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格里的信
民国十一年,初秋时节的一个傍晚,桐庐。
在城中南门安笃寺巷里,透过一座中式小楼二楼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个年轻人正靠在书桌前的藤椅上,表情凝重的看着手里的东西。
他的手里是一张信笺纸,是刚才在他翻箱倒柜时,无意间从书桌抽屉的暗格中取出来的。
这个年约二十几岁的人,名叫谢流云,是一名桥梁工程师。
他现在待的这个房间是他父亲的卧房,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们父子俩的交流不多,他平时很少进这个房间。
现在,为了查找父亲失踪的原因,他只能在父亲的房间里寻找着有用的线索。
当看到装有信笺的木盒时,令他很兴奋,觉得这个藏得如此隐秘的盒子里,或许藏着重要的东西,对于他找到父亲会有帮助。
但当他看到木盒中的信笺后,却令他很失望,父亲并没有留下有关自己去向的只言片语。
而且信笺上面所写的内容,让他看了之后感觉更糊涂了。
抽屉中的暗格不大,刚好够放下木盒。
在将这个木盒充抽屉中拿出来时,谢流云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很是紧张。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长方形扁木盒,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只觉的通体呈暗红色。
作为一名桥梁工程师的谢流云,对于各类的建材和板材是熟知的,在嗅闻和抚摸之后,猜测这个盒子应该是用红木做的。
盒子的做工简单古朴,没有什么耀眼的装饰,仅在木盒顶盖的中央刻了一个字。
谢流云将木盒托起,放在台灯下,仔细辨认了一下,看出来这是一个“雍”字,字体是现在很少使用的小篆体。
一般来说,能够出现在器物上的字,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代表了器物的主人姓氏或是身份,以彰显器物的归属和主人的地位。
这就如同是一项建设工程在竣工验收之后,为了纪念建设历程,彰显工程的建设意义,多要建碑著书以彰显于世人一样。
看着木盒上的这个“雍”字,谢流云很是纳闷,如果“雍”是代表姓氏的话,据他所知,自己家里并没有姓“雍”的亲戚啊?
若是“雍”字代表名字的话,谢流云绞尽脑汁,也没从自己所知道的亲朋好友中找到名字中含“雍”字的人。
这个刻着“雍”字的木盒透着一股神秘,让谢流云感到很奇怪。
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个木盒,不明白父亲书桌抽屉里怎么会出现这个不知来历的木盒。
这是父亲的私人物品,他本不应该私自查看的,但现在事关父亲的安危,谢流云还是决定打开木盒,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他慢慢的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放了一封已写好的信,只是信的封皮没有封口,但邮票已贴好了。
信封上的笔迹不是父亲的,不过看这样子,这是封像是随时准备要寄出的信。
父亲为何不寄出此信呢?
谢流云疑惑着。
从木盒里取出信之后,谢流云发现在信的下面有张折起的信笺,安静的躺在盒底,等着人来发现它。
谢流云急忙取出信笺,迫不及待的展开,果然映入眼帘的是父亲熟悉的笔迹。
他轻轻念诵着信笺上面的字句,“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记年。拨云寻古道,倚石听流泉。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语来江色暮,独自下寒烟”。
这是父亲手录的一首诗,谢流云一时想不起这是谁的诗作,也更没心思参详诗中的含意。
在这首诗的下面,有两行父亲写下的字,全是对自己的叮嘱,“流云,见到我留给你的这张字条,就将这封信寄出。诸事勿管,自有定数!”
信笺的最后,写着听松二字,这是谢流云父亲的名字。
谢流云看完之后是一头雾水,不知父亲是何用意?
想着父亲已经失踪几日了,他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我们的故事还要从五日前说起。
五日前,也就是上周三的下午,忙于工程施工,吃住在施工现场的谢流云接到了父亲学校打来的电话。
桐庐中学教务处的王处长告知谢流云,他的父亲谢听松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还关心的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学校派人过来看一下时,才知道父亲从周一下班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过。
几日没回家的他马上赶回家,在询问了自己认识的父亲的同事和朋友之后,发现并没有人知道父亲的去向,就立即到他们家所在辖区的南街派出所报了警。
所长刘长运是父亲的故交,在得知父亲失踪之后,立即着人进行排查,这让谢流云慌乱的情绪略感安定。
几日来,他能想到的地方都去找寻了,却是毫无头绪。
在今天又是一日的奔波之后,天色已黑,没有任何收获的谢流云,拖着疲惫的身体,沮丧的回到家里。
在经过一楼时,正好碰上承租他们家一楼东屋的租客,与父亲在一个学校工作的王老师。
他正出门要去倒垃圾,见到谢流云就主动跟他打招呼,知道他家里的事情,说着宽慰他的话。
谢流云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跟王老师说了几句之后就上楼了。
年纪跟谢流云差不多大的王老师,知道他因父亲失踪的事情,心里难过,见他状态不好,也就没多说什么,就出大门到巷口的垃圾桶去倒垃圾了。
谢流云回到二楼的家里,关上门之后,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感到非常的苦闷。
他双手合抱在胸前,闭着眼睛,整理着纷乱的思绪。
忽然间他想到,父亲的卧房里会不会有什么可用的线索呢?
谢流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能这么干坐着,这样只会让自己胡思乱想。
此念即起,几夜都未安枕而卧的他,立即起身走到父亲的卧房门口,推开房门,进门打开吊灯,开始认真查找起来。
一番寻找之后,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站在房内,四下看着,期翼能找到什么对自己找寻父亲有帮助的东西。
他想起父亲有每日写日记的习惯,自己说不定能从父亲的日记里知晓父亲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可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书桌抽屉里空空如也,他没有看到父亲的日记本。
这可不像是父亲一贯的生活习惯啊?
在谢流云的印象中,那种暗褐色牛皮面的日记本,从他记事起,就见父亲在用了。
而且,这日记本一直摆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从未变换过位置。
在小时候,他曾偷偷的趁父亲不注意时,偷看过父亲的日记内容。
只见,父亲在日记本里记录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以及表述自己心情之类的话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即便是如此,在父亲发现他偷看自己的日记后,还是极为严厉的训斥了他,将他罚站了一整个下午,告诫他不可再偷看自己的日记。
为此,父子间进行了第一次的深谈。
谢流云认识到自己做了严重侵犯别人隐私的行为,即便是在家人间的此类行为,也是不允许出现的。
从未见父亲发过如此大的火,这让小小年纪的谢流云牢牢的记住了这个教训。
他依稀记得抽屉里的日记本共有五本,每本都是十六开大小,颜色式样也是一样的。
他有些不甘心,伸手继续在抽屉里摸索着,希望能再找到些什么。
非常幸运的是,在抽屉的最里面,随着他手的触碰,一块木板轻微移动了一下。
谢流云忙低下头朝里面看去,发觉那块木板是活动的。
他用手使劲推了一下,那块木板随即松动了,略一使劲,木板就被他取了出来。
只见木板后面是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置了一个木盒。
他小心翼翼的将木盒取出放在书桌上,接下来,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现在,看着父亲留下的这张信笺,谢流云满腹狐疑的拿起那封待寄出的没有封口的信。
他不知父亲为何在如此隐秘的地方会留下这封信,要是万一自己没有发现,父亲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第二章 奇怪的信
他边想着,边将信封里的信纸取了出来。
这封信的内容就更加离奇了,纸上居然只有两句诗,“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和“为留猛士守未央,致使岐雍防西羌”。
此上无称谓,下无落款,一个无头无尾的信,让人觉得琢磨不透的同时,也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谢流云回味着信上的诗句,揣摩着父亲的用意,依然没有搞懂其中的意思,不知如何着手处理的他,又拿起信封看着。
信封上的字不是父亲写的,信封里的信却是父亲写的,这是第一个奇怪之处。
第二个奇怪之处是,信封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色发暗,但却能看得出保管的很好,边角处没有一丝的磨损。
但整个信封从纸张到风格都与崭新的信纸是格格不入,简直就是“旧瓶装新酒”。
谢流云仔细观察着信封,发现信封不是邮局售卖的标准信封。
发现的这个信封要比现在市面上常见的信封小很多,认真验看之下,信封竟然还是纯手工制作的。
在整个信封的接缝处,纸张裁切的都有些许的不齐,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是根本不会发现的。
不过,这可躲不过作为桥梁工程师的谢流云的那双近乎是吹毛求疵的眼睛。
他是县公路局上下公认的“火眼金睛”,工程处的施工现场,任何不规范和有问题的地方,都逃不过他的检查。
有谢流云在的地方,领导是完全放心的,而施工队伍就是最紧张的。
谢流云继续仔细观察着信封,发现信封几处折叠粘贴的地方,做工都很细致,没有因为信封是手工制作的而敷衍了事。
信封本身值不了多少钱,为何要选择大费周章的自己动手做,而不是选择购买现成的呢?
谢流云拿着信封,反复端详着,心里琢磨着当年使用这样信封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舍近求远的不嫌麻烦。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使用信封的人不一定就是制作信封的人,两者没有必然的联系。
要是事情果真是这样的,那这信封的来历就更显得离奇了。
谢流云随手拿起信封对着书桌上的台灯照看着,希望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的看似无意的举动,竟让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这信封在灯光的映照下,可是大有玄机。
在强光下面,谢流云发觉这制作信封的纸中好像夹杂了什么东西,用手捏了捏,柔软而有弹性,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物体。
这种物体在纸中,呈条状的一丝丝的很有规律的排列着。
谢流云急忙站起来,走到房间的中央,吊灯的下方,高举着信封,抬头继续验看着。
根据观察灯光照看下的纸中的阴影,在这纸里镶嵌着一种图案,很漂亮的一种花纹,或许是某种有特殊意义的图案。
虽然,搞不清这纸中隐藏的图案代表着什么意义,不过就此可以断定,这制作信封的纸一定是特制的。
如此煞费苦心的制作,只为用作信封,谢流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纸中隐藏的东西,是至关重要的,否则不会如此用心的加以掩饰。
制作成信封,只有一种解释能说的过去,那就是掩人耳目,在令人不察觉的情况下,传递重要信息或是物品。
谢流云拿着这特制的信封,并没有感到信封在重量上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这样的制作工艺,让他不得不佩服。
制作这种信封的人,心思巧妙令人感慨,技艺高超让人叫绝。
谢流云回到书桌前坐下,低头继续看着信封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的收信人是一个叫雍季的人。
这证实了木盒上的“雍”字是一个姓氏,谢流云不认识这个叫雍季的人,不过既然这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信封上,那这个人一定是跟父亲有着不同寻常关系的。
这样的分析,让谢流云看到了一丝希望,最起码这个叫雍季的人,在目前这个阶段,或许是能帮自己找到父亲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父亲也不会让自己寄出这封莫名其妙的信。
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就是一种求助的信号。
谢流云看了一眼收信的地址,上面写着“山东省安丘县望平街二号”。
谢流云知道,自己家族的老根是在河南的开封,他们是由北方迁居于此的。
当年,随着太爷爷谢倚风迁居到杭州的桐庐后,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一些在血缘上疏远的族人还在开封外,他们家在北方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近支亲戚了。
现在,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个离这里路途遥远的地方,还与自己的父亲有关联,这让谢流云吃惊之余,心中多了几丝隐隐的不安。
谢流云有些怀念早已过世的母亲,她老人家心思缜密,做事细致,兴许可能会知晓这些事情,要是她还健在就好了。
谢流云有些感慨,边想着心事,边看着信封上的落款。
寄信人的地址写的就是自己的家,谢流云看了好几遍这个寄信人的地址,确定是没看错的。
据此,谢流云判断在信封上写字的人,不是太爷爷就是爷爷了。
因为,父亲既然写了信,再写一个新信封并不费什么事的。
但父亲没有重新写信封,而是选择依旧使用不是自己写的老信封,可见父亲是很珍视老信封的,也足以证明老信封是无比重要的。
再者,从信笺上的内容来看,绝不会是简单的诗句抄录,其中必有隐含的深意。
现在父亲不在身边,无人能给自己解释,目前看唯有这收信人能来解开这个谜了。
信封上落款的寄信人是谢淳于,名字非常陌生,又是一个令谢流云不解的地方。
装在信封内的信纸上,只有令人费解的内容,没有起首的称谓,末尾也没有落款,本就不正常。
信封上的收信人和寄信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倒是可以理解。
从收藏木盒如此隐秘的角度看,事关机密,自己之前从未听父亲讲过,知道的人肯定出不了太爷爷、爷爷和父亲三人。
不知这个处处透着神秘的信封,在这个木盒里躺了多少年了,要是从太爷爷算起,至今怎么也有着上百年的时间了。
谢流云想,或许这是太爷爷出于某种考虑,采取的未雨绸缪的安排。
那自己的家族,不会是有着什么秘密而自己不知道吧?
想到这里,谢流云忽然觉得父亲对于自己是有些陌生的。
如此隐秘的东西,若不是父亲的无故失踪,自己也不会想起来在父亲的卧房里寻找线索,从而发现这个装有信笺的木盒。
寄信人写的是谢淳于的名字,这个名字与他唯一有关系的是这个姓氏。
这个谢淳于是谁呢?
那个雍季又是谁呢?
父亲知道这两个人吗?
第三章 自废武功
如果父亲不知道他们,那凭什么要用这个信封来寄信呢?
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父亲非常信任提早就预备好这个信封的人。
能让父亲如此信任的人,只有太爷爷和爷爷了。
从这一点上,谢流云再次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信封肯定与太爷爷和爷爷有关。
谢流云继续着自己的分析,他拿起信笺,看着上面父亲留给自己的话。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父亲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有危险了,才会嘱托自己寄信。
谢流云并没有弄懂信上两句诗的深层含义,单就字面的意思他是懂得。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特殊时候,寄出的信肯定是告知对方,自己遇到事了。
谁也不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不相干的陌生人,这是人之常情。
遇到事情,特意相告,不是求助之意又能是什么意思呢?
对于这点,谢流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既然这样,谢流云非常不解,父亲已预感到自己可能会出事,那他为何不早早寄出这封明显是求助的信呢?
自己势单力孤,不能躲避即将到来的灾祸,那及时向外界求助,以化解危机,不是一种好的选择吗?
同样令谢流云不解的是,父亲为何不直接告知自己详情呢?
即便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也终好过这样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父亲的失踪,谢流云感到无能为力,不知从何处下手去努力。
父亲寄希望于自己能主动发现他留下的东西,可是如果自己一直没有发现,那他岂不是白费苦心了?
一件希望如此渺茫的事情,父亲非要坚持如此去做,可见他所遇到的事情一定是凶险万分的,否则不会如此谨慎。
现在,父亲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来完成寄信的事,让谢流云感到无助的同时,也感到非常无奈。
想不通此处,索性就不想了,谢流云看着信封上“谢淳于”三个字,思索着。
太爷爷或是爷爷在信的落款处写上这个名字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老人的有意为之,还是遵守与谁的约定呢?
百年前的约定,到现在还能有效吗?
一系列的疑问在谢流云的心中盘旋着,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几百斤重的东西给压住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面对着这封奇怪的信,莫名其妙的留言,父亲的无故失踪,这些事情都让谢流云一下子颓废的坐倒在椅子上,感觉浑身没有一点气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流云才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生气。
他强打起精神,又从桌上拿起信笺和信纸看着。
谢流云想不起这些诗句的出处,只是觉得父亲不会无故写下它们的,这其中必有玄机。
只是,自己一时还没有搞懂蕴含在这诗句中的深意罢了。
为了怕自己遗忘,他从书桌上找了纸和笔,将这封信和信笺上的内容,统统都记了下来。
然后,他将写好的纸卷成长条,折叠之后,放到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做完这些之后,谢流云坐在书桌前,打量着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沉思。
一周前,刚从一处桥梁施工现场回来的谢流云,难得能有个休息日。
看到将近半个月没有回家的儿子回来了,父亲非常高兴。
为了给儿子改善一下伙食,他还专门去菜市场买了一条两斤重的鲤鱼回来,做了谢流云最喜欢吃的红烧鲤鱼。
那一顿饭菜的香气,似乎到现在都还氤氲在家中。
谢流云不由得耸了耸鼻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依然隐约能闻得见菜香。
想到这里,谢流云感到心里深深的刺痛了一下。
为了缓解压抑的情绪,他深呼吸着。
待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之后,他将木盒中的东西收好,然后拿着木盒,关掉房间里的台灯和吊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发着呆。
父亲谢听松在县城唯一的中学担任数学老师,他教学严谨,对待学生严格而亲切,其为人品行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这样一位在工作和生活上都与世无争的人,会招惹到什么人呢?
或是说,会有什么样的隐情而不为人知呢?
谢流云想了想,真的是没有一点头绪可寻。
不过自父亲失踪之后,今晚的发现,总算是有了一些进展,这让谢流云感到多少有些欣慰。
这心情稍微好了些,他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一阵阵的“咕噜咕噜”的叫着。
他只得走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掀开炉灶上的锅盖,他发现锅里还有一些早上吃剩下的面条,就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瓷碗,用筷子将面条全部盛到碗里,又拿起锅将里面的汤汁浇在面条上。
在刚要出厨房时,他又折身回来,从碗柜上放着的陶罐里挑了些肉酱在碗里,这才端着碗走到餐厅,坐在餐桌前,低头吃着面条。
他吃的虽然是冷汤冷面,但真的是饿了,不一会儿,一大碗面条,连汤带面的就让他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
填饱了肚子,谢流云将碗筷拿到厨房里的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洗着。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手,让他感到浑身上下寒意彻骨。
现在,仅是初秋时节,天气并不是很冷,最多就是让人感到早晚有些凉而已。
身体一向强壮的谢流云,从小就是不畏寒暑的,身体强健的让人不相信他是一个专工设计与规划的工程师。
只要看过他光膀子的人,都会说他绝对是一个练武之人,放在古代,一定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而不会是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之人。
每次听到这样的评价,谢流云都会报之一笑,觉得只是无稽之谈的玩笑话。
孰不知,他的祖上数十代还真是习武之人,而且不是泛泛之辈。
他这副好身板,遗传自家族,是与生俱来的。
作为武学世家,他的太爷爷谢倚风武功高强,在开封一带有着赫赫威名。
他的爷爷谢石鸢,武功也不弱,尤以臂力惊人著称。
只是不知为何,在谢倚风决定举家搬至杭州,并最终定居在桐庐之后,就刻意隐瞒了其身具武功的情况。
那时的谢听松还是身在襁褓中的婴儿,自是不知这些事情的。
在谢听松成长的过程中,从未受过一丝一毫的武学培养,谢倚风和谢石鸢爷俩很是坚定的中止了自己家门的武学传承。
长大成人后的谢听松考进了师范学校,毕业后成为了一名中学老师。
从外人看,他们一家就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
谢听松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平时的锻炼也就是做做健身操,散散步,一点武功都不会。
谢流云跟父亲一样,徒有一副好身体,可是并不会什么武功。
第四章 不请自来
谢家传承下来的武学功夫,到他们爷俩这里,算是断代了。
作为一个在武学上家学渊源的家族,自废武功之举,实在是让人想不通,不能理解。
这里面,如果不是有着特别的原因,想来谢倚风是不会做出这种背离祖训之事的。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随着谢倚风和谢石鸢的相继离世,已经没人知道了。
准确的说是没有谢家后人知道了,但是在这世上竟还真是有人知道谢家自废武功,断绝武学传承的缘故,只不过这是后话了。
谢流云洗好了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下手表,已是晚上十点左右了。
几日来的操劳,让他疲惫的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谢流云忽然被一阵响动给惊醒了。
他睁开眼,只见四周一片漆黑,天还没有亮。
因为没有盖被子就睡了,他感到身上有点冷,看这情形,应该是后半夜了。
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躺在床上没有动,侧耳听着动静,他发觉有连续的轻微响动从父亲的房间中传来。
莫不是父亲回来了,谢流云很高兴的坐起身来,口里喊道:“爹,是您吗?”
随着他的声音,父亲房间的响动立刻没有了。
谢流云兴奋的穿上鞋,跑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打开门,只见从父亲房间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那是书桌上台灯的光亮,是自己从小就很熟悉的柔柔的暖黄色灯光。
真的是父亲回来了!
谢流云高兴的快步走过去,伸手去推房门,没有推动,发觉门从里面反锁了。
他忐忑的敲着门,“爹,您开开门啊?这几日您都去哪儿了,让我担心死了。”
房间里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那丝光还在,提醒着谢流云这不是在做梦。
谢流云使劲儿的敲着门,门里却是没有任何回应。
焦急之下,谢流云使劲儿的用肩膀去撞门,试图将房门撞开。
却不料,房门突然打开了,谢流云一个不防备,重心不稳的跌倒在了房内的地上。
他躺在地上,觉得身上一阵疼痛,抬头四顾之下,猛地呆住了。
只见,父亲正坐在床沿上,脸色煞白的看着自己,却不发一言。
在父亲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眼珠乱转的看着自己,样子如凶神恶煞一般。
谢流云惊得哆嗦了一下,想起身时,忽然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身后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别动,小心割断了你的脖子,那就不好玩了。”
谢流云一下子不敢动了,身子僵硬的躺在地上,眼睛向上看,只是模糊的看到一个人蹲在自己身后。
那人拿手敲了他的头一下,说道:“老实点,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谢流云急忙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自己父子的性命都捏在他们手里,哪敢不从啊!
“老谢,你的日记本怎么不在家里?你莫不是在耍什么花样?别怪我没提醒你,千万不要动歪心思,否则你儿子的性命可是不保哦?”
谢听松对于这个人的问话置若罔闻,似乎没有听见。
他身边的小男孩咧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嘿嘿”的笑着,“我的乖宝贝儿,怎会对你说的话有反应,他可是只听我的。”
说着,小男孩看着谢听松,用手去抚摸他的头,微笑不语,就似乎是在对待自己的宠物一样。
谢听松对小男孩似乎很是畏惧,在低眉顺眼的看了一眼小男孩之后,就低下头,不敢再抬头了。
这一幕,让躺在地上的谢流云看了之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了?难道中邪了不成?”
谢流云心中燃起了一阵怒火,狠狠的盯着竟然将父亲这么个大活人,完全当做是自己宠物的小男孩。
此时,蹲在他头顶处的那个人,似乎是用另一只手在把玩着一样东西,谢流云感觉自己的耳边传来一阵阵的风声,呼呼作响。
谢流云偷眼瞥了一眼,只见一样东西在身旁这个人的左手里滴流乱转。
谢流云待要仔细看时,头上就被人踢了一脚。
一刹那,谢流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昏厥了过去。
“小子老实点,乱瞧什么,小心大爷挖了你的眼睛。”
恶狠狠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如来自地狱的声音,让谢流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瘆得慌。
这时,小男孩“咯咯”笑着,低声道:“四哥,你又想喝酒了?”
“可不是嘛?这出来半日了,嘴里淡的很呐!”
“咱们俩领命出来办事,可是滴酒不能沾的哦!”
“这个是自然的,老大的规矩怎敢违背,除非我是不想好过了。”
谢流云身后的这个人说完之后,有些狐疑的反问小男孩道:“十弟,你怎知我又想喝酒了啊?我可没露过这个意思啊?”
“这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怎的想耍赖不成?”
“我何时说过自己想喝酒了?我虽贪杯但可不糊涂。”
小男孩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谢流云,“四哥,你想挖他的眼睛,不是用来做下酒菜,还能做什么呢?”
被称为四哥的人闻言桀桀笑道:“十弟,你可真实诚。我是为了吓唬他,随口而说的,怎能当真的。”
“四哥,您什么样的眼珠没吃过?可是挑了一圈儿,您最爱吃的不还是人眼吗?”
被称为四哥的人颇有些自得的点点头,想着美味的人眼,很是享受的神情。
他们二人的对话,除了好像中邪一般的谢听松置若罔闻的没有任何反应外,谢流云闻听之下,胃里不禁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几欲作呕,感到非常恶心,同时也对自己身后之人充满了恐惧。
这不明不白的来到家里的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们带着神志不清的父亲来家里,寻找父亲的日记,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来,父亲的日记中一定记载了很重要的秘密,是这两个人想知道的,所以今夜前来,非要找到不可。
看他们如今的架势,即使掘地三尺,也要弄个水落石出,否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流云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分析着眼前的情形。
父亲现在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不像平时那样的机敏睿智,但毕竟人是全模全样的回来了,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谢流云强自镇定着,提醒自己眼前押解父亲前来的两人绝非善类,自己千万不能胆怯,要想办法与其周旋,以寻机脱身。
被称为四哥的人许是蹲久了脚有点麻,就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其手中的匕首却是丝毫没有离开过谢流云的咽喉。
第五章 梦境
小男孩对谢听松耳语了几句,谢听松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然后就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谢流云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满是悲愤之情。
曾经何其聪慧的一个人,所教的班级,学生的数学成绩在学校里是名列前茅的,在他们这个桐庐县,也是不俗的成绩排名。
现在却变成了如此神情呆滞,表情木讷,畏手畏脚,陷入极度恐惧的一个人。
让谢流云见了能不心疼自己的父亲吗?
谢流云将眼睛闭上,佯装出害怕的样子,实则两只耳朵密切的关注着房内的一举一动。
房间内一片沉寂,无声无息的,可能这个小男孩和被称为四哥的人也在思索着如何行动。
谢流云闭着眼睛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可真是难熬啊!
父亲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
还是做了什么事?
他们父子二与世无争,怎么会摊上这种蹊跷的事呢?
谢流云正胡思乱想着时,突然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好奇之下,谢流云悄悄的微睁开眼睛观察着。
原来那个被称为四哥的人正用刀鞘在试探敲击着地板,查找这地板之下是否有暗格一类的空间,以藏匿重要的物品。
谢流云看到这一幕不禁一惊,立刻转眼去看父亲,却见父亲在见自己看向他时,忙收起看向对面的目光,重又低下头去呆坐着。
谢流云无意间看到父亲的这个细微举动,觉得父亲又像是神志很清楚的样子,不觉感到纳闷。
究竟父亲是装做糊涂,还是真糊涂了,这让他很费解。
如果父亲是装糊涂,那就意味着父亲面临着很大的危机,此举纯属是无奈之下的自保之策。
但如果事情是这样的,那谢流云觉得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只要父亲的人是不糊涂的,就有希望能寻找到脱身的机会或是有向外界求救的机会,从而获救重生。
如果父亲真的被抓住他的人施了手脚,受制于人且神志不清了,那在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时,父亲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即便如此,只要能活着,就是好事,就有获得转机的希望。
他在想着这些事情时,准备抬头再仔细看看被称为四哥的人,就听小男孩说道:“四哥,怕是要'亮范'了。”
正在敲击地面的四哥闻言立即停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在谢流云的面前一晃,就又收起来。
谢流云不知他的这个行为是何意,并没有任何防备。
突然,他闻到空气中有股腥臭的味道,在嗅闻到这股气味之后,他就觉得脑子昏沉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昏厥了过去。
待到谢流云再醒过来之后,发觉自己竟然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这种情况让他糊涂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就如昨晚一样,自己是和衣而卧的,衣衫上未见有什么灰尘等有异样的地方。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灵活轻便,没有什么地方有伤。
难道昨夜是一场梦吗?
谢流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摸着后脑勺,依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昨夜的事情历历在目,每个细节都很清楚,甚至于每个人的神情举止都是清晰无比的,几人之间的对话,言犹在耳。
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胯处隐隐有些酸痛,用手揉了揉,谢流云不禁“滋啦”了一下嘴巴,咧了一下嘴,感觉挺疼的。
这些都提醒着谢流云,昨夜之事绝不是梦境,一定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家里的事情。
他立即下床,打开边柜,拿出自己的挎包,打开一看,还好没有被来的人发现,那个装有父亲信笺的木盒还在,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冲到父亲的房间,在开门之前,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有些紧张的紧紧的攥着门把手,在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猛地转动把手,“嚯”的推开了房门。
看着房内的情景,他一下子呆立在门口处。
房间内没有一丝被人动过的痕迹,跟他昨夜离开时的情况一样。
谢流云快步走到父亲的床前,低头查看床褥上的痕迹,没有人坐过,真是奇怪。
他再回头看自己昨夜躺着的地方,也是没有什么异常。
他一下子颓废的坐在床上,心里想到,看来真是父亲失踪之后,自己这几日来精神恍惚,食不饱腹,寝不安枕的,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夜竟是做了这么一个诡异无比的梦吗?
现在,谢流云回想起梦中的情景,依然是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的。
谢流云环顾房内,寻找着有价值的蛛丝马迹,以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自己已经翻找过书桌了,发现了重要的木盒。
衣柜也看过了,除了叠放整齐的父亲的衣物和未用的被褥外,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再就是父亲用于摆放杂物的一个矮柜,上面两层摆放满了书籍,下面是三层抽屉,放的都是父亲历年教学累计下来的教学材料。
这些书籍材料,谢流云都已翻检过,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除了墙上的一副字之外,整个房间里就再无什么了。
这是一张自己先祖手书的温庭筠的《雍台歌》,至于是哪个先祖,小时候曾听父亲讲过,只是当时自己尚年幼,并没有记住。
之后,父亲再也没有给自己讲过有关这幅字的事情,自己也就渐渐的淡忘了。
现在,谢流云抬眼望着这副父亲时常关注许久的中堂,它本应悬挂在客厅中,但父亲却很是钟爱的将这幅字挂在正对他床铺的墙上,以便他每日坐卧之间都能望见,足见父亲对其的喜爱了。
谢流云回忆着昨夜之事,有意无意的坐在了昨夜的梦中父亲坐过的地方。
他抬眼望着对面墙上的那幅中堂,默读着其上的诗句,出着神。
“太子池南楼百尺,入窗新树疏帘隔。黄金铺首画钩陈,羽葆停幢拂交戟。盘纡阑楯临高台,帐殿临流鸾扇开。 早雁惊鸣细波起,映花卤簿龙飞回。”
诗句描写的景色很美,意境也很令人向往,这是成年后的谢流云第一次认真的看这幅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有些压抑。
这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吗?
第六章 离家
细看这幅中堂的字,写得很是遒劲有力,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可是整幅字的大小从头至尾是不一的,有的字小过常态,有的字又是过于大个了,且整幅字的笔划线条也是粗细不均的。
这样的一幅字,说是行书不是,说是草书那也不是,反正让人看了之后,没有觉得有丝毫的美感,倒是觉得像是随便的涂鸦之作。
为何父亲会对这幅字如此的钟爱呢?
因为其奇特的书写风格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父亲究竟是看上了其哪一点呢?
谢流云知道自己的父亲虽是中学的数学老师,教的是理科,但他们谢家的家学渊源,尚诗书重耕读,父亲的文学功底是很深厚的,多年的读书习惯,让父亲的学识不亚于任何一个国学教授。
而且,父亲的书法造诣也是不错的,左右街巷的邻居,过年时都会以求得父亲书写的春联和福字为荣的。
那如果不是看中这幅字的书写风格,就是看重这首诗了?
如果是单纯的看重诗句的意境,那父亲为何不亲自写一幅字呢?
况且,父亲如此看重的这幅中堂,竟然没有题字落款,作为一幅已经裱好的书法作品,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说实话,眼前的这幅字跟父亲的字比起来真是差远了,这让谢流云在时隔多年后,对于这幅字的第一次认真的关注,感到非常的不解。
看着墙上的中堂,谢流云正胡思乱想着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想起昨夜做的有些诡异的梦,心有余悸的谢流云并没有起身去开门,也没有开口询问是谁在门外,而是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敲门的人似乎是有些焦急了,边继续敲着门,边高声喊道:“小谢,快开门啊!我是张哥,有事找你。”
听到是自家楼下租客张大哥的声音,谢流云顿时放下了戒备。
他们家的楼下有三间客房,一间租给了在教育局任职的刘干事,一间租给了在机械厂上班的张大哥,还有一间租给了父亲学校的一个同事王老师。
这三个租客中,谢流云除了张大哥之外,其余的两人不是很熟悉,只是照过面,打过招呼。
唯独对豪爽耿直的张大哥,谢流云觉得天生感到亲切,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成了比较好的朋友,时不时的会在一起喝个酒,聊个天什么的。
现在一大早,张大哥就上来敲门,且很焦急的样子,这让谢流云不由得一惊,莫不是父亲失踪的事情有结果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谢流云答应着,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张大哥看到开门的谢流云,虽然衣衫有些凌乱,但精神还好,就放下心来,问道:“哎呀!我的大少爷啊!你这半天才回应我,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谢流云侧身让张大哥进了房门,让他在客厅的方桌处坐下,拿起桌上的暖瓶给他倒了杯热水,“张哥,您喝水。有什么事情,咱慢慢说。”
张大哥拿起杯子,喝了口热水,侧头看着谢流云,“兄弟,你昨夜在折腾啥呢?”
“没有啊!”想着昨夜的梦境,谢流云否认着,“张哥,怎么啦?有哪里不对吗?”
张大哥觉得谢流云是在故意跟自己开玩笑,“兄弟,你跟我就说实话吧,难道还要瞒着我不成?”
谢流云不由得急着站起来,说道:“张哥,您快说,昨夜到底怎么了?”
张大哥看着谢流云,似乎确定他是故意的,就略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也就算啦!
毕竟谁没个事啊?谢老师失踪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晚上睡不着是正常的。可是,你昨夜可是有些过了啊!
你在楼上敲敲打打的在干什么呢?我本想上来找你的,可是一寻思,兴许你在忙什么重要的事,就没上来。这不现在一早就过来找你,想问个究竟,到底你昨夜是在干什么呢?”
张大哥短短的几句话,在谢流云听来就如同是炸雷,只震得他像遭了雷击一样,浑身颤抖起来。
他的这番模样,倒把张大哥给吓了一大跳,忙关切的问道:“兄弟,你这是怎么啦?”
谢流云猛地身子一震,神态迅速恢复了正常,忙讪笑道:“张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昨夜我是睡不着,就修理了一下有些松动垮散的家具,打扰到你和嫂子了,真是不应该。”
听到谢流云如此说,张大哥的表情瞬间松弛了下来,“谢老师失踪,大约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糟糕。
以我对谢老师的了解,八成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情急之下,才导致他外出未归的。若是遭人绑架,首先你没有接到任何敲诈勒索的电话或是口信吧?
其次,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即使有人想讹钱,那怎么也不会想到谢老师的呀?一个老师能有什么钱呢?当然,比我是强的啊!”
说着话,张大哥很是关心的看着谢流云,希望自己的话能帮他宽解一下忧虑的心情。
“张哥,您继续说,我听着有道理”,谢流云点着头,示意张大哥继续说下去。
见自己的话,谢流云能听进去,张大哥很是高兴,就继续讲道:“所以,谢老师一定不是被人绑架的。只要不是绑架,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排除了这层担心,剩下的就是多方寻找了。依我看,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谢流云盘算着,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他给张大哥的杯子里续着水,“张哥,我想今日回趟老家,说不定我父亲回家了呢?”
张大哥拍了一下大腿,“着啊!哎!你还别说,可能还真是这样的。兄弟,你回趟老家,这个主意好啊!”
谢流云微笑着,心情也是大好的说道:“张大哥,还是您的话提醒了我。我父亲一直老实本分,在外面也无冤无仇的,不可能会招惹事端的。想来,应该是遇到什么突发事情了。我们在这城里没有什么亲友投靠的,遇事的话,除了老家就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去了。”
张大哥边听边点头,“按你的说法,这老家还真是要回去一趟,说不定谢老师就在呢!若是没见到人,找老辈的说说谢老师的事情也好,今后有个照应什么的,反正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热心肠的张大哥又喝了几口水,放下水杯,站起来,“兄弟,既然你这边没有事情,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哥哥再说一句,一定要心往宽处想,遇事不着慌。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废话了。走了!”
在跟谢流云打了招呼后,张大哥“噔噔”的就下楼了。
第七章 猜不透
谢流云送他到门口,刚想关门时,忽然想起一事,跑到楼梯栏杆处,大声追问着:“张哥,您昨夜可曾听到楼梯上有动静?”
刚走到一楼的张大哥,闻听之下,停下脚步,回身探头朝楼上看着,对谢流云说道:“没有啊?除了你在楼上敲打的声音,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估计是我的房间就对着你父亲的卧室,这听的真切些。你看隔壁的刘干事和王老师就没有什么反应嘛!”
谢流云笑着说道:“是了,大哥,我记得了。您忙吧!不耽搁您上班了。”
张大哥指了指谢流云,笑着摇摇头,“好啦!真的要赶紧了,要不真就迟到了。”
看着张大哥消失在了楼梯口,谢流云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
在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同时也确定了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自己做的梦,而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谢流云浑身出了一层冷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楼道里的过堂风又疾又冷,吹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谢流云返身回到屋内,关紧了房门,浑身颤抖个不停。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恨不得不留一丝缝隙。
但即使是这样,谢流云仍不能制止住自己的浑身发抖。
他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窖中,不对,应该是掉进了冰水中,那种彻骨的寒冷让他想喊却喊不出来,浑身无力,想动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坠向河底。
在刚才与张大哥说话的时候,听到他说自己昨夜敲敲打打的时候,谢流云就曾差点失声惊呼出来,在后面他是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自己不要出问题的。
他不想让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被张大哥看到,除了让张大哥徒增担心之外,是于事无补的。
他有些后怕,如果当时自己控制不住的话,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现在,当他在家中独处时,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来带着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大概半小时之后,谢流云才逐渐的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丝暖意,不再那么冷了。
躺在床上的谢流云,虽然仍是一动不动的,但刚才像是冻僵的脑子,已经又开始转动起来了。
在静下心来的沉思中,谢流云就如冬眠的动物一样,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短短几日里所发生的事情。
他在回忆着,也在分析着,更在判断着。
先是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父亲失踪了。
没有音讯,也没有绑匪勒索,就如父亲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紧接着,父亲从未中断过写作的日记本找不到了,有关父亲私密情感世界的只言片语都无迹可寻了。
更离奇的是,昨夜父亲竟然回来了,只是明显受制于人,精神恍惚,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
跟着父亲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和他称为四哥的人,到底是什么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有组织的,那他们是受谁的指示呢?
这个不明背景的组织,竟然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秘密的危险,派人带着父亲回家寻找日记本,可见父亲的日记本上一定是记载了很重要的信息,否则不会让他们如此重视的。
谢流云思索着这些问题,最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从床上起来,将自己的挎包拿起来,检查了一下那个木盒,里面的信笺都在。
然后,他又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钱全部取出来装入钱包,放到挎包里。
最后,他穿上外套,戴上围巾和礼帽,环视了一下屋子,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在门口换鞋时,他特意挑选了一双硬胶底的翻毛皮鞋。
这样的皮鞋,既保暖又结实,在工地上行走时,一点不会受崎岖路面的影响,当然也就方便自己今后的行动了。
收拾妥当后,谢流云像往常上班一样出了家门,锁好门之后,走下楼梯出门上街了。
穿过楼外的小巷,走了十几米之后,谢流云就上了大街。
在街口,他回望了一眼在晨曦中的自家小楼,长舒一口气,转头朝前走去。
在南街派出所,所长刘长运见谢流云来了,就招呼他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
刘长运看着略显憔悴的谢流云,问道:“流云,是不是没睡好?一大早,你这气色可是不好啊?”
谢流云摇摇头,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有将昨夜之事告诉刘长运。
“刘叔,自我爸失踪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我来是想跟您说件事的,您是我爸的多年故交,我在这里也没有其他长辈,觉得应该过来跟您说说我的想法。”
刘长运点点头,“流云,听松跟我就像是兄弟一样,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
“刘叔,我想回趟老家,总比干守在这里着急,什么都不做要强。而且,我琢磨着,说不定我爸回老家了也未可知?”
刘长运有些担忧的说道:“回老家,据我所知,你老家也没什么人了,听松没有回去的可能啊?”
谢流云倒是对此颇有自信的说道:“刘叔,我爸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到我这里算是三代单传了,但乡党族人都在啊?有什么事了,回老家去,多少都会有照应的,总比在外面东躲XZ的要好。”
谢流云的话也有些道理,这让刘长运稍稍打消了一些疑虑。
刘长运从办公桌上的文件盒里抽出一张公文纸,从胸前的口袋里拔出钢笔,拧开笔帽,在纸上写着什么。
稍顷,他写完之后,又抽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枚公章,掀开桌子上的印泥盒盖,沾了几下之后,用力的盖在了自己面前的纸上。
刘长运做完这些之后,拿起纸来,看着上面的内容,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他用嘴吹着纸上盖章的位置,好让湿漉漉的印泥快些干掉。
看着刘长运做着这些事情,谢流云没有说话,公家的事情,尤其是警察的事情,自己一个小老百姓不好多问的。
他拿起刚才刘长运给自己倒好水的水杯,抿了几口热水,心里安定了不少。
待纸上的印泥完全干掉之后,刘长运将自己写好字盖好章的纸递给了坐在对面的谢流云。
第八章 汽车站
谢流云没想到刘长运刚才写下的公文是给自己的,有些错愕的接过纸,低头看着纸上的内容。
只见,纸的最上面赫然印有“浙江省杭州市桐庐县警察局”的字样,最右侧写着题目是“介绍信”。
然后从右至左,由上至下,简单的写了三句话,内容为“兹有我所辖区居民谢流云,因其父无故失踪数日,现我所已做立案处置。其现外出寻父,如有需要,请给予帮助为盼!”
最后的落款为“桐庐县警察局南街派出所”,其上盖有派出所的公章,最后还加盖了刘长运的私章。
等谢流云看完介绍信之后,刘长运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他,说道:“流云,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你老家在河南,此去路途可不近。现在你父亲下落不明,你又孤身在外,家中新遭变故,你可不能再出事啊?”
谢流云双手接过刘长运递给自己的名片,只见上面所载的姓名、职务、单位、联系电话等事项是一应俱全的。
谢流云的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一时间有些冲动的想将自己真实的计划说给刘长运听。
但是,在临说出口时,谢流云又闭上了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理智告诉他,经过昨夜之事,父亲肯定是牵涉进一桩复杂的事情中了,那躲在幕后的人究竟有何企图,现在还不得知。
目前是敌暗我明的状况,于己不利,不能不多加提防。
刘长运是父亲的故交,说不定早就被人给盯上了,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让刘长运再受到牵连,避免其受到迫害。
可是,刘长运作为从警已有十年的老警察,对于欲言又止的谢流云的神情上的细微变化,已经察觉到了,他关切的问道:“流云,是不是有事要说?别有顾虑,我是你叔,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谢流云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刘叔,我是太感激您了。我爸这一失踪,让我一下子六神无主了。幸亏有您,要不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刘长运摆摆手,“我与你父亲是多年的至交,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嫂子去世的早,你爸这些年拉扯你长大不容易。
听松出事,我很难过,几日的明察暗访,却是毫无头绪可寻。现在,你要出门离家寻找你爸,我出这点绵薄之力,是应当的。只盼着,这次你能找到听松,他能安然无恙。”
见刘长运黯然神伤的样子,谢流云忙安慰他道:“刘叔,您就放心吧。我爸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着谢流云的话,虽明知是宽慰自己的话,但谢流云能讲出此话,足以证明他在遭遇父亲失踪之事后,还能挺的住,并没有垮掉。
这让刘长运的心中深感安慰,老谢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如今听松出事了,自己可要照顾的流云周全。
刘长运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谢流云的安全问题,不能让他再出什么事了。
谢听松的为人他是知道的,从不会招惹什么闲杂人等,这次失踪的原因,一直让他非常费解,不知因何而起。
自接到谢流云的报警之后,他亲自部署安排谢听松的失踪案,可是找寻了几日也没有什么线索,破案的黄金时间在流逝,可自己依然摸不着门道,让他自责的同时也很是头疼。
“流云,你能这么想,我心里也踏实了”,刘长运感慨道,然后又不放心的叮嘱着,“你决定回老家找找,我不拦着。记住,叔的一句话,此去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及时给我来个电话或是拍个电报,好让我放心。听松还没找到,你可不能再有闪失的。”
谢流云将介绍信和名片小心的收到自己的内衣口袋里,起身说道:“刘叔,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安全,保证全身全影的回来。”
刘长运放心的看着谢流云,也跟着站起身来,送他出去。
在派出所门口,谢流云与刘长运又盘桓了几句,等刘长运回身进到所里后,他才朝着公路局的方向走去。
在向自己的科室领导请假之后,谢流云一身轻松的走出了公路局。
为了赶时间,谢流云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朝着县汽车站而去。
在客车时刻表前,谢流云驻足良久,今日上午最早去往开封的车次已经错过了。
谢流云看了一下时间,最终选定了十一点去开封的的车次,时间是最合适的。
谢流云去到购票处准备购票,来到售票处门口,他往里面一瞧,不禁皱起了眉头。
售票窗口共有三个,一个是本省短途的售票窗口,在最左边。
去往本埠以北方向的售票窗口在中间,去往本埠以南方向的售票窗口在最右边。
今日是周三,也不是什么节假日,不知怎的,售票处里的人是特别的多。
每个售票窗口前都是人头攒动的,排着长长的队伍,看来这排队买票是要些时间的了。
谢流云颇有些无奈的走到中间的排队买票的队伍后面站定,开始排着队。
他刚站好,身后立即就站过来两个人跟着他排队。
紧挨着谢流云后面站的人,许是太着急了,快速跑过来,一时收不住脚,身体不小心撞了谢流云一下,措不及防的谢流云,身子往前一个踉跄,将将然停住脚,差点将他前面的人给撞了。
谢流云有些恼怒的回身看了一眼,见撞了自己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手里提着一个小行李箱,满头大汗,因为撞了人,正有些局促的看着他。
男孩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衣服的短打扮,人长得很是魁梧有力,他从面拍了男孩的后脑勺一巴掌,嗔怪道:“不长眼的东西,跑这么快干啥?早一步你能上天,还是能成仙?这么着急忙慌的,成什么样子?还不快给人家道歉,光知道傻站着。”
男孩忙低头弯腰朝着谢流云鞠躬,说道:“先生,对不住了。跑得太快收不住脚,撞了您,我这给您道歉了。”
第九章 师徒
谢流云摆摆手,说道:“不打紧,只是突然从身后被撞,有些不提防。这好在是我,要是一位老人站在这里,怕是要倒地受伤了。”
听了谢流云的话,与男孩同行的中年男子对着男孩不禁又是一阵数落。
男孩很是紧张的站着,低头乖乖的听着训斥。
看着男孩拘谨的样子,谢流云有些看不过去了,就上前劝解这个中年男子不要再训斥男孩了。
见谢流云在旁说着好话,中年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朝着谢流云一抱拳,“这位先生提醒的是,我这徒儿就是有些毛糙,今后我定会好好调教。今日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光没跟他一般见识,还出言为他说话,您真是一个好人啊!”
谢流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人,心想,“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师徒俩?若不说的话,还当他们是父子呢?”
“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谢流云感觉这对师徒颇有些意思,就禁不住开口相问。
中年男子听谢流云这么一问,顿时脸上堆满了愁容,说道:“这不准备带着徒弟出去闯荡一下,让孩子见见世面,到出徒的时候了。”
谢流云边排着队,边与他交流着,此时男孩已与中年男子交换了位置,方便他们俩说话。
“这是好事啊?为何见您是满脸愁容的呢?”
“先生,您是有所不知啊!这连年战乱的,到哪儿讨生活都是不易。在外面闯荡,谁也不知将来会怎样。”
“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河北邯郸,去那里碰碰运气。”
“哦!邯郸是个好地方,您去那里是因为熟悉啊,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不瞒您说,我们在那边有老乡,听说混的还不错,所以就过去投奔,兴许能好过点。”
“您是哪儿的人呢?”
“我就是咱们本地的,要不是为了生计,谁想离开家乡啊?”
谢流云听着,心里有些感触,这些年军阀割据,混战不休,老百姓活的太艰难了。
这年月,当兵的是“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的拿命搏杀,老百姓是“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的艰难度日,唯有当权者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忙于争权夺利,偌大的一个国家,没有谁会真正在意老百姓的死活。
谢流云每想至此,都感叹着何时这世道能真的太平啊?
他只恨自己是一介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智无孔明之才,只是“有心报国苦无门,聊为生活强支撑”罢了。
作为桥梁工程师的他,根本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造桥梦想。
他曾将用时两年多,精心设计绘制的桥梁规划图呈报给局里,希望能付诸实施,期盼着能为桐庐的交通建设出份力,解决人们出行难的问题。
可是他等来的上级批复是,所报方案不符合社会实际情况,自己的方案被上级否掉了。
他几次向上级反映,争取建设立项的机会,可每回都是碰了钉子,甚至被上级点名批评,说他是好高骛远,乐于追求不切实际的荣誉,名利心太重。
自己报国无门,还被无故扣上几顶莫须有的帽子,一度让他很是消沉。
心灰意冷的他将自己的规划设计图纸统统放在箱子里,推到床底下,懒得去动。
那放在箱子中不见天日的,不仅仅是图纸,还是他的事业与梦想,他伤心透了,不想再去触碰。
作为公路局的工程师的他,现在每日所做的不过是检查已有桥梁的使用情况,统计桥梁道路需维修的地方,跟统计员没什么两样。
有在建工程了,谢流云年轻又是技术骨干,总会被外派跟着施工单位进项目部。
每逢这个时候,都是谢流云高兴的时候,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总好过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发呆。
当然,他所跟的施工单位无一例外的是外国人设立的工程公司,公路局公开招标的路政工程,颇具讽刺的是,承揽建设的单位里却没有中国公司。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公路局是没有经费开建新的桥梁道路工程的,面临国力孱弱的国情,只能让财大气粗的外国人开立的公司来进行建设,愤怒之余也感无奈。
这种情形用谢流云他们桥梁处的老人段工的话就是,“公路局不修路只看路,桥梁处不建桥只过桥”,公路局就是一个政府部门的摆设,中看不中用。
他们这些工程技术人员,与那些醉生梦死的庸才官僚截然不同。
那些尸位素餐的人终归会被淘汰的,他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公路局里的技术人员们彼此鼓励着,虽然目前的大环境不好,但是国家这种困顿的局面一定会改观的,即便身处黑暗,未见有曙光,他们心中并没有丧失那份要建设祖国的信念,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工作,并一直坚持下去。
作为这些人的一员,谢流云时刻提醒着自己,既然没有机会实现自己让天堑变通途的愿望,那就好好学习,储备知识,积累经验,等到机会来临,定可大展拳脚,施展自己的抱负。
谢流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毕竟自己还年轻,还有时间。
看着谢流云沉默不语,中年男子问道:“先生,是不是我说的不对,惹您不悦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心事而已。”
“哦!那就好,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是去走亲戚,回趟老家。”
谢流云为了岔开话题,故意问中年男子道:“您和徒弟是做什么的呀?还非要到外地去讨生活,在这里不是一样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将手搓了搓,“我们是变戏法的,走南闯北是必须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吃这碗饭就是注定了的。现今徒弟既已学成了,不带出去历练一下,终究是不成的。您说是不是啊?”
谢流云点着头,觉得这个中年男子的话有些道理。
第十章 手伴
他望着自己前面的队伍,只见还有七八个人的样子。
于是,他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九点半了,估摸着再有十几分钟就能买上车票了。
那样的话,自己还有时间买些本地的特产带在身上,免得两手空空的回趟老家。
他没有转身再跟身后的中年男子讲话了,而是专心的想着事情。
很快,就轮到谢流云购票了,他低头通过小窗口,问售票员:“十一点钟去开封的车,还有票吗?”
“有的,您要几张?”售票小姐很有礼貌的回答。
“一张,多少钱?”
“六块,有托运行李吗?”
“没有行李,大概要多久到?”说着话,谢流云数了六块钱纸币递给售票员。
售票员借过钱,核实无误后,打出了车票,递给谢流云,“要两天时间,可以自备干粮,也可以在沿途停靠时,吃饭喝水。”
“谢谢提醒!”
“不用谢,请走好!”
谢流云接过车票,转身离开售票窗口时,跟身后的中年男子和那个男孩微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出了售票处。
中年男子看着谢流云远去的背影,朝身边的男孩使了个颜色,男孩立刻会意的转身跟了上去。
中年男子冷笑了一下,转过头来走到售票窗口,询问着情况。
售票员不是很理解的看着中年男子,反问道:“你这人有点意思,不买票,却老打听别人去哪儿,想干嘛?”
中年男子憨笑着说道:“刚才买票的人是我家公子,这次他替老爷和太太回老家省亲。但是,老爷和太太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上路,就吩咐我跟随前往。只是,公子不知为何不让我跟着,我就只好打听一下他去的地方是不是老家,好回去向老爷和太太复命。”
中年男子很是有经验,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打消了售票员的疑虑,闻言相告道:“你家公子买的是十一点去开封的车票,这离发车还有段时间,来得及。”
“谢谢您了,我这就回家复命,看老爷和太太怎么安排。”
中年男子说着致谢的话,笑呵呵的转身离去,在转过身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变得是阴冷无比。
他和自己的徒弟装作要乘车外出的走江湖的杂耍艺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盯着谢流云,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中年男子贴着门边,警惕地走出售票处,四下偷偷张望,寻找着谢流云。
他看见自己的徒弟远远的蹲在车站前的花坛边,就走过去,挨着他坐在花坛边,问道:“谢家少爷,在干什么呢?”
“师父,他进了那边的几家杂货店,像是要买什么东西?我不敢跟进去,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
中年男子看着离他们大概有三四十米的五六家店铺,大多是些售卖当地土特产的店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谢家少爷,现在哪家铺子里?”
“在第二间铺子,进去没多久。”男孩手指着店铺回答着。
“手放下,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在外面指指点点,很容易引人注意。我又不是没长耳朵,你只要用嘴说就行。”
中年男子训斥着自己的徒弟,眼睛盯着店铺的方向。
男孩低着头答应着,有些无精打采的。
“他进去时,手里有东西吗?”
“没有,应该是还没挑到中意的东西。”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车站门楼上的挂钟,时间已是十点过五分了,就对徒弟嘱咐道:“你在这里盯着,一定不能马虎,此人是班主极为看重之人。我这就回去复命,听候安排。”
“师父,那待会儿到发车时间了,谢家公子要是上车了,我怎么办啊?”
中年男子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叫你在这里盯着他,让你跟着上车了吗?你只管在车站盯着就行了,等他到点上车了,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男孩听师父这么一说,顿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那就好,我知道啦师父,我只管盯到他上车就行了。”
中年男子安排完自己的徒弟任务后,站起身来,掸了一下屁股上的土,拍了拍徒弟的头,就朝桐庐的县城北门方向走去。
男孩一动不动的目送师父走后,转过脸不错眼珠的盯着谢流云正在逛的店铺,生怕自己一不注意给盯丢了。
谢流云在杂货店里挑选着有没有合适的土特产,他左挑右捡的同时,隔着店铺门上的玻璃,时不时的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挑了一会儿,并没有自己称心的东西,谢流云出了店门,又走进隔壁的店铺。
这家店里卖的东西基本上跟前两家的差不多,三面都是货架,摆满了商品,大多是他们当地的有特色的食品,当然还有些是手工艺品,这些都很适合当做手伴来馈赠亲朋。
柜台里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个子不高的男子,看上去像是掌柜的,正在低头算着账,见谢流云推门进来了,忙抬起头笑脸相迎着。
“来了先生,您看需要买点什么?”
店里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伙计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拭着货架,整理着商品。
谢流云找的就是这样的店铺,于是他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有礼盒吗?”
“有啊!当然有的,别的店里可没有我这里全。您看我对面的货架上,摆的都是礼盒,做工细致,包装精美,拿着送人绝对长您的面子。”
“好!那我先看看。”
“您尽管瞧,有看上的,你就拿,价钱保证公道。”
掌柜的热情的说着话,然后继续低头看着账本,打着算盘。
谢流云走向掌柜说的货架前,仔细看着上面摆放的礼盒包装。
然后,他手指着货架的第二排,对旁边的小伙计说道:“伙计,帮我拿一下这两个礼盒,我看一下。”
“好嘞!”
小伙计答应着,将谢流云指定的两个礼盒从货架上拿下来,放在谢流云面前的柜台上,供他挑选。
谢流云拿起一个礼盒,左右反复看着,觉得这礼盒制作的确实不错,做工很是精致。
第十一章 目的地
他边看着礼盒,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掌柜的,这去潍坊的车次都有几点的啊?”
“潍坊,就是那个以出风筝闻名的地方吗?”掌柜的问。
“对呀!那里不光风筝有名,木版年画也不错的。”谢流云回答道。
“我每年都会从那里进些风筝来卖的,那风筝做的可是名不虚传啊!支撑的龙骨结实耐用,绘制的图案花色也漂亮,别的地方做的可比不了。”
“那好不好卖啊?”
“当然好卖啊!简直是供不应求,买的回头客也多,都是老主顾的生意。每年到春季时,我最发愁的就是货源不够,眼睁睁的看着赚钱的生意,就是干着急。”
掌柜的一说起这风筝生意,就很是感慨,话也一下子多起来。
听着掌柜的抱怨,谢流云转过身来微笑的问道:“听您的口气,这潍坊您是常去的喽?”
“也不是常去,头几年我去的少,一年也就去一回。这两年去的多了些,不过也只是一年去个两三回而已。”
“掌柜的,我想这去的次数多了,多半是因为生意的缘故吧!”
“可不是嘛!这年月,兵荒马乱的,要不是为了一家老小,谁愿意东奔西走,冒着危险做生意。”
“说的也是,那您一定是知道这去潍坊的车次吧?”
“这去潍坊的车,每天有两班,上午是十一点,下午是三点。先生,您是要去潍坊吗?”
“是啊!我要去那里看望朋友,所以向您打听一下。”
掌柜的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咋舌道:“这都十点一刻了,先生,您现在要是去买票,还来得及的。”
谢流云一听掌柜的如此说,显得有些着急,就放下手里的礼盒,说道:“那掌柜的,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售票处买票,等回来再挑选礼盒也不迟。”
一天碰不上几个能买礼盒的顾客,掌柜的可不想跑了谢流云这笔福,就主动说道:“先生,您完全可以继续在此挑选着礼盒,我让伙计去给您买票就行了。”
看谢流云还在迟疑不定,掌柜的就继续说道:“您要不放心,这买票的钱您到入站口检票之后再给我也不迟。”
听掌柜的这么说,谢流云不禁笑道:“我哪有不信您掌柜的这一说啊!我是担心给您添麻烦,影响您照顾生意。”
“嗨!只要您不嫌弃我们给您跑腿,就是照顾我们生意了,就这么着吧!小海,我给你钱,你去帮这位先生买车票。”
小伙计答应着,走到掌柜的身边,等着掌柜的支钱给他,好去买票。
掌柜的抬头又问道:“先生,您这去潍坊是一个人吗?可有同行之人?”
谢流云听掌柜的这么一问,顿时像想起了什么事,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您这一问,倒让我想起来了,本来我还有个朋友要去开封的,只是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知道我今日要去外地,这不还托我给他办理退票呢!掌柜的,您让伙计在买票时,一并帮我办理了吧!”
掌柜的微笑着说道:“先生,这捎带手的事,没问题的。您把车票给我吧。”
谢流云摸索了一下身上,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来一张车票,他看了一眼车票,确认无误之后,走过来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接过车票,看了一眼,说道:“今日十一点的车次,还好时间未到,这退票还有时间的。小海,你拿好,给这位先生办理一下退票。”
小伙计答应着,将车票收到口袋里。
在确认了谢流云是独自一人前往潍坊之后,掌柜的从钱盒里拿出正好的购票的钱交给自己的伙计,说道:“十一点的去潍坊的车次,一张票,快去吧。”
小伙计不敢怠慢,拿了钱,遵照掌柜的吩咐,推门出去,朝着售票处跑去。
谢流云跟着走到门口,朝门外看去,然后旋即就回到柜台前,不紧不慢的在掌柜的帮助下,挑好相中的礼盒,一一搭配着装盒的特产商品。
大概也就是十分钟左右的光景,小伙计就回来了,在将退回来的车票钱和买好的车票交给掌柜的,就掀起柜台的盖板下面钻进柜台里侧,拿起抹布继续忙着刚才没干完的活,很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
掌柜的看了一下车票,确认了发车时间和目的地之后,将车票和退回来的钱一并递给了谢流云。
谢流云接过车票和钱,首先看了车票,时间和地点都对,就收到自己外套的内口袋里。
然后,他将六块钱又递还给掌柜,说道:“这钱给您,待会结账时多退少补。”
“好的!先生真是爽快,这钱我先收着。您看看除了刚才的东西,还需要些什么?”
谢流云又挑选了两样当地的有特色的食品,然后说道:“就这些东西吧。掌柜的,帮我算一下,要多少钱?”
掌柜的很是熟练的统计着挑好的物品,统计着价钱。
在拨拉了一阵算盘之后,掌柜的说道:“先生,您选的礼盒是五毛钱一个,共两个,合计一元。这些特产加起来,总共是三元。连上买车票的五元,一共是九元钱。算上您已付给我的六元,只需再付我三元就行了。”
谢流云点着头,从钱包里拿出四元钱递给掌柜,说道:“这里有四元,您请收好,就当是伙计跑腿的费用了。”
掌柜的一听非常高兴,忙伸手接过钱,但是却不肯收下谢流云多给的一元钱,一直说这是份内的帮忙之事,收钱就不好了。
但是在谢流云的一再坚持下,掌柜的最终还是颇有些不情愿的收下了这当做是跑腿费的一元钱。
掌柜的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对谢流云说道:“先生,您看还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事吗?”
谢流运看着小伙计熟练的给礼盒打着包,就说道:“掌柜的,您这有不用的破布吗?”
掌柜点点头,“有啊!先生,需要吗?”
“我想拿块布,等下车后,用来包裹礼盒,背在身上好赶路。”
掌柜的一听,就弯下腰,从柜台下面的抽屉里,翻找着东西,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一块蓝布,展开来一看,足有三四尺宽,两三尺长,刚好可以做包袱布。
第十二章 检查站
“先生,这是我们店里用过的包袱布,您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
谢流云从掌柜手里拿过布来,抖了抖,很是够用的,高兴的说道:“这块布正好,您要是给我一块新布,我还不能收呢!掌柜的,我这里多谢您啦!”
掌柜的朝着谢流云拱拱手,笑道:“先生,今后多照顾小店生意就是了,何须说谢谢二字。时候不早了,祝您得见佳友,一路顺风!”
谢流云也拱手回礼道:“谢谢掌柜吉言,时间有限,我就不多说了,咱们改日再聊。”
互相道别之后,谢流元将蓝布头收到挎包里,提着礼盒走出了店铺。
长舒一口气之后,谢流云走向了车站的候车室。
此时,车站门楼上的大挂钟已经走到十点半了。
看着谢流云走向候车室,负责盯梢的男孩立刻站起来,隔着二十来米的样子,跟在他后面。
在步入候车室之后,谢流云看见入站上车的检票口已在陆续给旅客检票了。
谢流云没有停留的直接走了过去,排着队等待检票。
检票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谢流云,在顺利通过检票之后,谢流云穿过入站围栏,走上了车站的内广场,寻找所乘的车辆准备上车。
在找到去往开封的长途客车之后,谢流云径直上了车,在第一排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就坐下了。
距离发车还有点时间,谢流云压低帽檐,开始闭目休息。
看着谢流云进了站,负责盯梢的男孩赶紧走到一侧的门口处,看着谢流云进站后的举动,在看到谢流云上了去往开封的客车之后,男孩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继续观察着。
在离发车还有五分钟时,检票口的人越来越多,已有些拥挤了,男孩被挤得无法站立,只得离开侧门,在又看了一眼谢流云乘坐的客车,确定谢流云依然在打着瞌睡后,就放心地离开了候车室,朝着汽车站外走去。
到点发车了,陆续有几辆客车满载着乘客驶出了车站。
郊外,秋日的寒风在临近中午时,略微小了一些,让人不再觉得像清晨一样的寒冷。
几个执勤的警察站在路边,两排拒马摆放在路边,他们像是在等待着要检查什么事情。
为首的一个警官长得很是猥琐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却是贼亮贼亮的,叼着烟,目不转睛看着县城的方向。
另外的几个警员有的斜靠在拒马上显得百无聊赖,有的坐在地上休息,有的只是紧张的站着,并不敢乱动。
为首的警官从外衣口袋中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应该快要到了,就招呼身边的人聚拢过来,开始安排事情。
“待会儿,看到有跑长途的客车过来,都精神着点,要认真盘查,务必找到那个人,带回去好好看管,知道吗?”
“知道了!头儿,你就放心吧!”五个警员答应着,纷纷讨好的看着为首的猥琐警官,点头哈腰的。
作为带队的警官对他们的示好却是视若不见,丝毫不为所动的厉声说道:“赶快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衣服不系,腰带不扎,成什么样子。知道的,当我们是警察。那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是劫道的呢?”
几个人被训斥后,急忙各自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远处传来了轰鸣声,为首的猥琐警官转过头去,看向远处,只见大概在三四里的地方,尘土飞扬着,应该是有车开过来了。
他不禁向前走了两步,仔细观望着。
突然,他将手一挥,“来了,快将拒马搬上道路设卡,开始干活了。”
几个警员闻听之下,忙七手八脚的将两个拒马搬上大道,一字排开,挡住了整个路面。
看着手下的警员列队站好了,面向猥琐的警官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向前走了四五步远,站在最前面,双手叉腰站在路中央,俨然是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渐渐的车辆开近了,果然是一辆由桐庐开往外地的客车。
客车司机看着前方有警察设卡检查,就降低了车速,未等警察示意,就缓缓的将车停了下来。
司机和车上的乘客本想着警察会上车检查,却见警察示意他们继续前行,并撤开了一侧的拒马放行。
这种举动让整车的人都没想到,感觉莫名其妙的。
看着已经远去的客车,面向猥琐的警官说道:“这不是我们要找的车,估计快到了,不能大意。要是让那个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漏过去,咱们可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规矩是怎样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有个警员大着胆子问道:“老大,要是情报有误,导致我们的设卡拦截未成功,可怎么办呢?”
“不会的,'老雕'从未失过手,他给的情报不会有问题的。”面向猥琐的警官很是自信的说道。
“可是,不怕一万怕万一啊!咱们不能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来负责啊?”
其他几个警员觉得此言有理,三三两两的小声的附和着。
这让面相猥琐的那个警官也有些踟躇了,真要是因为情报的问题,导致拦截任务失败,承担失职责任的可是自己以及跟着自己的这几个兄弟了。
即使自己对于“老雕”的能力非常相信,但有些事情有时就是说不清的,这不能不让他再细细思量一下。
他看着远处的大道,似乎又有车辆开过来了,就阴沉着脸说道:“狗子说的有道理,咱们兄弟可不能给别人来'背黑锅'。
待会儿,凡是客车过来,都要拦停进行检查,不能大意。针对目标车辆,更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实在不行的话,整车扣下,将全部人带走。”
听头儿这么一说,所有警员立刻来了精神,轻声答道“是!”
他们六个人就像是凶神恶煞一般,站在路上,准备吞掉一切可疑之人。
在被警察拦下时,谢流云正在打着盹儿。
这路面很是不平,车辆的速度不快,车身左右摇摆不停,弄得他是昏昏欲睡。
估计应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在坐上车出城之后,随着车辆的颠簸,很快的谢流云就睡着了。
第十三章 茶摊
车辆拦停之后,有两个警察先后上了车,开始拿着照片对照检查着每一个乘客。
在走到谢流云身边时,走在前面的警察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他,歪着脑袋对比着。
谢流云抬起头问道:“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业务员,今天出差。警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该问的不要问,老实坐你的车。”
说着话,这个警察继续向后走去,盘查着其他的乘客。
后面的那个警察在走过谢流云的身旁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出门在外,少管闲事。”
谢流云眼神丝毫没有闪躲,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们走过去,没有再说话。
很快的他们这个车就被检查完毕放行了,谢流云装作漫不经心的斜眼看着站在路上的几个警察,观察着车外的情况。
在看到那个面相猥琐的警察时,谢流云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警察的面容,他并不认识,但是那双贼亮贼亮的眼睛,他却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怎么这么熟悉呢?
谢流云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但这眼神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在谢流云满腹的疑虑中,客车越行越远,远离了桐庐县城。
在第二日的傍晚,客车驶到了江苏和山东两省交界的徐州地界。
在一处较为宽敞的车马店前,客车停下加油,车上的乘客都走下车,活动着腿脚休息着。
趁着车辆加油的间歇,随车的乘务员招呼大家去吃饭,有些不愿意多花钱的人就上车从行李中拿出自带的食物充饥。
谢流云也跟着上车从包袱中取出买的特产,打开吃着。
他在汽车站的杂货铺时,特意买的都是能拆包即食的桐庐特产,正好用来在路上充饥用。
他不知此行在外会遇到什么事情,自己平日的积蓄并不多,父亲的意外失踪,让他没有多少钱能随身携带,所以在花销上比较节省。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节外生枝,谢流云刻意的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很少与旁人进行交流。
木盒中的父亲留下的信笺,都被妥帖的收起来放到他的贴身内衣口袋里了。
但空的木盒依然放在他的挎包里,并没有丢弃掉。
谢流云知道这木盒是很重要的物证,尤其是上面的那个“雍”字,跟父亲嘱咐自己要寄出的那封信的收件人,应该是有着关联的。
在现在家中突遭变故的时候,谢流云决定不管遭受怎样的艰难曲折,都要坚持下去,直到解开自己所有的困惑,解救出被人挟持的父亲。
现在,他是寄希望于在安丘能找到帮助自己的人,尽管对于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并不知道,但既然是父亲交代的让自己联系的人,想来一定是能帮到他们父子俩的。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能让谢流云感到心里踏实的事情。
毕竟,还有份希望在心中,谢流云在未到安丘,见到雍季前,都会时刻警惕着自己周围的人和事,自己绝对不能出事,否则父亲就没有人去救了。
谢流云凭直觉觉得昨日从桐庐出发不久,在大道上设卡拦截车辆进行检查的警察,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对方人员的口风很紧,自己没有问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谢流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绝对错不了。
尤其是,那个警察的眼神,时刻提醒着他,这些警察来者不善。
难道是刘叔有问题吗?
他跟父亲的失踪会有关系吗?
前晚到自己的家中的诡异无比的男孩和那个被称为四哥的人,跟昨日跟踪自己的师徒二人,是不是同一伙儿的?
如果是的话,那他们针对自己父子二人,可是煞费苦心了,这也意味着那伙不知来路的人,定是有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怕被人知晓的。
自己离开桐庐,是他们所不愿看到的事情。
只要自己不被他们抓住,也就意味着,父亲暂时是安全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如果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那情况就更为复杂了。
这说明,在桐庐一定隐藏着一件秘密,足以吸引着几方势力在进行着暗中的较量。
那父亲的失踪,一定是牵涉了某一组织的重大利益,否则他们不会将父亲挟持以控制,却又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的目的。
带着这些疑问,在一种忐忑的心情中,谢流云终于在离开桐庐的第三日的下午三点左右到了安丘县境内。
客车的目的地是潍坊,中途会经过安丘县境,但不会经过安丘县的城区。
所以,在询问了乘务员之后,谢流云选择了一处能通往安丘县城的路口下了车。
在此处下车的只有他一个人,等他下车之后,客车就开走了。
谢流云并没有急于搭乘过往的车辆赶往安丘县城,而是走到路边,将已经只剩两包食物的包袱拆开,将食物连同蓝布收好放进挎包里。
这是一个三叉路口,刚才在车上他问过了,通往安丘县城的路是右边的这条路,左边是通往潍坊市区的路。
站在路边,谢流云也注意到路边立有路牌,分别指引着路通往的方向,与客车的乘务员所讲的没有什么分别。
在路口的路边,支着几个摊位,大多是卖新鲜的瓜果蔬菜的,其中有一个摊位是卖茶水的。
看这情形,此处路口应该是过往的客车经常下客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有摆摊卖东西的人,在这里做着等客上门的生意。
谢流云走到卖茶水的摊位前,见摆摊的是一个六十岁开外的老大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大爷,您这摆的是什么茶啊?”
谢流云指着放在案板上的茶碗问道。
“俺卖的是正宗的浙江产的茉莉花茶,既解渴又提神。少爷,保管您喝了不后悔。”
老大爷颇为自信的介绍着自己的茶水。
茉莉花茶入口芬芳,齿颊留香,是谢流云父子俩最为喜爱的茶水品种。
听到老大爷讲道他所售卖的是茉莉花茶,谢流云很高兴,就问道:“大爷,这茶水您是怎么卖的啊?”
“五分钱一碗,续水免费,管保让您喝够。”
老大爷豪爽的回答着谢流云的问话。
“好啊!那就来一碗吧。”
谢流云拿过摊位前的一个马扎坐下,耐心的等着老大爷冲好茶水。
第十四章 南王皋
只见,老大爷先是拿过一个瓷茶壶,掀开壶盖,从茶叶罐里用小勺挖了两勺茶叶放入壶中。
然后,他从身边的炉灶上拿起一直烧着的燎壶,轻巧的往茶壶里倒着开水。
在将热水注满茶壶之后,老大爷将壶盖重新盖好,焖着茶水。
“少爷,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大爷,我要去县城。这儿可有过往的车啊?”
“那就要看了,每天倒是有往县城去的车,但是不多。”
“大爷,您是本地人,对此间的掌故定是知道不少吧?”
“少爷,您这是取笑俺这庄稼汉了。俺年岁大了,倒是知道一些旧闻罢了。”
说着话,老大爷将盖着瓷盆的盖垫拿开,从盆里取出一个茶碗,用燎壶里的水冲洗了一下,放到案板上。
在将茶壶中已冲泡了一会儿的茶水倒入茶碗之后,老大爷掀开茶壶盖,将茶碗中的茶水又倒回到茶壶中“打茶”。
稍顷,老大爷起身将茶碗放到谢流云的面前,然后给他斟了一碗茶水。
“少爷,茶水沏好了,可以喝了。”
谢流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水,点点头,赞道:“不错,这茶真地道,好喝。”
老大爷闻言,有些自得的说道:“少爷,我没说错吧!这茶是地道的浙江产的茉莉花茶,不过我这水也好,要不怎么能泡出这么好的茶呢?”
中国的茶道是讲究这泡茶之水的,在茶圣陆羽所著的《茶经》中就有介绍评定中国各地之水的大篇幅,可见这水质是决定茶好与否的最终条件。
谢流云喝完一杯茶水之后,饶有兴趣的问道:“大爷,您这水是取自哪里啊?”
老大爷手指着自己的身后,说道:“就在俺们村子外面的汶河里打的,俺们这的人啊,祖祖辈辈都是喝这河里的水,可甜嘞!”
汶河是安丘的母亲河,全长一百多公里,很早就有先民们在此定居了。
听老大爷讲,自己喝的这个水是取自汶河,这让谢流云感到有些莫名的激动。
“大爷,您的村子叫什么名字啊?从这里到县城还有多远啊?”
“俺们村子就在后面,离这里有两里多地,叫南王皋。要去县城的话,还得走三十里地。这要是没有车往那边走,还真要走一会儿的。”
“南王皋”,谢流云念叨着这个村落的名字,“大爷,您能给我说说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您是不是觉得俺们村的名字有些怪啊?”
“是啊!是有些怪,但是一听这名字,感觉这里面一定有故事。所以,想听您讲一讲。”
老大爷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碗喝了口水,抹了一下嘴巴,“不瞒您说,俺还真知道俺们村的一些旧闻,就俺所知,就给少爷您讲讲吧!”
说着话,老大爷开始娓娓而谈起有关自己家乡的一些逸闻掌故。
他们这里原先属于周武王分封天下时立的一个诸侯国,名叫淳于国,后来被杞国取而代之,杞国故都就隔着汶河与他们的村子相望。
村子位于原先的杞城以西,汶河北岸近水处的高地上,属于杞国故地。
村名为“王皋”,其中的“王”指淳于国和杞国的王城,“皋”指水边的高地,水就是汶河。
“王皋”合起来之意,即是属于淳于国和杞国王城附近的,坐落在汶河边,位于高地上的村落。
本村原称大王皋村,后来在村子北面又兴起一个小村叫小王皋村,后称北王皋村,本村居北王皋村之南,于是改称南王皋村。
老大爷在讲完自己村子的一番掌故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慢吞吞的喝着水,润着略有些干涩的喉咙。
谢流云听得入神,思绪被带回到了那个两千年前的跌宕起伏的时代,都忘记了喝茶。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村落竟有着如此悠久深远的历史。
“这位少爷,快点趁热喝茶啊?待会儿茶凉了,就不好啦!”
在老大爷的提醒下,谢流云才想起来继续喝茶。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着茶,问道:“大爷,听您刚才说此地曾属'淳于国'是吗?”
“是啊!俺听老辈儿人就是这么讲的,县志上也有记的。虽说俺不识字,但俺们村里有私塾,教书的先生还跟俺同辈嘞!闲聊时,还经常拿此事出来说呢!”
谢流云想到了父亲留下的那封信,寄信人留的名字是谢淳于。
当时,自己就觉得很奇怪,自己家里从未听说有过叫这个名字的亲戚啊?
现在,自己因为送信来到了安丘,知道了历史上曾经在这里出现过一个名字叫做“淳于国”的诸侯国,难道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谢流云感觉父亲留下来的谜团,自己在逐渐靠近谜底,有关这个谜团,已经揭开了一个小角。
谢流云喝着茶,看着老大爷,抱着一丝希望,试探性的问道:“大爷,您可曾认识一个叫雍季的人啊?”
老大爷闻听谢流云的话,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上身不由前倾,“少爷,您说的这个人,名字是咋写的啊?”
谢流云觉得有门,就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茶碗中蘸了蘸,以指代笔在案板上写下了“雍季”儿子。
老大爷站起来,扶着案板,歪着脑袋看着谢流云写下的字,待仔细分辨了一下之后,不禁脸色大变。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有些颤巍的问道:“少爷,这字您没写错吧?”
谢流云摇着头,“大爷,我说的人,名字就是这样写的,不会有错。这字您认识吗?”
老大爷慢慢坐了下来,神情比刚才舒缓了一些,“这字俺认识,虽然不会写,但自己的姓氏,怎会不认得呢?这名字,俺是年年见,也是年年拜的。”
老大爷的话让谢流云一下子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见谢流云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老大爷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是很明白,就解释道:“少爷,您刚才问俺,认不认识雍季,俺真的感到很纳闷,被您的话给惊着了。
为了证实咱们所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俺才非要让您写出来这两个字。在您写完,俺看了之后,俺就知道您说的人和俺心里想的是同一个人了。
这个名叫雍季的人,可是俺的老祖宗啊!”
第十五章 雍氏后人
“啊!”
谢流云张大了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呢?”谢流云心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父亲留下了一封要自己寄出去的信,寄信人自己不知道是谁,收信人更是不认识,信上写的也是让人看不明白。
这么一封古怪的信,本就使他感到不可思议了。
现在可倒好,听这老大爷说,这收信人雍季竟然是他的老祖宗,那不用说,肯定是已经过世多年的人了,父亲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
谢流云想到这里,头都有点觉的痛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谢流云略微向前探着身体,将老大爷面前喝水的碗拿起,倒掉碗里面的水,然后提起茶壶斟满了一碗热腾腾的茶水,恭敬的放在老大爷面前。
老大爷见状,忙摆着双手,一个劲儿的说:“这可使不得,少爷,俺怎能喝您倒的茶呢?您是花了钱的,俺不能占这个便宜的。”
“哎呀!大爷,您就别跟我客气了。您老润润嗓子,给我讲讲您所知道的有关雍季的事情,好吗?”
老大爷拗不过谢流云,见他一脸诚恳的样子,就不再推辞了,他抿了两口茶水,说道:“少爷,你问起的雍季,是世居此地的俺们雍氏族人的二世祖。祠堂的族谱写的明白,传到俺这辈啊,已经是一百零五代了。”
“大爷,这雍氏的族人,都是居住在这附近吗?”
“不是在这里,雍氏的长房世居在县城,其余偏支以县城为中心,围绕居住。俺们这一支雍氏后人,住的离长房算是远的了。”
谢流云点着头,继续问道:“大爷,我再问一下,那族谱上有没有写雍氏的老祖,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
“俺记得是大宋天圣五年,俺们一世祖雍乾授官于安丘,因喜此处,遂迁家眷于此,后代世居罔替,无论战乱灾荒,未再有动。”
谢流云自幼受父亲的影响,爱读诗书,喜阅典籍,这历史知识积累的还可以。
他心里想,天圣是北宋仁宗的年号,天圣五年就是公元1027年,正是北宋最为强盛的时期。
看来,这雍氏一族在此繁衍生息,到今天,少说也有九百年了。
谢流云不知这世居在山东安丘的雍氏与他们谢家有着怎样的渊源,总之感觉这里面的关系不简单。
若是没有较近的关系,父亲怎会提前安排,留信于他们,这不就是一旦有事发生,让自己求助于他们的意思吗?
可是,若是谢氏和雍氏两家关系深厚,那么为何自己从未听父亲讲过有关雍氏的任何事情呢?
这是不合常理的啊?
带着这样的疑问,谢流云故意问道:“大爷,到这个时候了,我都未见有往县城方向去的车路过,那后面是不是就没有什么车啦?”
老大爷看了看西边的天空,转过脸来说道:“这太阳到了树梢,如果还没有去县城的车,十有八九就没过路车了。”
谢流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按照老大爷的话,约摸到时也就是半个小时以后,下午的五点钟了。
他盘算着,权且按五点为自己从此处出发的时间,以十五公里为行程距离,自己步行的速度为每小时走大约四公里,抛去中途的休息时间,自己在路上大概要耗费五个小时,也就是晚上八点左右,会到达安丘县城。
考虑了一下之后,谢流云询问着老大爷,“大爷,顺着大路走,是不是可以能直接到安丘县城?”
老大爷点点头,“从这里走下去,基本上是条直道,有些小的岔路不要管,只管顺着大路走就行。”
谢流云决定步行到安丘县城,他拿起面前茶碗,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碗,准备喝完之后就出发。
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是要接着赶路,老大爷忙问道:“敢问一下啊,您这是要准备走着去县城吗?”
“是啊!大爷,我准备趁着天色还不晚,抓紧赶路,这样也不耽搁时间。”
“少爷,这县城是天黑就关城门了,就是赶到了,也进不去啊?”
听老大爷这么一说,谢流云顿时有些发愁,不由得朝大路上看去,盼着能有车经过,好搭个顺风车。
可是,大路上安静的连一丝鸟叫都没有,更别谈有什么车的影子了。
谢流云沉默着,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少爷,俺想问您一句,您说要找的人是雍季,不是开玩笑的吧?”
“怎么会?大爷,我大老远从浙江过来,就是要去安丘县城送封信的,不会乱说的。”
“少爷,俺是雍氏族人,叫雍德功。如果您信俺的话,可否说一下,您这去县城,是要去哪里啊?”
谢流云见老大爷问,并没有隐瞒,而是实言相告道:“大爷,我要去的地方是县城的望平街二号,您老可是知道啊?”
老大爷一听谢流云说出这个地方,不禁哑然失笑道:“少爷,您这要去的地方,是俺们雍氏的长房住的地方,也是俺们雍氏的祠堂。”
谢流云从刚才的谈话中,得知面前的这位老人是雍家人之后,就隐隐然觉得自己要去的地方,这位老人应该会知道。
现在,果不其然,自己一说出望平街二号,老大爷马上就表示对那里很熟悉。
老大爷的反应,让谢流云觉得可能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雍德功亲切的看着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很是喜欢。
“少爷,待会儿没有过路车的话,不妨就到俺家里,俺让儿子套上大车送你,保准能在天黑前赶到县城的。”
雍德功的话让谢流云很是感谢,连忙说道:“大爷,这可是给您老添麻烦了。要是能如此,是再好不过了。需要多少车马费,您老给我说就行。”
“少爷,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帮忙,哪还有谈钱的道理啊?”
“大爷,送我去县城,本就是给您添麻烦的事。您若是不要钱,那我可就不能接受您的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