朝中的势力,还有冯栗两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家业,他们几人现在只要开口要,那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为何还要听从他们主子的吩咐,杀了他们二人?
栗御史不死心,仍旧用利益和条件诱惑面前的奸狞杀手,他语气诚恳地道:“我们可以给你们很多的钱财,同时保证绝对不将我们知道的事说出去。”
为首的黑衣人仰天大笑!笑声尖细阴鸷,让人听了没来由地感到恶寒和恶心。
待到他笑够了,猛地顿住笑声,开口道:“栗大人这是在同我们谈判么?”
栗御史眸光一凛,他们竟真的不吃这套?
没想到,下一刻,为首的黑衣人话锋突然一转,奸笑着道:“栗大人能给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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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王府祠堂鬼魅影(九)
栗御史在心中冷笑一声,看来这世间无论什么人都逃不过一个“贪”字,连这些冷血奸邪的幽冥鬼域杀手也不例外。
心里有了底,栗御史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起来,他淡笑着看着面前的几名黑衣人,“你们要多少?”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要多少,我们冯栗两族就能出多少。
看到栗御史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为首的黑衣人十分不屑,厚厚的黑纱下,他轻轻地“切”了一声,随后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如果,我们不想要栗大人的钱财呢?”
“你!”栗御史气结了,这杀手明明就是在耍弄自己!他堂堂一朝三公之一,居然被几个见不得光的杀手戏弄!
“那你们到底要什么?”栗御史语气中夹杂着愤怒的情绪。
为首的黑衣人奸笑几声,不语。
栗御史一拧眉,“难不成,你们想要利用我们让自己的势力渗入朝堂?”
为首的黑衣人眸光一凛,看来这栗御史买官卖官的勾当没少干!他奸笑着道:“不知栗大人怎么能让我们的势力渗入朝堂?”
栗御史自得意满地笑了一声,“让你们的势力渗入朝堂,对冯栗两族来说,不过小事一桩。不过,”栗御史顿了一下,神色肃然了几分,“现在时期特殊,须小心行事,得慢慢渗透,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厚厚的黑纱下,为首的黑衣人眸光泛出寒意。都这个时候了,这栗御史竟然还敢设想以后,还敢计划着买官卖官,当真是胆大包天,不把当今皇上放在眼里!
为首的黑衣人又是奸笑几声,像是故意激怒栗御史似的道:“可是,栗大人,我等并不需要借助栗大人的力量渗入朝堂啊。”
“你!”栗御史顿时怒急。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为首黑衣人话里的真正意思,恐怕不是不需要让他们的势力渗入朝堂,而是不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渗入朝堂,这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渗入朝堂了?还未待他想明白。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呻吟。
冯太尉醒了。
栗御史不过是被人拍晕了,所以比中了迷药的冯太尉醒的早。栗御史连忙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女婿。
冯太尉睁开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抬眼一看,正看到那为首的黑衣人,张口便骂:“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抓老夫?”说罢作势要同为首的黑衣人动手。
为首的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不躲不避,奸笑着对栗御史道:“栗大人,看看你的这位女婿,啧啧啧,实在是粗俗。粗俗至极啊!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一朝太尉的言谈举止啊!”
栗御史虽然老奸巨猾,但毕竟是人书生出身,素来就见不惯武夫粗俗的言谈举止,被为首的黑衣人这么一说。顿时老脸一红,对着自己的女婿斥道:“好好说话!张牙舞爪地做什么?”
冯太尉正欲上前同黑衣人厮打,忽听黑衣人这么一说,随后又听到了自己老丈人的声音,立即停下脚步,回身一看,见正端坐在地上的那位老者果真是自己的老丈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连忙上前搀扶起栗御史,一面帮他拍着身上的灰尘,一面连声道:“父亲,您怎么被这些黑衣人抓过来了?”
栗御史闻言白了女婿一眼,“你不是也被他们抓过来了么?”
冯太尉自知失言。低了头,栗御史借着两人接近的机会,压低声音对冯太尉道:“先别恼,同他们周旋着,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还未待冯栗二人交流完毕。为首的黑衣人又奸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心”地提醒道:“冯大人,我等将二位大人抓来,自然是要杀人灭口了,这一点,冯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为首的黑衣人话音还未落,冯太尉顿时火冒三丈起来!抬手一指为首的黑衣人,怒气冲冲地道:“杀人灭口?哼!你们收了本官的重金,还没能杀了那齐王,现在居然还有脸把本官的岳父大人和本官绑来?还有脸说什么杀人灭口?”
“你们拿人钱财,却没能替人办事,齐王现在活得好好的,我们没去找你们要钱算账,你们倒是找上我们了!这算什么道理?”一旁的栗御史闻言也趁机出言打压,以期挫一挫黑衣人嚣张的锐气。
厚厚的黑纱下,为首的黑衣人眸光一闪,露出狡黠的笑意。
站在她身侧的两名黑衣人则是瞬间暴露出凌厉的杀气!
为首的黑衣人不禁仰首大笑,随后清脆悦耳的女声蓦地在空荡的堂屋内响起,“两位大人,你们终于亲口承认你们曾经花重金收买杀手刺杀齐王了。”
冯栗二人同时瞳孔一缩!这屋内哪儿来的女子?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面容,借着堂屋内昏黄的灯光,冯栗二人勉强看清了为首黑衣人的面容,竟是齐王!
“你!怎么是你?!”冯太尉又惊又恼地高声道。惊的是他完全没有料到为首的黑衣人竟然是齐王,恼的是这齐王竟然假扮幽冥鬼域的人骗了他们这么久!
“怎么不能是我呀?”亦菱笑道,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她的身侧,两名黑衣人也摘下了斗笠,正是容卿和洛沉碧二人,他们皆是面带寒意地盯着冯栗二人,眸中闪着凌厉的杀意,从方才听到冯栗二人亲口承认他们曾经花重金收买幽冥鬼域的人刺杀亦菱的那一刻,他们二人就不约而同地动了杀心。
“卑鄙!呸!”栗御史啐了一口,一脸被人耍了的恼怒和愤恨。
亦菱却丝毫不恼,她又肆无忌惮地大笑了几声,随后道:“卑鄙?说本殿下卑鄙?那么,二位大人收买杀手刺杀本殿下的行为,是不是更卑鄙呢?还有,”亦菱一顿,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隐去,眸中逐渐迸射出寒光,“二位大人暗中谋害前任齐王的行为,岂不是更加卑鄙?!”
冯栗二人被亦菱陡然凌厉的语气和眸中的寒芒震慑到,饶是二人久经阵仗,此时也不免有了几分惧意。
“二位大人可知这里是哪里啊?”亦菱冷笑着问道。
“这、这里是哪里?”听到亦菱提及前任齐王,冯太尉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由自主地出声问道。
亦菱一字一顿地道:“这、里、便、是、齐、王、府、祠、堂!”
似是巧合一般,一阵阴风忽地吹开笼在四周的帷幔,吹入几人站立的大堂中央,冯栗二人不禁跟着一抖!
“你、你骗人!”冯太尉哆嗦着道,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不信的话,二位大人可以转过身,看一看。”亦菱看着冯太尉笑道,笑容中充满了讽刺,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冯栗二人同时缓缓地转过身去,却见身后是一张供桌,供桌上供着的牌位,赫然是齐王李浚之位!
二人不由自主地同时一抖,随后向后,也就是向着亦菱等人的方向退了一步!
但很快,栗御史就冷静下来,回身冷冷地看着亦菱,沉声道:“齐王殿下如何得知老夫就是当年参与谋害前任齐王的元凶?口说无凭,齐王殿下莫要血口喷人!”
还未待亦菱张口反击,冯太尉就一声大叫!几乎要将房顶掀了去!
栗御史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婿,怒道:“怎么回事儿?你突然叫什么?”
“他、他、他……”冯太尉举起一只手,颤抖不已地指着前方,面色惊恐万分,双眼圆睁,其中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惊恐的神色,仿佛见了鬼一般!
他确实见“鬼”了。
栗御史顺着冯太尉所指的地方看去,神色立即大变!
昏黄的灯光下,朦胧的帷幔后,隐约可见一个身影,那身影慢慢地接近众人,竟是一位廿余岁的年轻男子。借着昏黄的灯光,可见他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的绸缎华服,隐约可辨其上绣着的蛟龙纹饰,正是前任齐王李浚生前最喜欢穿着的常服!
联想到近日街头巷尾流行的传言……此人……莫不、莫不就是……前任齐王李浚?前任齐王李浚的魂魄当真回来了?!
“这、这……”栗御史见状也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全然没有了方才沉静自若、稳如泰山的架势。
不知从何处刮来阵阵阴风,拂起屋内的雪白帷幔,层层翻叠飘荡的雪白帷幔后,年轻男子的眉眼愈来愈清晰可辨。
冯栗二人竟齐声惊呼起来!
年轻男子越过帷幔,缓步走来。
冯太尉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不断地往后蹭去,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嘴上不停地道:“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
年轻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冯太尉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他继续缓步向前走着,举止优雅从容、贵气逼人,脸上挂着温和淡然、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随后他在栗御史面前站定,轻声道:“栗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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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十)
栗御史浑身抖如筛糠!双眼圆睁,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突出来了!他惊恐万分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淡,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又密密实实地笼罩在他的耳际周身!他不禁泛起阵阵寒意!纵然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温暖和熙,在他看来却是冰寒无比,恐怖至极!
年轻男子注视着栗御史,脸上仍旧挂着微笑,但那一双眸子却是清亮锐利,仿佛能一直看到人的心里。还有他方才轻声说出的那一句话,在栗御史听来,却是别有深意。
栗御史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随后他的身子向后倒去,“扑通”一声,重重地跌在地上,整个人再没了动静,大约是吓晕了过去。
随后,年轻男子方才微微侧过头,垂眸看向趴在地上的冯太尉。
“啊——!”冯太尉惊恐的大叫出声,随后更加慌乱地向后爬去,一边爬一边满脸惊恐地看着年轻男子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可是,年轻男子好似故意要吓一吓冯太尉似的,面带温和的笑容,抬起脚,不慌不忙地向冯太尉的方向迈了几步,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柔和浅淡的笑容看上去竟是那样的诡异和阴森恐怖!
冯太尉惊叫连连,那叫声仿佛是受到了十八层地狱的锤炼拷打一般的骇人可怖!他连连后退,却撞到了供桌,供桌上的牌位、供品、白烛等物立时被撞得七倒八歪,白烛倒下来,蜡油滴在了供桌下冯太尉的手背上、脸上,可是他却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全然不觉,只顾大声惊叫着。
随后,已经陷入半疯癫状态的冯太尉终于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了。这才止住了声,怔然了半晌,随后趴伏在地上,对着年轻男子连连叩头。嘴上不停地道:“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啊!饶了老臣吧,不、不!饶了罪臣吧,罪臣罪该万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谋害齐王殿下啊!”
冯太尉此时口中所说的齐王殿下却是前任齐王李浚。现任齐王亦菱闻言,眸光一闪,杀意一点一点地从眸底泛上来,溢满了整个眼眸。杀父仇人终于亲口承认了!
年轻男子淡笑出声,“若本王要你拿命来偿呢,冯大人?”
冯太尉蓦地抬头。惊恐万分地看着年轻男子,随后歇斯底里地指着不远处已经晕倒在地的栗御史高声叫嚷道:“是他!是他!不是我!不是我!他、他和冯太后才是害死殿下的主谋!我、我是被逼的啊!殿下明察秋毫,罪臣是被逼无奈,才同他们……”
“够了!”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隐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冷声打断了冯太尉的话,“你不要再说别人了,你们都一样!当年暗中下毒谋害前任齐王,如今又收买杀手刺杀现任齐王,还妄图谋反!你说!谋害皇族,篡权谋反,那一条不是死罪?!不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重罪?!”
冯太尉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年轻男子的话一样。嘴上仍旧不停地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年轻男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道:“来人,速速将冯栗二位罪人拿下!”
话音未落,多名身着银甲腰侧佩剑的兵将从祠堂外涌入,迅速地将昏迷在地的栗御史还有痴傻疯癫的冯太尉缉拿住。随后走进祠堂的还有沈丞相、刑部尚书等人。年轻男子对刑部尚书道:“将这两位罪人好好关押起来,若有半点差池,朕唯你是问!”说罢便走出祠堂,再也不看被人押解的冯栗二人一眼。
亦菱等人紧跟着年轻男子走出了祠堂。
亦菱看着身着一袭宝蓝色亲王常服的年轻男子,不禁笑道:“纵然臣妹不曾见过父王。却也知道皇兄定然像极了父王。”
这年轻男子正是江明帝李卓璃,他身上所穿着的衣衫正是那日亦菱从她父王的遗物中找出来的。皇兄李卓璃原本就同生父李浚十分相像,如今再穿上父王生前最喜爱穿着的衣衫,昏黄的灯光下,即便是冯栗二人那样老奸巨猾的奸臣,惊慌失措之下也绝对想不到站在他们的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齐王李浚的魂魄,而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江明帝了。也是,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江明帝实际上是前任齐王的儿子。
李卓璃淡然一笑,神色中似有淡淡的哀伤,他轻声应道:“是啊,不然他们也不会将朕认作父王,吓成那个样子。”
亦菱冷笑一声,“心中有鬼,方会见鬼。”
李卓璃闻言一顿,随后看着亦菱欣慰地笑了,“皇妹说得好。”随后又道:“走,我们回宫,看看他们还能掀起什么浪!”
亦菱回身,对容卿略微点了下头,容卿会意,转身悄然离开了。
洛沉碧仍旧同李卓璃、亦菱一道,离开王府,前往皇宫。
皇宫内如今正是一片混乱,冯栗二人在朝中积势多年,党羽遍布朝堂,特别是冯太尉,在迁任太尉之前,曾在军中任职,后成为三公之一的太尉,主管军务,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在军中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如今二人破釜沉舟,决定逼宫,为首的正是冯太尉的另一位在京畿卫中当差的侄孙。
明帝寝殿前,瑾王和瑜王两位王爷一左一右地护在太皇太妃身侧,禁卫军汤副统领率领一众亲信禁卫死死地守在太皇太妃和两位王爷身前,他们面前,正是冯太尉的侄孙率领着的京畿卫还有禁卫中隶属于冯栗两族的势力,同他们对峙着!这其中还不乏冯栗党羽中的武官武将!
汤副统领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叛贼,在看到那些隶属于禁卫的逆贼之时,眸色明显沉了沉。
为首的冯家子孙高声叫嚣道:“你这妖妇究竟把当今皇上怎么样了?!还不速速认罪伏法?”
站在太皇太妃身侧的瑾王瑜王闻言,皆是脸色一黑,率领亲信禁卫同逆臣对峙的汤副统领更是脸色阴沉,周身杀气腾腾。瑜王出声斥道:“大胆逆贼!竟敢对太皇太妃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哼!”冯太尉侄孙冷哼一声,高声叫嚣道,“众所周知,太皇太妃妄图弑君夺权。而今皇上已经多日不曾上朝露面了,定是这妖妇已经对皇上下了毒手!谋害了皇上!我等身为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要站出来收拾这妖妇,解救皇上!”
“放肆!”瑜王出口。正欲大骂,太皇太妃却抬起了手,制止了他,瑜王不解地看着太皇太妃。
说来也怪,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太皇太妃蓝汀染却命人搬来桌椅,正摆在皇上寝宫前,双方对峙时,太皇太妃却悠闲从容地端坐在丹陛之上的桌子边,悠然自得地饮着清茗。仿佛石阶下并没有黑压压的一片逆臣贼子逼宫,而是一副天朗气清、月辉满地的好夜色,值得欣赏一番似的。
太皇太妃蓝汀染淡笑着饮了一小口热茶,随后举止优雅地缓缓放下茶盏,仍旧面带微笑地望着石阶下的一众逆臣。却是对那位冯家子弟开口道:“哦?你说哀家已经对皇上下了毒手,若是皇上现在已经遭遇了不测,那你们这些人现在又来做什么呢?”
石阶下一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太皇太妃莫不是开口承认自己已经谋害了皇上?!这、这……而且这太皇太妃还话里有话,意思不就是:皇上已经遇害,哀家已经掌权了,你们现在来,还有用么?
还有用么?
冯家子弟的眼神陡然变得阴鸷。“既然你这妖妇已经亲口承认谋害了皇上,我们这些忠心臣子自然要杀了你这妖妇,为皇上报仇!”言毕,他高声命令身后众人,“还不速速将那谋害皇上的妖妇拿下!”
“除妖妇,清君侧!除妖妇。清君侧!”他身后的逆臣贼子得令,立即扬起手中刀枪,向前冲去,同时齐声喊着口号,气势十足。
“众将士听令。速速将这些逆臣贼子斩于阶下!”汤副统领见状连忙高声吩咐手下,同时自己一个闪身,带头冲在了最前面,抬手一刀便结果了一位冲上来找死的贼子!
寝宫前立时喊杀声不绝于耳!
浓重的血腥气再度在皇宫上空弥漫开来!
双方都拼了命,杀红了眼!
冯栗一党知道,一旦走到逼宫这一步,那就是要么一举成功,要么有去无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再退缩再回头了,就算拼了命也要争取一把,若当真赢了,那这江国可就就此易主了!
忠于皇室这一边的禁卫们亦是气势十足!自古逆臣贼子都难有好下场,他们站在皇上这边,自然是理直气壮、信念坚定,斩杀起这些逆臣贼子来也是毫不留情!
护在太皇太妃和两位王爷身边的禁卫们都紧张非常,警惕着注意着周围的情形,唯恐有不长眼的刀枪飞来,伤到了太皇太妃和两位王爷。瑾王和瑜王更是提高警惕守在太皇太妃身前,甚至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太皇太妃的视线。
太皇太妃蓝汀染何许人也?
濯玉宫第五代宫主是也!
什么场面阵势没经历过?就说江湖上的残酷厮杀,自少女时期也见了不少,如今这宫中暴乱,她却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她连口鼻也不捂一下,仍旧摆出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喝着茶,仿佛这鼻端充斥着的血腥气是迷人的花香,耳畔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是啾啾的鸟鸣一般。
正当双方厮杀不止、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之时,忽听得寝宫宫门处传来一声怒喝:“统统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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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首发女帝亦菱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三百零九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三百一十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十一)
原本双方正处在激烈的相互厮杀之中,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但这一声从宫门处传来的怒吼却是让所有人都意外地停了下来,众人皆看向寝宫的宫门口。
方才那一声正是出自齐王之口。
亦菱拼尽了全力,用上了内功,喊出了那一声,以达到震慑众人的效果。也正是因为她用尽了全力,所以在众人听来,那声音宛如一声雷鸣从天宇劈至地面,震耳欲聋,让所有人都感到心神大震,所以他们纷纷停了手,齐齐地看向了宫门口。
可是,众人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齐王的身上,而是齐王身边,一身明黄龙袍的江明帝身上。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怔然地看着忽然现身的皇上。
冯栗一党的逆臣贼子们犹如活见鬼了一般,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直愣愣地盯着众人簇拥下站在宫门口的皇上。皇上不是已经病得不能上朝了么?这、这、这怎么还能站在那儿,而且看上去精神很好的样子?难不成情报有误?皇上压根儿就没病?冯栗一党的乱贼立即慌乱起来,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汤副统领这边却是人人惊喜,他们仅仅是接到皇上口谕,严守寝宫,这几日却并没有见过皇上一面,所以他们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了,如今看到皇上终于露面了,一个个都激动欣喜不已,顿时精神百倍,斗志昂扬!
寝宫正殿前,多日不曾见到皇上的瑾王、瑜王两位王爷看到皇兄出现,亦是惊喜不已。
只有太皇太妃依旧悠闲自得、镇定自若,看到皇上现身,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流露出来,仿佛一早就知道皇上会在此时出现。
李卓璃朗声开口道:“是谁诅咒朕遇害了?”
此言一出,冯太尉的那位侄孙立时就白了脸。握着利剑的手也开始颤抖。
“众禁卫听令!将这些逆贼尽数拿下!”李卓璃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逆贼,一甩衣袖,高声吩咐道。
语音未落,寝宫正殿前立时闪起一片刀光剑影。但是这一刻,却是诡异的无声。
江明帝的突然现身,让那些逆臣贼子震惊不已、慌乱不堪,他们都呆愣在原地,忘记了自己还在逼宫之中,也就是这片刻的愣神儿,却让他们损失了相当多的人马,禁卫们得到皇上的旨意,个个都生猛如虎,飞身跃起。抬手挥剑,不过瞬间便结果了许多的逆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为首的冯家子弟,他高声喝道:“事已至此,不如破釜沉舟,拼命一战!”
一语惊醒了那些怔楞的逆贼们。他们瞬间回过神来,瞳孔爆出红光!没错!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了!他们原本想要污蔑太皇太妃谋害皇上,并以此为借口逼宫夺权,不料形势急转直下,皇上竟然安然无恙地现身了!如果就这么束手就擒,他们这些人定然都是死罪一条!所以。不如再搏一把!兴许还有希望!
于是,还未被杀死的逆臣贼子们再度杀红了眼!
护在江明帝和齐王身侧的禁卫们,一部分留在江明帝和齐王身侧,继续保护他们,余下的也挥剑直上,同殿前的禁卫们夹击这些逆贼!
寝宫大殿前。喊杀声震天动地,几乎都要将皇宫殿宇上的瓦片给统统震下来了!
亦菱看着一片混战的场中,冷笑一声。破釜沉舟,拼命一战?亏他说得出口!好像他们的举动是多么大仁大义似的,好像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名正言顺、替天行道似的!
正当亦菱冷笑之时。先后有两批人马赶至寝宫。
第一批是韩毅风为首的铁骑神军,韩毅风见到李卓璃,就简单汇报了一句“军中冯栗奸党已除”,随后就率领手下加入了剿灭殿前逆贼的激战之中。亦菱不由地在一旁感叹,这韩将军真是雷厉风行、干脆利落之人。
第二批是沈彦真和蓝越琳等人,他们率领部分京畿卫还有兵部、刑部的人火速将朝中冯栗一党的重要官员缉拿扣押,关入大牢,随后赶来宫中。
待沈彦真和蓝越琳赶至宫中时,大局已定,冯栗一党的奸贼又岂是韩将军所率的铁骑神军的对手?不过片刻的功夫,场中的逆贼已经被剿灭得差不多了。
偏在此时,一名杀红了眼的逆贼不知怎么冲破了禁卫和铁骑神军的防线,直冲着李卓璃冲来!
远处的韩毅风和汤副统领见状大惊,高声喝道:“保护皇上!”
与此同时,守在李卓璃身前的禁卫们立时反应过来,行动起来,冲上前去,欲斩杀那名逆贼!
可是这名逆贼的情况却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胸前插着一柄剑,一直贯穿到后背,只余两寸来长的剑刃和剑柄留在身前,左腿的大腿上,插着一根木头,那木头露出来的一段显示出是被撇断了,从这一点可以大致猜到那是一杆枪,枪尖刺入了他的大腿,他将那刺伤他的人给杀了,随后撇断了露在外面的长长的木杆,而不把枪尖拔出来,这样可以少留点血。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多处伤口,头上也受了伤,鲜血流了满脸,月色下,他一脸狰狞的挥刀冲来,整个画面愈加显得恐怖骇人!
禁卫们丝毫不敢懈怠,联手欲斩杀此人。不料,此人竟意志坚决,挥刀接连挡住了几名禁卫的杀招,随后一名禁卫手中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腹部,他却高声大喝,继续向皇上冲去,速度力道气势竟然丝毫不减!不减反增!
那名刺中他腹部的禁卫竟然都没来得及拔出长剑,就被那疯狂的逆贼将他的长剑带走了!用他自己的身体!
眼看着这人就要冲至李卓璃身前了,亦菱完全怔在了原地。纵然她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见过多少血腥、恐怖和残忍的画面,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惊呆了,她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身上插着两柄剑、一截断枪,而且都是在关键要害部位,身上多处受伤、血流不止,竟然还能有如此威势!
她甚至不知道她此时该作何反应,拔剑迎上去?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何种心情,但是她能清晰地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犹疑和恐惧,她竟然在害怕!她竟然害怕自己若是出手,都根本拦不住这个疯狂的逆贼!
一片淡青色从面前掠过,随后只听利剑刺入身体的“噗”的一声,亦菱瞬间回神,正欲拔剑,却发现自己面前是洛沉碧的背影,她的视线已经完全被他挡住,她根本看不到那个疯狂的逆贼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周围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那里。
亦菱慌了,难道、难道那逆贼伤了洛沉碧?!
“沉碧!”她惊疑不定地惊呼出声,随后却见洛沉碧缓缓地拔剑的动作。
洛沉碧拔剑后,侧过身看着亦菱。
待洛沉碧回身后,亦菱才看到方才被他的背影挡住的逆贼缓缓地向前倒去,他的喉咙处多了一个血洞!
亦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洛沉碧没受伤,那就好。
随后,她才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逆贼。
方才这逆贼已经受了重伤,八成是活不成了,可是他却拼尽了最后一份力,爆发出临死前莫大的气势和威力,欲给皇兄一击!这么多人硬要拦,竟是根本都拦不住!
就在这时,洛沉碧出手了。那逆贼的胸口、腹部还有腿上都插着长剑和断枪,可是他却丝毫没有要倒下的意思,所以再攻击那些部位已经没什么用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出手刺向了那逆贼的喉咙!这一击却是直接破坏掉了逆贼的最后一口气,还有最后那一点气势!
亦菱看着倒在地上的逆贼,睁着双眼,眼中尽是不甘。尽管已经被洛沉碧击中喉咙,断了气,他的身体却仍旧保持着向前冲的趋势,所以他方才是向前倒下了。
此时,亦菱看着此人,心中满是震慑与震惊!
许是这逆贼倒地的地方距离她太近了,她竟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气,不由地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阵阵地泛上来,忽然有种想吐的感觉,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洛沉碧退了一步,重新站到她的身侧,关切地看着她,轻声询问道:“菱儿,你还好吧?”
“嗯,还好。”亦菱连忙点了下头,同时尽力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
洛沉碧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轻柔地向后扯了一下,亦菱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这一下距离那逆贼远了,距离洛沉碧更近了。亦菱只觉得鼻端顿时飘来一阵清茗的香气,虽然极为浅淡,却将那股浓烈的血腥气尽数驱逐。她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于是不由自主地又往洛沉碧身旁靠了靠。
正殿前,所有的逆贼尽数被剿灭,鲜血流了满地……
李卓璃冷冷地扫了一眼场中的横陈的逆贼尸首,开口道:“传朕旨意,栗御史、冯太尉二人狼子野心、图谋不轨,今勾结同党,妄图逼宫篡位,冯栗二人及其党羽当诛,无赦!”
第三百一一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十二)
李卓璃迅速地下了几道旨意,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击了冯栗两家以及他们在朝中的势力。
不多时,皇帝寝宫正殿前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空气中还飘散着一点淡淡的血腥气,任谁也不会相信此地刚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宫变和屠杀。
内殿西暖阁。
李卓璃亲手将那件他不久前穿过的宝蓝色亲王常服交还给亦菱,亦菱双手捧着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捧着一件珍宝。
方才,皇兄在回宫的路上,在马车内换下了这件衣服,穿上了明黄色的龙袍,本来他可以不必这么做的,但是方才夜色中寝殿前一片混战,如果光是亦菱那一句怒喝,再加上众人看到齐王身边站着一名身着宝蓝色华服的男子,或许并不会感觉到什么。但是,如果众人听到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再回头看到的是一名身着明黄色衣衫的男子,那么所有人定然会感到吃惊和震撼!尤其是那些逆臣贼子,定会心神大震!敌人心神大乱,这样一来,就为扭转局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不过是一件衣裳的颜色,却可以达到完全不同的效果,这一点细小之处,皇兄也想到了,看来自己的这位皇兄也是心细之人。
亦菱淡笑着望着自己的皇兄,眸光中闪着妹妹对兄长的景仰和爱戴之情。
李卓璃则是垂眸看着亦菱捧着的宝蓝色亲王常服,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绸缎,嘴上喃喃地道:“父王,我和妹妹终于给您报仇了……”
亦菱闻言心中一震,专注地望着面前的兄长,兄长垂眸注视着父王生前的衣物,满脸的哀思和欣慰。亦菱心中受到触动,不禁湿了眼眶。
门外,皇上贴身内侍的声音轻轻响起:“启禀皇上。栗大人求见。”
亦菱顿时一怔。栗大人?难不成栗御史从监牢里逃出来了?
李卓璃缓缓地收回轻抚父王生前衣物的手,抬眸道:“让他进来。”
门开了,栗少熠抬脚迈步,走了进来。站在李卓璃几步远的地方,抬手行礼,神色恭敬而严肃地道:“微臣参见皇上、齐王殿下。”
“这里没有别人,平身吧,少熠。”李卓璃淡笑着看着栗少熠,语气也带着亲切之意。
栗少熠放下手,肃然地道:“启禀皇上,栗家家族中的余孽已经尽数除去。”
亦菱闻言心里一惊,皇兄竟然派栗少熠去清理他自己家族中依附和亲近栗御史的逆贼了,皇兄竟然如此信任这位少时的伴读。
李卓璃点头道:“好。”仅仅一个字。就表现出他对栗少熠完全的信任和器重。随后,李卓璃又道:“接下来,你接管栗家的事,应该没问题吧?”
亦菱捧着父王的衣衫,站在一旁。惊讶地看了一眼皇兄。这皇兄的意思如此明显,显然是在说“没问题吧?如果有问题,朕给你撑腰!”这、这、这话里怎么有种老大哥替小弟撑腰当坚实后盾的感觉?
“是的,没有问题。”栗少熠仍旧一脸肃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总感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亦菱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仍旧站在这里,不大妥当。遂对皇兄道:“皇兄,臣妹先告退了。”
李卓璃点点头,看着自己的皇妹,露出宠溺的笑意,“嗯,路上小心。”
出了西暖阁。亦菱看到洛沉碧就站在中殿前等着自己,连忙走上前。
洛沉碧听到脚步声,缓缓地回身,望着亦菱,眉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温声道:“我们回去吧。”
就好像一位丈夫,等待着自己的妻子,随后两人一道回家一样。
亦菱脚步一顿。
她抬眼望着洛沉碧,不知怎么地,忽然记起那个不详的梦境,不由地拧紧了眉。
“怎么了,菱儿?”洛沉碧看到亦菱神色突变,不由地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亦菱连忙摇头,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洛沉碧道,“哦,对了,沉碧,你的伤,完全好了吧?”
“伤?”洛沉碧露出困惑的神情。
亦菱这才想起,距离上次去幽州的事,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这洛沉碧该不会是忘了吧,遂提醒道:“就是上次在幽州,发生雪崩的时候,你为了保护我,被雪块砸伤了。”
洛沉碧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好了,完全好了。”
“完全好了?”亦菱一脸不信。
洛沉碧无奈地笑道:“好了,真的都好了,不骗你。”
亦菱仔细地打量着洛沉碧,显然还是不信,嘴上嘟囔着:“不会是头上的伤还没好吧,要不然方才怎么都记不起来之前的事了?”
洛沉碧自是听到了亦菱的自言自语,满脸无奈,带着商量的语气道:“为了证明我头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并且完全没有影响到我的思考和记忆,一会儿我们回府,手谈一局,如何?”
“才不要呢!”亦菱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跟洛沉碧下棋?那就是纯属找虐啊!那就是鲁班门前掉大斧,伏羲门前算八卦啊!她还记得之前在宁国,还是在大哥岳悠然的府上时,她曾经不自量力地挑战过容卿,结果完败!败得一塌糊涂、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洛沉碧还不是同容卿一样的妖孽?让她跟妖孽下棋?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哼!
亦菱身后,洛沉碧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笑了,随后跟了上去。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亦菱仍旧捧着父王李浚生前所穿的常服,她看着常服上绣着的精致的纹样,不禁想起上次在祠堂后堂屋,看到的那些书信,遂抬眼问洛沉碧:“沉碧,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做李汐或是什么汐的人?”
她记得,那些写给父王书信的落款都是一个“汐”字,这个名为“汐”的人,可能姓李。也可能姓其他的姓氏。洛沉碧神通广大,如果这个人真的同父王有什么亲属关系,那么洛沉碧应该知道。
洛沉碧闻言缓缓地转头望向亦菱,随后道:“李汐。这个人我知道。”语毕,他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亦菱眸光一闪,果然有这么个人!而且同父王一样,姓李!难道真的是父王的堂弟?
“他是什么人?”亦菱好奇地追问道。
洛沉碧缓缓地道:“他是弄影殿前任殿主。”
“啊?!”亦菱直接被“弄影殿前任殿主”这个称号给砸懵了。
“他是你的皇祖父——江恭帝的小儿子,也就是四皇子。”洛沉碧又道。
“啊?!”亦菱又被“江恭帝之四皇子”这个身份给砸懵了。皇祖父竟然还有一位四皇子?!
“不过你皇祖父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洛沉碧娓娓道来,“当年你皇祖母蓝妃遭到冯太后的污蔑,被逼出了宫,据说那时她已经有了你的那位四皇叔。后来你的四皇叔出世后,她将他托付给了弄影殿的老殿主,你四皇叔就成了弄影殿老殿主的义子。随老殿主修习武功,后来成为了弄影殿殿主。”
“那现在呢?”亦菱知道现任弄影殿殿主是上官轻尘,而她的这位皇叔已经是前任殿主了,那么她的这位皇叔现如今在哪里?
“现在,”洛沉碧看着亦菱。神情再度变得有些怪异,“他是你母皇的皇夫。”
“啊?!啊?!啊?!”亦菱连叫三声,这、这……这也太让人吃惊了!“那、那他岂不就是我的……”
“继父。”洛沉碧替亦菱把话补全了。
这、这……亦菱瞪圆了眼睛,这以后见了这位李汐前辈,是该叫皇叔啊,还是该叫父亲啊?这、这母皇也太、太强悍了一点……
亦菱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这位前辈莫不就是一直陪伴在我母皇身边的……那位?”
洛沉碧点点头。
啊。原来如此!原来那位陪着母皇去灵霄山濯玉宫探望她的男子,就是李汐啊。难怪他也管皇祖母叫“母妃”呢,他也是皇祖母的儿子啊。
亦菱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菱儿,等到江国冯栗这件事一结束,我们就该回夏国了,做好准备了么?”洛沉碧忽然开口道。
“啊?!”亦菱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洛沉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江国已经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之前她也是被人追杀,逼不得已才来到江国落脚,如今风头已经过去了。正是应该回夏国了,可是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回到夏国后的一切了……是的,她的心中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怎么了?”洛沉碧温声询问。
“如果……”亦菱顿了片刻,开口道,“如果,回去之后也会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亦菱抬眸注视着洛沉碧,她的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是的,恐惧。
她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也发生这样激烈的政变,也像今夜这样,宫中血流成河,皇城血流成河……这样的血,流得远不如战场上的多,却远比战场上的可怕得多……至今,她闭上眼,都能想起幼时在安王府,临阳政变之时,安王府内那遍地诡谲的红光……
洛沉碧闻言,起身坐到亦菱身旁,紧挨着她,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亦菱的手,“不会的,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就算、就算万一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我一直都在。”
洛沉碧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一道暖风在耳边呢喃,一直吹入心中,暖了心田……
亦菱专注地回视着洛沉碧,久久……久久……
第三百一二章.王府祠堂鬼魅影(十三)
回到齐王府,亦菱第一件事就是奔着恋雨轩后院的那一排屋宇而去。
已经是四更天了,恋雨轩后院那一排屋宇仍旧亮着灯,亦菱见了,不由地蹙了下眉,加快脚步走上前,叩了叩门。
门很快便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玄六,“主上?”玄六见是亦菱,惊讶中又夹杂着欣喜和激动。
亦菱连忙询问:“玄五怎么样了?”
玄六感动地道:“回主上,玄五现在已经醒来,并无大碍。”说罢,他连忙让开空间,让亦菱进入屋内。
亦菱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走了进去,进了卧房,只见陆君心还有其他几名玄卫都在,他们大都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看到亦菱走进来,纷纷起身行礼,每个人都跟玄六一样,又惊讶又激动。
玄五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着亦菱,满是激动和感动,“主、主上……”
亦菱微微一怔,说话一向中气十足的玄五此时声音竟有些颤抖,她连忙上前,在床榻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仔细地打量着玄五,见他的确如玄六所言,并无大碍,遂放下心来。
亦菱愧疚地道:“我明知道你们对那些幽冥鬼域的杀手恨之入骨,还命你们去假扮他们,实在是我的不对……只是,眼下也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人了,所以只好……唉”亦菱轻叹一声,满脸愧疚之色,“本以为会一切顺利,没成想玄五还受了伤,所幸没什么大事……”
屋内玄卫齐声道:“为主上效力,属下义不容辞!”
床榻上玄五更是感动不已,“主、主上,属下这点伤不算什么,几天就好了……”
亦菱不由地笑道:“几天就好了?我怎么见着你结结实实地挨了冯老贼一掌?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好的这么快吧?”
原本是严肃的玄卫们,听到亦菱用如此轻松亲切的语气打趣一向耿直率真的玄五,都笑了,连玄五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亦菱起身。道:“我就是来看看,既然大家都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都早点休息吧。”随后又转头对玄五道:“你好好养伤。”
众人齐声应了,亦菱走到卧房门口处,忽然回过头来,看向站在屋子一角的陆君心。方才她走进来的时候,自然是看到了他,但他方才却是站在光线较为明亮的地方,亦菱敏锐地察觉到。在她走进来的时候,陆君心有意无意地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屋子角落处,脸刚好躲在了阴影里。
亦菱觉得颇为奇怪,她想到了这一点。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径直向陆君心走去。走到距离陆君心不过两步远的地方,她试探地开口:“陆君心?”
阴影中的陆君心似乎犹豫了一下,方才应道:“在。”
亦菱不禁担忧地蹙了下眉,陆君心的声音跟平常的时候听起来不大一样,有些过于低沉。她担忧地道:“你还好么?陆君心?是不是受伤了?”
“哦。没有。”陆君心应道。
亦菱顿觉情况不对,平日里,陆君心对她说话的语气和用词一定不是这样的。以陆君心的性子,若是换做平时,定会一板一眼、神色肃然地道:“回主上,属下无事。”而不是这样一句淡淡的“哦。没有”。
亦菱觉得情况不对,她又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抓住陆君心的一只手臂,将他拽了出来。
陆君心被亦菱这么一拽,顿时来到光线明亮的地方。容颜也被灯火照得清清楚楚。
亦菱抬眼这么一瞧,不禁一愣,的确是陆君心没错呀!就算她是白痴也能认出来此人就是陆君心,可是为何她总觉得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陆君心同平日里的陆君心有些不大一样呢?可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表情?气质?神韵?还是单纯的感觉?难不成是因为现在是深夜,所以感觉有点不大一样?
陆君心忽然被亦菱拉着往前走了两步,不禁怔然了片刻,随即道:“怎么了?”
亦菱仔细地盯着陆君心,发觉他还是和平日里一样,一脸的严肃。而此时,他脸上严肃的神情中还带着些许怔然不解。不,不对,与其说是怔然,不如说是木然。
亦菱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只得道:“没、没怎么,你没受伤就好。”她移开视线,蓦地发现一屋子的玄卫都在看着她和陆君心,目光惊讶,或许还带着点紧张?
这大半夜的,她这个女王爷女主子当着众人的面抓着陆君心的手臂,着实有点诡异。虽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但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实在不妥。
亦菱像被开水烫了似的松了手,随后道:“你们都早些歇息吧。”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亦菱离开恋雨轩,飞快地来到瑾瑜轩。
瑾瑜轩的正屋亮着灯,亦菱知道容卿在等她,虽然只有一段距离了,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施展轻功,落在门前,象征性地叩了两下门,也没待屋内人应,便擅自推门而入。
只见屋内,容卿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子边饮茶,他的对面还放着一只茶杯。
亦菱很自觉地走到容卿对面坐下,拿起茶杯就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随后豪气干云地把茶杯放在桌上,抬起衣袖,抹了把嘴。她可真是渴坏了,这一晚上东奔西跑的,没闲着,更别提坐下来喝口茶解解渴了。
容卿看到亦菱不由分说,端起茶杯便喝,不由地抬了抬眉毛,随后端起茶壶,又给亦菱倒了一杯。
亦菱端起茶杯,茶水温热得刚刚好,一点儿也不烫,她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又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望着对面的容卿。
容卿淡淡一笑,继续给亦菱倒茶。
如此往复,亦菱足足喝了五杯茶,方才停止了毫无风度气质的牛饮。
“容卿。你查到什么了么?”亦菱这才进入正题,询问道。
容卿手上动作一顿,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亦菱神色慢慢凝重起来,缓缓地道:“如果连你都查不出来半点线索。那么此人该有多么的可怕?”
她方才让容卿帮忙,趁府内一片混乱的时候,暗中调查那名内应的事。她本以为容卿总能发觉一点蛛丝马迹,没成想却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照理说不应该啊,难不成那内应已经过世了?又或者已经离开王府了?
亦菱就这样一只手支着头,神色凝重地思索了许久,末了才道:“既如此,那此事就先放下吧……”声音轻轻,像是同容卿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随后,亦菱放下支着头的手。坐直了身子,抬眼看着容卿,“容卿,那天在皇甫禛那里,陆君心怎么也在?他找皇甫禛有什么事?”
容卿闻言从容地饮了一口茶。方才道:“他原来的主子被上官绝尘还有赵子允所害,此事同上官绝尘背后的那位公子也脱不了干系,他作为旧部,自然关心此事,所以那天他同我们一道去找皇甫禛,打算问个究竟。”
亦菱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怎么?”容卿笑道,“齐王殿下怎么忽然关心起他来了?”
亦菱听出了容卿话里的意思。脸一红,道:“你可别乱想乱猜啊!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奇怪,所以才问的。”
“哦?”容卿一挑眉,“奇怪?”
亦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他最近总是有点奇怪,不止是那天在皇甫禛那里。我方才遇到他时,也觉得他同平日里不大一样,但是又明明是他……”
容卿轻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殿下啊殿下,还说不关心。这么关注一个人,明明就是关心啊!”
“都说了别乱想乱猜!”亦菱叫道,脸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别人乱想乱猜倒还好,容卿可是她喜欢的人啊!这要是让容卿误会了,她可怎么洗清自己啊!
容卿笑着告饶:“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随后,他正色道:“菱儿,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不止一面。”
亦菱闻言一怔。
每一个人都不止一面……所以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才会不一样么?
亦菱垂首,细细地品味容卿所说的这句话,片刻后,她抬头道:“容卿,那你呢?你也不止有一面,我见过你的几面?”
容卿同亦菱对视着。
亦菱双眼晶亮好奇,一眨不眨地盯着容卿,仿佛势要看穿他的全部心思似的。
容卿双眸幽深,却隐约含着温柔的笑意,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随后薄唇轻启,并未发出声音,只用唇语说了两个字。
全部。
亦菱的视线被容卿的双唇吸引过去,见到那上下唇瓣轻轻一动,顿时看出了容卿要说的话。灯火下,容卿淡红的唇瓣染上了温暖的颜色,如同春日明媚阳光下的花瓣。亦菱盯着看了一下,就觉得一颗心咚咚咚地猛跳起来,腾地一下,脸就红了,简直比方才红百倍。
亦菱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说了句“都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随后飞也似的逃离了瑾瑜轩。
亦菱一路飞奔,回到恋雨轩,还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砰地猛跳不止,脸颊也烫得要命。还好她方才跑得快,要不然万一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主动亲上去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太诱惑了!真要命啊!
亦菱离开后,从里间缓缓走出来一人。
洛沉碧。
他缓步走到亦菱方才坐的位置上,随后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茶杯,不禁淡笑道:“就这么把我的茶喝完了。”
容卿微微一笑,重新拿了一只茶杯,替洛沉碧斟上香茶。他坐在桌子边,正好背对着洛沉碧方才所在的里间,因此他方才的唇语,洛沉碧并没有看到。
“菱儿的感觉很敏锐。”洛沉碧温和地笑道,提及亦菱,他的神色也变得十分温柔。
“也仅仅是感觉而已。”容卿微笑着,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
洛沉碧又道:“你查出那个人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
“没错。”容卿淡笑道。
“果真是他?”洛沉碧神色一沉,低声问道。
“还不能确定。”容卿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瑾瑜轩正屋的灯火,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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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三章.谁家公子淡若莲(一)
短短几日的功夫,江国朝廷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冯栗二人的倒台,冯栗党羽也纷纷遭殃,受到牵连,轻者丢了官职,重者进了大牢。栗御史受惊吓昏迷,当晚就在牢中咽了气。冯太尉受惊过度变得疯疯癫癫,连话也说不清楚了,罪名已经坐实,审问也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江明帝李卓璃直接赐了他一杯毒酒了事。
冯家嫡系子弟尽数株连,旁支被流放至边关,煊赫一时的冯氏一族就这样从江都朔城消失了。江明帝对栗家倒是仁慈许多,仅仅是处置了同栗御史关系甚密的栗家族人,并没有完全铲除栗家,栗家新任家主栗少熠在短短几日内就以雷霆之势清理了家族内部,栗家从此作为一个崭新的世家存在于江国之中。
一时间,朝堂中人人自危。年轻天子竟以如此手段铲除了能同沈氏一族分庭抗礼的冯家,同时又收拾了与冯家过从甚密的栗家,这等雷霆手段不禁让众人瞠目结舌,震慑不已。
不过,江明帝并非一味地惩罚,在铲除冯家、削弱栗家之时,也奖赏了在这次平叛中的有功之臣,沈家、韩家、蓝家、汤家等皆在其中。三位王爷在平叛中也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齐王。经过这件事,百官不禁对这位初来时静温柔、不善言辞的齐王刮目相看,齐王殿下在朝堂中的地位和威望也是扶摇直上。
这天,下了早朝,亦菱被皇兄唤至御书房。
兄妹二人闲聊了片刻,李卓璃笑眯眯地道:“皇妹,这几日闲下来时有没有仔细地想一想这次的事情?”
亦菱一怔,皇兄这是打算考她了?她略想了想,道:“从这次的事情,我想到了一点,无论是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一军之将,或是一家之长,都要做到赏罚分明。”
“不错!”李卓璃立即夸赞道,随后又问。“那现在你可知皇兄为何要留着栗家了?”
亦菱试探地道:“是因为栗少熠吧?”
李卓璃微微一笑,道:“是有这个原因,不过这只是其中的部分原因。还有呢?”
亦菱想了想,摇了摇头。
李卓璃道:“你可知皇兄为何会允许栗少熠继承栗家家主之位,并且清理栗家内部?”
亦菱心想,栗少熠若是没有皇兄的支持,以他的年纪和资历,自然是不能顺利继承家主之位的,更不要说以雷霆手段清理家族内部了。皇兄之所以要支持他,一方面就是因为二人年幼时交好。栗少熠又是皇兄的伴读,另一方面恐怕就是因为这么做的话,皇兄不仅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削弱栗家中属于栗御史的那部分势力,同时还能将整个栗家转化为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势力。
思及此,亦菱道:“皇兄允许栗少熠这么做。莫不是为了化敌为友?”
“哈哈哈哈……”李卓璃爽朗地笑了几声,“不错,正是化敌为友!看来皇妹过去那段时间大将军没白当,熟习了兵法。”
亦菱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最不禁夸了,别人一夸她就紧张害羞。
李卓璃又道:“不过,这么做是有条件的。正如皇妹方才所说,皇兄同少熠的关系不错,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少熠他的曾祖父、祖父还有父母,都是因栗御史而死。”
“啊!”亦菱控制不住地大叫一声。惊讶至极。栗少熠身为栗御史的曾侄孙,同栗御史之间居然还有如此深仇大恨!
“当年,栗御史同栗少熠的曾祖父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栗御史是弟弟,家主和世袭的爵位往往是由嫡长子来继承。所以栗御史本不应该坐上栗家家主的位置。”李卓璃缓缓地道,“但是他并不甘心,于是他用尽了各种手段,终于秘密地害死了自己的亲兄长和亲侄子,也就是栗少熠的曾祖和祖父,作为栗家嫡系血脉,那时他的父亲尚且年幼,不能担任家主一职,所以栗御史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家主,但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代家主,而非正式家主。”
“可是,后来栗少熠的父亲长大后,完全有权要回家主之位啊!”亦菱道。
“不错,栗少熠的父亲完全有权要回家主之位,但是,他却不能。”李卓璃道,“栗少熠的父亲自少时就生了怪病,常年卧病在床,不能正常行动。”
“啊,一定是那栗老贼搞的鬼!”亦菱忿忿地道。
“没错,”李卓璃点头道,“一个病弱的人又如何继承家主之位呢?如此一来,栗御史就顺理成章地继续当他的家主,并且时间一长,他的地位和权势也都稳固了下来,不会有人再提起他并非正式家主的事了。”
“这老贼,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妙啊,先把位置占好了,慢慢地也就名正言顺了,哼!”亦菱冷哼一声,又蹙眉道,“不对啊,皇兄,那栗少熠怎么没被下毒手?”
李卓璃道:“少熠自幼年时就去了沉香阁,拜师学武,常年不在家中,后来少年时回到朔城,又进宫做了伴读,栗御史自然就没有了下手的机会,而且那时候少熠的父亲最终因为恶疾不治身亡,他的母亲也悲痛欲绝,不久也辞世了,若是少熠再出了事,难保别人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亦菱点点头,愤然道:“所以他才不敢有太大动作了。”
“不过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李卓璃冷笑一声,“他暗中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事,终究还是被少熠知道了。”
“然后呢?他就打算复仇了?”亦菱问道。
“是的,”李卓璃淡笑道,“少熠知道此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啊!”亦菱不禁又惊讶了一下,这栗少熠同皇兄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如此信任彼此,而且皇兄还是皇上,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他需要我的帮助来除掉栗御史,为他的亲人报仇。”李卓璃道,“而那时我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想要除掉冯栗二人,一方面是为了给我们的父王报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冯栗两家有异心,冯栗二人野心勃勃,妄图操纵我来控制百官,我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于是,你们便决定合作,联手除掉他们。”亦菱接着道。
“没错,”李卓璃对着皇妹淡淡一笑,“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自然而然就会联手。”
听皇兄这么一讲,亦菱明白了,皇兄和栗少熠这算是双赢,栗少熠借助皇兄的力量来复仇,而皇兄也有了栗少熠这么一位得力的助手,替他扫清障碍。如今栗少熠大仇得报,还成为了栗家家主,皇兄不仅除去了栗家中同自己敌对的势力,而且用很少的代价将原本同自己敌对的栗家转化为自己这一方的部分力量。两人联手可谓是一举两得、各取所需啊。
“正如皇妹方才所说的那样,”李卓璃又道,“无论是作为一国之君,一军之将,还是一家之长,都要做到赏罚分明。尤其是作为一国之君,面对臣民,定要做到赏罚分明、恩威并施,不能一味地暴政,但也不能一味地仁慈。皇妹,”李卓璃看着亦菱,语重心长地道,“这就是皇兄想要教给你的。”
亦菱闻言不禁仔细地思考起来。不错,正如皇兄所言,作为一国之君不能一味地暴政,得民心者得天下,倒行逆施之暴君定不能长久,但同时也不能一味地仁慈,为君仁爱固然是好的,但作为上位者,不能太过软弱可欺、仁慈善良,这样很容易让奸臣贼子钻了空子。在必要的时候,也需要使用雷霆狠辣的手段。
许久后,亦菱抬眸,虚心诚恳地道:“皇兄,臣妹明白了。”
李卓璃微笑着颔首,望着亦菱,目光宠溺慈爱,俨然一副兄长叮嘱妹妹的样子。亦菱见了,心中不由地感到一阵感动,皇兄这是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回夏国了,他同自己说这些明摆着是为了给自己指点,为自己日后回夏国顺利继承帝位铺路呢。
出了宫门,一辆马车缓缓地向她驶来,停在她面前,车帘掀开,沈彦真探出头来,温和地笑道:“走吧,去晚了,小栗子该罚我们喝酒了。”
亦菱一边跃上马车,一边不好意思地道:“让你久等了,彦真。”
栗少熠在栗府宴请几位好友,齐王亦菱也在受邀之列。所以亦菱同沈彦真约好了,下了早朝一道去栗府。
马车行了一会儿,亦菱同沈彦真闲聊着,亦菱笑道:“怎么连沈大公子也管栗大少爷叫‘小栗子’了?”
沈彦真闻言,不禁笑道:“岂止是我?现在所有的人都叫他小栗子,就连皇上也改了口,他现在可郁闷了。”
亦菱闻言开怀大笑,她一想到那天她不小心脱口而出“小栗子”三个字之后,栗少熠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就忍俊不禁。不过这可不能怪她啊,要怪也得怪洛沉碧不是?谁让他要派小栗子到宁国皇宫去执行任务呢?对不对?
“哐当!”马车猛地刹住!
亦菱和沈彦真都不由地晃了一下,沈彦真对车外道:“怎么回事?”
车外,沈府随侍的家丁语带犹豫地道:“殿下,公子,有人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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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四章.谁家公子淡若莲(二)
沈彦真掀开车帘,亦菱也往车外看去,只见马车前跪着一人。
这人跪在路中央,拦住了亦菱和沈彦真的去路,周围行人见了不由地停下脚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沈彦真问道:“不知阁下拦车,所为何事?”
那人闻言仰起脸,看着马车内的沈彦真和亦菱,恳切地道:“请齐王殿下和沈公子救救我家公子。”
沈彦真闻言略一蹙眉,追问道:“你家公子是谁?他得了什么病?”
跪在地上的那人却面带犹豫,半晌不肯回答,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亦菱坐在马车内,觉得此事挺蹊跷,遂多了个心眼儿,既然你诚心诚意来找我们替你家公子瞧病,为何连报上名号也不愿?遂在车内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们也不愿意去。”
沈彦真闻言却回身对亦菱道:“或许他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众不方便开口。”
亦菱不由地轻叹一声,沈彦真医者父母心,一听有人生病了就来神儿,如今又见到此人跪在街道中央拦车,怕是早就心软了。
沈彦真对那跪在地上的人道:“阁下快快请起,既然不方便讲,那不妨到车内一叙。”
跪在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妥当,但见沈彦真面色温和、眉眼善良,遂起身进了马车。沈彦真又命车夫将马车驶入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停在路边。
沈彦真看着那人道:“阁下现在可以讲了吧?”
那人闻言,立即开口道:“不瞒齐王殿下和沈公子,我家公子自昨晚忽然病重,身痛畏寒,却又不是风寒之症,跑了好几家医馆,接连请了好几位大夫,都说不知是何病症。朔城百姓中一直有传言说沈丞相家的大公子精通医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神医,所以在下……”
那人说道这里,不禁顿住,沈彦真微微颔首。“所以阁下想请我去看看,可是,阁下方才为何又提到了齐王殿下?”
那人露出钦佩的神色,道:“沈公子英明,在下的确想要请沈公子帮忙,不过……”那人顿了顿,面露难色。
“这里没有别人,阁下但说无妨。”沈彦真温和地笑道。
那人瞟了一眼在一旁端坐的亦菱,又看了看沈彦真,方才小心翼翼、神色恭谦地道:“其实。在下是想请齐王殿下帮忙。”
“我?!”一直端坐在旁,未开过口的亦菱闻言不由地十分惊讶,她伸手指着自己道。
沈彦真也面带诧异地望了亦菱一眼。
亦菱不禁笑了,就她这两把刷子的水准,找她给他家公子瞧病。不怕给他家公子瞧死了?“本殿下又不懂医术,能帮上什么忙呢?”亦菱无奈地笑道。
“殿下有所不知啊,”那人道,“这几日,坊间风传神医沈公子病重,连沈公子自己都医不好,却被齐王殿下给医好了。随后宫里又传出消息,说皇上病重,不省人事,宫里的御医都不得见,也是齐王殿下进宫给医好的,因此百姓们都说齐王殿下精通医术。是医仙转世。”
如果亦菱此时在喝茶的话,那指定已经喷了这人一脸的茶水了。什么什么?医仙转世?我还菩萨心肠呢!我什么时候精通医术了?不过是歪打正着,偶然发现治好寒毒的一个办法而已,不对不对,不是治好。只不过是转移到了她的体内,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而且碰巧彦真和皇兄那几日病重,皆是因为寒毒发作,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这个医术白痴岂不是束手无策么?这传言太可怕了,怎么传的?传着传着就把她传成神医了?
亦菱苦笑地看着沈彦真,当着沈彦真的面假装神医,这不是鲁班门前掉大斧么?
沈彦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人,问道:“阁下方才说,你家公子昨晚忽然病重,身痛畏寒,找大夫来瞧,却又不是风寒之症?”
“正是,正是!”那人连声道,“在下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今日也不会贸然拦车。”
沈彦真同那人说话间,亦菱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来人。只见来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显然不是等闲人家的侍从,又见他虽是侍从,却又气质不俗,举止大方,又如此忠心,肯为自己的主子下跪,想必他家主子也不是一般人物。
沈彦真转过头来,轻声对亦菱道:“八成是寒毒。”
“啊?!”亦菱惊讶万分。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啊?被人这么一拦,嘿!还就是要请她去治寒毒的,她也就只会治寒毒。
“我们去看看吧。”沈彦真对亦菱道。
亦菱看着沈彦真,无奈地笑了,只得点了点头。沈大神医痴迷医术,一听人要请他去瞧病就来神儿,更不要说是无药可解的寒毒之症了。
那侍从一听两位同意了,遂率先赔罪道:“在下先给齐王殿下和沈公子道歉了,我家公子身份特殊,不便泄露身份,也不便让二位知晓府上所在,所以只能在殿下和公子不知路的情况下带二位前去府上,多有得罪了。”
侍从话音未落,只听马车外沈家随从的声音传来,“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啊?我可告诉你们啊,车里面可有当朝齐……”
话未说完就没了音儿。
亦菱眸光一凛,直直地射向车内的侍从。
那侍从也不畏惧亦菱的目光,不卑不亢地抬手行礼赔罪:“在下的人只不过是用迷药将殿下和公子的随从迷晕了,望殿下和公子恕罪。”
“你该不会是也要将我们二人迷晕了带走吧?”亦菱冷声道。
那侍从淡笑道:“不敢,不敢,当今拦车,已是不敬了,殿下和公子千金之躯,在下又岂敢将殿下和公子迷晕?”
语毕,车帘被掀开,亦菱见沈府的马车夫和随侍的侍从歪歪斜斜地倒在车辕上,随后又进来一名侍从,双手奉上巴掌宽的绸缎布条。
“还请殿下和公子将眼睛蒙上。”先前的那名侍从恭敬地道。
沈彦真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从刚来的侍从手上拿起一条绸缎,覆在眼上,随后绕至脑后,系好,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悠然自得地靠在车壁上,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亦菱看得瞠目结舌。这、这沈大公子不会经常被人这么带走去医病吧?啊?
再一转头,只见两名侍从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亦菱无奈,只得伸手将侍从手上的另一条绸缎拿来,照着沈彦真的方法,蒙上了眼睛。
“多谢殿下和公子配合。”先前那侍从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衣襟摩擦的声音。亦菱心想,他定是又行了一礼。
“出发。”侍从对车外道。
马车缓缓地驶动,沈彦真忽然开口道:“跟着我的那两个人,你们将他们怎么样了?”
那侍从淡笑道:“在下命人将他们抬至另一辆马车内了,就在后面跟着呢,公子请放心。”
随后,沈彦真再没开口,那侍从也安静非常,没有一点声音。
亦菱眼前一片黑暗,又处在安静的环境中,不由地开始胡思乱想。这彦真怎么就这么相信这些素不相识之人,万一他们当街拦车,说什么请他们二人去瞧病,只是个借口呢?或许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把他们俩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人灭口呢?不过,以她和彦真的功夫,恐怕还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对他们下毒手,但问题是他们现在蒙着眼睛呢,谁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忽然发生什么事儿啊?
亦菱胡思乱想了半日,心中忧虑不止,她不由地伸出手去,试探地摸到了沈彦真的手,随后稍稍用力,捏了一下。
沈彦真会意,轻轻地回握住亦菱的手,也稍稍用力握了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
亦菱稍稍安心了心,这才松了手,在位子上坐稳了,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周围的声音,以防万一。
事实证明,亦菱多虑了。
马车并没走太久,就停了下来,有人恭敬小心地扶着亦菱和沈彦真下了马车,又引着二人各自上了两乘轿子,坐着轿子行了半日,方才落了轿子。
侍从的声音从一旁不远处传来,“殿下,公子,可以取下绸缎了。”
亦菱闻言,连忙解开绸缎,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垂花门前,彦真就站在自己身侧。灿灿日光洒下,亦菱一时有些不适应,不禁眯起眼瞧了瞧周围的情形。她和彦真正站在垂花门前东西向的道路前,往身后看,是这座府邸的前院,却已是庭院深深,入目尽是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哪里能望到大门街道?
亦菱不禁无奈一笑,这家人果然小心谨慎,用轿子抬着她和彦真进了宅院深处,方才将他们放下。可见,他们是真的忌讳泄露身份。可是,这朔城中,这样的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又能有几家呢?
亦菱心里想着,正打算将自己熟知的朔城的这些世家望族,挨个儿地细数一遍,好判断自己现在身在哪一家府上,却见那侍从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恭敬地道:“请殿下和公子移步。”
亦菱同沈彦真对视了一眼,方一前一后地跨过垂花门,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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