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二七)
“不,”亦菱否认道,“并不是我危险了,而是你们危险了。昨晚闯入齐王府的那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没有刺杀什么人,也没有盗走什么东西,仅仅是闯入然后又离开了。你们想,如果昨晚闯入齐王府的那人和先前一路追杀你们的那些人是一伙的,那么昨夜发生的事情说明了什么?说明那些人已经找到朔城来了,他们不知道你们藏身何处,只得一户一户地暗中搜寻!这样下去,他们很快便会找到这里的!”
七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后都面带忧色地面面相觑。
陆君心眉心一拧,拱手道:“主上,既然如此,属下们应当如何?”
亦菱一脸肃然地分析道:“你们藏身的这处宅院,虽然隐蔽,但是对于那些武功高强的戴着斗笠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有一日他们搜寻到这里,发觉这座宅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而这间屋子却有人影晃动,定然会起疑心,再进一步探查下去,就会发觉这里是你们的藏身之地以及筠如停灵的地方。届时他们若是派来众多人手,你们七人又怎能对付得了?”
亦菱说着,来回踱了几步,“原本想着待我回来以后再做安排,如今看来到时候就来不及了。不如这样,明晚天黑以后,你们带着筠如的棺木到齐王府北面的角门处,我会派人在那里接应你们,随后将棺木暂放在义庄地下密室内,你们就以齐王贴身侍卫的身份住在恋雨轩厢房,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们是从前宁国将军府的人,先前奉命在外,现在才来朔城。”
陆君心闻言道:“主上此计甚好!”
亦菱又道:“那明晚正亥之时,我们在北门会合。你们来时定要小心!”
“是,主上!”七人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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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阵轻风一般,从朔城家家户户上空飞过,最后落入了亦菱、陆君心等人所在宅院旁边的一座宅院内。
这时。街上敲更鼓的人走过,报了四更。
与此同时,朔城外,两名身着黑衣、头戴斗笠、上有黑纱遮面的人身手敏捷地跃上北城墙,避开巡逻守卫的视线。潜入了城内!两道黑色的身影飞速地往内城方向而去!
两道白色的身影闪身进入了一间屋子,门轻轻地关上了。
容卿转过身来,抬手摘下了脸上的白玉面具,洛沉碧也摘下了白玉面具,温和地笑道:“这便是你入住齐王府之前住的宅院?”
容卿微微一笑,“不错。”
“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王府,现在说说我叔父的事儿。”洛沉碧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
容卿道:“我师父郭浩去世后。我便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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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菱回身看了看皇甫祎的棺木,缓步走过去,伸手抚摸棺盖,她有一种想要将棺盖掀开。再看一眼皇甫祎的冲动,但是她绕着棺木走了一圈,最终还是作罢了。停灵时掀开棺盖是十分不吉利的事,还是不做的好。皇甫祎走之前一直昏迷着,中间不曾醒来,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话。她不知道如果皇甫祎是醒着走的话,会带着怎样的心情。遗憾?不甘?安心?亦或是了无牵挂?但是如今。她已经不能再让自己去打扰他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沉睡。这个动荡不安、纷乱不堪的世界,这个五国并立、暗潮涌动的时代,已经亏欠他太多。
亦菱又绕回到方几前,对陆君心等人道:“以后你们便称呼他为公子,公子的身份特殊,一定不要泄露出去,不然让那些有心人士知道,他们不定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来。”
“是,主上!”七人齐声道,陆君心闻言更是眸色一凛!亦菱的意思很清楚,那些想要置皇甫祎于死地的恶毒残忍的人们,就算皇甫祎真的已经死了,也不一定就会轻易放过他。
亦菱瞟了一眼方几上的两支白烛,她来的时候,白烛还很长,现在烧得只剩下一截了。以此来估计,恐怕此时大半夜都已经过去了,这宅子很大,而这里又处在宅院深处,听不到街上的更鼓声,宅子内除了这七人外也没有其他家丁仆侍,因此也没有家仆打更,所以她大致估计要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她必须赶在天亮前回府。
亦菱移开视线,问道:“你们可知公子生前都有哪些仇家?”
陆君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回主上,公子生前,特别是在位的那段时间,手段狠绝,处置了许多人,如果那些人尚有亲友在世,并且存了报仇心思,那么他们都可能成为公子的仇家。”
亦菱闻言也蹙起秀眉,若是如此,那范围就太大了,那些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的身份又从何查起?不过,能够培养这样一支力量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若是地位不高财富不多的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这样或许能缩小范围,限制在那些大家族中。也只有那些大家族,那些财力雄厚、门楣荣耀的世家,才有这样的能力。
亦菱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依你们看,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可能是些什么人?”
陆君心道:“从他们的身手来看,不可能是昭帝、云宣帝和翳成帝派来的人。”
亦菱点点头,这同她方才推断的一样。
“但他们的武功路数是我们从不曾见过的,不属于江湖上的任何门派,而且诡计多端,也不像一般世家暗中培养的死士,这点很奇怪。”陆君心接着道。
亦菱闻言喃喃道:“不像一般世家暗中培养的死士……诡计多端……”她又记起方才陆君心形容那些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的话,“下手阴狠毒辣……十分残忍……诡计多端……”
阴狠毒辣?!诡计多端?!
中雪公子隐书:暗夜宫者,皆身怀绝技,武功盖世,高深莫测,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出手必见血,见血必夺命。阴狠毒辣,手段诡谲,擅用阴谋。
难道陆君心和洛沉碧所形容的那些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就是幽冥鬼域的人?
还有,洛沉碧曾告诉她,江宁杨家,商邑荆家,皇甫皇室的玄卫和暗卫,皆同幽冥鬼域有关。而幽冥鬼域联系的应该是那些掌握权力、管理家族或组织的人。陆君心曾是玄卫统领,应该听说过幽冥鬼域。
亦菱转向陆君心,问道:“你可知有一个十分隐秘的组织,名为幽冥鬼域?”
陆君心闻言,霎时白了脸。
亦菱见状,心中愕然。她看着陆君心原本憔悴消瘦得有些发黄的脸,突然变得惨败如纸,在烛火的映照下十分明显,不由地感到万分讶异,陆君心怎么会是这种反应?按照洛沉碧的说法,皇甫皇室的玄卫,同幽冥鬼域有关,是幽冥鬼域的一支相对独立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陆君心为何如此害怕?
陆君心稳了稳心神,道:“属下,知道。”
亦菱诧异地问道:“你觉得那幽冥鬼域,很可怕么?”
“非常可怕!”陆君心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划割着每个人的耳膜。其余六人皆惊讶地看着他们的统领陆君心,显然他们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个组织,更不知道他们的统领竟然知道此事。
“那你觉得,那些追杀你们的人,是否就是幽冥鬼域的人?”亦菱肃然道。
陆君心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属下从未见过幽冥鬼域的人。属下的师父,就是前任玄卫统领,后来的玄卫门门主。幽冥鬼域的事,属下就是从师父那里听来的。”
“原来如此。”亦菱点点头,“所以你并没有见过他们,而你的师父则见过他们,幽冥鬼域的人是同你师父联系的。”
陆君心点头道:“没错,主上。有一日,一直待在玄卫门、很少出来走动的师父忽然出现在属下住的房间内,交给属下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师父说虽然我们玄卫一向以宁国皇帝为主,但是我们真正听命于幽冥鬼域,是属于幽冥鬼域的一支力量。而属下在那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属下问师父幽冥鬼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师父却没有回答,只是蹙起了眉,神色肃然,甚至眼中还流露出恐惧的神色!那是、那是属下第一次见到师父那样。师父说,如果完成不了幽冥鬼域交给的任务,或是不听从幽冥鬼域的命令,那么便只有一个下场——死!”
其余六人震惊地看着陆君心,他们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一直以为他们终此一生效忠的人只会是宁国皇帝。
亦菱蹙眉道:“你师父告诉你的那个幽冥鬼域的命令是什么?”
“杀了公子。”陆君心白着脸道。
亦菱震惊地看着陆君心。什么?!幽冥鬼域下令给玄卫,让他们杀掉自己一直以来效忠的宁元帝?这是为什么?皇甫祎和幽冥鬼域是什么关系?
第二百一一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二八)
其余六人皆无比震惊地看着陆君心,一个道:“大哥,怎么还有这样的事?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陆君心艰难地道:“师父说,关于幽冥鬼域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那么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幽冥鬼域的人也要杀了他!”
其余六人闻言更是震惊,又一个道:“可是大哥,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应该告诉兄弟们啊!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啊!”
另一个立即喝道:“玄五!大哥这是在保护我们!知不知道?如果他告诉我们了,那幽冥鬼域就会杀了我们!”
陆君心惨白着脸对亦菱道:“属下表面上应承着师父,待送走师父后,属下便去公子那里,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公子。”
亦菱暗想:原来皇甫祎已经知道了此事。她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君心道:“属下记得很清楚,就在当时还是九王爷的昭帝发动政变的前一天。属下告诉公子,属下不怕死,不怕被幽冥鬼域的人杀掉,但是属下无论如何都无法、都无法对公子下手!”
“筠如他知道后是如何说的?”亦菱问道。
“公子知道后,只是淡淡一笑,说此事他自有计较。”陆君心道,“第二天,公子命属下率领玄卫除掉睿王留在怀远的势力,但是待属下们完成此事后,却听到皇位易主的消息,公子已被昭帝废除,打入了天牢。”
亦菱点点头,虽然她当时并不在怀远,但是这些事她早已都知道了。
“属下从未想过执行师父传来的什么幽冥鬼域的命令。属下从未想过背叛公子。”陆君心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于是,属下和一众忠心于公子的兄弟们劫了天牢,突出暗卫和近卫的重重包围,最后逃到将军府中。后来的事主上已经知道了。”陆君心道。
亦菱颔首,想到那一晚,她不由地微微一笑。“你们运气真好,若是落入别人的府里,说不定就立即被出卖了,也就我敢把你们藏起来。”
陆君心拱手道:“主上有所不知,属下们并非无意中逃到将军府,而是公子要求的。”
亦菱瞪大了眼睛!皇甫祎被玄卫从天牢中救走后,竟让玄卫带他到她的将军府?!
陆君心面露哀伤。“公子说。主上一定会帮助他的。”
亦菱闻言不禁愕然。她转过身,怔怔地盯着那无字的牌位,皇甫祎竟然从那时起就这么信任她了,他又是如何知道她就一定会帮助他,替他打掩护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内打转,亦菱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牌位。原来还有这么多事,她都不曾知道。
陆君心仍旧一脸哀伤地道:“后来。就在属下们随同主上和公子离开怀远城之前,师父被人残忍的杀害了,据吴锐说,师父死状极惨,双目被挖,双耳被割,断手断脚,开膛破肚,甚至、甚至连心也被挖走了……属下可以肯定这就是幽冥鬼域所为!”陆君心一脸悲痛混杂着愤怒,其余六人也俱是如此。
亦菱闻言眸光一凛!这便是幽冥鬼域的手段?怎么能如此惨无人性?!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中,亦菱脸色冰寒肃然,其余七人则是悲痛愤怒。
许久后,亦菱冷声道:“哼,幽冥鬼域?”她顿了顿,问道,“你师父被人杀害后,谁继任玄卫门门主?”
陆君心道:“吴锐。按照玄卫门的规矩,玄卫门门主由上一位玄卫统领来担任。师父原本是庄帝时期的玄卫统领,庄帝驾崩后,玄卫统领由属下来继任,而师父则继任了玄卫门门主一职。但是如今师父惨遭毒手,玄卫门门主只能由现任玄卫统领吴锐来担任了。”
亦菱闻言若有所思地道:“既然如此,那幽冥鬼域的人是否已经同吴锐联系上了?那些戴着斗笠的刺客会不会是吴锐遵照幽冥鬼域的命令派来的?”
“不,主上,绝不可能。”陆君心万分肯定地道,“首先,玄卫和暗卫的武功路数属下们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他们是为了不被发觉身份而刻意改变武功路数,属下们也能察觉出端倪。其次,那些人的手法太过狠毒残忍,阴险至极,玄卫门和暗卫门不曾培养过这样的人。就算抛开这些不论,吴锐同师父的感情也并不比属下同师父的感情差,属下已经告知吴锐,师父就是被那个同师父联系过的神秘组织所杀,吴锐找幽冥鬼域报仇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听命于幽冥鬼域?”
“既然这些人都被排除了,那么就可以初步断定,那些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就是幽冥鬼域的人。”亦菱缓缓地道,“我们还在宁国将军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闯入过?”
陆君心看了看其余的六人,大家都摇了摇头,陆君心道:“据属下们所知,除了暗卫和陈格曾经闯入过几次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闯入了。”
“这便奇了,若是幽冥鬼域当真如此可怕如此强大,又怎会查不出筠如和你们藏在将军府?”亦菱十分不解。
陆君心又拱手道:“主上有所不知,属下将幽冥鬼域欲命令我们杀了公子的事告知公子后,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人无法找到我们。”
亦菱闻言不由地又是一怔。她又一次地忘了,皇甫祎是一位多么深藏不露的人。许久以来,皇甫祎的温雅若莲和体弱多病在她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致使她常常忘记他过人的智谋、高超的手腕、深藏不露的本领以及她亲眼所见的出神入化的武功,虽然她并不知道皇甫祎当初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掩人耳目,使得那些据说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隐匿暗处的幽冥鬼域的人无法查出他的踪迹,但是她知道,他能做到。
思及此,亦菱不禁又感慨万千起来,若是皇甫祎还活着,她就可以问一问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她可以向他学习,就算学不到十分,学到他二三分的本事也足够她用的了。可惜可惜……可惜啊!她再也问不到了。若是他还活着,哪怕只是昏迷着,她也要用尽一切办法来救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令天地为之色变,本可以执掌天下、袖揽乾坤,本可以在天地间留下他存在过的印迹,但却没来得及留下,就这么走了,未免也太可悲可叹了!
世人被表面蒙蔽了双眼,他们根本不了解那个人人口中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残害手足的宁元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只知道他已是一代废帝,成为宁国朝堂之上不能提起的禁忌,成为民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仅此而已。
亦菱一脸伤感。她一想到这些,一想到皇甫祎被所有人误会,被世人误解,不被他人所了解,她就万分难受,就好像被人误会误解的是她自己一样。她想站在天云山巅,冲着地上的人们大喊,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想撰昭告天下,他是一位多么值得人尊敬、钦佩、仰慕和喜爱的人。
但是她做不到。她这样做了,又有多少人会相信?愚蠢的世人,让他们轻信谣言易如反掌,但是让他们推翻谣言,去相信真相却是难如登天,因为那些谣言早已在他们愚蠢不堪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亦菱的神情变得愤恨而不甘,她心中杀意萌生,幽冥鬼域,就算它再强大再神秘,她也敢迎面而上!
“所以,那些幽冥鬼域的人,在残忍地杀害了你们的师父之后,又来找你们索命了。”亦菱总结道,“因为你们知道了它的存在,也因为你们没有遵守命令。”
“是的,主上。”陆君心一脸坚定,“属下不怕死,不怕被幽冥鬼域的人用那样惨无人道的手段杀害,但是属下怕他们对公子的尸身不敬!若是他们在杀了属下之后,还不放过已故的公子,属下死不瞑目!”
“对!主上,属下们不怕死!”
“没错!属下们只怕不能保护好公子!”
“若当真如此,属下们死不瞑目!主上!”
其余六人纷纷附和,人人目光坚定,神色决然!
亦菱见状却是轻叹一声,随即道:“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是你们不应该说‘我不怕死’,你们应该说‘我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去做更多的事!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为公子报仇!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去守护和保卫!你们知不知道?”
此言一出,七人皆惊!他们一向忠心不二,英勇无畏,却从未想到这一点。不怕死是勇敢的,但是只有活着、只有继续活下去,才是正确的!七人很快便反应过来,齐齐抱拳道:“谨遵主上之命!”
七人异口同声,声音浑厚有力,亦菱看着他们满意地点点头,“你们要活着!我们都要活着!为公子报仇!赵子允算得了什么?上官绝尘算得了什么?幽冥鬼域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不断地积蓄实力,总有一天会去找他们报仇!”
“遵命,主上!”七人的眼中和脸上又重新焕发出了光彩。玄卫一旦认准主人,便不再将其他人放在心里,对于他们的新主子直呼当今云国和翳国皇帝的名字,他们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百一二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二九)
时近五更。
两道黑影一路飞掠而来,最后落入了一座宅院中。
宅院内安安静静,多数家仆仍然在休息。但是,这并不代表庭院内就没有人走动。刚换过班的护院们、侍卫们在可能有人闯入的几处地方来回巡逻,暗处也藏有许多暗哨,寻常人无法察觉。但这一切对于这两位身着黑衣、头戴斗笠的人来说却并不难。
他们二人小心地避开明处巡逻的和暗处守卫的人的视线,脚步轻盈、身形敏捷,身影一闪一闪又一闪,便接连通过了外院的几处园子和屋宇楼阁,向着内院而去。
亦菱回身看了一眼棺木和牌位,目光坚定。筠如,我会给你报仇的。随后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必须赶在天亮前回去,不然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陆君心忙道:“属下送主上回去。”
“不必。”亦菱抬手道,“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你们最好都不要外出,记得轮班好好休息,晚上一定小心行事。”
“是,主上!”
亦菱推开屋门,回身看到七人皆齐齐行礼送行,对着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足尖一点,便身姿轻盈地飞身而去了。
片刻后,亦菱跃上宅子外院围墙旁边的一株槐树上,将身形隐藏在落满积雪的树冠内,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确认四周没有人监视,街道上也没有人经过,这才放下心来,正欲飞身离去,余光却瞥见有两道黑影从距自己藏身的槐树不远处掠过,落入了旁边的宅院中。
亦菱瞳孔骤缩!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两人一闪而过的时候。亦菱看到了他们戴着斗笠,斗笠上罩着黑纱遮住了面容,不是陆君心和洛沉碧口中的那些人是谁?
亦菱当机立断,决定暂不回府,闪身便跟着那两人跃入了旁边的宅院内。
亦菱一边紧盯着前方两人的身影。一边留意那些巡逻的护院,同时也发现了那些隐在暗处的暗哨。没走多远,亦菱便发觉这座宅院内。巡逻护院所走的路线和暗哨排布的方式看着很眼熟,同轻云幽梦内的十分相像,她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当初她在玉竹翠微内见到的么?亦菱稍一思索,这宅院莫不就是容卿之前一直住的地方?想到这里,亦菱的眸色一沉,如果这里是容卿住到齐王府之前一直住的宅院。那么那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他们已经搜查到了这里?那岂不是距离陆君心他们所在的宅院只有两堵外墙之隔了?思及此。亦菱眸色变得森寒。她身形一闪。几个起落间,追着那两名黑衣人往内院而去。如果这两人是来暗中搜查的,她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好了!
两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很快便来到一座屋宇前,两人脚步轻盈地落在屋门前的石阶上,随后对视了一眼。
亦菱将身形隐在院落内的一株灌木后,手掌一展,几枚淬了迷药的银镖已经滑至手心!经过她方才的观察。这两人绝对是世间少有的高手,如果正面对抗,她一个人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但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用一用现成的暗器!先用银镖扎晕他们,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杀掉!
屋内,洛沉碧正静静地听容卿解释着,过了许久,似乎是因为在屋内呆久了有些热,也或许是容卿所说的话让人太过震惊和愤怒,他一拉腰带,将雪白的外衫脱了下来,随手甩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露出了他穿在里面的浅碧色衣衫。
容卿瞟了一眼被洛沉碧带着几分怒气甩到一旁的衣衫,淡淡地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啪——!”洛沉碧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容卿应道:“是啊,谁能想到呢?我们当初在师门的时候也不怎么能见到他。”
洛沉碧敛了敛眸中的怒气,转向容卿道:“他又是如何同幽冥鬼域的人结识的?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容卿神情淡然地摇了摇头,“这个目前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暗中调查许久了,你知道,要想查到有关幽冥鬼域的事,有多难。”
洛沉碧理解地点了点头,“所以你才向菱儿要了那本书。”
“不错。”容卿道,“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了解到一些情况了,但是要对付他们,还远远不够。方才我也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了,你觉得如何?”
洛沉碧正要开口,却突然眸色一凛,容卿亦是!两人迅速地对视了一眼,门外有人!
“笃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容卿和洛沉碧同时看向门口,神色都肃然起来,容卿起身去开门,而洛沉碧则多了个心眼儿,拿起他们之前随手扔在桌上的两个白玉面具和甩在一旁椅子上的雪白外衫,抬手一扔,三样物事便在空中划过,精准无误地越过卧房的门,并划着优美的弧线从门口遮挡视线的屏风上越过,最后落到了卧房内的床榻上,带起的风使得床榻周围挂起的帷幔轻轻飘动了几下。洛沉碧掌心发力,卧房的门隔空便被他合上了,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啪”。
与此同时,容卿打开了门。
屋外站着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纵使天未明,那两人的一身黑衣在屋外积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扎眼。
容卿和洛沉碧两人在见到两位黑衣人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一个神色淡然从容,一个神色温和沉静,仿佛早就知道有人来访,此时不过是开门迎接一下而已。
屋门被打开后,一名黑衣人发出几声奸笑,随即道:“容公子,都这么晚了,还未歇息么?”他的声音奸狞邪魅,仿佛是世上最毒的蛇扭动着身体、嘶嘶地吐着信子,从黑暗深处爬了出来,让人听着就没来由得感到恶寒。看似客套的一句寒暄,却是在无声无息地试探!
容卿却淡淡一笑,并未答话,优雅地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雪白广袖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铺展垂落,美如蝶翼。
两位黑衣人进了屋,屋门轻轻地合上了。
躲在灌木后面的亦菱发觉两名黑衣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屋内,并未察觉到她,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收敛气息,并且竭尽全力地隐藏住自己身上几欲喷涌而出的杀意,银镖夹在指缝间!正要脱手而出!
“吱嘎——”屋门忽然打开了!
灌木后的亦菱瞪大了双眼!屋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容卿!亦菱茫然了,困惑了,虽然她方才猜到这座宅院极有可能就是容卿之前住着的地方,但是容卿今晚不是应该住在齐王府的瑾瑜轩么?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随着陆君心离开后,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
待到亦菱看到容卿神色淡然地“请”那两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进屋后,更是瞠目结舌!容卿显然认识他们!怎么回事?她还记得他们三人一同看那显出字来的书页时容卿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容卿对幽冥鬼域的态度可算不上是友好。方才是怎么回事?容卿和幽冥鬼域是什么关系?又或者她方才的推断错了,那些戴着斗笠的武功路数不明的黑衣人根本就不是幽冥鬼域的人?
思及此,亦菱一抬手,指间的银镖落入手心,又滑回到袖中。她从灌木后闪身而出,脚步轻盈地靠近了那间屋子。
屋内,方才敲门的那名黑衣人继续用他那奸狞的声音道:“呦!这位公子莫不是闻名四海的洛公子?”
“正是。”洛沉碧起身,温和地笑道,随后又镇静地坐下了,完全没有因为说话者的声音而感到恶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度。
容卿亦是淡淡一笑,道:“我们师兄弟二人许久不见,今晚聊着聊着便忘记了时间,二位莫怪。”
“怎敢怎敢?”黑衣人发出一阵奸笑,正好走到门边的亦菱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容卿微笑着问道:“我以为昨晚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朔城,难道还有什么话没有带到?”容卿的双眸漆黑如墨、幽深至极,纵使他面带微笑,看似友好,但如果此时一直盯着他的双眸,定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可是两位黑衣人的面容都被斗笠上罩着的黑纱遮住了,看不到他们此时的表情,也看不到他们的目光落在何处。
那黑衣人又是一声奸笑,随即道:“不错,洛先生还吩咐了一件事,我昨晚忘记告诉公子了。”
“哦?何事?”容卿稍稍垂眸,缓缓地问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但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却知道这时的他已经产生怒意了。
洛沉碧十分了解他,他不禁看了容卿一眼。然后微微抿了下嘴,淡淡地流露出不赞许的意思。既然这两名黑衣人同洛渊关系匪浅,那么现在就草率地撕破脸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嘻嘻嘻……”黑衣人发出一串轻声的奸笑,好像他不笑一笑就不会说话似的,站在门口屏息凝神的亦菱抱住了胳膊,但还是忍不住微微抖了抖。黑衣人道:“洛先生还让公子调查一件事,那已废的宁元帝是不是真的死了。”
第二百一三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十)
门外的亦菱眸光顿时凛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屋内,容卿淡淡地扫了一眼说话的黑衣人,随即微笑道:“这样的事,师父为何不交与你们去查?照理说,你们在探查消息这方面的能力可比我强多了。”
“嘻嘻嘻……公子过谦了,”黑衣人奸狞的声音再度响起,“以公子对那人的了解,自是比我们查起来要快得多。”
容卿闻言道:“既然如此,就替我告诉师父一声,如果查到了,就派人传信给他老人家,如果没能查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如此甚好,嘻嘻……”黑衣人奸笑着道,随后收住了笑声。
虽然看不到两位黑衣人的脸,但是洛沉碧突然感觉到那两双眼睛的视线透过黑纱锁在了他的身上,与此同时,两名黑衣人周身迸发出瘆人的杀意!
容卿修眉一蹙。嗯?他们这是要对洛沉碧动手?真是胆大包天!
原本他压下怒气,是不想这么早就同他们翻脸,破坏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谁知这两人得寸进尺、不识时务,竟对洛沉碧动了杀意,他和洛沉碧二人师出同门,就算拜师不同的人,且一直是亦知交亦对手的关系,师兄弟的情谊也是在的,他岂能任由二人对付洛沉碧?容卿神色依旧淡然,双眸却瞬间愈加幽深,眼眸中心泛起了漆黑的漩涡,周身寒意顿时涌出!
一直优雅沉静地坐在红木雕花椅上的洛沉碧此时仍旧温和地微笑着,但是那笑容却蕴藏着无限的寒意,直透骨髓!他估计了一下,就算这两名黑衣人皆是幽冥鬼域一等一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手段阴狠毒辣,只要他和容卿二人联手。凭着默契也绝不会让他们占得一点便宜!
门外的亦菱此时却是十分担忧。根据她方才的观察,两名黑衣人皆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至少能同容卿、洛沉碧二人相当!当今天下。能与六大公子中排名前两位的容洛二人武功相当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
听他们二人方才的脚步声,一个轻盈一些。一个稍重一些,但脚步稍重的那人,也就是方才一直同容卿说话的奸狞男人,显然是领头的,所以亦菱估计此人方才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耗费了不少内功,故此时脚步重了一些,而跟随他而来的那个黑衣人却是内功深厚。不曾耗费!那个奸狞的男人就算是耗费了不少内功,亦菱此时隔着门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和逼人杀气!再加上他还有一个跟他一样强大的对手,容卿和洛沉碧若是当真和二人对上,恐怕也轻易占不了上风!亦菱怎能不担心他们二人?
容卿和洛沉碧二人紧盯着两名黑衣人。两名黑衣人隔着斗笠上垂下的黑纱也紧盯着容洛二人!屋内杀气涌动!寒气慑人!几乎就要将屋顶门窗冲破了!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容卿、洛沉碧还有两名黑衣人皆是一惊!
来者何人?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就算此刻听到了敲门声,身为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此时竟感觉不到门外人发出的任何气息!来人绝对是个高手!
容卿和洛沉碧迅速地对视了一眼。情况不妙,若是黑衣人一边的人,那么他们二人对付起来就困难多了。
两名黑衣人也转头对视了一眼。黑纱飘动,两人都从对方黑纱下的视线中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恐惧!这里可是容卿的宅院,人家的地盘!来人定是容洛二人的人!对上三个高手,他们二人还能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么?
容卿和洛沉碧到底是名动五国的二位公子,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二人也面不改色。容卿将目光转向门口,从容地道:“请进。”
吱嘎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了。
两名黑衣人俱是一怔。站在门口的不过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容卿和洛沉碧也是始料未及。嗯?怎么是她?
亦菱缓步走进了屋内,一只手从容地置于身后,掌心发力,隔空合上了门。
两名黑衣人此时汗如雨下,这个少女的脚步竟如此轻盈!他们二人一时竟看不出她修为几何!但若从她的步法和脚步轻盈程度来看,这个少女的内功恐怕比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人都要深厚!而且他们还察觉不到她的气息!这少女显然是容洛一边的人!他们二人根本就不是这样三个人的对手!
亦菱此时也是费尽了力气,她竭尽全力调用丹田中的内功,用上濯玉宫最佳绝学飘雪移步,然后缓缓地迈出几步。看似简单的几步,却是暗藏玄机!容卿和洛沉碧自然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但是两名黑衣人却不知道,她的目的就是骗一骗、吓一吓他们。而且她此时憋足了劲儿收敛内息,就是不让他们察觉到她的气息!以此造成自己是绝世高手的假象,让两名黑衣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功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亦菱此时将她看到的兵法用在了此处。又没有人规定兵法必须用在战场上不是?
正当两名黑衣人暴汗如雨、暗自猜测少女的身份时,这位容貌眉清目秀、气质清纯脱俗的少女说出来的话却是差点儿让两人惊掉了下巴!
“哎呀哎呀,你们师兄弟二人到底要聊到何时啊?眼看就要五更了,长夜将尽,就这么辜负了这良宵!唉——!可惜可惜啊!”亦菱摇头晃脑,连连叹息,好像这良宵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似的。
“咦?这两位仁兄是……?”亦菱似乎此时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两名黑衣人,连忙抬手行礼,友好询问。
两名黑衣人遮在黑纱后的嘴角都抽了抽,他们兄弟二人行走江湖,不现身则罢,一旦现身,哪一个不是被他们高深的武功和阴寒的气势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到死都是一副惊恐至极的神情?就是容洛二人这样的绝世高手,对他们也要忌惮几分!面前的这位少女进来都有一会儿了,这才看见他们?他们兄弟二人几时这么被人忽略过?几时这么憋屈过?
容卿和洛沉碧一眼就看出亦菱是故意的,他们都不厚道地轻笑了几声,容卿煞有介事地向亦菱介绍二人,“这两位是我和沉碧的朋友,因为他们不喜告知他人身份,所以就不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位幽冥鬼域墨蛇的名字。
“哦——!原——来——如——此——!”亦菱故意拉长了声音、提高了声调,还带着好奇戏谑的神情用清澈纯良的目光将两名黑衣人从头到脚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最后颇带几分不屑地一扭头,道:“不就是见不得人么!”
之前十分嚣张的奸狞男人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从外面看过去,只见他斗笠上罩着的黑纱一抖一抖的,很有节奏感。站在他旁边的黑衣人更是憋了一口气,但是他有难言之隐,此时真是不方便开口,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自打进屋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容卿和洛沉碧两人再次不厚道地笑了,但是他们没有笑出声来,他们看出亦菱的目的就是将二人吓跑,此时若是将二人彻底激怒就不好了。
当然,见好就收,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个台阶就下的道理亦菱还是懂的。她一看两名黑衣人周身的杀气早已消散,而容洛二人此时的神情也都轻松愉悦,不见了方才的寒意,这才决定顺便送送这两尊大佛。
于是,她学着从前皇甫祾无比风流骚包的走路姿势,一扭一晃地走到容卿面前,抬手伸出食指,勾了勾容大公子光洁白皙的下颌,调戏轻薄的意味十足,然后不过瘾,又唧唧嘴,一听就是口水泛滥的那种声音,然后结结实实地在容卿脸颊上“唧”亲了一口,随后身子一转,一下子跌进了坐在椅子上的洛大公子的怀里,洛沉碧十分配合地轻轻搂住了她,亦菱白皙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抚摸着洛沉碧俊秀的脸,然后慢慢下移,顺着脖子摸到了锁骨,然后还要往衣襟里探,手上一边动作,嘴上一边对两位黑衣人道:“两位仁兄要留到几时呀?我们还要赶紧将虚度的良宵补上呢!嗯?”
亦菱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是将孙泽瑞的妹妹皇甫祾的爱妃孙夫人柔媚的声音学了个分,尤其是末了那一声“嗯”,更是尾音上挑,甜腻娇软,说完后,亦菱还不忘微笑着回头瞟了两位黑衣人一眼,那眼神端的是无限娇嗔,还略带几分埋怨,说白了就是“你们怎么还不滚”的意思。
两名黑衣人见状,其被黑纱遮住的表情立时变成目瞪口呆,刚才差点儿被惊掉了下巴,现在是眼珠子被惊得要掉出来了!在江湖上闯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挺清秀的一少女,怎么跟饿狼似的?!紧接着,那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黑衣人浑身一阵战栗,然后起了满满的一身鸡皮疙瘩,为首的黑衣人更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恨不得现在立即就从这屋子里消失。
第二百一四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一)
两名黑衣人又是惶恐又是震惊,备受折磨。
容卿和洛沉碧也没好到哪儿去,一直想笑,但是只能憋着,都快憋出内伤了,尤其是洛沉碧,某人的某只手还探在他的衣襟内呢,带着温暖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弄得他没法儿集中注意力。
“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为首的黑衣人说道,这次他也没有奸笑。随后,两人像是逃离瘟神一样,一拉屋门,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哪里还有来的时候的那种得意和有恃无恐?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待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亦菱把手从洛沉碧的衣襟里抽出来,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裙衫,暗自在心中啧啧叹道,难怪那皇甫祾和莫凉整日都是一副不正经的轻挑风流的样子,原来调戏别人的感觉这么好!
两名黑衣人走后,屋内一阵沉默,片刻后,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起来。
洛沉碧笑道:“这个办法真不错!”
容卿也笑道:“居然连幽冥鬼域的人都能被你吓跑!”
一听到“幽冥鬼域”四个字,亦菱笑声一收,脸色一沉,冷声道:“天快亮了,你们随我回府,我有话要问!”说罢一个潇洒转身、飘然而去,留下屋内洛沉碧和容卿二人面面相觑,两人目光中尽是困惑,咱什么时候得罪这小姑娘了?
不过齐王殿下发话了,自是不能怠慢,两人也迅速地闪身追上前去了。
那两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一路狂奔,竟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得多,简直是超越了自己的极限!只不过这都是亦菱的功劳。
那素喜奸笑的黑衣人,此时黑纱后的面容却是严肃正经,一脸冰霜!哼!都跑出来这么久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没下去,简直是……简直是……令人发指啊!
身侧的那位一直未开口的黑衣人此时却开口了,“大、大、大、大师哥。那、那、那铝、铝、铝的是谁啊?”
原来此人天生口吃,而且咬字发音也不标准。所以平日里很少开口说话,如今放眼四周只有他和他大师哥两人,所以他也就无所顾忌了。
黑衣人大师哥闻言差点儿从半空中掉下来!他这个二师弟什么都好,头脑聪明,又是练武的奇才,同他一道师承上任墨蛇堂堂主,如今是武双全。师兄弟二人虽然对外人时都是心狠手辣,但是彼此却感情深厚,这二师弟对他这个大师哥是又尊敬又爱戴,而且在他继任墨蛇堂堂主之后。二师弟更是对他忠心不二。但是他唯一的一个毛病就是说话口吃、咬字不清、发音不准,他有时候也很纳闷儿,这二师弟挺聪明的一人,怎么说话就说不好呢?纵使他已经习惯了二师弟说话的方式,此时正思考的时候忽然被这么一句话打断。他也免不了失了定力。
“不是铝的,是女的。”黑衣人大师哥纠正道,“我也不曾见过那少女,不过依照我的推测她就是如今江国的齐王!哼,想不到她还是个高手!”
“啊!那、那、那她不、不就是那位驾、驾、驾国皇女么?”黑衣人二师弟惊叹道。
“不是驾国。是夏国。还驾、驾、驾,又不是骑马。”黑衣人大师哥被二师弟逗笑了,“不错,我猜测正是此人,不过不知她为何会同容洛二人一起在那宅子里,他们三人不是都应该在齐王府么?”想起方才眉清目秀气质脱俗的少女如饿狼扑食一般的情形,他不由地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那、那依大师哥看,容洛二、二、二人是不是就、就、就是之前追、追、追你的那两个人?”黑衣人二师弟关切地问道,他同大师哥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确认此事。
黑衣人大师哥闻言沉默了,他之前被两个戴着白玉面具的白衣人追赶,险些没能逃出去,后来不知为何那两人没有围堵他,他便出了城,没多远又遇到了正往朔城方向去的二师弟,他这才决定让二师弟陪同他回到朔城,确认一下那两名白衣人究竟是不是他猜测的那两人。
黑衣人大师哥困惑地道:“我至今不能确定。之前被那二人追赶,我留意了他们的轻功,却发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步法,但是整个江湖中轻功能同我们相当的人又能有几个?也只有容卿和洛沉碧了,而这二人恰好都在朔城,所以我断定之前那两名白衣人就是他们!若不是半道上遇到了二师弟你,我也不可能返回来确认,以我一人之力,绝对敌不过容洛二人。”
“之前我一从齐王府出来,那两人便跟上了我,而根据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如今容卿和洛沉碧二人都住在齐王府,所以我更加确定之前那两人就是他们。可是你我方才又去了一趟齐王府,内院却空无一人,并没有容洛二人的身影,对于这一点我当时感到很奇怪,以他们二人的功力,停止追赶我之后,应该早就回到齐王府了。所以我猜测他们二人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回去,那么余下的我知道的地方就只有我此前去过一次的那座宅院了。”
黑衣人大师哥继续分析道:“所以我又带着你去了那座宅院。”
“那、那、那宅院的守卫分、分、分布方式可、可、可比齐王虎内的高、高明多、多了!”黑衣人二师弟由衷地感叹道。
“不错!依我看来,那便是容卿亲自安排的!”黑衣人大师哥道,阴险细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毒辣的杀意,也没顾上再纠正二师弟的发音,“容洛二人皆是我们幽冥鬼域世间少有的对手,若不是容卿是洛先生的徒弟,域主早就下令让我们除掉他了!而且方才,若不是容卿在场,后来又来了那个少女,我们现在也能除掉洛沉碧这个大威胁,以绝后患!”
黑衣人二师弟点头赞同。
“方才我们二人到那座宅子时,”黑衣人大师哥继续道,“容洛二人定是在谈什么事情,不方便在齐王府内谈,所以才没有回去。奇怪的一点是,按理说他们两人不应该料到我们会突然到访,为何洛沉碧一身青衣,而且在屋内没有看到白玉面具?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未卜先知,如此说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之前追着我的那两个白衣人。”
“大、大、大师哥,那少、少铝不也穿着白、白、白色的衣裙?会、会、会不会是她、她、她和容卿两人?”黑衣人二师弟忽然说道。
黑衣人大师哥眸光一闪,“不错!有这个可能!”
黑衣人二师弟疑惑地道:“那、那、那他们为、为、为何要追、追大师哥?”
黑衣人大师哥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黑纱之下,阴险细长的眸中逐渐聚起杀意,“不管他们之前追我的原因是什么,那齐王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必、须、死!”
两道黑影借着天将亮之前的最后一片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了外城城墙,一阵风一般地远去了。
容卿和洛沉碧二人落在亦菱后面,往王府去的路上,洛沉碧道:“方才那个脚步重一些的就是我们之前追赶的那人?”
容卿颔首,“没错,就是他。他同我师父关系匪浅,我却一直查不到。”
“家父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叔父还藏了这么多秘密!”洛沉碧冷笑一声,又道,“那人应该已经怀疑到你我二人头上了,没想到他还能找到你那里。”
容卿却是微微一笑,“他之前来过一次,自然知道我的那处宅子。不过,我推测他现在仅仅是怀疑而已,根本确定不了那两人就是你我,这还多亏了你将那外衫和面具藏了起来。”
洛沉碧闻言亦是一笑,“说不定他们现在还猜测我们两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
说罢,两人皆开怀而笑,仿佛前一刻根本没有身处险境一般。
身后两人的笑声顺着风传入飞掠在前面的亦菱耳中,她却面如寒霜,丝毫不为之动容,根本不见方才嬉戏调笑的神情。若非刚才形势危急,她也不会出此下策。此时的她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师门被灭,现任濯玉宫宫主、她的奶奶蓝汀染下落不明,七姑姑林晚晴也不知现在何处,而三师姐荆紫芊,虽然已经找到,却联络不上,云宣帝上官绝尘、翳成帝赵子允、还有那个皇表兄杜亦风皆想置她于死地,如今她回不了夏国,只得暂留江国,还有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她现在的处境可比当初在宁国时困难得多。
而且,皇甫祎竟然就这么走了……她哀伤,她不甘,她悲愤,她仇恨!
哀伤的是痛失一位挚友,不甘的是拥有如此惊世才华的人就此殒命,悲愤的是她原本同皇甫祎说好的,他同她回夏国,成为她背后的谋士,不料却横生枝节,仇恨的是上官绝尘和赵子允,两人竟然联手杀了皇甫祎!还有那幽冥鬼域,竟然命玄卫弑主!命令不成竟然一路残忍追杀!她发誓,终此一生绝不放过他们!只要她活一日,就要以他们为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仇人!
第二百一五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二)
快到齐王府的时候,容卿和洛沉碧加速追上了亦菱,三人还未进门,就被齐王府内的情形惊呆了。
只见齐王府正门大开,侧门角门也统统都开了,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同时还可以清楚听到府内的一片喧闹嘈杂声,简直是比市集还要热闹上几分!
容卿和洛沉碧二人很快便明白过来,定是齐王府内的家仆发觉主子不见了,纷纷惊慌失措、连忙寻找。
但是亦菱尚未想到这一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王府大门口,还没回过神儿来,齐王府的家仆大多是父王李浚在世时的旧仆,皆是教养良好、知书达礼、处变不惊,就连那些负责护卫的王府侍卫也皆是举止有礼,从不穷凶极恶、仗势欺人。齐王府同其他达官贵人的府邸一样,无论是府内还是府门口的街道,都是一片安谧幽静,从没有人高声喧哗。可今天这是怎么了?齐王府变成了菜市场?!
亦菱连忙向门口走去。
府内前厅,齐王府总管王叔可是头疼不已,他在齐王府这么多年了,江恭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住在这府院内,他当时只是恭帝身旁的一个小书童,后来又侍奉恭帝的二皇子,被封为齐王的李浚,一直到现在成为齐王府的总管,侍奉年轻的新主子,可以说他侍奉了三代人,堪称齐王府资格最老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经历了多少事,也没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怪事,自家主子大半夜的在自己家失踪了!这算怎么回事儿?以他多年的经验和沉稳。此时也不免有些如坐针毡、无计可施,所有的家仆将齐王府内院外院找了个遍,又派出一拨一拨的人在齐王府附近找,还是没有消息。齐王殿下失踪了,若是皇上知道了,治下罪来,仅一条事主不周的罪名就足以让整个齐王府上上下下全部遭殃!
眼看窗外天空泛起了亮光,王总管长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块儿腰牌,唤来平日里护送亦菱去皇宫上朝的侍卫长,将腰牌交与了他,“你拿着这个,去宫里求见皇上,禀告皇上齐王殿下昨夜失踪了。”
“是!”侍卫长接过腰牌,叫来几位属下。事不宜迟,几人立时便往外走去。
亦菱前脚刚踏进府门,眼看着她径直走进王府,那些手忙脚乱的家仆竟没有一人注意到她,正要发火高喊一声,谁知突然从影壁后面走过来几人,神色匆匆。健步如飞,而她也步速极快,没来得及闪躲,“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为首的那人!
“哎呦!我的脑袋!”亦菱直接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抱着头大叫一声。
“殿下?!”和她撞上的那人惊喜地叫道,随即忙回身对属下道,“快,快去告诉王总管,殿下找到了!”
亦菱揉着撞红的额头。一翻白眼,什么叫找到了?她是自己回来的好不好?哦,合着府内这么乱,是发现她不见了啊!亦菱这才反应过来,比身后的容卿和洛沉碧慢了不知几拍。不过她的头可惨了,和她撞上的那人正是拿着腰牌欲进宫的王府侍卫长,练武之人,胸肌发达而坚硬。而且衣衫里面还穿着护身软甲,亦菱个子比他矮,这一下正结结实实撞在侍卫长的胸前,而且两人当时的速度都快。这一下撞得挺狠。亦菱揉着揉着,发觉自己的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这时,王叔也走了出来,一扫之前的满脸忧色,乐呵呵地道:“殿下,可算找到您了!”
亦菱又翻了翻白眼儿,明明就是我自己回来的好不好?
王叔忙将亦菱和两位公子迎入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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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落入屋内,一直靠着椅背休息的蓝衣公子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用他那完好的右眼扫视了一下屋内,发觉屋内只剩下他一人了。他甚至不知道荆叔是何时走的,他只记得荆叔告辞的时候,他由于太疲惫就这么靠着椅背睡着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他稍稍坐起身,只觉得浑身软弱无力,瘫痪的双腿更是一点儿知觉都没有,可是他却并没有因此露出沮丧或是愤恨的神情,相反,他淡淡一笑,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一般。
他的视线越过面前的书桌,落在屋门口,门内挂着一块厚厚的棉帘子,严丝合缝地遮挡住了门缝内灌入的冷风,火盆里面的炭火烧掉了许多,但火光仍旧噼啪跳跃着,屋内十分温暖,同积雪遍地、寒风呼号屋外构成了两个不同世界。
他看着那垂在门口的棉帘子,不由地又是微微一笑。看来这荆叔还很心细,走的时候,连棉帘子都苫得这么好。但随即,他右眼中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低声喃喃道:“荆叔……舅父么?”
蓝衣公子两只手放在木椅两侧的木轮子上,两手推动轮子,椅子便方向一转,向着卧房的方向而去。为了行动方便,他所在房间的外间和卧房之间的门口并没有门槛,所以他很方便地转着轮椅进入了卧房。清晨熹微的光透过雕花的窗棱轻柔地落在床幔上,他的视线落在那一束阳光上,又喃喃道:“这时候还在商都的上官绝尘恐怕已经同皇甫禛彻底决裂了……”
他转动轮椅,来到床塌边,伸手按在床铺上,从木制轮椅上撑起身,费力而艰难地想要移到床上,撑着身体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额上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尽管对于常人来说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异常的困难,但是他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斯淡定的微笑。
如果皇甫祎确实已经死了,那么这一次,他不仅以借刀杀人之计除掉了皇甫祎,除去了这一位可怕的对手、致命的隐患,而且成功地借助此事分裂了上官绝尘和皇甫禛,趁机削弱了上官绝尘的力量,便于日后将他更加牢牢地掌控住。此外,他还成功地在他人不知不觉间分散了幽冥鬼域的注意力,将他们的视线引到皇甫祎手下的那些残余势力、容卿和他背后的势力、洛沉碧和沉香阁、还有新封的齐王那里。
而且如今的容洛二人尚在明争暗斗,彼此牵制,对他而言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而他们二人若是一旦发觉幽冥鬼域的存在,就算暂停争斗,暂时联手,对付的也是幽冥鬼域的人,他的力量完美地隐藏在暗处,受不到损伤。届时,就成了容洛二人同幽冥鬼域的对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幽冥鬼域和容洛二人的力量皆会被削弱,在那之后,放眼天下,还有谁有足够的势力、能力和实力来对抗他?还有谁有资格挡在他问鼎天下的征途中?
蓝衣公子冷冷一笑,幽冥鬼域还妄图操作他?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成功地引开了他们,作为对手,他们还远远不够!在这一场天地为盘、山河为子的乱世棋局中,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蓝衣公子终于撑起了大半个身子,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床铺上,他略微喘息了片刻,随后又伸手将两条毫无知觉的垂在床榻边的腿挪到了床上,接着又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做完这些,他就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地合上眼,枕在锦缎面的玉枕上沉沉地睡去了……
千里之外……
云国商都,皇宫。
莫婷躺在华美的雕花床榻上,睁着双眼,看着上空悬着的绯色刺绣帷幔,全无睡意。她的身边,云宣帝上官绝尘睡得正沉。
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平缓的呼吸声,莫婷的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了何方……公子现在在何处?一个月前,她实在是忍不住,主动联络了公子安插在宫中内廷的暗线,询问一番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公子外出办事,不在商都,至于去了何处,何时回来,一概不知。她怎能不担心?公子是不是去了北边?如果去了那里,那公子有没有多带几件厚衣裳?他的身边是何人随同?有没有可靠之人,能够将公子照顾好?万一侍从照顾不周,公子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忧心更盛,莫婷烦躁地动了一下身体,牵动了她和上官绝尘一同盖着的锦被,上官绝尘并没有被吵醒,只是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面朝另一边继续睡着。
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莫婷心中更加烦躁了。她现在已嫁作他人妇,还有什么资格关心公子呢?莫婷心中一阵哀伤。
初见公子时,她就喜欢上了公子,而且令她高兴的是,公子身边虽然有许多侍从女婢,但是近身侍奉的人皆是少年侍从,公子不喜让女婢侍女近身服侍,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构成威胁,跟她争夺公子的注意了。可是她的如意算盘没打多久,就发现公子对她和对其他的女子一样,皆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是她仍旧不灰心,只要是公子吩咐的事情她都全力去办,而且通过观察了解和询问公子身边的人,她知道了公子的许多习惯、喜好还有关注的人和事物,于是她尽力迎合公子的喜好,遇到公子喜欢的物事她都尽力弄到手。
第二百一六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三)
有一次,先帝赏赐了莫家,其中有一件墨玉雕成的笔架,大气尊贵、精致华美,她知道公子喜爱墨玉,于是她趁着夜深人静,在几位心腹女婢的帮助下,从莫家的藏宝库里偷了出来,连夜送给了公子,后来大哥发现景帝赏赐的东西丢了一件,下令追查,至今都没有查到她的头上。
此外她还处处多个心眼儿,替公子留意各种消息。上一次,公子本来是派她出去完成别的任务,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来,但她中途遇到了容洛二人还有那个宁国的女将军,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家族队伍,擅自回到商都告诉了公子,公子这才将她留在商都。可是,这一次却也是永远地留在了商都。宫门一入深四海,她如今成为了元宣帝的嫔妃,想出宫都难,更别提想以前那样找各种理由去探望公子了,至于她从前奢望的陪伴在公子左右,也就此成为了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公子命她在当年的七夕宫宴上吸引当时还是平南王的云宣帝,她做到了,公子命她同她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莫娇明争暗斗,且要处处压莫娇一头,她也做到了,谁知她这样却是将自己逼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最后她也不得不遵照公子的命令,参加选秀,入宫为妃。如今,她按照公子吩咐的,成天同和自己一样入宫的姐姐莫娇,还有宫中的其他女子争夺云宣帝的宠爱,现在她成功地成为了元宣帝最宠爱的妃子,虽然还不是中宫之主,没有坐上后位,但却已是名副其实的六宫之首。
平日里,她表面上要做出温婉恭顺的样子,侍奉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暗地里,她留意各种事情,并将她收集和了解到的消息传递给定期来联络她的宫中暗线。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又欢喜又悲哀。欢喜的是她能够为公子做这么多事情,提供那么多有价值的信息,悲哀的是她每日都要虚假地演戏,装作很爱上官绝尘的样子,而只能将对公子的那一份感情深埋在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或者只有在枕边的皇上沉睡的时候,她才敢小心翼翼地卸掉所有的伪装,好好地品味一下这份甜美而又苦涩的感情,好好地享受一下这短暂的能够肆无忌惮地在心中思念公子的时刻。
一滴泪水顺着莫婷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枕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透过模糊的泪水。莫婷忽然看到银光一闪,随即一张男子的脸出现在床榻上空!
“啊——!”莫婷忽然高声尖叫!怎么会有男子闯入?!
旁边正熟睡的上官绝尘被这一声尖叫惊醒,凭着他多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敏锐直觉,忽然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同时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来人的手腕,拼尽全力阻止了来人正要刺向他的匕首!
来人正是他的表兄弟,皇甫禛!
莫婷这时才看清来人手上泛着银光的匕首。不禁又是高声尖叫几声,泪水霎时滚落下来。
上官绝尘愤怒地用力一推,皇甫禛一个没站稳,便向后踉跄了几步。上官绝尘起身跃下床榻,站在床边,将在床上裹着被子不停颤抖的莫婷护在身后,怒喝道:“阿禛!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究竟想做什么?!”皇甫禛双目赤红,杀气逼人!“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派人拦截下的那个什么破公子写给你的书信!陆君心他们运送我皇兄的棺木到了朔城!你知不知道!啊?我皇兄被你害死了!”
皇甫禛怒气滔天地从怀中掏出几张纸,甩给上官绝尘。结果力道太大,甩偏了,纸张擦过上官绝尘的里衣,散落在床榻上。莫婷坐起身,颤抖着手将散落在锦被上的几页纸拾起来,泪水愈加汹涌。这是公子的亲笔书信,这是公子的亲笔书信啊!原来、原来公子现在在江国朔城。果然去了北边,那么远的地方,现在还是冬天,公子有没有多穿点衣裳?莫婷失神地看着那隽秀的笔迹。
上官绝尘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皇甫祎真的已经死了,心中一阵痛快,但是当着皇甫禛这个疯子的面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要杀了你!给我皇兄报仇!”皇甫禛一击不成,再度扑了过来!
上官绝尘见皇甫禛明显是一心冲着他来的,一时不会注意床榻上的莫婷,但又担心他们二人交手,无意中伤到莫婷,于是身形一闪,引着皇甫禛向远离床榻的一边而去!上官绝尘几个闪身,堪堪避开皇甫禛猛烈的攻势,一跃来到一面墙边,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还没来得及拔剑,皇甫禛又扑了过来,上官绝尘只能用剑鞘格挡!
两人乒乒乓乓、你追我躲、你攻我挡,立时纠缠在一处,斗得不可开交!
皇甫禛双目赤红,癫狂疯魔了一般要杀掉上官绝尘,口中还不停地低吼着“为皇兄报仇”!
上官绝尘闻言却是冷笑不止,“什么时候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也这么深厚了?阿禛,你别忘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皇甫禛暴喝一声,双目欲裂!攻势更加凶猛!
上官绝尘费力一挡,闪身跳到一旁,见皇甫禛又冲了过来,忙旋身躲闪,“废话!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么?你助我打败太子,登上皇位,我助你回宁国夺取皇位!如今你已经助我登上了皇位,而我现在是在兑现我的诺言!公子说了,你若是回宁国,皇甫祾不是你最大的敌人!你的大皇兄,我的那个表兄,才是你夺位的最大阻力!你知不知道?!”上官绝尘恨铁不成钢地大喝一声,手上一用劲,又将扑上来的皇甫禛震开了几步!
“放屁!”皇甫禛破口大骂,“你他妈也知道我皇兄是你表兄啊?!啊?!”
上官绝尘被皇甫禛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又空不出手来去擦,只得也张口大吼道:“阿禛你糊涂了不成?!你难道不记得当初在怀远城的醉月楼,你是怎么同我说的?嗯?你说这皇位本来也不是他的!他也该让出来了!你难道都忘光了不成?!你当初为了夺皇位,恨不得立刻除掉他,现在又因为我把他杀了,在这儿要死要活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皇甫禛闻言气的一跳三丈高!直接从上面冲了下来,手中匕首直刺向上官绝尘!一面出手,一面怒喝,连连爆粗口:“你他妈的放狗屁!我是想夺皇位!我当初是想把皇兄从皇位上拉下来!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他命!我没你那么丧尽天良!为了一个皇位,都可以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皇兄下杀手!你没杀了你皇兄,杀我皇兄干什么?!”皇甫禛见到上官绝尘一个鹞子翻身,滚到一旁,躲开了自己的杀招,连忙扑上前,招式未展,先照着上官绝尘的脸上啐了一口!
皇甫禛指的当然就是上官绝尘率黑甲铁骑兵逼宫,表面为夺皇位,实际上还欲置太子上官望尘于死地的事。两人原本是表兄弟,又是盟友,故对彼此的底细和野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时一翻脸,正好派上用场了,互相揭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实!
上官绝尘被唾了一脸,气的鼻子都歪了,也啐了一口,高声骂道:“我呸!少在这儿装高尚!你他妈没有资格数落我!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夺了皇位不杀上官望尘,难道还留着他让他日后再把皇位夺回去不成?!”
皇甫禛闻言忽然话题一转,一脸讽刺地道:“但你还不是最终也没能杀了他!我本来想着以牙还牙!你杀了我皇兄,我也去杀了你皇兄!后来一想不行,留着他继续恶心你!让他活着一日,就威胁到你的皇位一日!让他活着一日,你的皇位就坐不稳一日!让他活着一日,你就提心吊胆一日!让他活着一日,你就睡不安稳一日!哈哈哈哈哈……”皇甫禛将一连串极其气人的话说完,疯魔了一般仰天大笑!
这一点恰好戳中了上官绝尘的痛处!那日在洛沉碧的帮助下逃离皇宫后下落不明的上官望尘,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处心病!朝堂上,有许多曾经的太子党羽,他原本想要除去,但后来在二皇兄上官轻尘的从中调解下,暂时打消了这一念头,而且考虑到若是除去这些人,朝堂就空了将近一半,若要恢复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如今五国局势动荡、暗潮涌动、纷争不断,云国实在是耗不起这个时间,不得已他才妥协。
可是如今在朝堂上,他处处受到这些前太子一党的人掣肘,而且这些人在朝堂上往往拧成一股绳,连连犯上进谏,直言他执政严苛,他每每憋屈至极,又无从发泄,只得慢慢暗中削弱他们的权势,架空这些上官望尘的旧党!可是心中这股气却始终不曾发泄出去,如今被皇甫禛这么一说,他就立刻像被点着了的火药桶一半,彻底爆了!
第二百一七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四)
宝剑刷的一声出鞘!上官绝尘手执宝剑直指皇甫禛,“皇甫禛!你我的情谊从今日起就彻底结束了!”
皇甫禛闻言又是仰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从今日起?哼!上官绝尘,我告诉你,你我二人从你下令杀我皇兄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皇甫禛说道“恩断义绝”四个字的时候,赤红的眼中蓦地迸射出骇人的恨意和绝然!周身顿时迸发出慑人的寒意和杀气!他死死地握着匕首的手指开始“咔咔咯咯”地作响!
上官绝尘眸色一沉。他了解这位表兄弟,如今这情形看来,是当真动了最大的杀机!形势不妙!上官绝尘猛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全力应对皇甫禛。
而皇甫禛则没有给上官绝尘一点准备的时间,直接闪身冲了过来!手中匕首阴冷森寒!
上官绝尘自从继承了皇位,练功修武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再加上最近总是批改奏折至深夜,之前好不容易睡熟了,又被皇甫禛这家伙给惊醒了,而方才又同皇甫禛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所以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连连闪躲格挡。上官绝尘闪身躲避间,眼珠一转,说道:“你为何偏偏揪住我不放?要说杀了你皇兄的人,可是翳成帝赵子允啊!他才是亲手杀了你皇兄的真凶!”上官绝尘此时一面祈祷那些侍卫发觉这里的情况赶紧过来护驾,一面又希望皇甫禛能够被自己的话成功地转移注意力。
皇甫禛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当我瞎?没看到那天你跟赵子允那混蛋使的眼色?赵子允我当然也要杀,不过他排在你后面!”皇甫禛嘴上犀利,手上凌厉!转眼间杀招又至!
上官绝尘见皇甫禛不上当,心中一沉,但面上仍旧保持镇定,冷声道:“这么说,我排在他前面,还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了?”
“那是自然!上官绝尘!受死!啊——!”皇甫禛猛冲而至!
“有刺客!护驾!”殿外突然传来皇宫近卫统领的声音。以及百余人奔跑而至的脚步声!
上官绝尘大大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寝宫偏殿守夜的宫女太监忽然听到皇上和娘娘休息的寝宫那边忽然传来争吵叫骂以及打斗的声音。顿时惊觉事情不妙,但宫女太监皆不会武,去了也无济于事,于是纷纷跑出去搬救兵,通知皇宫近卫们前来护驾!
皇宫近卫统领闻言大惊,连忙率众迅速赶到!正是及时!
皇甫禛一听殿外的声音,顿时眸光一凛,瞬间爆发出比方才还要强大的实力!须臾便连发几招!招招夺命!
上官绝尘大惊,躲闪不及,手臂上和身上被割破了好几处!登时鲜血直流!
殿门打开。南方湿冷的空气涌入!
“抓刺客!护驾!护驾——!”近卫统领高声喊道。近卫们训练有素地排成最有利的阵型围上前来。
皇甫禛转头一看,自己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再一看上官绝尘虽然多处受伤,但却不足以致命,心中愤恨不已,但却只能转身夺窗而逃了!
“追——!”近卫统领见状赶忙高声命令属下。笑话!宫里来了刺客,他这个近卫统领才知道不说,竟然刚来还没上交手,那刺客就跑了!他的脸岂不是丢大发了?
“不必追了!”上官绝尘却抬手制止了欲冲上前去追皇甫禛的近卫们。他冷冷地透过被皇甫禛撞开的寝殿窗户,望着皇甫禛不一会儿就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盘算,留着皇甫禛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莫婷适时地披了件衣服焦急地小跑过来,两只白嫩细腻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上官绝尘的衣襟,也不管上官绝尘身上的血会不会滴落或是蹭到自己身上,一边嘤嘤地哭一边道:“皇上,您受伤了,呜呜……”
上官绝尘温柔而怜爱地将莫婷搂入怀中。“爱妃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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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命家丁仆侍退下,将前厅的门一关,随后脸上原本乐呵呵的神情就消失不见了。“殿下昨晚是有事外出了么?”
“啊?哦,嗯,对!”亦菱还在揉额头上撞出来的大包,一时没发觉王叔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
“殿下,”王叔抬手行了一礼,“老奴以为这样着实不妥!”
“啊?啊……”亦菱一怔,随即放下揉着额头的手,这才发觉王府总管王叔现在这架势是……要训话?
“老奴不知殿下是因为何时突然外出,但老奴认为殿下至少应该命仆从侍卫跟着啊!就算殿下不想让侍从陪同,至少应当知会老奴或是其他仆侍一声,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呀!殿下乃是千金之躯,怎么能这么随意呢?”王叔一说话,下巴上的胡须就跟着一起抖。
“呃……”亦菱直接听了个大瞪眼。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虽然小时候在翳国皇宫,她是众星捧月的公主,不管走到哪里,身边身后都跟随着一大片嬷嬷宫女。后来在濯玉宫生活那么多年,大家都是师姐妹,不分高低贵贱,平等相处,她有时候独自去什么地方也不会同师姐妹们说,比如后来她发现的那个藏书阁密室,每次都是自己悄悄溜进去,从来不告诉别人。再后来她当将军的时候更是喜欢独自行动,比如上上次她去商都就没告诉将军府内的人,再比如上次她擅自离开军营,也没知会他人一声。这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而那些师姐妹们和将士们也都知道她定是有事要办,不便讲,毕竟谁没有秘密呢?
所以今天亦菱直接傻眼了,王叔这显然是对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的行为表示极度不满了啊。她不知所措地看着王叔,殊不知这在王府大总管看来就是孺子不可教也,自家年轻主子完全没有觉悟!
“殿下怎么可以这么随性?”王叔继续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殿下看看这王府内上上下下共有二百多人,哪一个知道主子不见了之后,不都是焦急万分?老奴方才正要让侍卫长去宫里禀告皇上,如果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这府内众人都要跟着殿下遭殃啊!还好殿下及时回来了,殿下若是再晚回来一会儿,这王府就遍地尸山血海了啊!”
亦菱被王叔一个“啊”又一个“啊”的弄得头皮直发麻,不过她仔细一想,的确如此,若是皇兄知道了,当真治下罪来,遭殃的还不是这些忠心耿耿的王府家仆?这么一想,心中的确感到十分愧疚,她的确不应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以前在宁国的时候,城郊军营和将军府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而且她也跟昭帝皇甫祾说过她要去商都会一会故人,独自一人不声不响地走了也无所谓。在边境军营的那次,还有皇甫祉等人指挥坐镇,而且他们早已将云军打退了,所以她擅自离开也没什么大事儿。但是这次不一样了,陆君心突然来找她,她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一个人,就直接离开了,而且被府内的人发现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兄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若是她再晚回来一会儿,事情真闹大了就不好了。
思及此,亦菱刚要赔着笑跟王叔赔不是,谁知王叔还没完,仍旧说个不停,甚至又扯上了从前的事情。
“老奴十五岁来到朔城,来到这府里,开始的时候只是恭帝陛下身边的一个小书童,后来恭帝见老奴资质不错,就纡尊降贵悉心教导培养,逐渐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与老奴去办,老奴幸得恭帝陛下赏识,这才得到历练。恭帝陛下信任老奴,三皇子殿下被封为齐王,赐住此府后,恭帝陛下命老奴侍奉王爷,掌管齐王府大小事务。如今恭帝陛下和王爷都已仙去,殿下又是王爷三个子女中唯一在世的,老奴承蒙当今皇上信任,仍旧担任齐王府管事,侍奉殿下,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老奴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恭帝陛下和王爷啊!”
王叔话未说完,已然是老泪纵横,不断地抬袖拭泪,哭得那叫一个凄凉,好像亦菱这么一走就抛下府内众仆再也不回来了似的,好像他马上就要被斩首,下九泉去见前两位主子了似的。
亦菱闻言十分感动,但一看到王叔哭得凄切,顿时又一个头两个大,只得连忙赔笑道:“王叔您看,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亦菱原本恭敬客气地称呼“王总管”,如今审时度势,赶紧改口,随着府内众人亲切地称呼他王叔,以期达到安慰这位哭得好不凄切的王府总管的效果。
谁知王叔闻言更是伤心不已,又道:“殿下怎么能这样说呢?”
亦菱愕然。那我该怎么说?
“殿下虽然现在是回来了,可这也是因为没有遇到危险,若是昨夜殿下独自外出,有个什么事儿,现在还没回来,叫老奴和其他人可如何是好啊?我们该去哪里寻得殿下啊?若是殿下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又该如何啊?”王叔继续老泪纵横。
亦菱被王叔一个啊接着一个啊的说的头大,只得连忙赔罪道:“王叔,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本殿下保证,以后若要外出,无论大事小事,无论独自一人还是需要人陪同,都知会大家一声,若是秘密的事,哪怕不告诉别人,本殿下也知会王叔一声,可好?”
第二百一八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五)
王叔从袖子后面抬眼,眼中精光一闪,而后迅速掩去,仍旧是一副无限伤感的样子,“殿下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亦菱忙点头。
王叔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但是都被手臂和衣袖挡住了,“殿下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亦菱点头如捣蒜。
王叔放下抹眼泪的手,将两手笼在袖子里,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正经地道:“殿下日后若是再做出此事,又当如何?”
亦菱闻言差点没忍住,直接暴走!我、我堂堂齐王殿下,我、我还有没有诚信了我?但她只敢想想,可不敢说出来,现在关键是稳住王叔。亦菱忍了忍,继续赔笑道:“本殿下保证日后不再这么做了,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王叔说该怎么就怎么办!”
“好!”王叔心里一乐,他等得就是这句话!但面上仍旧严肃正经,“就依殿下所言,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殿下食言,那么老奴就代已逝的王爷行使家法!”
“好!”亦菱爽快地应了。虽然她表面上一脸豪爽痛快,心中却不停地打鼓,难保以后还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呢,比如突然有敌人刺客闯入,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追出去了,又没有人看到,同时也来不及告知侍从一声,那又该如何处置呢?王叔他、他不会要用棍棒揍她?
亦菱心中一阵忐忑,但见到王叔终于不再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后,也稍稍放心了些,这才询问方才她想问的事,“王叔方才说,父王共有子女三人?”
“不错,”王叔轻叹一声道,“王爷生前同夏国女帝共有三位子女,长子在出生之日,尚未取名就夭折了。而殿下还有殿下的那位双生姐妹则是在王爷仙去后才出生的。”
亦菱瞪大了眼睛。“我和冷亦兰?遗腹子?”亦菱说完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呸呸呸,真不吉利,又在不知不觉间诅咒了一下自己的亲爹。
“不错。”王叔点头。
亦菱仔细一想,这也能解释得通,父王离开江国同母皇去了夏国,皇祖父公布了齐王的死讯,她和她的那位双生姐姐冷亦兰就是在那之后才出生的。只是她从来不曾听说过自己还有一位亲兄长,而且刚出生就夭折了,多可惜啊!亦菱在心中连连哀叹,她原本有一个亲兄长。一个双生姐姐,结果一个一出生就夭折了。一个七岁的时候也夭折了,只有她孤零零的活了下来,甚至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
王叔在一旁也是连声轻叹,又开始喃喃道:“如今只有殿下尚在,若是老奴保护不好、照顾不周,九泉之下无颜面对恭帝陛下和王爷啊!”
亦菱闻言一边为王总管的一片忠心而感动,一边心中暗忖忠诚可靠如王总管。都不知道当年的秘密,都不知道她的父王如今还活着而且此时就在夏国,可见此事有多么隐秘,一边又头大不已,生怕他再接着之前的事数落教训她一顿,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王叔是何时发觉本殿下不在府内的?”
王叔眉头一皱,道:“昨晚,那刺客又来了。老奴原本是要去通报殿下一声的,谁知殿下已经不再府内了,这才下令府内众人寻找。”
“刺客?”亦菱眉梢一挑,“还是前天晚上的那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上罩黑纱,遮住了面容?”
王叔愕然,自家殿下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是的,正如殿下所描述的那样,看到那刺客的几名侍卫都是这么说的。”
亦菱秀眉一拧!幽冥鬼域的人频频“造访”齐王府,究竟有什么企图?她转身寻找方才同她一起进了前厅的两人,却见容卿和洛沉碧不知何时坐在了前厅角落的一张雕花小方桌旁,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感受到亦菱忽然投过来的目光,两人转过来看着亦菱,亦菱伸手一指,“你们两个!跟我来!我有话要问!”声音清脆,语气却十分严厉,一扫先前被人教训时赔笑认错的模样,亦菱现在这副样子,分明是要找二人算账啊。
容卿和洛沉碧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起身走了过来。
亦菱对王叔行了一礼,道:“王叔和府内众人辛苦了,都先去休息。”
王叔也回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关心,只要殿下平安就好。”
亦菱转身拉开前厅的门,飞身而去。
容卿和洛沉碧二人也随后跟上。三人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守在前厅门口的仆侍连忙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方才虽然关着门,但屋内王叔教训自家主子的话他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啊!众人心中不由地对王叔更加敬佩了,如今齐王府内有资格也敢教训主子的人,也就只有王叔了,换做其他人,谁敢啊?
王总管背着双手,从前厅内走了出来,一身深灰色的棉袍在积雪和晨曦的映照下泛出了暗银的流光,无视周围人投来的敬佩加崇拜的目光,他远远地望着离去三人的身影,眼眸深处,一道光蓦地一闪而过!
待亦菱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荆先生从一座屋宇的后面缓步走了出来,院内众人忙碌的忙碌,扫雪的扫雪,轮班去休息的,出去唤人回来的,不断进进出出,并没有人发觉他出现在这里。荆先生的目光落在站在前厅门口的王总管身上,若有所思,随后身形一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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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亦菱啪的一声合上门,转身率先走向洛沉碧,问道:“筠如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筠如的事?”洛沉碧面露不解,“陆君心一直以来都没有同我联系,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近况?”
亦菱一蹙眉,道:“不,我是说你离开的时候,筠如情况十分不妙。”
“不错。”洛沉碧肃然道。“那天我们几人联手逼出了他体内的毒,又留了清除体内余毒的药方,但是他当时还昏迷着。随后我们就返回去找你,谁知待我们回去时,你和其他人都不见了,之后我们便同陆君心他们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亦菱闻言不语,洛沉碧所言同陆君心告诉她的一致,这说明洛沉碧并没有说谎,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洛沉碧说完后顿了顿。问道:“你有筠如的消息了?”
亦菱点点头,一脸深沉。“筠如已经过世了。”
洛沉碧闻言一脸愕然,容卿也是,他幽深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疑惑。
亦菱见状,比两人更加愕然!她深感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人怎么是这种反应?洛沉碧明明知道,他离开时皇甫祎已是凶多吉少,就算她现在告诉他皇甫祎已经过世了。他也不该这么吃惊啊!
亦菱愕然地道:“陆君心同我说,你们几人离开的时候,筠如体内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箭伤太重,他若要醒来,只能听天由命了。而且还说莫凉离开之前告诉他们,若是能寻到妙手神医柳青云,那么筠如还可能有希望。”
洛沉碧闻言却是蹙眉道:“莫凉有没有这么说过我不知道,但是我离开之前告诉过陆君心。之前我给过筠如一瓶沈彦真留给他的七毒草,若是情况不妙,可服下这种丹药,虽然这七毒草毒性很强,但可保证一段时间性命无虞,而且可以保证从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什么?!亦菱双眼圆睁,她压根儿没听陆君心提起过此事!这是怎么回事?她一点儿也不怀疑陆君心的忠心,那样一位护主心切的人,怎么可能不用尽一切办法救自己的主子?亦菱暗自想,待晚上陆君心他们来了,她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的容卿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亦菱忽然转向他,问道:“方才那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可是幽冥鬼域的人?”
容卿缓缓抬眼,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要将同他对视的人吸入一样,“没错。”
亦菱再度陷入了思考。果然如她所料!一路追杀陆君心他们的人,方才在容卿的宅子里见到的那两位黑衣人,还有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闯入王府的刺客,都是幽冥鬼域的人!还有从上官绝尘手下带走三师姐的那些人!可若真是这样,那荆先生作为百里酒馆的说书先生,即便不是幽冥鬼域的人,那也定然同幽冥鬼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为何要说他不知道三师姐的下落?她试探他的时候,掩饰地很好,按理说不应该被发觉,那么荆先生定然是在隐瞒着什么!
忽然,亦菱眸中一闪!冷汗顺着耳鬓直流!难道荆先生知道自己想要找到三师姐,所以恰恰利用了这一点?开始她在百里酒馆收集信息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荆先生有意要引起自己的注意,让自己主动找上他。她甚至能隐隐地感觉到荆先生是在试探她,试探她的想法、她的能力、她的目标,但她却不知道他试探的目的为何。两人素昧平生,唯一的联系就是她的三师姐,是他义父的孙女儿。
她循着三师姐从前同她提起过的只言片语,想要顺着线索寻找三师姐的下落,同时发觉自己对这百里酒馆背后的神秘组织越来越感兴趣,而荆先生出现后,则以他的惊世才学暗示他同这背后神秘组织有密切的关系,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如今看来事情不仅仅是如此!
她之所以对荆先生感兴趣,主要原因有两点,其一,她想通过荆先生打探三师姐的下落,不过这一点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濯玉宫女弟子已经寻得了三师姐的踪迹,其二,她发觉荆先生在刻意引起她的注意后,想要将计就计,看看荆先生究竟为何要来试探自己。因此,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荆先生是以自己的才华和同百里酒馆背后的神秘组织——幽冥鬼域的联系来吸引她的注意。如今再回头一想,恐怕幽冥鬼域从上官绝尘下属手中救走三师姐后,荆先生立即就知道了,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他派幽冥鬼域的人去救出了三师姐,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寻找三师姐,并同她取得联系,所以也利用了这一点来吸引自己的注意!
可问题是荆先生为何要说他并不知道三师姐的下落?他为何要刻意隐瞒呢?难道……他不想让她同三师姐取得联系?这又是为什么呢?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亦菱凝神思考,容卿和洛沉碧二人也不知在各自想着什么。
忽然,亦菱抬眼看向容卿,“筠如的事,是不是同你有关?”
第二百一九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六)
容卿闻言抬起眼,眼底有一丝惊诧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消失了,他微微摇头,神色淡然,从容地道:“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亦菱简直都要跳起来了,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容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强?她拼命地压着怒火问道:“那你怎么会同幽冥鬼域的人认识?”尽管如此,她的声音中多少还是有些恼怒。
容卿无辜地眨了眨眼,道:“那是因为我师父同他们相识,我才结识了他们,我同他们并不熟悉,不然我为何要找来看呢?”
亦菱注意到容卿在说“师父”二字时,表情有几分怪异。她又道:“行,你说你结识了他们是因为你师父认识他们,那么上官绝尘说过的话,你又如何解释?”
“什么话?”容卿一脸疑惑。
亦菱冷哼一声,道:“那天在灵霄山山谷,上官绝尘命手下杀了筠如,还说这是公子的建议。上官绝尘口中的‘公子’是谁?容卿,该不会就是你?”亦菱尾音一削,目光凌厉地射向容卿!
谁知容卿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是略微一怔,随后眉梢一挑,同一旁的洛沉碧对视了一眼。那天上官绝尘同皇甫禛说这是“公子的建议”的时候,亦菱在场而且听到了,但那时候洛沉碧尚未赶到,所以并没听见。此时洛沉碧听到亦菱这么说,却是修眉一蹙,十分默契地同容卿对视一眼后就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
容卿十分诚恳地道:“不是我。正如我从未建议过上官绝尘除掉岳将军和安先生一样,我也从未建议他杀了筠如。”
容卿一提大哥岳悠然和二皇兄赵子安,亦菱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错,这件事她是知道的,虽然现在她不似从前那么信任容卿。而且强烈怀疑那天她在平南王府听到的看到的一切,极有可能是容卿同上官绝尘和皇甫禛事先商量好的,只不过是他们联手演的一场戏。但是她凭着直觉相信,容卿在这种事关人命的事情上,不会说谎。
就算他和他师父洛渊在翳国支持赵子允,所以要借刀杀人除掉威胁到赵子允皇位的二皇兄。但是大哥岳悠然同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关系,没道理建议上官绝尘下杀手,这种冲动不谨慎的行为不是容卿这种人做得出来的。所以她现在开始怀疑,上官绝尘口中的“公子”,另有其人。上官绝尘背后的谋士不止一人,不止有容卿。
那么。那个所谓的“公子”,是谁?亦菱眸色一沉。这个“公子”很有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建议上官绝尘趁战乱时除掉大哥岳悠然和二皇兄赵子安,而不久之前又建议上官绝尘杀了皇甫祎!此人定是手段决绝、不留后患之人!
亦菱点点头,轻叹一声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容卿闻言连忙又无辜又委屈地道:“错怪我好几次了。”
亦菱眼一瞪,本想说“你和你师父的事我可没错怪你”。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她瞟了容卿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同你师父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此言一出,容卿登时一怔,面上仍旧平静淡然,心中却泛起惊涛骇浪!幽深似海的眼眸中亦是波涛翻滚!洛沉碧闻言也诧异地看了亦菱一眼。
亦菱此时完全不知道二人心中所想,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神色的变化。她这么说,绝不是瞎猜的,她是有依据的。洛渊同幽冥鬼域的人相识。而容卿也通过师父洛渊结识了幽冥鬼域的人,那么按理说容卿同幽冥鬼域的人没有什么敌对关系,但今日她站在屋外,可是真真切切地透过门板感觉到了从那两个黑衣人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杀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这是亦菱最初的直觉。而且她方才看到容卿在提及他师父时,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怪异之处。
亦菱脑中忽然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洛渊和容卿会不会并非真正的师徒关系?所谓的师徒会不会只是一个表面上的掩盖说法?洛渊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胁迫容卿,从而让其为他做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洛渊所支持的杜亦风派出的杀手为何要对容卿下狠手。导致他的伤势至今未痊愈?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洛渊相识的幽冥鬼域的人为何会对容卿动了杀意?想起洛渊狠戾的声音,亦菱眸中寒光一闪,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样的人真该杀!
想到这里,亦菱对容卿的敌意顿时消散了不少,并且有相当一部分都转移到了洛渊身上。想到明日就要出发去幽州了,藏在暗处试探她的人定会暗中观察她的,亦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容卿和洛沉碧二人说道:“你们想不想同我一起去幽州呀?有好戏看哦!”
洛沉碧闻言笑道:“有好戏看?依我看是我们演戏给别人看!”
聪明!亦菱在心中赞叹道,她知道洛沉碧这就算是答应了,于是她转向还未表态的容卿,“你呢?”
容卿眸中翻滚的惊涛骇浪早已平静下来,他微微一笑,“那我们要以什么样的身份随同呢?要知道韩将军治军严格是出了名的,军中不能随随便便有人进入的。你则是你皇兄下旨要你去的,所以自然可以随军而行,我和沉碧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亦菱闻言顿时露出一个调笑的神色,咯咯地笑道:“谁说的?你们就是我这个王爷特地请来的军师!当然啦,这只是表面的身份,实际的身份嘛……就是本王的两位爱妃!谁敢说名不正言不顺?”
门外正要叩门进屋添炭火的家仆正好听到了亦菱的最后两句话,惊得差点儿跌一跤!他连忙回身就走,也顾不上换炭火了,生怕打扰了自家主子的“好事”。雪天路滑,那家仆匆匆忙忙走下石阶时不小心又是一个趔趄,站稳后不由地连连叹道,主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原来两位公子早就被主子收做王妃了!主子真剽悍啊!绝对没人敢说“名不正言不顺”!绝对没有!
洛沉碧一听,开玩笑地计较道,“殿下此言差矣,殿下身为当朝齐王,江国当今皇上的皇妹,婚姻大事都是要由皇上做主的,怎么能自己说定就定了呢?如此说来,我和容卿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亦菱闻言顿时故作为难的样子道:“对啊,这下可麻烦了!万一皇兄塞给我一个我压根儿就不喜欢的人可怎么办?圣旨难违,我到时候总不能带着你们逃婚?不行不行……”亦菱故作着急地来回走了几圈,“我得赶紧跟皇兄说,别人一概不要,就定你们二人了。”
容卿微笑道:“这么说殿下不喜欢别人,喜欢我和沉碧了?”容卿眸色幽深地注视着亦菱,半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亦菱一怔,她看出了容卿神情中流露出的几分认真,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于是连忙摆手道:“好啦好啦,演练到此为止!看来我们的演技还是能骗过那些人的。”
洛沉碧好奇地道:“你究竟要演戏给谁看?”
亦菱神神秘秘地道:“去了幽州你就知道了。”
容卿静静地注视着一脸神秘的同洛沉碧说话的亦菱,眸中有一丝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想听到答案的,哪怕只是开玩笑的答案……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容卿眸中露出诧异不解的神色,他移开视线,定了定心神,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
亦菱闻言连连道好。容卿也同意一道前去了,这下她的计划就完美了,嘿嘿嘿……不仅可以蒙蔽那些想要试探她的人,同时还可以保证安全,若是冯太尉和栗御史派杀手来刺杀她,多一位高手多一份保障啊!
那些崇拜敬佩自家公子的容卿和洛沉碧的属下,如果此时能听到亦菱的心声,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把他们无比崇敬、奉若神明的公子当做了侍卫加男宠,估计统统得吐血身亡!
亦菱看了看窗外,天又比方才亮了许多,想到晚上的事,她不由地神色凝重起来,低声道:“今晚陆君心他们要带着筠如来……你们也来帮忙。”亦菱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出对容卿和洛沉碧二人的无比信任。她对洛沉碧可是十分的信任,因为她知道洛沉碧以及他背后的沉香阁历来是支持夏国的,而且母皇也信任他,这就使得她也信任他,此外他还是母皇下旨钦定的下任女帝的皇夫,如今他和她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洛沉碧总不会笨到不顾自身性命安全?对于容卿,虽然此时她还多少心存怀疑和猜忌,但她知道容卿同皇甫祎的事无关,所以也叫他来帮忙。毕竟那些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晚上很可能还会四处搜寻陆君心等人的下落,万一被他们发现了,她和陆君心等人势单力薄,实在危险。有洛沉碧在,再加上容卿,情况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亦菱又对容卿道:“希望你不要让你师父相识的那些人知晓。”
“那是自然。”容卿颔首。
“今晚正亥时刻,王府北门。”亦菱走到门口,背对着二人道,她不想让容卿和洛沉碧看到她脸上的哀伤,“昨晚你们二人也一夜没睡,早点回去休息。”说罢,亦菱拉开书房门,走了。
在她身后,容卿和洛沉碧又对视了一眼,前者神情高深莫测,后者神色意味深长。
第二百二十章.清莲公子何时归(三七)
亦菱步履匆匆,正想回到恋雨轩把自己关在卧房里大哭一场,好好宣泄一下心中悲伤的情绪,不料刚一进恋雨轩的园子,就看到静儿等人正在门口等她。亦菱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静儿见四周没人,率领身后四人行礼道:“宫主。”
亦菱一挥衣袖,“免礼。是不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静儿神色肃然地道:“宫主,昨夜我们刚到聚贤阁不久,那荆先生果真开始行动了。”
“哦?”亦菱挑眉,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一切发生的要比她预料中的早,“走,我们进屋说。”
屋内,那几支烧了一夜的蜡烛,有的已经尽了,有的还苟延残喘,放出最后一点烛光。窗外的冬日阳光虽然黯淡,但映着积雪,反射入屋内,整个屋子都被照得亮堂堂的,而那点烛火早已显得微不足道。
屋门一合上,静儿就拱手道:“宫主,昨夜我们几人追着荆先生到了齐王府外,谁知被那荆先生发觉了,他也不着急,带着我们一直在这附近不远处来来回回地绕圈子,属下们功力不及他深厚,最后体力不支,跟丢了。”说完静儿便用贝齿紧咬下唇,一副懊恼加愤恨的样子。
亦菱闻言倒是没有责备,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静儿的肩道:“没追上他很正常,荆先生武功深不可测,比我也要高上许多。”
静儿又道:“那荆先生一直引着我们在一片地方的四周转,后来我们体力不支停了下来,他就消失不见了。他似乎对那一带非常熟悉,属下猜测那荆先生正是使用了瞒天过海之计,因为一般人都会想当然地认为,他将我们甩掉之后。迅速地离开了,而他偏偏就反其道行之,以迷惑我们,将我们的视线转移到更远的别处,而他实际上的目的地就在我们一直来回经过的那一片宅院,所以属下敢肯定那荆先生方才就进入了周围的那几座府邸之一。”
亦菱闻言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点头称赞道:“不错。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那地方在哪里?”
静儿见宫主赞同了她的想法。不禁欢喜地道:“属下已经记下了那处地方,那是一条南北大道和东西大街交叉的路口,周围共有四处大宅院。宫主若是想去,属下可以随时引路。”
亦菱闻言更加赞赏。这静儿果然聪慧过人,比起其他那些濯玉宫女弟子,强了不止一倍。“先不着急,以免打草惊蛇,我明日就要启程去幽州了,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一些,继续盯着那荆先生,一定不要让他知道你们的身份。”
“是,宫主!”五人齐声应道。
“还有什么事么?”亦菱回身。见一旁的白兰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便微笑着问道。
白兰这才说道:“宫主,属下有事汇报,昨晚因为……因为我茶水喝多了,所以忍不住去茅房了……”
话音未落,其余几人皆忍不住笑出声来。亦菱也扑哧一笑,她还记得白兰当时裙衫上的那一大片茶渍。
白兰脸一红,冲着白梅几人呸了一声,“你们就知道笑我!”随后接着对亦菱道,“结果等我出来的时候,她们四人都不见了,我想她们一定是追着荆先生出去了,所以就打算回来报告给宫主,谁知刚走到园子门口,身后传来了抓刺客的喊声,我当时一回头!”
白兰配合着自己讲的话同时做出回身看的动作,“我当时一回头呀,结果什么人都没看见,忽然!刷——!”白兰手臂一挥,大氅和衣袖在头顶上空划出一道弧线,“头顶上一阵阴风掠过,我再一抬头!”白兰做出仰首的动作,“一道黑色残影飞速从我头上掠过了!太快了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衣着模样,他就飞进这恋雨轩的园子里了!我当时一不做二不休啊!”白兰毫无淑女形象地一拍大腿,做出一副江湖儿女要寻仇打架的姿势,“嗖的一声就追了上去!”白兰低下头,凑近众人,压低声音道,“你们猜后来这么着?”
“后来发生什么了?”白梅等人听得入了迷,都纷纷凑上前问道。亦菱和静儿则是仍旧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又说又讲又比划的白兰。
“后来啊……有两道白影忽然各自从恋雨轩两边的瑾瑜轩和琳璃轩里飞掠而出,嗖嗖嗖地就追着那道黑色残影离去了!”白兰两只手臂轮流向前甩,衣袖也随着她夸张的动作一甩一甩的,仿佛是那两道飞身离去的白影。
“然后呢?”白梅追问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白兰停下动作,整理整理衣襟,认真地对亦菱道:“宫主,属下猜测那两个追着刺客离去的人就是两位公子!”
“好,我知道了。”亦菱闻言略微点了点头,她听了白兰的一席话后,心中不禁又生出许多想法。
难怪容卿和洛沉碧昨晚都不在齐王府,原来是追着那刺客去了。难怪那两名黑衣人中一人脚步声要重一些,一人脚步声要轻一些,如今想来,脚步重一些的那人定是先前那个闯入王府的刺客!难怪那两位黑衣人之前动了杀意,原来是发觉跟着自己的人是他们两人了!可容卿既然已经知道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就是幽冥鬼域的人,那么他为何还要追出去呢?而且之前那黑衣人第一次闯入齐王府时,洛沉碧也从琳璃轩追了出来。容卿和洛沉碧两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亦菱眸色一沉。她昨晚见到了陆君心,交谈一番之后,还以为那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是挨家挨户地搜寻陆君心等人的下落,没想到这黑衣人昨晚又来了,难道他来王府并不是要搜寻陆君心等人,而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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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齐王府北门。
吱嘎一声,一处不大的角门缓缓地被打开。亦菱放轻脚步走出王府,四周看了看。王府后面的这一条街道上此时一片寂静,空无一人。随后她回身招呼了一声,容卿和洛沉碧也跟着走了出来,亦菱轻声道:“他们快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空中一道白影飞来,他的身后,四个披麻戴孝的人各自扛着一具棺木的一角。自空中飞掠而来。他们身后,还有另外两人随后,负责身后的安全。
如果此时周围宅院内的居民没有歇息,站在围墙内院子里。抬头看一眼的话,定会以为这是见着鬼魂送死尸了,不被吓晕过去,也定会吓个半死。
快到齐王府北门的时候,陆君心轻轻地落在了地上,落地无声。他的身后,负责运送棺木的四人也是平平稳稳的举着棺木轻轻地落了地,亦是落地无声。
亦菱在心中连连赞叹,好功夫!
洛沉碧则是望着那具棺木露出无限惋惜的神色。
容卿则是一脸淡然沉静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因为黑夜的缘故。他漆黑的双眸愈加幽深,晦暗不明,高深莫测。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看着最后护卫的那两人也轻盈地落地,亦菱不禁开口,轻声道:“墨蛇堂的那些人今晚不会再来了?”
谁知此言一出。洛沉碧和容卿皆是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亦菱左看看容卿右看看洛沉碧,奇怪道:“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
容卿注视着亦菱,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墨蛇堂’?”
亦菱道:“哦,我当时看见了那黑衣人腰上挂着一块墨玉牌,上面刻着‘墨蛇堂’三个字。”
洛沉碧则是点头轻声道:“原来是‘墨蛇堂’。”
这下轮到亦菱感到奇怪了,“你们不知道他们是‘墨蛇堂’的?”
洛沉碧摇了摇头,道:“我们之前只知道幽冥鬼域有个叫‘墨蛇’的组织,并不知道那组织叫‘墨蛇堂’。”
亦菱点头道:“原来你们两个之前也不知道啊!哎,对了,”亦菱忽然想起静儿她们说过,救走三师姐的那些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的衣服上绣着蜘蛛,而她今天看到的那些黑衣人的衣服上绣着蛇,“那幽冥鬼域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蜘蛛堂’呀?”
容卿又诧异地看着亦菱,“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亦菱得意地道:“想知道?用你的知道的来交换呀!别忘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些用来交换的信息呢!”
容卿一脸无奈,“原来你还记着呐。”
陆君心等人轻声走了过来,亦菱此时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拉开角门,示意陆君心等人快进去。
陆君心一点头,率先走进了齐王府,身后四个人扛着棺木,脚步极轻地跟着进了王府,随后洛沉碧和容卿也跟着进去了,两人按照亦菱之前告诉他们的,带着陆君心等人往府内的义庄而去了。
待最后那两名玄卫进了府,亦菱这才环顾一下四周,确认的确没人跟踪后,也往角门走去,忽然她感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射来!亦菱猛地回头!究竟是何人?!
可是待她回头仔细寻找查看时,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
亦菱摇了摇头,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了?过于敏感了?产生了幻觉?亦菱走进了府内,角门轻轻地关上了。
距齐王府不远处的一座宅院内,一道身影轻盈而敏捷地落入院中,七拐八绕,很快来到了一座屋宇前,轻轻叩了叩门,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坐在木制轮椅上的蓝衣公子抬起头来,“荆叔,今天又是这么晚来,有什么急事?”
荆先生拱手恭敬地道:“公子,我已经确认过了,皇甫祎确实已死。”
第二百二一章.冰天雪地幽州行(一)
军营主帐。
韩毅风亲自将自己的佩剑和长枪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而后又爱不释手地带着无比喜爱的目光欣赏着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兵器,这时,主帐的帘子被掀起,一前两后地走进来三人,为首的正是江国齐王冷亦菱。
“韩将军,这么爱护自己的兵器啊!”亦菱笑着道。
韩毅风也微微一笑,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的宝剑上道:“哪有将士不爱自己手中兵器的道理?”
洛沉碧温和地笑着对亦菱道:“韩师弟只要一提到自己的兵器就会露出笑容,要知道平日里让他笑一下那可是难如登天啊!”
韩毅风闻言立即抬起头来,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肃然,但俊朗的眉目间却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师兄?容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韩毅风师承沉香阁,同洛沉碧和皇甫祾一道拜沉香阁的前任阁主,也就是洛沉碧的父亲洛汶为师,韩毅风虽然比容洛二人还要大七八岁,但因为晚于二人进入师门,故按照师门的规矩,也要唤洛沉碧一声“师兄”,唤容卿一声“容师兄”。
容卿笑吟吟地道:“我们可是齐王请来的军师,这次特地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想不到殿下还有这等本事,居然能请得动二位师兄。”韩毅风略带惊奇的目光落在亦菱身上。
亦菱呵呵一笑,心道:我的本事还在后头呢,到时候可别吓着你这个面不改色的大冰山。
想到这一次自己自毁名声的计划,亦菱客气地拱手道:“韩将军,这次本殿下随同将军前往幽州,期间若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妥当,还望将军多多包涵。”
洛沉碧对着韩毅风略一颔首。韩毅风看到了后顿时心知肚明,以他们师兄弟多年的默契,再结合亦菱说的话,他立即就明白了洛沉碧想要传达的意思,这少女王爷此行怕是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这是提前告知他一声呢。
韩毅风也抱拳回礼道:“殿下多虑了。”言外之意就是,齐王殿下。无论你做出什么事来。我都当做没看见,同时也命令我手下的将士们都当做没看见。
亦菱闻言心中十分满意,暗暗地打量了身姿挺拔、面容冷酷的韩毅风一眼,想不到这韩毅风还挺机敏。一点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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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快过年了,朔城的百姓们皆忙着扫家除尘、准备年货,往日就十分热闹的大街小巷如今更是热闹非凡。不过今日有些特殊,因为百姓们听说四大战神之首的韩将军今日要率铁骑神军出发前往幽州。于是一大清早,朔城纵贯南北的主道上就挤满了百姓,大家都顾不上买卖交易了,都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聚在一处,兴奋不已地议论纷纷。
如果说定南王皇甫祉和大将军岳悠然就是宁国百姓心目中的神,那么韩将军和他所率的铁骑神军就是江国百姓心中的神。甚至可以说韩将军就是江国百姓心中的天神!众神之王!自从上一次韩将军率领铁骑神军出征之后。朔城的百姓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韩将军和铁骑神军的风采了。这一次众人听说韩将军又要率军出发,又怎能不激动万分、兴奋不已?
因此一大清早,朔城的百姓们都纷纷起床出门,争取在这条纵贯南北的主道上抢先占得一个好位置,待到一会儿韩将军和铁骑神军经过的时候好看个清楚、看个仔细。
正当大家正议论纷纷。热闹不已,连周围的冰雪也要被这股热闹劲儿给融化了的时候,南边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呼声,“来了!来了!将军来了!”
这句话就像大漠上迅速刮过的一阵狂风,瞬间从南席卷到北,百姓们一阵兴奋,但随后便迅速地安静下来,大家都停止了聊天议论,所有的人皆是同样的动作,踮起脚扬起头,抻着脖子往南边张望。
“哒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从南边传来,那是铁骑神军战马的铁蹄踏在积雪被扫净的大道上发出的声响。这声音掠过寒冷的空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沸腾了每个人的血液,所有的人竟然在那时候同时做出同样的行动!轻步后退,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容铁骑神军通过!整个过程中,所有的百姓竟如同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动作整齐迅速!人群没有发生任何骚乱!
骑在马上的亦菱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地感到无比的震撼!她不由地转头瞥了一眼同她骑马并行的韩毅风,后者一脸冷酷,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亦菱心中啧啧叹道,究竟是在民间拥有怎样的威信和声名才能让这些普通平凡的百姓如此发自内心地恭敬对待!不愧是四大战神之首啊!
亦菱正在心中暗自感叹的时候,她本人也成为了这一次朔城百姓眼中的新焦点。作为江国当今皇上的堂妹,新封的少女齐王,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大道两边的百姓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天神身边,有一位少女骑在一头黑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身十分合身的轻便银甲,头戴银色头盔,头盔上红缨飘飘,身后披着红色披风,同头盔上的红缨相映。少女的头上还带着一条小巧纤细的额带,中央一颗红珊瑚正好坠在眉心处,衬得她更加眉清目秀,英姿飒爽。
路边原本安静的百姓此时不由地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哎,我说,那少女是不是就是齐王?”
“没错,要不怎么能跟咱们韩将军并行呢?”
“哎呀,不愧是皇族的儿女,生的就是清丽秀气,这气质也好哇!”
“要是咱家的娃儿也都长这样,那得多招人疼啊?那还不得天天捧着供着?就是看着也赏心悦目啊!”
“这要是咱们家的娃儿,我才舍不得让她去那么冷那么乱的地方呢!”
“呸!人家那是皇族贵胄!都是龙凤之身,岂是咱们这种百姓能比的?你们家娃儿哪有这等福气?再说了,你们懂什么?那皇家的儿女都要经过历练的!就是皇上心里再不乐意,那也得往边境送!”
“唉——,说的也是……”
骑在马上的亦菱完全没有注意去听周围百姓轻声说的话,她觉得那个红珊瑚贴在额头上,凉冰冰的,感觉怪别扭的。她发誓她今日戴着这条额带,绝对不是为了臭美,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风流俊秀、英姿飒爽,她她她是为了挡住额头上那块儿青啊!昨日狠狠地撞在王府侍卫长身上,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后来在她坚持不懈地各种揉搓之下,大包终于消下去了,可是今天早晨起床一看,昨天鼓起大包的地方青了一块儿!她简直欲哭无泪啊!总不能头上顶着一大块儿胎记一样的青就出去见人,再说那头盔只能遮住后脑、头顶和脸的两侧,遮不住额头啊!于是乎亦菱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办法,用额带遮挡一下,于是她就在她的那些几乎从来不曾戴过的首饰中间刨啊刨啊,终于找出这个恰好能完全遮住那块儿青的额带,眉心的那块儿红珊瑚还同她的红披风十分相配呢!
经过大道位于朔城中心的地段,亦菱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人群,看到那些在她的命令下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王府家丁,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完美的计划就此开始了……
聚在大道两边的百姓原本落在天神身上的目光被亦菱吸引了片刻之后,又被骑马走在韩毅风和亦菱身后的两位神仙一般的公子给吸引过去了。只见两人皆骑着通体雪白的骏马,一人一身白衣,外罩雪白锦裘,纤尘不染,一人一袭青衫,外罩青缎锦裘,青碧疏朗;一人面容清雅,神情淡然从容,一人面容俊秀,神情温和沉静;一人双眸幽深似海、波澜不惊,一人双眸沉静若湖、平静柔和;一人高远淡泊,宛如云霄之上不可攀附的仙人,一人雍容贵气,宛如九天之上不可企及的神祗。
而且这两位公子,是队伍中仅有的两位没有穿甲胄的人,也是队伍之中仅有的两位骑着白马的人。因此两人分外惹眼,引得本来是来看韩将军和铁骑神军的百姓们纷纷向两人的方向张望,而且皆是露出无比震惊和激动的神情。神仙下凡啊!定是神仙下凡啊!
“哎哎!我说,这两位神仙是谁啊?”一个人大张了半日的嘴,直到再也看不到二人了之后,才略微回过神来,问道。
“你看他们没穿甲胄,也没骑铁骑神军的黑马,大约是军师一类的人。”另一个一边道,一边仍旧拼命地踮起脚张望着。
这时,一位站在他们旁边扮成普通百姓的王府家丁说道:“嗨,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那两位公子就是咱们齐王殿下最宠爱的……”
扮成普通百姓的王府家丁此言一出,顿时将周围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与此同时,分散在其他各处的王府家丁也开始了同样的行动,按照自家主子嘱咐的说了一大堆话,后来觉得不过瘾,又自己发挥了不少,足足说了好几箩筐的话,听得周围的百姓一愣一愣的。
话说世间什么传播得最快?瘟疫和流言!
这不,亦菱还没出朔城的城门呢,关于她大肆在府内养男宠、纳男妃、甚至还带着最宠爱的两位公子随军远行去幽州的流言就飞速地传遍了朔城的大街小巷……
第二百二二章.冰天雪地幽州行(二)
一出了朔城的北城门,齐王殿下冷亦菱就不再骑着马维护自己的英姿飒爽的形象了,她跃下马,坐进了事先准备好的一直跟随在队伍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当然,容卿和洛沉碧也跟着坐进了马车。
亦菱从前在宁国当大将军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平日里同将士们同吃同住同行,从来不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或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就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她必须装装样子,好让那些暗地里观察试探她的人了解不到真实的自己。
理论上讲,那些暗地里观察试探她的人可能有两种目的,第一种是如果发现她的确是个可造之才,就拉拢利用,第二种是如果发现她很强大很厉害很有潜力,那么就趁她尚未真正成长起来并拥有自己的势力之前,斩草除根!两种都有可能,但是她不能冒险,如果是后一种她就十分危险了,敌在暗,而我在明,窥不到先机,无法先下手为强,反而容易被敌人攻个措手不及!她必须做出最有利的决定——装傻充愣。确切地说是假装自己的优秀和强大都是表面上的,而不是名副其实的。
马车从外面看上去十分朴素,没有什么华美的装饰,但是马车里面可是装配齐全,茶几、茶具、软榻、被褥、毛毯、供更换的衣衫、小方柜子、食盒、药匣……简直是应有尽有,而且马车内的空间很大,十分宽敞,三人坐进来都不觉得拥挤。
马车内着火盆,十分暖和,亦菱不一会儿就觉得热了,她脱下了披风和铠甲,又摘下了头盔和额带。这一摘不要紧。额头上那块儿青被洛沉碧给看到了,洛沉碧立即轻笑着道:“我道你今日怎么突然戴起这个来了,原来是昨日被撞青了。”
亦菱的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早晨照过铜镜,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特别好笑,就像那些戏园子里扮天上仙子的人,不小心把眉心的妆给弄花了。“讨厌你!竟敢笑我!”亦菱扑过去。攥起粉拳。作势就要捶洛沉碧。
洛沉碧顺势伸手一抓,大手抱住了亦菱捶过来的小手,阻止了小手的前进,洛沉碧温和地笑道:“今早你若是来找我。涂上药膏,这会儿就差不多消下去了。”说着,洛沉碧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坐榻旁的药匣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亦菱看着很眼熟,大约就是从前洛沉碧给她涂过的那种药。
修长白皙的手指沾着药膏轻柔地涂抹在她的额上,舒服的清凉之意迅速渗入肌肤,渗入脑海。亦菱跪坐在坐榻上,身子前倾俯视着坐在坐榻上的洛沉碧。此时,她距离他不过一尺之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他沉静若湖泊般的眼眸中映出的倒影。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纤长细密的睫毛,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俊秀温和的面容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摇晃的马车中,亦菱缓缓地靠近了洛沉碧……她看得出了神,她看得入了迷,她忽然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靠近他,亲近他。
洛沉碧将小瓷瓶放了回去,再抬眼时,正好对上亦菱专注的目光,不由地一滞,随后也专注地回视着亦菱。
四目相对,视线相交,他的目光温暖而柔和,让亦菱忆起了从前最美好的时光,让她忆起了已故的二皇兄赵子安,眼前的这双温柔的眼眸同他那温和平静的眼眸是多么的相像啊!亦菱缓缓地俯下身去,想要亲吻那一双美丽的眼眸,那一双带给她美好回忆的眼眸,那一双温柔如水、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和平静的眼眸,此时此刻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此刻的她只是想遵照自己内心的感觉去行动。
就在亦菱距离洛沉碧不足一寸的距离时,亦菱忽然感到身后一道冰寒的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她一个激灵,瞬间从痴迷中回过神儿来!然后她的脸又一次腾地一下红透了!天哪天哪!她刚才差点做了什么?!差点儿……吻了……洛沉碧的眼睛?
亦菱腾地一下从洛沉碧所在的坐榻上跃下,迅速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后紧张不安地扭了扭,摆正坐姿,又整了整衣衫,但还是觉得别扭。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却发现马车内的其余两人都没有在看她。
容卿和洛沉碧正好面对面坐着,此时没有了亦菱在中间遮挡视线,两人的视线直接在半空中交汇!竟是一个比一个冷!容卿脸色淡然如常,但幽深的双眸中却泛起寒波,眼神冰冷,直直地看着对面的洛沉碧,而洛沉碧也毫不客气地回敬着他,原本沉静若湖泊的双眸中那一抹似水般的温柔早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万年冰寒,仿佛那湖泊早已冰封。
亦菱忽然觉得原本暖和的马车里变得有点儿冷,尤其是这气氛,着实诡异。其他两人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际上,就算她知道该说些什么,此刻也被这车厢内弥漫的恐怖气势压得张不开嘴、发不出声。
亦菱只得蹑手蹑脚地挪到车窗边,掀开挡风的棉帘子,看一看外面马车旁边骑马并行的护卫。
齐王所乘的马车走在整个队伍靠后的位置,马车周围有十几名铁骑神军的骑兵护卫着一同前行。骑着黑马、身着黑甲的韩毅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跟随他前行的两万铁骑神军皆是黑马黑甲,这两万人堪称精锐中的精锐,全部都是十岁至二十七八岁之间的男子,皆是训练有素的铁血男儿。
亦菱掀开帘子看了半晌,中途没有一个人侧目向马车这边看过来,所有的人骑在马上都是同一个姿势,脊背挺拔,目视前方,没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有人指指点点、好奇侧目,铁骑神军的军纪严明由此可见一斑,韩将军的治军有方亦由此可见一斑。
亦菱在心中连连感叹,若是普通的军队中,一位女王爷随行,而且还公然坐起了舒服宽敞的马车,而且还带着两个“男宠”,那么其他的士兵定是早就炸了锅,就是他们无比好奇的目光此时也能将这马车厢穿出窟窿来!但是这铁骑神军的两万将士,此时如同一个人一样,动作迅速,整齐有序,目不斜视,仿佛军队之中完全没有这辆马车,没有她这个“惊世骇俗”的少女王爷似的!这怎能不让亦菱感叹不已?如此军队,她真的从未见过。就连那五万她亲自选拔和训练出来的精兵,也远远不及这些铁骑神军!亦菱的心中涌出了对韩毅风的钦佩和景仰之意,此时此刻的她才开始感到这次去幽州当真是不虚此行,她可以从四大战神之首韩毅风那里学到很多练兵治军以及对敌的方法。
一阵寒风吹来,直接透过马车的窗子灌入了马车内,亦菱忽然有点儿欲哭无泪的感觉,这、这外面现在都比马车内暖和啊!亦菱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帘子,摆正了坐姿,却见容卿和洛沉碧仍旧对峙着,两人皆是一言不发,车厢内似乎比方才还要冷。
亦菱苦笑不已,她才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容卿是因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才会同洛沉碧对上,她心里很清楚,容卿接近她就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又或者是达到他师父洛渊的目的,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目的,也绝不可能是因为对她动了心才留在她身边,才随同她去幽州。
至于洛沉碧的目的,亦菱就不大清楚了,洛沉碧原本就是她母皇下旨钦定的下一任女帝的皇夫,而她则是最有可能最有资格继任的女帝人选,所以洛沉碧最有可能成为她的皇夫,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确定的,仅仅是最有可能而已,世事无常,谁知道这中间又会有什么变数呢?不过暂时来讲,他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而洛沉碧是聪明人,不会自毁利益,因此亦菱目前还是很信任洛沉碧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还会有点依赖他。
亦菱现在都没有空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现在自己内心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她似乎还喜欢容卿,但又对他充满了防备和戒心,她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洛沉碧感到有些生分了,而且似乎越来越喜欢他,信任他,把他当作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仿佛过了百年之久,容卿终于缓缓地垂眸,收回了冰冷的视线,靠着车壁闭眼休息起来,至始至终没有看亦菱一眼。
呼——,对峙终于结束了!亦菱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洛沉碧也收回视线,转头对着方才一直局促不安的亦菱露出温和的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亦菱也回之微笑,与此同时一滴冷汗顺着脊梁流下,亦菱忽然觉得自己做出的这次叫上容卿和洛沉碧二人的决定似乎有些不大明智啊。
第二百二三章.冰天雪地幽州行(三)
韩毅风率铁骑神军到达幽州边境驻军大营时,已是除夕前一天的傍晚了。
一路上经过的许多城镇,四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北疆各国已经多年不曾来犯,江国又有战神和他所率的铁骑神军守护,百姓心中自然放心,安稳地过着幸福的日子。
亦菱一路上更是感叹连连,铁骑神军军纪竟已严明到如此程度!一路上两万将士绝对没有任何扰民的行为!
好多次连夜行军,穿过城镇时,除了需要检阅通行公的守城官员外,铁骑神军经过的城镇中没有一个人有所觉察!整整两万人啊,竟然能悄无声息地通过,不发出任何动静!
还有好多次白日里经过一些城镇时,百姓们知道后皆自发地出来迎接,好多百姓甚至准备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比如自家做的包子点心,亲手缝制的棉袍,等等,守在道边想要送给路过的将士们,令亦菱惊叹的是,那些一路上都跟他们的主帅一样面若寒冰的将士们面对热情的百姓们时都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热络地同百姓们交谈,那亲热劲儿就仿佛那些百姓们不是素未相识的人们,而是自己的血亲!而且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婉言谢绝了百姓们的心意。
这样的军队简直是无可挑剔!能够训练出这样的军队并且领导这样的军队的主将,定然是神一般的人物!所以亦菱现在看着四大战神之首韩毅风的眼神就像地上的凡人看着天神一般,无比的崇敬和景仰、无比的尊重和钦佩!
殊不知她这样“炽热”的眼神在别人看来就有了不同的含义……
两万铁骑神军在幽州边境驻军大营安顿下来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整,便同当地驻军一道开饭,开始轮班吃饭了。韩毅风、亦菱、容卿、洛沉碧几人皆同将士们一起围坐在篝火边,吃着一样的饭食。铁骑神军的将士们皆安静而迅速地吃着饭。没有人将好奇的目光投到韩毅风和亦菱这边来,对于这一点,亦菱已经习以为常、不再感到惊讶了。
亦菱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率领宁军出兵收复几座城池,刚刚收复了安乐镇后她命人在营中设宴,那时候她同容卿、皇甫祉还有五师姐孟倩云等人坐在主帐前的席位上,她端起酒杯每说一句话。下面的将士们就要欢呼一阵。尤其是当她提到军营传言中“天降白衣仙人来当军师”的容卿时,那些将士们一个个地站起身踮起脚抻着脖子猛瞅,那叫一个无比好奇。
可是现在呢?除了偶尔刮着战旗的风声,还有众将士安静吃饭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甚至所有的人都是一个表情,像他们的主帅韩毅风一样一脸冰冷,目不斜视,动作迅速又不失形象的吃着饭,那是军人特有的麻利痛快。至于那些当地驻军的将士们,虽然对她这个女王爷还有随行的两位军师有些好奇,但是在铁骑神军带来的这种冰寒的气氛之下,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时不时地往亦菱他们这边瞟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吃饭,彼此之间也不敢交头接耳。
亦菱见状,不由地在心中连连感叹,有时候军纪太过严明,也不是件好事啊!众人太严肃。气氛太沉闷了,无聊啊!她不禁开始有点儿怀念起从前在宁军中的日子了。虽然同样免不了打打杀杀、生离死别,但军营内的氛围还是比现在轻松愉悦得多。看看这些铁骑神军的将士们,一个个冷着一张脸,活像跟谁都有仇似的,而且还要活活把仇人给“冻死”似的。
亦菱再一转头看了韩毅风一眼,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韩毅风今天的脸色真是冷到家了,好像敌人已经来到面前了似的。亦菱赶忙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心想谁在这大冷天的时候面对这么香这么热乎的肉汤会摆出那样一副“冻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啊!
亦菱忽然想到自从今日经过南苍镇,来到这当地驻军的军营之后,韩毅风就变得跟平日里有些不大一样了,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了,那就是变得更冷了。如果说平时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冬日里的冰雪那样冷,那么现在的他就像天云山颠上终年不化的万年寒冰!而且他对比他年轻的两位师兄——容卿和洛沉碧,也不似平日里那样热络了。韩毅风似乎是有什么心事,而且这心事弄得他心情极差。
坐在韩毅风旁边的一个副将正好看到少女王爷看了他们主帅一眼,他不由地蹙了蹙眉,但是没说什么。在铁骑神军多年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不轻易出言的习惯。
终于吃完了晚饭,亦菱和容卿、洛沉碧起身告辞,韩毅风也只是客套地点了下头,算是同他们招呼过了。亦菱逃一般地往自己住的营帐去了。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呼——,终于不用呆在那种压抑沉闷的地方了!
按照她的要求,韩毅风将她和容卿、洛沉碧三人安置在一个营帐内。本着铁骑神军一贯艰苦朴素的风格,营帐并不大,而且其内摆设简单,只有三张供三人休息的软榻和一张放在门口处,用来遮挡视线的简易轻便的小屏风。营帐的门口挂着厚厚的毛毯,遮挡住了外面的冷风,营帐内已经生起火盆,十分暖和。
亦菱一下子坐在一张软榻上,欢呼道:“终于远离韩大冰块喽!”
洛沉碧笑道:“想不到你这么不喜欢同毅风亲近。”
“我同他亲近?!”亦菱不可置信地高声道,“那我还不被冻死了?”
容卿闻言立时轻笑出声,“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毅风冰寒的威名不减当年,连你都怕他那一脸冰冷的样子。”
亦菱十分严肃认真地分析道:“依我看,你们的这位韩师弟,不是因为性格才终日这么一副冰冷的神情,他八成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呆久了,脸也冻住了!”
容卿和洛沉碧闻言都开怀而笑,亦菱也跟着呵呵直乐,“而且,自从今天到了这里,他的表情就更冷了。”
话音刚落,洛沉碧的笑容就消失了,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他的眸中有担忧之色一闪而过,“毅风怕是来到这里后,触景生情,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所以才会这么低落。”
“是啊,本来他平素就不苟言笑,自从经历了那些事后,他笑得就更少了。”容卿也跟着道。
亦菱闻言感到奇怪,看来韩毅风变成今日这个样子还是有原因的?正要开口询问,却敏锐地察觉到营帐门口的动静。亦菱眸光一凛,迅速地扫过营帐门口处,随后她转过头来,立时又是一副温柔淑女的样子,清风一般地从软榻上起身,直接扑向了距离她最近的洛沉碧!
亦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入洛沉碧怀中,速度虽快,但动作却十分轻柔,带起的风将两人的衣襟吹得飘动了几下。亦菱伸手便抱住了洛沉碧,随后两只手不安分的开始作势要给洛沉碧宽衣,嘴上同时还用七分温柔三分害羞的声音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
“韩将军!”一个身着驻军将士军服的小将掀开帘子快步走进了营帐,甚至还绕过了门口遮挡视线的屏风!他还没站稳,就顿时惊得瞠目结舌!传说中惊世骇俗的少女王爷此时正无限娇羞地依偎在青衣公子的怀里,一双手却来回在青衣公子的身上游移!而且还大胆地解着青衣公子的腰带!而另一位白衣公子正优雅从容地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微微颔首垂眸,在这位小将看来那就是无比乖顺的模样!似乎正等着少女王爷下一个就临幸他!
小将顿时暴汗如雨!这、这、这女王爷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帐内的主角——亦菱这才发现帐内闯入了不速之客,顿时从洛沉碧怀里抬眼,目光凌厉地射向站在屏风旁边的小将!
那小将顿时一个激灵!打扰了齐王殿下的好事,他就是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遂慌忙地拱手道:“末将该死!走错了营帐,望殿下恕罪!”语毕,不待亦菱发话,脚底抹油就打算赶紧溜!
“站住!”亦菱忽然出声喝道。
那小将又是一个激灵,双脚却像钉在地上了似的,在亦菱的威势之下竟再也挪不动半步!
“你是何人?为何要突然闯入本殿下的营帐中?”亦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双目如炬,直直地盯着浑身颤抖不止的小将。
那小将连忙回身拱手行礼赔罪道:“回齐王殿下,末将是驻军主将手下负责书的副将,奉主将之命来向韩将军汇报近日来的情况,结果不慎走错了营帐,末将该死!末将该死!还望殿下大人大量,饶恕末将!”
亦菱闻言面色和缓了一些,道:“既然如此,你就去,韩将军的营帐在旁边,就是立着军旗的那个,下次莫要再走错了。”
“谢殿下!谢殿下!”小将连身道谢,又行了一礼,随后便迅速离开了。
第二百二四章.冰天雪地幽州行(四)
亦菱看着不速之客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不由地冷笑一声。
浑身颤抖不止,声音却十分平稳,吐字清晰、对答如流、毫不胆怯!那害怕的样子分明是装出来的!哼,走错了营帐?这么离奇的借口也能想得出来?当她这个女王爷是傻子么?如此精明的人怎么能不知竖着军旗的营帐才是主帅所在的营帐?果然是派来试探她的!想试探她的底细?没那么容易!
洛沉碧走过来,问道:“是何人派来的?”
亦菱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不论他是好意还是有敌意,我都不能暴露自己。”
洛沉碧赞同地点点头,一旁的容卿仍旧垂眸静思,不言不语,亦菱颇感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她总觉得容卿今天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亦菱本来想着用屏风将三张卧榻隔开,一张在一边,两张在另一边,这样她和容卿、洛沉碧两人就可以互不影响,就算睡在同一个营帐内也不会觉得太尴尬,但是方才闯入了一位试探她的不速之客,若是他们用屏风分隔开来,难保那试探的人不会再找个什么借口返回来,并且发现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在演戏而已。
为了完美地隐藏自己,让自己看上去就是一个游手好闲、胸无大志、而且十分好色的女王爷,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儿威胁,亦菱只得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不就是什么名声清誉么?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命求安全要紧,什么一世英名的就先舍弃了。
于是亦菱当下决断,屏风还是放在原来的地方,将三张卧榻拼在一处,她睡中间!亦菱一边移卧榻,一边愤恨地在心中咆哮:本殿下就不信了!哪个不长眼睛的再突然闯进来,看见本殿下公然拥着两个大美男睡觉不会被惊得魂飞魄散!
夜已深……
整个驻军大营内。除去少数守夜的将士外,其余的人都歇息了。
营帐内的烛火已经熄灭,只余火盆内烧的炭火发出暗红的光。亦菱躺在中间的那张卧榻上,真真是浑身都不自在,怎么着都睡不着。
左侧卧的时候。距离左边卧榻上的容卿不过一尺。亦菱能够闻到容卿身上淡雅的香气,右侧卧的时候,距离右边卧榻上的洛沉碧不足一尺。亦菱能够闻到洛沉碧身上浅淡的茶香,仰卧的时候,亦菱能够清楚的听到伴随着噼啪的炭火烧声,身边两人平稳均匀、和缓绵长的呼吸声。熄了烛火的营帐中,亦菱甚至觉得她借着那暗红的昏暗到极致的炭火火光,都能看清容卿和洛沉碧恬静的睡颜!
真是要亲命了!亦菱从来没发现自己周身的感官竟然敏锐到这种程度!自从幼时经历了黑衣刺客夜袭安王府,亦菱睡觉就变得特别轻,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立即醒来。再加上去岁在宁国的时候,赵子允不远万里派来的刺客闯入将军府刺杀她。她就变得更加警惕和敏锐了。甚至多数时候,她一晚上要醒来好几次。但是她睡得再怎么不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躺下就睡不着了呀!
亦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过,她又不敢频繁的翻来覆去,生怕吵到身旁的两人。亦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后闭上眼睛,开始强迫自己想一想别的事情,忽略萦绕在鼻端的清香和充斥在耳边的呼吸声。
似乎过了好久,正当亦菱觉得睡意袭来,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侧卧榻上传来轻微的响动。亦菱不由地睁开眼,只见黑暗中,一抹雪白的颜色轻盈地一闪而过。
亦菱再转头一看,左侧的卧榻已经空了,容卿不知为何起身离开了营帐。亦菱倍感好奇,她还以为容卿睡着了呢,原来他也一直没睡啊。出于好奇,亦菱也轻手轻脚地起身,悄悄地跟了出去。
容卿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他一向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掌控自己的心智,他自认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方寸大乱、情绪失控,甚至是能够让他情绪波动的事情都无比稀少。可是最近这些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总是感到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感到非常的不爽,异常的不快,他感到自己的情绪和心智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笑话!雪公子的传人竟然能够让自己的心思脱离自己的掌控,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百余年前的剑仙雪公子,就以其强大的自控能力和意志力而让各路英雄豪杰为之折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天塌地陷亦谈笑风生。百余年来,雪公子一脉更是以坚定的意志力和强大的掌控力而闻名于世,世间万事皆在手,外物千变不为动。而他也一向为自己承袭了雪公子一脉的这一点而感到满意和自豪。可是如今,事情却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比如,那一天在马车里,他看到她同洛沉碧十分亲近的样子,心中就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狩猎许久,眼看就要到手的猎物忽然被人夺走了一样。再比如,之前在营帐中,察觉到门口的响动之后,他看到她居然温柔地抱住了洛沉碧,心中顿时又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原本牢牢掌控在掌心的棋子,忽然失去了控制,有了自己的生命,并且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对手弈者的手中。
不解、不甘、酸楚、失落、恼怒甚至还有不安,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弄得他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心情变得如此杂乱不堪。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对此一无所知并且不知所措。他明明从来都不曾为什么事情感到困惑和不解过。
容卿望着远处冰雪覆盖绵延不断的苍山,寒风吹起他胜雪的衣襟,他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就姑且把这种感觉归为手中的棋子失去掌控而带来的挫败感好了。在心中这样解释过之后,容卿觉得自己感觉好多了,又是一身从容轻松。
“容卿!这么晚了,你不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忽然传入耳中,将耳边呼呼的寒风声搅散得一干二净!
容卿诧异地回身,只见白衣乌发的少女步履轻盈地向他走来。在看到亦菱的那一刹那,他的双眸微微睁大了些许,随后一阵情绪,就像一股清澈甘甜的泉水欢快愉悦地从一眼泉眼中冒出来一样,从心口涌出,瞬间传遍了全身,甚至原本平静淡然的面容在那一瞬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温柔的微笑直达眼底,原本幽深似海、平静无波的漆黑眸底蓦地泛起一阵欢悦的波澜。
但随即,容卿就感到一阵无措,自己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轻易地产生情绪的波动,从来不轻易地将情绪外露,最近这几日怎么会如此反常?容卿垂眸稳了稳心神,再抬眼时眸底已平静无波,神色也如往常一般,带着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同时又是从容不迫的掩盖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一贯微笑。
“想一些事情,你呢?怎么也出来了?”容卿微微一笑,声音听上去亦是平稳淡然。
亦菱完全没有察觉容卿之前的神情变化,她走到容卿身边站住,向远方眺望,发觉这是一个远观苍山山脉的好角度。“我实在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一左一右躺着两个绝世美男。”亦菱啧啧叹道,直接实话实说,没有拐弯抹角。
容卿闻言又是微微一笑。夸他是绝世美男?嗯,他欣然承认。夸洛沉碧是绝世美男?嗯?他觉得有待商榷。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兼最有力的对手兼世间难得的知交——洛沉碧,在亦菱心中的地位同他一样高,就感到十分不满。六大公子中,能同容倾天下容公子齐名的只有沉碧公子洛沉碧,洛沉碧的确同他不相上下,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学,无论是气度还是武艺,但他现在就是不想承认。
“既然你我都睡不着,”亦菱在心中嘿嘿一笑,面上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那么我们就来聊聊那些该交换的情报!”
容卿闻言顿时倍感无奈。催债的都没她这么急!不对,不对,他不记得他还欠她什么要交换的情报啊,那不是都给她了么?
“什么情报?”容卿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说一句话说得如此艰难。
亦菱带着一脸“你怎么都不记得了”的表情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那本就在齐王府,而那本里有关于暗夜宫的记载的!”
“哦,对。”容卿微微点头,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他别开脸,将视线远远地投在那一片积雪覆盖的苍山上,缓缓地问道,“你可曾听说过阳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