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觐见
而此刻兼顾着电台值守和同吴军交流这两件事的雍诗全,本是想等着吴军就有关医学方面的问题来继续相问的,他做好了为其做进一步解答的准备。
他乐意为吴军这样的好生晚辈去传授知识,拓展其知识面,力所能及的给予指导和提点。
雍诗全的心意是,只要是能对自己钟意的年轻人的成长有所帮助的事情,他都是愿意去做的。
但是见吴军半天没有说话,雍诗全就转头意在询问的看着吴军。
吴军忙见机说道:“长官,属下没有什么事情需禀告与请示的了,可否现在回去与自己的组员会合,一同休息了呢?”
雍诗全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来了,就不如多待一会儿吧。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不如你选取几件狩猎中的事情给我讲述一下,也权当是闲聊了。”
雍诗全说完这句话之后,很是自然的看着吴军。
而正在旁边吃饭的泉进在听了雍诗全的话之后,不由得是看着吴军,有些若有所思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叔祖为何会对这个见面还不到两个时辰的吴军,会如此的青睐有加?
对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卫部部属,竟然重视到愿意与他多交流一会儿,而不让其去休息的地步。
对此,泉进是有些不理解的。
作为在雍诗全身边已经当差做事许久的人员,他还从未见过雍诗全对于一个年轻人是如此上心的。
先不说这泉进暗自纳闷的事情了,现在听了雍诗全的话之后,吴军倒是挺愿意跟雍诗全多相处一会儿的。
他觉得雍诗全同雍诗菁的性格是相似的,却更容易让人亲近些。
于是,吴军略一思索之后,就择取了自己觉得在跟着爷爷狩猎的过程中,很有些意思的事情,给雍诗全娓娓道来。
在听到有趣味之处时,雍诗全还会同吴军简单的交流一下,两个人的谈话很是轻松且热烈。
忽然,雍诗全看着吴军,抬手指了指电台,转过脸开始倾听着电台里的讯号声音。
随后,吴军就见雍诗全拿起桌子上的笔,在面前的本子上记录着。
还未吃完饭的泉进则是紧着扒了两口菜,然后将手里所剩不多的馒头塞到了嘴里,就搬着自己坐的椅子来到雍诗全身边坐下。
他看到雍诗全正在专注的记录着电台接收到的电报讯号,就没有打扰雍诗全,而是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等着雍诗全忙完事情。
吴军见泉进吃完了饭,就轻轻的将自己手里的“防弹衣”放到了泉进刚才吃饭时所用的桌子上。
这“防弹衣”还是有些份量的,在手臂上托了这么久之后,吴军的左臂都有些酸麻了。
在将“防弹衣”放下之后,吴军顿觉像是卸去了一个包袱,自己的两条胳膊都舒服了很多。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雍诗全就记录完了接收到的无线电讯号。
他在听着耳机里的“滴答”声,核对了一遍自己所记的内容后,就转脸对泉进说道:“总部来电,开始译电吧。”
泉进答应着,就往桌前靠了靠,拿着密码本,开始了译电。
雍诗全微欠了欠身子,将自己的行军凳朝着后面挪动了一下,以便泉进更方便的处理电文。
很快,泉进就将总部来电给译好了,在核实无误后,泉进将电文交给了雍诗全。
雍诗全在看完电文内容后,眉头舒展的看着吴军,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吴,这情况有变化。
明日返城的任务安排不变,你的小组将押解俘虏回城与我二哥会合。
但你要跟我回总部觐见主使,不能与他们同行了。
我们雍氏的族长,也就是咱们'雍王卫'的主使要见你。”
一听雍诗全此言,吴军在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是“嗡”了一下,不禁给懵在了当场。
雍诗全对他的反应倒是早有预料,毕竟向雍铭隐晦的提出调吴军回总部的人,正是他本人。
他之所以说话如此的慢,就是想让吴军能听清楚自己的意思,而不致于误解。
试想,谁在听到这样的突然而然的事情后,不得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呀?
雍诗全通过时间不多的交流,已经知道吴军的为人是怎样的了,他在给雍铭的一线情况汇报中,特意讲了一下吴军在与匪徒战斗中的表现和其身份背景。
他的用意是清晰的,就是想引起雍铭对于吴军的兴趣,最好是能决定下来的安排,即抽调吴军至总部问话。
对于吴军的重要性,目前来言的无可替代性,雍诗全是有感觉的,也是同雍诗菁心意相通,意见一致的。
不论其现在的情况如何,只论其中一点,吴军就有着其他人无可比拟的优越性即吴军,是正儿八经的“流泉卫”的部属。
虽然大家同属于“雍王卫”,但毕竟“雍王卫”还有“雍氏四大卫”的卫属,和几百年来渺无音信,踪迹难寻的“王”、“卫”两部。
人员部属之间的隶属关系,出身所在,也是非常重要的确定具体人员的外在衡量条件。
且自二哥的电文中,雍诗全知道吴军曾经是“流泉卫”前任主官谢听松的八名亲随护卫之一。
吴军恰恰是一个自谢听松神秘失踪开始,截止目前而至的能贯穿桐庐目前所发生的事情的“一条线”的人。
在雍铭已任命谢听松之子谢流云为“流泉卫”新任主官,其正在总部安丘集训,此间情况渐已露出端倪,距离水落石出已不远的情况来看,吴军的适时出现,对于谢流云了解事情原委,促其各方面快速提高,是有莫大帮助的。
在面对自己的直接部属,又是曾在自己父亲身边当差做事的人,谢流云自然会相信吴军所说的情况,而不会有所怀疑。
同时,吴军所讲述的事实,又会让谢流云更加清醒的知道,如今在桐庐围绕着他的父亲所发生的的一连串事情,是因为一个巨大的阴谋,而绝不是临时起意,猝然发生的。
制造桐庐乱局的未曾露出真容的暗黑势力,其目的是控制“流泉卫”,为此不惜铤而走险的绑架谢听松。
第三七七章 分兵
但通过今日在桐庐城内外发生的有着前因后果的事情和冲突,对于这股暗黑势力究竟是为了攫取卫部的财富,还是在掩藏什么秘密,其真实的目的,又有些扑朔迷离的。
这一切的疑问,就要有劳于自己的二哥去查究核实了。
他在桐庐具体负责的“雷霆亮剑行动”,必将会成为解开重重迷雾,找出问题所在的利器。
雍诗全相信在雍铭的坐镇指挥下,自己二哥雍诗菁的着力指挥和配合下,桐庐的局面会很快明朗起来的。
可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他能想到此处,那这个暗黑势力也必是会知道怎么做才能对他们是有利的。
雍诗全对此的总结就是,敌方会选择“釜底抽薪”的方式来赢得对于当前局面的掌控,而此举的矛头就是直指雍铭了。
自己作为雍铭身边最为直接的护卫力量的负责人,思虑到此层面后,不禁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的他,用一句“归心似箭”来形容,是完全贴切的。
此次他带领着“飞龙队”三个中队前来桐庐配合雍诗菁进行“雷霆亮剑行动”,可以说是“飞龙队”的精锐尽出了。
现在留在安丘的“飞龙队”的另外三个中队,就是雍铭在未完全理顺“雍氏四大卫”之前,身边唯一可以倚仗的护卫中坚了。
雍诗全相信自己所带的“飞龙队”的能力,可毕竟自己不在安丘,不在雍铭的身边,这令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雍诗全最为担忧的不是这股暗黑势力会对雍铭采取什么样的刺杀袭击手段,他很自信不管对方怎么兴风作妖,都不会让对方的行动成功,目的得逞的。
雍诗全自从在桐庐发觉雍氏内部可能潜藏有一股逆流后,就有了高度的警惕。
不管其是觊觎族长一位,还是想着控制“雍王卫”的卫部,雍诗全都深知此才是从今往后最为致命的问题,必须要尽快予以解决的。
为了能更好的还原整个事情的本来面目,雍诗全觉得很有必要将合适的证人和证物开始往总部集中,即刻进行调查取证。
最好是能建议雍铭成立专门的调查组,以便排除干扰,查找证人证言中的关联性,从繁杂的线索中理出头绪,针对性的挖掘其中的内在因素,早日揪出并缉拿干净雍氏族中的害群之马。
姑且先就这样的情况,这么来形容吧。
雍诗全觉得如无外人的参与,想必这有了贼心的雍氏族人,也不会有胆量胡作非为的。
“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是雍诗全所推崇的,只有保证内部干净了,才能统一思想和行动,在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全力以赴的摧毁意图染指“雍王卫”的外部势力。
不过对于雍铭具体是怎么考量的,雍诗全因为身在外地,不能与雍铭当面沟通,所以并不能知晓。
如果雍铭对此有着自己的打算,无论怎样,雍诗全都会服从雍铭的决定,完全给予支持的。
现在,雍铭同意吴军随“飞龙队”返回安丘,就是释放了一个信号给雍诗全。
了解雍铭的雍诗全,知道雍铭要开始对族内出现的不稳定因素进行着手清理了。
但在电文中,雍铭表达的另一种态度,也是明白无误的告诉雍诗全,“飞龙队”要做好在桐庐长期进行战斗的准备。
其主要的要求就是在桐庐的“飞龙队”的队员要进行轮换,至于具体的计划,雍铭要求雍诗全在回到安丘后,尽快呈报给他,以作定夺。
从这样的安排上,可以看出雍铭对于外部势力联合卫部反叛人员共同搅动的乱局,是持一种零容忍的态度的,不想给他们任何可以有乘的机会,要坚决予以清除消灭的。
雍诗全看着面前的吴军,在内心里经过一番感慨后,开口道:“小吴,你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人品和能力都是经过考验,可堪重任的。
在咱们明日返回总部的路上,我希望你能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将自己所知所见所为的有关'流泉卫'的事情归纳总结好。
做好准备,以便向咱们的主使进行汇报,接受主使的相关询问,帮助总部弄清楚一些卫部出现的问题的原委。
有关这点,你可曾明白自己身负的职责呢?”
吴军已然从刚才的错愕中缓过神来,听了雍诗全的话后,就点点头,说道:“属下明白,刚才定下神来后,这心里知道自己被调回总部是所为何事了。
在属下见到总卫主使之前,属下一定会整理好一份尽可能详尽的材料呈报给您,以转呈主使审阅的。”
雍诗全赞许的说道:“这样想问题考虑事情就对了,不过你的专门报告在写就呈报给主使前,不要交给我,再经我的手了,没必要这样麻烦。
但你的报告除了主使之外,却也不能给任何人看到,除非是征得主使同意,才能给第三人看。
事关机密事宜,这个道理你自是懂得的,不要在此环节上出问题。”
“长官,属下一定恪守卫律,保证不会泄露秘密出去的。”
吴军保证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是所担心的,需要解决的吗?”
雍诗全很是关注的问道。
“属下唯一担心的是,明日属下的同伴们返城,其承担的押解俘虏的任务,在完成时会有些麻烦。属下对此不知应怎么办,还烦请长官给予考虑解决才好。”
吴军直说着自己心中的顾虑,希望雍诗全能给予具体的指导。
雍诗全心中对于自己所做出的吴军小组明日返城的安排,在看了雍铭发来的电文后,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计较。
现在知道吴军唯一担心的是这件事后,就宽慰吴军道:“你担心的这个问题,在你不能同自己的同伴一起返城后,我就已经在考虑了。
为了这个出城小组的安全,也为了后面更好的配合完成'雷霆亮剑行动',我已决定安排'飞龙队'的四中队明日继续向桐庐进发。
明日天亮之后,他们将与出城小组一道同行,同我二哥和已先行入城的二中队会合。
我在做了这样的安排之后,你可曾放心啦?”
第三七八章 青铜灯盏
雍诗全这样的安排,着实是让吴军喜出望外的,“长官,您如此布置,那真是太好了。
属下不光对于明日返城之事不再有任何的担忧,而且觉得总卫在桐庐的力量增加了,于'雷霆亮剑行动'来讲,也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雍诗全如此调整人员,其目的就是按照雍铭的要求,提前进行今后人员轮换的准备。
他辖下“飞龙队”总共有六个中队,三十个小队,每个中队的定额是五十人,共三百人。
现如今放在桐庐一百人,雍诗全针对轮换要求,制定的计划是每隔三十日,轮换一个中队。
这样做,能保证新就位的中队在任务上有原先的中队作为配合与引导,使之很快进入行动状态中。
同时,也能保证雍诗菁身边一直有得力的人员分派调用,以执行落实“雷霆亮剑行动”指挥部下发的各项行动任务。
可以说雍诗全的安排是考虑周全的,兼顾了人员锻炼和任务推进的两方面,对于雍铭的想法是理解深刻且透彻的,不愧是雍铭的嫡系心腹。
“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如果你的同伴还未休息,正可将你要去总部的事情说与他们知晓,好让他们了解情况有变,不用再担心返城路上的安全问题了。”
雍诗全现在已无事再与吴军讲了,也就同意吴军可以走了。
吴军知道自己领受完任务了,不便在此以免打扰到雍诗全,就站起身来,说道:“长官,那属下这就回去休息待命了。如有什么差遣,您让人去叫属下就好。”
见雍诗全微笑着朝着自己点头,吴军就拱手躬身施礼后,退出了帐篷。
吴军在跟侍立在帐篷外的泉洪知应一声后,就转身朝自己休息的帐篷走去。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济南,一个牵涉众多人员的大案的重要物证,正在一处宅院中被人翻过来掉过去的审视查看着。
可能这个人也不知自己拿在手里的这个老物件,竟会有着离奇的经历和诡秘的往事。
这个人正一步步与危险在接近着,他完全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险漩涡中。
“一派遥从玉水分,暗来都洒历山尘。滋荣冬茹温尝早,润泽春茶味更真。已觉路傍行似鉴,最怜沙际涌如轮。层城齐鲁封疆会,况托娥英诧世人。”
这说的是济南的名泉“趵突泉”,在其旁边的是游人来此须经过的剪子巷,巷子中的店铺林立,有旅馆和饭店,白天里是热闹非凡的。
整个巷子长约两百米,宽约五六米,位于济南老城墙的西门外,紧靠着护城河,是条有着浓郁济南地方特色的街巷。
此时在剪子巷的一处独门独户的宅院中,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正在自己的书房里把玩着书桌上的一件青铜灯盏。
这是个典型的前店后宅的院落,并不怎么大,除了前面是开有面积大约是二十个平方大小的“孙氏古玩”的店面外,后面就是一个正房,卧房在正房的一侧,只是中间有一个屏风给隔开了。
正房与店面之间有一个小天井,摆放着一些花花草草,煞是好看。
天井的西边是厨房,东边是书房。
整个宅院中,并没有其他什么人,显然这个老人是独居在此的。
摆放在红木书桌上的这件青铜灯盏,在灯光的映衬下,犹如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在跟这个老人在交流着什么。
这是前些时日,这位老人多年的老相识,专门给他供货的“老猫儿”送来的一批货中,最令他所喜爱的一个物件。
现在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可是鼎鼎有名的在济南的古玩收藏界里无人不知的一位人物。
他就是孙淳静,济南府济阳县迴河镇郑当泊家村人,去年刚过了六十大寿。
作为浸润济南古玩行几十年的老行家,孙淳静可以说是济南古玩收藏界的绝对大腕了。
自入行后,经他掌过眼,过过手的好东西,可是不少的。
孙淳静为人直爽,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就是好,真就是真,作假的东西在他这里是过不了关的。
所以在济南的业界,同行给了孙淳静一个响亮的外号“大圣”。
这不光是因为孙淳静跟孙悟空同姓,而是比喻他有着齐天大圣孙悟空般的“火眼金睛”,多少年来对于辨别古玩物件真伪,从未有过走眼的时候。
不论是其收入的东西,还是卖出的东西,都可以让人完全放心,其中不会有赝品伪货的。
由此为孙淳静赢得了业界的一致尊重,可以说是业内的领军人物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在他正用心把玩的这件青铜质地的灯盏,从其式样和花纹上,可以看出是汉代的风格,至少是西汉的东西。
但唯一让孙淳静对这件灯盏有些费解的地方是,灯盏只有灯身和底座,却没有灯首。
从灯盏的上部痕迹看,有着明显的插拔痕迹。
这说明灯首与灯身是独立成两部分的,且在制作这个灯盏的时候,就是如此设计的。
“老猫儿”是懂行之人,这件青铜器缺少部件,虽然做工精美,但残缺的物件再好,其价值也是大打折扣的。
孙淳静有些纳闷,这“老猫儿”怎么会收下这件青铜灯盏呢?
而且,“老猫儿”不光是收下了,居然还给自己送来了。
对于这件虽然是有些年代的好东西,但因为部件不齐全,并不为买家所喜爱,是很不容易出手的。
他是做古玩生意的,虽有着丰富的鉴定古玩藏品的经验,却不是搞收藏的古玩爱好者或是玩家。
所以,他看待这件青铜灯盏,完全是从买家的角度去考虑的,认为东西好是一方面,好脱手成交也是非常重要的收东西的条件。
虽然这批货,他还没有付钱款给“老猫儿”,自己完全可以不收的,不存在什么经营风险的。
但他知道像“老猫儿”这样的专司至各处淘取老物件的人,可是对于持有他们相中的物件的人,是现款现货的,从不赊欠的。
出于对老友的负责,孙淳静觉得有必要等明日“老猫儿”按照惯例来店里收取货款时,给予及时的提醒,以免老友利益受损。
第三七九章 绕指柔
他与“老猫儿”相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基本上“老猫儿”送来的东西,都能入他的法眼,愿意收下并给予“老猫儿”不错的收购价。
“老猫儿”能让孙淳静如此重视,视其为好友,也是源于两人初相识时的一番有趣的经历,让两个人从此是惺惺相惜。
与“老猫儿”相识的那日情景,孙淳静依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时不时还会与“老猫儿”在喝酒时讲说出来,引得两人是忍俊不已,平添了几分趣味。
那是二十年前一个夏日的午后,刚刚下过一场雨,但却没有下透彻,使得温度并没有降下去,反而让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水汽,让人觉得更加闷热不堪了。
济南是东、西、南三面环山,北面临着黄河,呈碗状的地势。
因而济南的气候是,夏天闷热难耐,冬天寒冷彻骨,秋季风大物燥,春季依然是廖峭如初冬的。
这夏季三伏天里,持续的高温,称济南为“火炉”也是不为过的。
那时的孙淳静正值壮年,妻子还没有生病,独子尚年幼,三口之家的小日子过得虽然平淡无奇的,却是甜蜜幸福的。
因为在半年前,专营书画丹青和瓷器杂项的“孙氏古玩”一举售出了十件宋代的瓷器,瓶、盘、碗和碟齐全,无论是其品相还是窑口,都是上乘之作,在当时的市面上无出其右,让孙淳静在业内是“爆红”,有了知名度。
从此,大家知道了在济南的古玩界,有一家店铺是出大作的,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一时间凡有想寻觅好东西的人都会慕名而至,在“孙氏古玩”里也多会有斩获的。
孙淳静的口碑竖起来了,自家的生意也跟着红火起来,有了不少的老主顾,一家人的衣食无忧了。
因太过于闷热了,孙淳静让媳妇将一早就泡在井水里的西瓜切了,自己用瓷盆端着切好的半个西瓜,独自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边吃着西瓜解着暑气,边守着自己的小店。
这店铺和后面的院子都是他自家的,虽不是多大,却是孙淳静的祖父两代人做铁匠,通过一件一件铁器捶打成型后,辛苦售卖,积年累月所得的钱财购置下来的。
孙淳静虽没有承袭祖父和父亲的打铁手艺,但“孙家铁铺”却依然是开到了现在。
只不过现在的主要经营者是孙淳静父亲的大徒弟,孙淳静只是作为东家,平时并不怎么过问具体事务的。
虽然自己并没有操持这份营生,但孙淳静自小就在铁器铺里跑来跑去的,早就习惯了那里的点滴,自是有种难舍的情愫在里面。
每当他去到铁器铺里时,总是会回忆起曾经祖父和父亲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抡锤打铁的情景,就感到非常的温馨和亲切。
他坚持将“孙家铁铺”开下去,为的就是纪念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希望已经不在人世的他们能够时常伴在自己左右。
他幼年丧母,是由祖父、祖母和父亲三人共同拉扯长大的。
疼爱他的父亲更是为了能让幼小的孙淳静能够安定的成长,没有再续弦娶妻,一人孤独终老的。
所以,孙淳静跟父亲的感情非常深,为了减轻祖父和父亲的压力,在其十四岁的时候就主动向祖父和父亲提出不上学了,要去做学徒,好能早些赚钱来养家。
而打了一辈子铁器的祖父是坚决不同意小孙淳静想要辍学的要求,他想自己的孙子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在老人的心目中,自己的孙子成了文化人,这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父亲起初也是不同意孙淳静的想法的,不过在孙淳静说出自己的打算后,父亲看着已长成半大小子的儿子,还是同意了他想去古玩店当学徒的打算。
这去到古玩店里当学徒,也是一个不错的生计选择,不仅能长知识增阅历,还能见识很多宝贝物件,这在孙淳静的父亲看来,也是很有出息的。
在爷俩的轮番说服下,孙淳静的祖父也勉强同意了自己孙子去古玩店里做学徒的事情。
但作为其同意自己孙子想法的交换条件,祖父对孙淳静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一定要在今后开出属于自己的古玩店。
祖父的理念是,人要有自信能开买卖做老板,要有“宁做凤头,不做虎尾”的骨气。
而且不管生意大小,能自己做的情况下就不要跟人合伙,以免节外生枝,徒增乱事。
尤其是古玩一行,水深莫测,人心更是难以揣摩,要开店就必须完全是自家的。
祖父说完这层意思后,更是强调这赚钱虽重要,但与人为善永远是根本。
做人要一生莫存害人之心,不过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被人害。
咱们孙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家平安,做事无愧于心才好。
为了激发孙淳静的上进之心,祖父更是放下狠话,若是孙淳静没有自己做老板的这个志气,那就不要想着去做什么学徒了,还是老实在学校读书,做学问是正途。
孰料,这孙淳静还真就是如自己祖父所言,就是有学成一身本事之后要自立门户开古玩店的想法。
他在听完自己祖父的话之后,真是开心的不得了,立马向祖父保证,自己将来一定会开一家孙氏古玩店的,要在古玩行里混出名堂的。
至此,家人们也就支持孙淳静放弃学业去做古玩店学徒的事情了。
在请人引荐,作保立据后,孙淳静就成了济南古玩界名店“鲁宝斋”的一名小学徒,开始了自己为期十年的有关古玩一行知识的学习。
说实话,在当初听到孙淳静解释自己为何想去古玩店做学徒,入古玩行的理由后,孙淳静的父亲就没怎么反对自己儿子的意见了。
而孙淳静给出的理由就是简单的一句话,“我想做古玩生意,将来赚大钱,将来您和爷爷就不用这么受累打铁了。”
为人父者,听到自己孩子说出如此懂事的话语后,谁不会欣慰感动呢?
第三八0章 怪客登门
不论将来怎么样,孙淳静的父亲都觉得自己要保护好儿子的雄心壮志,鼓励儿子多学善问,去闯去冲,这男儿才不会空枉一生,蹉跎一世的。
这打铁之人,果真是要强刚硬之人,否则也不能将这精钢炼成了能随其心意的“绕指柔”了。
孙淳静有这样的父亲做自己的“主心骨”和“顶梁柱”,真的是幸运无比的。
孙淳静想着曾经儿时的一些往事,吃着清香甘甜的西瓜,沉浸在一种温馨的氛围中,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
在瓷盆里的西瓜还剩五六片的时候,孙淳静有些吃不下了,就站起身来去到一边的凳子处,从放在凳子上的脸盆中撩着水洗着手,以洗去手上的西瓜汁水。
然后,他取下挂在墙上钉子上的毛巾,擦干了双手,顺便也擦了下自己的嘴。
在刚坐回到椅子上后,就见一个人推门进了店,站在门口也不说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孙淳静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有客来时而起身相迎。
他觉得情形不对,就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只用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来人。
只见此人个头不高,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年纪也是与自己差不多的,只不过比自己要壮实很多,两个臂膀之上都是腱子肉,很是有些力气的。
此人身上的汗衫已经湿透了,外面罩着的敞衫更是解开了扣子,左手拿着衣襟当做是扇子,前后挥动着给自己扇着风。
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孙淳静将自己面前装有西瓜片的瓷盆朝前推了推,说道:“这里有西瓜,来吃两片解解渴吧。”
这个人一听此言就忙走上前来,伸出左手拿起瓷盆,右手拿起一块西瓜大口地吃起来。
他忙于吃着西瓜,都没来得及跟孙淳静说声谢谢。
孙淳静倒是不以为意,他本就心地善良,为了与人方便,多有些善举的。
最为直接的做法就是,他常年会在店门口摆设有一个茶水桶,旁有一盆的瓷碗以供过往的游客或是行人自取饮用,另有一盆装满清水,以放置用过的瓷碗。
平日里一些走路乏累的游人会在“孙氏古玩”的店门前驻足,从盖有纱布的铝盆里拿取瓷碗,自茶水桶中接取早已冲泡好的茉莉花茶来饮用。
不知是不是此茶用泉水冲泡的缘故,很多人在饮用后,都觉得是甘甜入心,顿感神清气爽的。
因为太受欢迎,孙淳静不得不一日两次更替茶水桶里的茶水。
即便不是每位游客或是路过的人会进入店里,看看店里陈设的物品,照顾孙淳静的生意,却依然不会让孙淳静改变设立免费茶水桶的初衷。
不求回报的善举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善心,不管你最终有没有从店里买东西,孙淳静对于每一位到店里的客人都是热情对待的。
更多的情况是,顾客在临走时都会对热情好客且真诚待人的孙淳静,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些更是因此而与孙淳静成为了朋友。
孙淳静笃信一条,那就是生意之道是秉持生生不息的经营,才会长久的做下去。
目光短浅的鼠目寸光之举,是做不成生意的,即便是挣到一些钱,那也是不持久的。
现如今,孙淳静见到进入店里的这个人,头发之上落满了尘土,脚上的布鞋更是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了,断定其肯定是来自远处的。
而且,因为此人所待之处距自己这里是路途遥远,尚需赶一大段路的原因,此人现在浑身是汗水淋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此人一张脸更是晒得红通通的,不用问肯定是连热带渴的了。
孙淳静有些于心不忍,主动将自己未吃掉的西瓜给其吃,以让其解渴降暑。
他并未想过要听到此人的谢谢之言,只觉得此人能到自己的店里来,不管是来购物,还是来送东西,都是直奔自己而来的,自己理应要给予其关照接待的。
这开门做生意,就是和气生财,登门就是客,怎能够怠慢呢?
在如风卷残云般的将瓷盆里的五六片西瓜一扫而光后,自打进店就一言未发的这个人,用自己的衣袖抹了抹嘴巴,将自己的右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对着孙淳静咧嘴一笑道:“听说尊号曾出过十件宋代的'钧瓷',不知可有此事?”
这是孙淳静赖以成名的一桩生意上的大手笔,在如今“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的实情中,可是震惊业内,名声远播的令人羡煞的“幸运儿”。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孙淳静,在每当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此事的时候,都是一副淡定如常的感觉,似乎对于从自己手中售出了十件钧窑的瓷器,只是当做一件寻常的生意罢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他的这种反应,更是让慕名而来的同行和客户对其是充满了敬意,认为孙淳静是个有着神秘力量的人,其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现如今,孙淳静见对面而站的这个人,开口的一句话就是在询问此事,就站起身来,点点头,平静的说道:“您说的正是敝号曾做过的一桩生意,不知您问起此事,是有什么要对孙某赐教吗?”
来人见状摆摆手,说道:“孙老板,您是有着'钧瓷'的古玩大腕,我刘某人只是一介走街串巷收取古玩物件的散商,怎敢有事跟您来赐教呢?
今儿个,我斗胆从章丘赶过来,不为别的事情,就是专程慕名奔着您而来的。
在听到您的事迹后,我自不量力带来了三样东西,可否让您来掌掌眼,看能不能入您的'法眼'呢?”
在听到是这么一回事后,孙淳静忙拱手说道:“孙某只是一个做古玩交易的生意人,怎能做您的物件的鉴定者呢?
这要是看走了眼,坏了您的事情,孙某可是担当不起的呀!
孙某建议您还是到城内的大店去转转,那里的老行家多,见过的东西也多,自是能给您的东西掌眼把关的。
您不需在敝小店浪费时间的,孙某虽此次不能帮上您,但请您今后常来店里坐坐,聊聊家常也好的。”
第三八一章 道不外露
孙淳静的这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的,猜想自己面前所站的这个人,一定会另寻别家而去的。
这倒不是他故意推拒此人的请求,说实话他对于古玩鉴定是非常在行的,否则也不会在出徒之后,就开起来自己的古玩店。
他拒绝面前这个人的原因,主要就是不熟悉此人,不知道此人的底细。
如果他是一个上门的普通客人也就罢了,谁家没个好东西呢?
这在手头紧缺钱的时候,从家中拿出一两个物件来店里换点钱,是很正常的。
不过,孙淳静对于这些到店里卖东西给自己的人,也是要在言语上进行试探询问的,发现对方答非所问或是神情慌张时,他都是会终止交易,不予收购的。
即便是面对非常好的物件,而前来售卖之人并不懂行的情况下,孙淳静都是坚持自己的经商底线,将其拒之门外的。
对于来路不明的东西,背景可疑的物件,孙淳静是坚决不碰的。
更何况是面对这个游走于街巷乡村,专以收购淘换民间老物件的游商时,孙淳静更是充满了戒备之心。
谁知道此人拿来的东西是否“干净”呢?
这是孙淳静心里最大的想法,也促使他说出了其实是拒绝此人的一番话。
孙淳静觉得自己说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算是圆滑周到的了。
一来不会触怒此人,使其多心于己;二来给其提出了建议,中规中矩的,无不从的道理。
孙淳静想着此人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一定会就此转身离去时,却不料此人二话不说,解开自己背在身上的包袱的结扣,将包袱放在孙淳静面前的柜台上。
然后,此人手脚麻利的将包袱展开,从中取出三样东西,对孙淳静说道:“孙老板,俺知道您是不信俺的。
即便俺报出自己的名字,您也会认为是俺编来诳您的说辞。
索性俺就不说了,俺用自己的东西说话,胜过千言万语。
俺这三样东西是收自章丘本地良善本分之家的,俺看着不错,就出了不低的价格给收了。
可是俺在跑了几家章丘当地的古玩店,希望他们收购后,这几家店都说俺的东西不真,即便是收也是出价很低的。
俺不服这气,这亏钱不要紧,算俺看走了眼,收了假东西,可是俺的名声还要啊?
这要是不弄个水落石出的,今后俺在章丘的古玩行里的名声就毁了,还叫俺怎么混呢?
俺在听说了您出手就是十件'钧瓷'的事情后,觉得您是有着大本事的人,一定是见多识广之人,找您再给俺看看这三件东西,肯定是没错的。
所以,俺今儿个就贸然的赶来了,实现也没有找个相熟的人给您引荐,这是俺的不对,给您道歉了。
不过俺是不会骗人的,俺刘章虽没啥大本事,但顶天立地的做人,是不会做'坑蒙拐骗偷'之类的事情的。”
孙淳静观其言,察其行,觉得刘章是个“真性情”之人,就问道:“兄弟,不知您今年贵庚啊?这知道了年龄,咱两个人也好称呼呀!”
刘章一听就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是打动了孙淳静,忙回道:“孙老板,俺今年三十有七了,家里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姐姐。”
“噢!那孙某年长你四岁,今年四十一岁了,就不多让的称你为兄弟了,可行否?”
孙淳静很是真诚的看着刘章说道。
刘章闻言自是高兴的,忙接口道:“孙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就退后两步,双手搭起,举手过头,对着孙淳静是深鞠一躬,显示其对孙淳静是非常尊敬的。
孙淳静因为隔着柜台没法上前去搀扶于他,就说道:“兄弟,何须行此大礼,咱们不需要这样的。快些过来,咱们一起看看你收上来的东西。”
刘章行过礼后,就走回到柜台旁,看了一眼孙淳静后,就低头指着放在柜台上的东西,说道:“孙哥,兄弟收的这三件东西,分别是一个砚台、一面铜镜和一副中堂卷轴。您来给看看,可是好物件?”
孙淳静倒是不急于去伸手拿取刘章带来的东西去验看,而是对刘章说道:“兄弟,为兄本不应打听这物件你是怎么得来的和你对物件的鉴定意见的,咱们这行的规矩就是如此的。
但你是古玩行里的人,是很重要的供应环节,可以说是咱们古玩行的基石。
情况有所不同,所以为兄还是想听听你对这三件东西的意见。
咱们互相交流着来,不要将对物件的鉴定,当做是我唱主角的独角戏,怎么样?”
这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刘章作为做这古玩生意的人,自是知道“道不外露,识不外传”的道理的。
有高深古玩鉴定经验和相关知识的人,是不会轻易与人交流自己对于某件古玩的具体认知的。
一般的操作是直接给予这件古玩一个定性的鉴定意见,断其年代,品相几何,价值如何等。
而你是不会从这些堪称古玩大家的人的口中,听到更多详尽的意见的。
除非你愿意花费一些钱财,那在“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原则下,自会得到你想知道的内容的。
像孙淳静如此能主动的邀请人一起来探讨研究古玩物件的人,刘章自入古玩行后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让刘章很是有些不相信,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大胸怀的人,尤其是在古玩行,这个人精扎堆的行当里,孙淳静算是一个很另类的存在了。
这样的人,刘章觉得能让自己遇到真是幸运无比的。
他不知道这是孙淳静的性格使然,还是其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才华而致的对于行业黑暗一面的无视。
但不管怎样,刘章认定孙淳静是自己此生一定要好好珍视的人了。
不为别的,就为孙淳静愿意与自己像朋友一样来对自己拿来的物件,进行有关鉴定意见的交换。
这是多么真诚的人啊!
刘章心里想着这些,能不感慨吗?
第三八二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
刘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孙哥,俺这笨嘴拙舌的不知怎么讲说,还是您来说俺来听的要好些。”
孙淳静示意刘章将东西拿好,两个人到了柜台外的右边靠墙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这里是孙淳静会见重要客商的地方,上面摆着茶具、茶盘和各色的茶叶。
“兄弟,你喜欢喝什么样的茶啊?”
孙淳静指着桌上的茶叶盒问刘章道。
“孙哥,俺就喜欢喝茉莉花茶,喝着这茶,嘴里满是香气,人也跟着清爽些。”
刘章憨厚的答道。
“嗯!咱俩这爱好还是一样的嘞!”
说着,孙淳静拿起一个竹制的茶叶盒,打开盖子,用茶匙从盒中铲出了一些茶叶。
然后掀开茶壶的盖子,将茶叶倒了进去。
孙淳静在将暖瓶中的热水注入茶壶中后,就对刘章说道:“兄弟,这茶一会儿就好,咱们再等等。这大热的天气,要说是解暑的,还就是这香茶一杯,你说是不是呢?”
刘章点着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坐在那里像是有些不习惯似的。
孙淳静看出了他的拘谨,为了让他放松下来,就提醒道:“兄弟,咱们开始研究一下你的宝贝东西吧。”
刘章听孙淳静这么说,立马就双手放到桌子上,将包裹在东西外面的包袱皮展开,从中拿起那幅中堂卷轴,说道:“这幅中堂是俺收自一个破落的小地主家,其祖上曾在京城为官,显赫一时。
后来,其家道中落,一代不如一代了,到如今也只剩下百亩田地过生活了。他们家出卖这幅祖上传下来的中堂卷轴,实属是无奈之举。”
边说着话,刘章边解开卷轴外面的绳结,慢慢展开了卷轴。
孙淳静就着刘章的手,仔细看着这幅中堂,“这家人为何要卖这幅中堂呢?”
刘章闻言不禁叹息一声,说道:“这家人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买的了,除了这些字画外,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直接换钱的了。
他们家出卖这幅中堂,为的是给他大儿子娶亲,这里里外外的花销,到处要用钱,不卖东西不行啊!”
“那他们家的其它字画,你都看了吗?”
刘章点点头,“孙哥,他们家的字画俺都见了。总共有画作三十六幅,书法十五幅。给俺的感觉是,这些字画件件都是精品。”
“那你就只收了这幅中堂吗?”
面对孙淳静的质疑,刘章不由得笑道:“孙哥,您的意思是俺应该怎样做呢?”
“只要是他们家有的字画,愿意卖的,算一个总价,就一股脑儿的收了。”
孙淳静豪爽的说道。
刘章闻言不禁是哈哈大笑起来,“孙哥,您是怎么知道俺的做法的?”
他这话一出口,直接就让孙淳静是大吃一惊,说道:“兄弟,你果真是这样做的吗?”
刘章猛地点了点头,说道:“孙哥,您想的就是俺想的,俺就是如此做的。
在见了他们家的一幅画作后,俺就表示这东西还行,但给不了多少钱。
看他们家有些失望,俺就问他们家还有没有其它的画作或是书法作品?
如果有的话,不妨拿来一看,说不定有东西俺看上了,能给个好价钱。”
“于是,他们家就听你的话,乖乖的将家藏的字画拿来给你看。结果你是看一样,不满意一样,直到将他们家的字画都看完了,是不是这样啊?”
孙淳静面带微笑着说道。
刘章睁大了眼睛,真是惊喜非常的说道:“孙哥,您真是神了。这说的一句都没错,俺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家最后将所有的字画都拿了出来,俺知道这里面是有些好东西的,但佯装是一样也瞧不上的样子。
俺的用意就是要压价给他们,没成想他们家之前已经分别将这些字画给其他的同行看过了,多少知晓这价格的行情。
所以,俺还是费了些口舌,跟他们讨价还价,最终给出了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拿下了他们家的全部字画。”
说到这里,刘章很有些自得的样子。
孙淳静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刘章最好给出的针对这画作三十六幅和书法十五幅的收购价肯定是很划算的,否则他也不会是如此欢欣的模样了。
只是这牵涉到商业秘密,自己是不合适出言询问的。
孙淳静点点头,很是为刘章高兴的说道:“兄弟,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一举拿下这些字画,真是不错的选择。
单就现在这幅中堂,真的就是郑燮的手笔,相当不错的一幅字。
由此可想而知其它的画作和书法作品,其水准也是差不到哪块去的。
兄弟,你这一单做的真是漂亮!”
“孙哥,您认可俺这幅中堂啦?”
刘章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孙淳静点点头,说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对你说,这幅中堂是郑燮的真迹无疑。”
得到了孙淳静的认可后,刘章禁不住是高兴的留下了眼泪,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是不停的抽泣起来。
孙淳静倒是很理解现在刘章的心情,并没有去出言相劝他,而是由着他好好发泄一下。
毕竟在同行那里接二连三的碰壁,没有得到认可,这谁碰到如此的情况,这心里的委屈都是很大的。
刘章估计这些时日以来,都没有机会找人倾诉,这委屈和郁闷一直是无法得到排解的。
现在有机会在自己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面前,放下面子,好好的哭一下,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孙淳静不会打扰刘章这个难得的放松机会,自己也正好在不接触东西的情况下,好好看看另外的两个物件,判断一下它们是怎样的情况。
这个鉴定东西,不去触摸,只靠观察,练的是眼力。
这是孙淳静在当学徒的时候,独自练就的一个本事。
因为是学徒身份,“鲁宝斋”里的好多东西,都是不允许孙淳静去触摸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淳静就结合自己学习到的古玩鉴定知识,对照着相应的古玩摆件去进行揣摩,比对着自身认识上的不足,以此来实践着自己的鉴定,积累着实际鉴定能力。
第三八三章 矛盾综合体
当然这一切,孙淳静都是在店里师傅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的。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要是被师傅们知道了,给自己安上一个“偷师不敬,乱学冒进”的罪名,这挨打受罚是必须的,有可能都会被辞退赶出店门的。
如果出现那样的情况,等于就是要了自己祖父的命了,老人家要了一辈子的强,临了让自己给丢了人,还不得给气死啊?
同样要强的孙淳静就憋着一股子学习上的狠劲,愣是在当学徒八年的时候,就通过了十年才能达到的所有的考核,提前上岗到柜台当店员了。
这样的成绩,着实是给祖父和父亲以惊喜,全家人都是高兴极了,觉得孙家将来一定会出个开店当老板的人。
现在,他在瞄了两眼桌子上的那个砚台和铜镜后,心里不禁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作声。
在好好的发泄了一下自己这段时日以来的郁闷和愤懑之后,刘章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帕子,擤了擤鼻子。
看似是一个粗枝大叶之人,实则是一个能带着手帕出门的人。
从其穿着上看,典型的是一个做苦力的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古玩行里的游商。
现实的外貌与实际中的职业,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孙淳静看着他的衣着和举动,觉得刘章真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他从一开始知道刘章的身份后,就对刘章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为商这么多年,孙淳静深知这人是不可貌相的,万事皆有可能。
可别小瞧古玩行里这些游商,那心里没点弯弯绕,口袋里不衬俩钱,脑子里没点经验,眼力上没点水平,嘴皮子上不溜点,还真是做不来的。
这古玩收藏界里“捡漏”之事是多出自他们之手,他们当中也多是一些丰衣足食之人。
难道他们之中就没有看走眼吃大亏的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这样的情况,多少是与他们的行业性质有关的。
古玩行里的游商跟破烂行里的走商不同,与典当行里开当铺的坐商更是不同。
破烂行里的走商不论见到卖家手里怎样的好东西,都是以破烂残次品来估价收购的,抓的就是你缺钱的短项。
你若是想要从他们手里拿到等值的或是差不多的收购价,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或是说句更直白的话,你价值一百元的东西,在这些破烂行里的走商那里,最多就值五元钱,而且还爱卖不卖,他根本不会给你还价的机会。
破烂行里的走商,他们做的就是愿打愿挨的事情,吃的就是昧心的钱。
那开当铺的坐商,则跟破烂行里的走商有些类似,只不过给了要典当的人一个选择,就是死当还是活当。
两者的选择,得到的待遇是不同,就看当铺的规矩是怎样的了。
总之一句话,当铺赚钱相对于破烂行里的走商要温和的多。
而古玩行里的游商相比前两者,算是讲究良心的了。
他们在面对售卖自己东西的卖家时,给出的收购价也是比较客观的,既考虑了自己的利润,也照顾了卖家的感受。
同时,古玩行里的规矩是不得强买强卖的,你可以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赚钱,却不能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去骗钱。
古玩行里的游商可以遵守规矩去“捡漏”,却不能使用伎俩去“作伪”的。
一旦一个游商有了骗的行为,那就会被逐出古玩行,成为不被同行所认同的人。
所以,孙淳静现在是有些费琢磨的看着刘章,虽未开口,却是很有些意味的。
已经恢复平静的刘章看着孙淳静,真诚的说道:“孙哥,谢谢您能给俺证明,俺没有就这批字画看走眼。
俺坚持自己的看法到今天,那是坚持对了。俺谢谢您,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刘章就站起身来,朝着孙淳静是单膝跪地,拱手拜了下去。
孙淳静是忙站起来,伸手将刘章扶了起来,说道:“兄弟,我只是就实而言,何须如此多礼呢?”
刘章坚持给孙淳静拜了三拜之后,才站起来说道:“孙哥,今日您的这句定语,可以说是救了俺。说您是俺的再造父母,一点都不为过的。
您让俺在章丘的古玩行里,算是重新站起来了。您是不知道,就为了这批字画,俺都被同行们给踩到脚下了。再来您这里之前,俺真是太难了。”
在让刘章重新坐下后,孙淳静掀开茶壶的盖子,看了看里面,点点头。
然后,他拿起一个茶杯放到茶盘里,往茶杯里倒了半杯茶水,用手拿着杯子转了转,就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到了茶盘里。
在往茶杯里重新倒入满杯的茶水后,孙淳静将茶杯放到刘章的面前,说道:“兄弟,喝茶。”
刘章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品了品,说道:“孙哥,这茶真是不错的。这么好的茉莉花茶,俺还是头会喝到呢!”
说完,就慢慢的喝着茶水,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茶你要是喝的好,等你走时,我给你包上一包。”
“真的,那太好了。等回到家里,给俺的老爷子泡上一壶,他老人家准保说好。”
“要是令尊喝的还喜欢,这茶今后你从我这里拿就是了。”
“这怎么好呢?孙哥,这茶是多少钱,您就跟俺说,俺花钱买就是了。”
“你要想花钱买,那也要等令尊喜欢了再说。现在,我们来说一下那个砚台和铜镜的情况吧。”
孙淳静直奔主题的说道。
他此言一出,倒是令刘章一愣,不知该怎么开口才是。
在想了一下之后,刘章才说道:“孙哥,请原谅俺的不对。俺到这里来之前,只是听说了您的事迹,却不知是真是假。
所以,俺就从家里随便拿了一个自用的砚台和俺媳妇用的铜镜,想的就是要考验您一下。
看看您倒底是几斤几两的,有多大的能耐能一次卖出十件'钧瓷'的?”
“那你最终为何没有用它们来试探我呢?”
孙淳静有些不解的问道。
第三八四章 视若不见
听孙淳静如此问,刘章真是不好意思了,伸手挠了挠脑袋,说道:“俺自进店开始,就故意装出一副不懂礼数的样子,意在试探您的涵养和反应。
却不料,您是从容应对,而且是丝毫不以为怪的待俺以礼。这让俺是对你刮目相看,不敢小觑的。
在俺说明来意,亮出所带的东西后,您诚意邀请俺一起参与鉴定,且愿意为此主动交流意见,这让俺是非常感动的。
在正式鉴定时,俺哪敢再拿自己家的东西来找事呢?
这不是自找没趣,等着现眼吗?”
孙淳静听完之后是微微一笑,说道:“谁说这两样东西是让你现眼的呢?你是在考我呢?还是你确实不知道它们的情况?”
孙淳静这么一说,让刘章是有些糊涂了,不禁问道:“孙哥,您是在诳我呢吧?
这砚台自打俺记事起就有了,是俺爹的爱物。虽不是什么名砚,但老爷子是视若珍宝的,其意义要大于其价值的。
这面铜镜是俺娘的遗物,睹物思人,俺见了它就会想起娘来。自俺媳妇过门后,就拿来用了,自是珍贵的。
俺不懂杂项,只知这是自家的东西,不管怎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自己的东西当然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了,就是要有这种自信。但是有一点要特别注意,就是要了解自己的东西。
如果对自己拥有的东西都不了解的话,那这东西自己用起来会安心吗?”
孙淳静说到这里,很是认真的看着刘章。
他觉得这个人是有点意思的,说其复杂嘛,却也是简单的,但却也有些故事。
孙淳静的话对于刘章来说,是有些触动的。
这么多年来,他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寻找遗落在民间的“宝贝”上,却是对于随时就出现在眼前的家里的东西,并没有留心去关注的。
现在经孙淳静这么一提醒,确实让刘章很是有些汗颜与自责的。
“孙哥,您说的对。俺应该研究一下自己家的这些物件,这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行家里手,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唉!都怪自己这些年来,只愿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凡是要费功夫去钻研的事,都是能不做就不做,或是能少做就少做。
现在想来,真是自己不对的。”
刘章反省着自身的问题
“兄弟,这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就好,今后就要予以弥补纠正。时间还长着呢?你底子不错,如果能多用些心的话,在咱们这行肯定会有你一号的。”
听着孙淳静鼓励的话语,刘章似乎也有了一些信心。
见火候差不多了,孙淳静就指着桌子上的砚台,开始了自己对于其的一番鉴定演说。
在听完了孙淳静的鉴定意见后,刘章半信半疑的拿起桌上的砚台,翻过来看了一眼,不禁是大吃一惊的抬头看着孙淳静,说道:“孙哥,您真是神了?
您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这个砚台,但您所说的情况,完全与这个砚台上的是一致的。
俺家的这个砚台居然是正宗的端砚,且是明代的,真是让人没想到啊!”
“这没想到的事情在这世上多了,可要是对咱们这行来说,守着古董居然瞧不见,那就是不应该了。”
孙淳静借机敲打着刘章。
听着孙淳静语带训斥的说着自己,刘章不禁没有生气,反而是感到了一种亲切。
然后,孙淳静又说了一下自己对于铜镜的鉴定意见。
刘章这回根本就没去拿铜镜进行情况核实,他已经完全相信孙淳静在古董鉴定方面的能力了。
在不接触古董的前提下,仅凭肉眼的观察能力,就能准确的判断出古董的年代和具体特点,这种鉴定能力是刘章之前所未见过的,令他非常的震撼。
孙淳静看着刘章的眼睛,说道:“兄弟,你今天到我这里来,除了让我给你带来的中堂做鉴定,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说完,他给刘章已经喝干的茶杯里重新倒满了茶水。
刘章点头致谢后,拿起茶杯喝着茶水,润了润自己的喉咙后,说道:“孙哥,俺想将这中堂放在您这里售卖,您看成吗?”
“兄弟,你想让我代卖你的东西,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孙哥。”
“可是代卖的话,你拿到的钱就会少一些,这个你能接受吗?”
“接受。”
“兄弟,我看还是有必有给你说清楚一些,这代卖的合作,等于是你出货,我出售卖的地方和商誉。
对于咱们两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商业风险的合作。这东西售卖后,按照售价是五五分账的。
我这么说了之后,你的想法可有什么变化?现在说出来,大家都好商量的。
一旦确定下来,咱们就要签订协议,约法三章,不能悔改的。”
孙淳静出于谨慎,很是认真的说明着情况。
“孙哥,对此俺是无异议的。这协议也不用签,俺放心把这所有的字画放在您这里的售卖的。
今天俺拿来的这幅中堂卷轴,就留在您这里,不带走了,权当是俺对于合作开始的信物了。这后面的字画,俺明日就给大哥拿来。”
刘章点头允诺道。
“兄弟,咱们今日可是刚见面,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孙淳静心里有些触动,但嘴里依然是在提醒着刘章。
“孙哥,您这是说哪里话呢?今日俺到您这里,真是受教匪浅。您的为人,俺信得过。跟您做事,俺放心得很呐!”
刘章闻言不禁是笑呵呵的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孙淳静也是微微一笑,“既然兄弟信我,那我也努力做好。兄弟,你说个字画的售出底价吧。有了一个底价,我也好安排后面的事情。”
刘章沉吟道:“俺对这济南城里的行情不熟悉,这价格还真不好说。孙哥,您说个价,俺听听,如果没有问题,就定了。”
孙淳静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这幅中堂的价值,然后说道:“兄弟,哥哥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与我。”
第三八五章 代卖协议
“孙哥,您问吧。俺一定照实回答您的问话。”
“兄弟,这其余的三十六幅画作和十四幅书法,其年代和艺术水平与这幅中堂相比,可是接近的?”
“孙哥,这画作当中有三幅是明代的,俺看着像是董其昌的。其余的画作都是清代的,郑燮的画作有两副,别的就都是些文人逸客所作的了。
书法作品中,郑燮的还有五幅,袁枚的有一幅,别的就是些不知名的人所写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画作和书法作品都是明清两代的真品,绝不是近代的仿品伪作。”
听着刘章的回答,孙淳静琢磨了一下,说道:“那我的定价就是这样的,你听一下。
董其昌的画作是一百大洋,郑燮的画作是八十大洋,其余的文人之作根据其艺术水平,定价从三十大洋到六十大洋不等。
书法作品,其中郑燮的是七十大洋,袁枚的是六十大洋,其余的作品是二十至五十大洋不等。
兄弟,你看为兄这样定价,可是行得通?”
刘章在听完孙淳静的报价之后,立马点头道:“孙哥,您的这个定价相当不错啊!要是按照这个价格,俺可是赚了不少的。俺同意您的定价,没有什么异议的。”
“那兄弟你准备要我代卖这些字画多久呢?”
“没有期限的,多久都可以。俺这些字画放在您这里,俺是一百个放心的。”
刘章认真的说道。
“兄弟,这可不行的。这从来没有此先例的,代卖不设期限视同无赖之举,我是不能为之的。
为兄这里还请兄弟给咱们的这次代卖合作设个期限,否则我是不能接此单的。”
孙淳静一脸严肃的看着刘章,言辞真切的说道。
听孙淳静如此说,刘章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孙哥,俺是不知道这代卖合作是要设定期限的,俺之前从来都是现货现款的。
这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合作,请您原谅俺的无知。不要生俺的气,您说这代卖都是怎样的期限规定呢?”
见刘章这样说,孙淳静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原来是这样的,那还真不能怪你了。
那我就给你讲述一下咱们这行里,有关代卖的大致约定吧。
这首次合作,约定的合作期限是两个月。
双方要签订合作协议,约定合作代卖的物件的名称和数量,其中物件的售价和售后利润的分成更是要写明白的。
短期合作的期限,一般是在半年至一年间,合作的约定和内容跟首次合作的一样。
长期合作的,则没有具体的合作期限约定了,基本是半年或是一年结算一次分成。
这样的代卖合作已经像是买卖上的合伙关系了,一般会发生在双方有着较深的了解和熟悉的情况下。”
听完孙淳静的讲述,刘章终于明白了有关古玩代卖的行里的规矩。
他略一思索了一下,就开口说道:“孙哥,俺想直接跟您进行长期的合作,您看行吗?”
刘章的这个选择,让孙淳静感到有些意外,“兄弟,咱们可是刚认识不到半天的时间啊?
您就将如此多的且价值不菲的字画放到我这里代为售卖,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孙淳静的话一下子就把刘章给引得笑起来,这让孙淳静看了之后,颇有些不明所以的。
刘章止住了笑声后,说道:“孙哥,俺对您是一点都不担心的。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孙淳静一脸的茫然,摇摇头,“不知道,还请兄弟赐教一二。”
“俺对您完全放心,主要是因为两件事情。
这一则是,您店里在不久之前曾一举出手卖出了十件'钧瓷',这可不是一般的古玩店铺能做成的生意。
要不是因为有着不俗的实力和超绝的手段,是断不能顺利完成从收到出的一系列过程的。
您的背景是高深莫测的,这个不管您承认与否,都是不争的事实的。
这二则是,今日到您店里后俺的体会,您的为人让俺是心服口服的。
从点滴的事情中,俺觉得您是有德行的人,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是值得信任与托付的。
有着两方面的感觉,俺无不放心之说的。”
刘章有理有据的说着自己的判断。
刘章的话,让孙淳静是无从反驳的。
他知道这人性是遮掩不了的,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有心之人,多少都是能体会判断出来的。
他看着刘章,知道这是个外粗内细之人,你是无法从外貌去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的。
基于一些初步的判断,孙淳静深知自己要想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唯有通过长期的观察来进行判断探究了。
孙淳静在心里快速的进行了一下当前和今后事情的走势及局面上的评估,觉得只要稳守自己的阵脚,不轻易出击深入自己不熟悉的区域,是不会有事情的。
“好,我同意你的建议。咱们就做长期的合作,从现在起每半年交割一次分成。我这就拿合作协议过来,咱们签署之后就生效了。”
孙淳静未就刘章的判断之言进行评价,而是直接就自己同刘章的合作做了定性之语。
刘章听了之后,自是非常高兴的接话道:“孙哥,这协议不用签了。俺觉得怪麻烦的,咱们口头约定不行吗?”
孙淳静正要起身,闻言就正色道:“兄弟,这是咱们合作的前提条件,若是连个合作协议都不签,那咱们的合作就不能开始。”
“孙哥,俺不想签协议。咱们都是无话不说的人了,能不能不签呢?”
刘章别看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这个签协议的问题上,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央求孙淳静道。
孙淳静却是不为所动的,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道:“兄弟,这是原则问题,容不得商量的。”
在见到刘章依然是有些抵触的样子后,孙淳静若有所思的问道:“兄弟,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会写字呢?”
他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刘章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了,不敢看孙淳静的眼睛,低下了头。
第三八六章 寿山石
这是说对了刘章的心结呢?
还是说中了他之所以不想签署协议的症结了呢?
总之,孙淳静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巧妙,没有直接询问刘章是否认字,而是问他是否会写字,这就给了刘章一个台阶去下,不至于让他太过尴尬。
在沉静了几秒钟后,刘章抬起头来,脸色比之刚才好了许多,但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孙哥,俺这把字真是拿不出手,会写的字加起来也不到一箩筐的。这写出来歪七八扭的,没的让哥哥您笑话。”
“这有什么的呢?我刚才担心的是你不识字,那你做这古玩行,可是有些难度了。
这字画一类的老物件今后就不要碰了,像你这番收购字画的好运气哪能一直跟着你呢?
现在听你的语气,原来是认得字的,那我就不怎么担心了。”
孙淳静有些如释重负的说道。
刘章咧着嘴笑道:“俺爹从小就把俺送到镇上的学堂里读书,只是俺愿意读书识字,就是不愿意写字练字的。
在学会了一些常用字词之后,俺就不想多去写一个字了。好在俺爹也不指望俺读书考功名的,也就由着俺了。
在俺长大成人之后,是能不写字就不写字的。久而久之,这字也就越写越生疏了,越写越差了。
而俺看到自己的字越发写的难看了之后,就更不愿意去写字了。
这不到了现在,俺都快忘了自己还会写字的事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刘章更是憨憨的有些自嘲意味的笑起来。
孙淳静被他的憨直给逗的也笑起来,在忍住笑后,说道:“那依你的性子,你不愿意在外面写字露拙,自然是使用印章了,是吗?”
刘章点点头,“孙哥,您说对了。俺就是这样子在外应付一些场合的,倒也是挺方便的。”
“那就好,咱们签署合作协议时,你就用自己的印章吧。”
“好啊!只要孙哥不介意,俺当然乐意了。”
“兄弟在此稍坐,为兄这就去柜台里取协议。”
孙淳静说着,就微笑着站起身来,朝柜台里走去。
两个人在签署完协议后,刘章直接就将自己今天带过来的郑燮的真迹中堂卷轴留给了孙淳静。
因为已经确定了与刘章的合作关系,孙淳静也就很自然的收下了这幅中堂卷轴。
在给中堂卷轴标好了价格后,孙淳静将它放到了自己店铺里摆放字画的展柜的最显眼处。
两个人在重新坐回到桌子边后,孙淳静对刘章说道:“兄弟,你的那个印章可否拿给我看一下呢?”
“好啊!哥哥要看,兄弟哪有不乐意的呢?”
刘章将已经收起来的印章又拿出来,递给了孙淳静。
孙淳静接过来,放到自己手里,只见这是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上面刻了三个字“印鉴盒”。
在拿着仔细看了看后,孙淳静拉动了一下盒子上面的盖子,盒子被打开了,一枚石质的印章出现在了眼前。
“兄弟,我看你这印章的材质,可是寿山石吗?”
孙淳静没有拿印章出来,而是看着刘章问道。
刘章对孙淳静在没有拿出印章的情况下,就大致说出了刻制印章所用的材质,似乎是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他之前已经见识过了孙淳静在不接触物件的情况下,就能判断出物件基本情况的过人本领了,现在只不过是让他再次领教一下罢了。
“孙哥,您说的没错,俺这印章真就是用产自福建福州寿山村的田黄石做的。石质温润如玉,纹理细腻,入手滑爽,这当做印章来用,真是好用的不得了的。”
刘章手指印章,很有些自豪的说道。
孙淳静从木盒中拿出这方印章,慢慢翻看着,“寿山石,石中的帝王,明清以来多以皇家为用,无比珍贵。兄弟,你用这寿山石中的极品田黄为印章,真乃是品位之人,颇让为兄是刮目相看啊!”
孙淳静的话让刘章有些当不起,不禁急忙解释道:“孙哥,您这话可是让兄弟有些承受不起了。俺哪有这品位啊?
还不是俺爷爷知俺做这古玩营生后,非要让俺拿这田黄做印章,说是在外待人接物时,方能让人不敢小瞧的。
这没成想,倒是让哥哥您给多想了,以至于认为弟弟是那高尚之人,真是污了那好词了。”
刘章的这既粗又文的话,让孙淳静着实是有些好笑之余,有着一些敬重。
他知道这刘章家庭不是寻常的人家,一定是在章丘有些体面的望族,只是不知为何不让刘章走着仕途之路,反而是从商了呢?
难道是这前年八国联军入了京城,朝廷颜面扫地,国体尽失,以至于这刘章的爷爷对时局失去了信心,无意于让后代子孙从政,转而将这精力投向了商业,追求眼下的安稳了吗?
作为这当地的望族,不涉政事而从商,远离朝堂纷争,投身江湖营生,舍仕途求经营,真的是下了大决心。
刘章的家庭不再同出卖国家利益的朝廷为伍,不愿意为这样腐朽的朝廷效力,甘愿放弃自己家族传承多年的诗礼传家的传统,让自己的后人子孙“从商以自立,贸易以自强”。
不依附于落后的政治势力,不屑于守旧的人共事,坚守着自己家族心中的那份纯洁的信念,永远以国家民族的利益为重,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人。
想到这里,能不让孙淳静对刘章这样有着民族血性和骨气的家庭,油然而生一份敬意吗?
美石为玉,玉从石中来。
孙淳静最为推崇的美石就是寿山石了,他自己经过多年的锲而不舍的努力,也是收藏了一块寿山石。
论其质地嘛,当是寿山石中的田黄了,颜色是栗子黄,外面还裹着一层石衣,是块原石,整块石头差不多有一斤重,未经雕琢过。
孙淳静不打算将其进行雕琢,他觉得这块石头是大自然的精华结晶,不应该去改变它现在的状况。
任何的雕刻,不管是什么工艺美术大师的手笔,孙淳静认为对这块寿山石来说,都是一种破坏。
第三八七章 归去奈愁何
孙淳静无法阻止其他人对寿山石的雕琢,不属于他的寿山石,他是无权去决定怎么去处置的。
所以,对于自己拥有的这块寿山石,孙淳静决定将会好好的进行保护,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它进行雕琢破坏的。
孙淳静将这种雕刻寿山石的行为,视其为对寿山石的伤害,而会坚决予以抵制的。
不过,他对于见到的寿山石印章还是蛮喜欢的,毕竟木已成舟,唯有接受并欣赏之,使之为更多的人所珍视,才是对寿山石最大的喜爱。
“这印章却是不错,兄弟好好用,现在镇不住,不代表今后。只要努力,将来这成就越大,就一定当得起这印章了。”
孙淳静带着一种期许的语气说道。
“您的话怎么跟俺爷爷说的是一样的呢?自打这印章到俺手里后,真的是让俺很是有些负担和压力的。
起初的时候,俺不懂这不就是一枚印章吗?
不管这材质是寿山石,还是鸡血石和青田石,不就是块石头嘛!
有必要如此重视它,把它抬到这么高的位置吗?
直到后来,俺在了解了寿山石的历史和文化寓意后,才知道它被称为'石中之王'真是名副其实,当仁不让的。
每当用这印章时,总是会考虑一下,这用它的场合对不对,对不对得起这印章的价值。
这年纪越大,越觉得做事要踏实,找合作的人要靠谱。生意可以慢慢来,但交人更重要。
您说,俺说的对不对呢?”
刘章对于孙淳静的话,很是感慨的说道。
孙淳静点点头,非常认可刘章的想法,说道:“兄弟,你说对了大部分的寿山石自身所具备的意义,只不过其更深层次的蕴意,还需你花时间去揣摩的。
随着你阅历的增加,你对寿山石的理解会逐渐加深,到一定的时候,你会真正懂得寿山石的价值的。”
“孙哥,您就不能直接对俺说一下这寿山石的意义吗?俺是个急性子的人,您告诉俺,也免得俺去花费数年的时间,才能理解知晓。”
刘章在听了孙淳静的话后,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
“兄弟,这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成语,你可知道是何寓意吗?”
被孙淳静这么一问,刘章顿时闭上了嘴,点头道:“孙哥,俺明白了,不会再多嘴了。”
孙淳静将寿山石的印章放回到木盒中,盖好盖子后,交还给了刘章,微微一笑道:“兄弟,这一会儿离开我这里后,你要去做什么呢?”
刘章接过木盒,说道:“孙哥,俺从您这离开后,就直接回家了。明天俺一早就过来,最多上午十一点左右就能到您这里了。”
“嗯!那明日中午就在家里吃饭了,我叫你嫂子去买鱼和鸡回来,咱们中午好好吃一顿。”
孙淳静很是热情的讲道。
“哎呀孙哥,不用这么麻烦的。要是赶上饭点了,咱们就去外面的馆子里随便吃点就得了。”
孙淳静摇摇头,说道:“兄弟,那可不行。明日是你拿剩余的委托我代卖的字画作品的日子,代表咱们的合作正式开始,是必须要庆祝一下的。
这明日午饭里的鸡,寓意为咱们的合作是大吉大利,顺顺利利的。
这菜里的鱼,则是寓意为咱们的合作是财运旺旺,多有盈余的。
你说,咱们不在家里吃饭,这能行吗?”
此言一出,弄的刘章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就点头道:“既然是有着如此深意的,那俺就不多说了,一切皆听哥哥的安排。只是不知,俺明日可否带酒水过来呢?”
“当然可以啦!我是不怎么饮酒的,所以这家里也没有什么好酒可以款待你的。要是你能带酒来,自然是最好的了。”
孙淳静对于刘章的提议,表示欢迎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俺看这时间刚好够俺赶回去的,就不多待了。俺这就动身了。”
刘章说完之后,就站起身来。
“兄弟,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一个水壶,这在路上,渴了时可以喝水解渴。”
孙淳静起身后,示意刘章等一下,自己好去后面拿水壶。
“不用了,这路上渴了的话,俺就买个西瓜吃,既解渴又顶饿的,多好啊!”
刘章推辞道。
“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你从我这走,就必须听我的。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的。”
孙淳静不容置疑的说道。
“好吧。那俺就在这里等您,哥哥不用着急的。”
刘章无奈的重又坐下。
“这壶里的茶正是最好喝的时候,你自己倒着喝,我去去就来。”
孙淳静将茶壶拿到刘章面前放下,说完之后,就朝店铺后面走去了。
在孙淳静去给自己准备水壶的时候,刘章坐在桌边,自己倒着茶水喝着,心里很是舒适与惬意。
他这才有时间去打量这店铺里的陈设,只见自进门后的三面墙上都摆着货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古董。
货架前面的柜台里,透过玻璃柜面,可以看到三层的隔板上,也是摆放着众多的小古玩件。
从店铺里的情况,可以看出这“孙氏古玩”是很有些实力的。
在正冲着店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幅诗词的长轴,长度大概有一米五左右,上面的字写得很是好看。
刘章歪着脑袋细读着这幅长轴的内容,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作品了。
“柳花飞处麦摇波,晚湖净鉴新磨。小舟飞棹去如梭,齐唱采菱歌。平野水云溶漾,小楼风日晴和。济南何在暮云多,归去奈愁何。”
读罢这首词,刘章品着清香沁入心脾的茉莉花茶,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在刘章喝完第二杯茶水的时候,孙淳静拿着一个布包从后面走了回来。
走到刘章面前坐下后,孙淳静对刘章说道:“兄弟,这个布包你拿着。布包里面装的是一个水壶,一包茶叶和两个甜瓜。
你在路上,饿了就吃瓜,渴了就喝水。这去章丘的一路上,路程少说也有三十多里地,天气这么热,可是不能大意的。”
第三八八章 白玉瓷盘
“孙哥,俺家在章丘朱家峪的双井村,离着您这里最多也就二十里地。您说的是到章丘县城的距离,俺走的路没您讲的这么远,您不用担心的。这不到二十里的地,对俺这跑惯了路的人来说,不算啥的。”
刘章看着面前的布袋,心里很是感动,马上宽慰着孙淳静,免得他担心自己。
“那就好,兄弟,这包里的茶叶就是咱们喝的这款茉莉花茶,看看令尊喝的可还喜欢。这路程也不算近,差不多现在出发,天刚擦黑时就能到家了,这样也能安全些。”
孙淳静嘱咐道。
“那好,俺这就出发了。孙哥,咱们明日见。”
刘章站起来,将孙淳静拿给自己的布包放到自己背来的包袱里,简单包了一下后,就重又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然后,刘章对着孙淳静抱拳拱手后,就转身走出了“孙氏古玩”店,大步流星的顺着剪子巷朝南边走去。
送走了刘章后,孙淳静就走到柜台里面,重又坐在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为新结识了一个不错的兄弟而高兴着。
从此之后,就开始了他与刘章长达二十年的交情。
在他们相识差不多两三年之后,在孙淳静的帮衬下,声名鹊起的刘章在济南的古玩行里也有了一个名号,那就是“老猫儿”,以此来形容他的精明与谨慎。
在济南的这个地面上,凡是做古玩生意的人没有敢在“老猫儿”面前耍心眼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行的正做的端的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根本不能做的,否则就别想再跟“老猫儿”做朋友,更别提做生意的事了。
而孙淳静更是因为自己的信誉与才华,使的“孙氏古玩”成为济南古玩行的名店,他更是成为了济南古玩收藏界的巨擘,一言九鼎之人。
孙淳静与刘章两人不仅是生意上的搭档伙伴,更是生活中的兄弟益友。
他们一个是坐商,主攻客商,把握收入来源,意在长久。
一个是行商,专司经营优质货源,意在生生不息,持久弥新。
两个人在性格上是互补,在事业上更是相得益彰。
这让他们成为了济南古玩收藏界的一面旗帜,很多从业人员都团结集合到了这里,唯他们马首是瞻。
现在正研究“老猫儿”送来的这个青铜灯盏的孙淳静,在回忆着自己这些年同刘章相识相知相处的这些年的情景后,不禁在嘴角边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至于这个有些奇怪的青铜灯盏,作为有着丰富古董鉴定经验的孙淳静,实在是有些拿不准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物件。
他想等着明日见到刘章后,好好的询问个究竟,问问他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有些奇怪的物件。
作为自己多年来的一个习惯,他从书桌上拿过一张纸,提笔在纸上照着这个青铜灯盏,开始绘制着草图。
在将青铜灯盏原样缩小比例的画在纸上后,对于青铜灯盏具体的尺寸,也在图上进行了标注。
同时,在这张纸上的空白处,孙淳静将自己的鉴定意见写了上去。
虽然这些内容只是大概的有关其个人感受的言辞,但即便是不看这个青铜灯盏的原物,也会使人有着很直观的感觉。
在写好自己的意见后,孙淳静又细致的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觉得满意之后,就将这张纸折叠成一小块后,起身走到立柜前,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白玉色的瓷盘。
这个瓷盘如普通盘子一样大小,只是非常精致,釉色细腻而洁白,像是用白玉做成的一般。
在用双手握住瓷盘的左右两边后,孙淳静左手向前,右手向后,同时一用力,只见原本是完整的一个瓷盘,竟然是两边向前后移动的错开了。
只是白玉瓷盘并没有就此分开,而是由中间的一个中轴作为连接点,将瓷盘的两边连接在一起。
所以,瓷盘在两边前后错开后,从远处观察,会让人觉得瓷盘依然是一个整体的样子。
孙淳静将已经折好的绘有青铜灯盏图样和自己的鉴定意见的纸张,塞进了瓷盘分开后,左边的盘体中。
在看了一眼瓷盘右侧盘体的侧面后,孙淳静将瓷盘又恢复了原样。
在重新合并后,白玉瓷盘看上去,像是从没有分开过一样,整个盘子的表面,看不出有一丝的裂痕。
让人不得不佩服当年做这个白玉瓷盘的人的技艺,是多么的巧夺天工,令人叹服。
在坐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后,孙淳静如释重负的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掀起杯盖,喝着冲泡后的茶水。
在一天的事情做完后,最为闲暇的时候,孙淳静是最为思念自己的儿子了。
现如今,他的独子孙宏生正在北平读书,再有两年就能从医科大学毕业了。
而作为儿子毕业后的实习医院,孙淳静已经托人联系好了济南的齐鲁医院。
这可是济南最好的省级医院,在省里都是有名的。
为了能争取到实习的名额,孙淳静可是费了不少周折。
其实,他本来可以去麻烦那个人的,只要他开口提出这个要求,对方一定会当做是自己的事情来办理的。
只是,孙淳静觉得这是自己的家事,麻烦动用公家的关系和资源,尤其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那个人,自己是过意不去的。
所以,他坚持由自己想办法,经过努力协调周旋,最终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但终究还是办成了孩子的大事,孙淳静也是挺知足的了。
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最终在他的儿子孙宏生能到齐鲁医院实习的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的人,依然还是那个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去添麻烦的人。
孙淳静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真的会极度自责的。
他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是不能忍受因为自己的私事而去惊动那个事务繁多且极为关照自己的人。
孙淳静早就觉得对于那个恩人,他此生都是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的,只恨自己这辈子无分身之术,以能加倍做事来回报恩人。
第三八九章 笔记本
孙淳静决定在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工作后,好好给儿子讲讲那个人对他们家的关怀与照拂。
他要让儿子努力上进,能够在将来替自己多为恩人去出把力,尽份心意的。
对自己的儿子能跟着那个人做事,孙淳静是放一百万个心的。
同时,他也为自己能有幸跟着那个人而庆幸。
这么些年,他时刻督促儿子好好学习上进,为的就是怕恩人瞧不上自己的儿子。
若是自己的儿子不能在自己百年后,在恩人的管教下成长,那绝对是他此生最大的憾事了,他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想到这里,孙淳静不禁是长叹一口气。
他只盼着儿子能早点毕业,回到自己身边,能在自己精力尚可的情况下,对他多加以管教,好让他明白一些道理,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不能如人意的,在孙淳静想着心事的时候,在其书房外的院子里已然是悄无声息的跳落下了两个人。
他们都是一身黑衣的打扮,头上戴着黑帽子,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们脚上穿着的黑靴子,似乎是特制的,以致于他们走起路来是没有任何声响的。
在确认院子里其它的房间里是没有人之后,他们慢慢走到了书房的外面,透过窗户上的玻璃,他们看到书房里只有孙淳静一个人。
在相互看了一眼后,他们两人就推开书房的门,先后走进了书房。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样子,“孙氏古玩”的店门却依然是关的紧紧的。
此时走到店门口,一脸不解的刘章呆立在门口,不知是什么原因,能导致自己的大哥孙淳静没有开门营业。
这可是他们在相识后,这二十年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
正当他要伸手叩门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孙先生外出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先生,请跟小的来一下吧。”
刘章有些狐疑的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俺大哥不在家呢?”
“这个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您要想知道具体情况,还是随小的去,您自己去问我家掌柜吧。”
少年微笑着答道。
对少年这样的回答,刘章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朝左右的街面上看了看后,问道:“你要俺跟你上哪去呢?”
“先生,就在对面,几步路的事。”
少年依然是恭敬的回答着刘章的问话。
刘章抬头看了看对面,只见是一个并不大的茶叶店,就说道:“可是这个茶叶店吗?”
“是的,孙先生喝的茶都是敝店售出的,他是我们家的老主顾了。”
“哦!那就跟你过去坐坐吧。这看俺大哥的店,也是方便的很。”
见刘章如此说,少年直接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请先生跟随小的移步过去吧。”
说完,当先就朝对面的茶叶店走去。
时间回到今日早上的七点钟,在谢流云他们几人上课的教室里,雍铭跟他们一起吃着早餐。
在吃早餐的过程中,雍铭跟谢流云等人通报了一下在桐庐城内外进行的“清叛行动”和“剿匪行动”的进展情况。
在得知两处的行动都是推进顺利的时候,谢流云等四人都是很高兴的。
雍铭重点交代一下,今早自己派往桐庐的“飞龙队”将分兵两路的安排。
“飞龙队”除大部留在桐庐配合雍诗菁执行“雷霆亮剑行动”外,其余人员已于今日黎明时分,在总队长雍诗全的带领下,启程折返回安丘了。
在听到“飞龙队”的总队长带队返回的消息后,尚白风非常兴奋。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军事训练中,雍诗全会是他们几人的教官。
这样作为他们“四大卫”中唯一的功夫担当,尚白风就有机会亲身领教一下,这位铭公身边最为神秘的一等一高手的厉害了。
而谢流云在听到雍铭所讲的情况后,是颇有些紧张的。
这次从桐庐回来的人,一定会带回最真实的有关自己父亲的消息,与“流泉卫”相关的情况也会一并汇总过来。
对于失踪的父亲,谢流云更多的是关心与牵挂,有关父亲的一点消息都会牵扯他的神经,让他忧心不已。
作为“流泉卫”的新任主官,他现在只是了解了有关卫部的大概情况,相对具体的情形基本是零掌握的。
出于对卫部的关心,他也是急于想要了解最新情况的。
于公于私的两方面,谢流云都是未掌握的状况,现在对于责任心极强的他来说,其实是最紧张的时候。
盛青峰是四人当中最淡定的一个,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了,结合目前的局势,桐庐后面的情况会如何发展的思考方面。
盛青峰是属于老成持重之人,也是和谢流云脾气秉性相接近的人,他和谢流云今后会是雍铭身边极为重要的参谋助手。
黄寒涵是极为关注雍铭情绪变化的人,她见雍铭在讲话时的神情很是淡定,自己也就跟着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她只是出于对谢流云的关心,对于其父亲的下落是比较关注的。
此时的雍铭已经在昨日的下午五点左右,见到了从桐庐风尘仆仆赶来的泉辉和泉章。
在简单询问了一下他们在桐庐和来的路上的情况后,雍铭就对管家雍诗正嘱咐道:“泉辉和泉章就交给你了,给他们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和休息。
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惊扰他们,只管让他们放心休息就好。”
在泉辉和泉章他们跟着雍诗正去吃饭后,雍铭就在自己的书房里打开了泉辉他们带来的皮箱。
首先映入雍铭眼帘的一把折扇,在拿起这把折扇打开后,雍铭看到折扇中的内容后,不禁是笑容满面的。
在将折扇放到一边后,雍铭看到皮箱之中就是排成两列的十六开大小的笔记本,雍铭数了一下,足有十五本之多。
在翻看了五六本笔记本后,雍铭从中抽取了一本,在看了其中的几页后,雍铭又从皮箱里成摞的笔记本中找出了一本。
如此反复了几次,雍铭在看了七本笔记本后,终于不再翻看笔记本了。
第三九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雍铭看着窗外,盯着院中随风摆动着的树枝,不由得出了一回神,似乎是有着心事的样子。
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状况啊!
雍铭心里感叹着,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觉。
在思索了一阵后,雍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从笔筒中拿起一支钢笔,在信纸上提笔写下了一份电报。
这就是给雍诗菁的那份在“清叛行动”开始前的电报,一份很重要的指导行动展开的命令。
雍铭在起草完电报后,看着书桌上的皮箱,决定在合适的时候,再将谢听松留下的这些日记本全部交给谢流云,让他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中,能好好的阅览一遍。
待谢流云有了全新的认识后,雍铭会单独跟他沟通有关“流泉卫”当前乱局的具体情况,雍铭感觉或许这样做才会有更好的交流结果。
由于雍铭很看重谢流云,所以在有关他的事情上,雍铭处理起来都会很慎重的。
雍铭觉得这样安排,有助于谢流云全面的了解涉及“流泉卫”和谢听松的事情的前因后果,能让他更好的理解有关总卫布置的相关行动意义。
雍铭又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份写好的电报,知道今晚发生在桐庐城内外的行动,是他领导的“雍王卫”在充分准备了两年后,对外采取的首次成规模的行动。
比起那些为了蝇头小利,而与“雍然馆”发生利益纠纷的小打小闹的冲突,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行动,因而也更有挑战性,更具有意义。
雍铭深知,这次雍诗菁带队在桐庐,指挥“雍然馆”杭州馆的行动小队和驰援的“飞龙队”的人员,同已经数年暗箱运作而形成气候的“流泉卫”的反叛人员,和与他们勾连沆瀣一气的山匪,进行的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战斗,是不容有任何闪失的。
这次由他亲定的“雷霆亮剑行动”是“雍王卫”近三百年隐身之后的重振雄风的行动,是重新于世人面前扬名立威的信号。
行动所捍卫的是“雍王卫”及所辖卫部的利益,保全的是“雍王卫”历经九百年而不坠的尊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从昨天晚上就值守到后半夜后,雍铭知道自己今晚估计又要忙个大半夜,甚至会是个不眠夜了。
在看了看怀表后,雍铭将电报稿纸折叠后,收到了外衣口袋里,起身走出了书房。
在他走后,泉文从院外走进院子里,将雍铭的书房仔细整理了一下后,将放在书桌上的折扇放到装有日记本的皮箱里,重新盖好箱子,扣好箱子外面的挂扣后,提着皮箱离开了书房。
他走去的方向,与雍铭是一个方向,那是通往雍氏一族的族长办公室的方向。
作为雍铭贴身的侍从,泉文自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
凡是重要的文件资料,泉文总是会细心的为雍铭妥善整理归拢好,以方便雍铭随时调取查阅的。
说泉文是雍铭的随身档案馆,是很贴切的比喻的。
晚饭的时候,雍铭从办公室回到了教室,照例同谢流云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知道今日会在桐庐开展“雷霆亮剑行动”,谢流云等人很是关切的在吃饭期间,询问着有关行动的具体情况。
其中,黄寒涵作为一个从医者,更是医者仁心的想知道在行动中有受伤的人员时,是否能得到及时的救治。
在听雍铭讲说派到桐庐的“飞龙队”有随队医护人员时,黄寒涵这才放下心来。
一边吃着饭,雍铭一边针对谢流云等人所关心的问题,一一进行了解答,凡他们当中有不清楚的问题,更是详细的进行了描述。
因为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雍铭没有跟谢流云他们多待,大家也都知道他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在吃过饭后,几个人就送雍铭出了院子。
送走了雍铭,谢流云和盛青峰就谈论着有关桐庐的事情,先回了宿舍。
尚白风记挂着去拿自己的笔记本,就返回来教室。
而黄寒涵则是关心的看着雍铭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过道尽头后,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宿舍。
一夜无话后,在第二日的早饭时间,谢流云等人从雍铭口里听到了,他们期待了一个晚上的好消息。
“雷霆亮剑行动”第一阶段的“清叛行动”和“剿匪行动”取得了一个好的开局,给予反叛卫部的分子以痛击,对桐庐城外的匪徒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遏制了卫部的乱象,为“流泉卫”以后的深入的整顿清理事务,奠定了好的基础。
作为“流泉卫”的主官,谢流云听到这样的情况后,自是非常的高兴。
对于执掌拨乱反正后的“流泉卫”,平添了一定的信心。
吃过早餐后,在嘱咐谢流云等人好好进行今天的学习后,雍铭很是轻松的离开了教室。
此时的他,已经在期待着雍诗全的归来,好商议制定下一步针对“流泉卫”的整顿计划。
而这样的事务,是不适合谢流云参加的,雍铭希望将来交付给他的是一个清爽安定的卫部。
雍铭对于谢流云是寄予厚望的,自是不愿他的精力被不合时宜的牵扯。
这对于雍铭来说,就是不能接受的在管理上的损失。
“雍王卫”将来的发展,更多的是要仰仗于高效的内部管理和迅捷的执行效率。
否则,有着悠久历史的“雍王卫”终将会被这个日益发展的社会所淘汰。
雍铭率先来到的地方是电讯室,这是他管理“雍然馆”,处理族里事务的中枢神经,现在更是复兴“雍王卫”的“雷霆亮剑行动”的指挥大脑。
在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电讯室,雍铭有着绝对的自信。
现如今的社会,正处在一个资讯远胜于往昔的时代。
有着敏锐洞察力的雍铭,觉察到了时代的变化,他对于高效通讯手段的追求,正是他变得日益强大的原因。
雍氏主导的“雍然馆”,之所以有着脱胎换骨的发展,也正是得益于其拥有着强大的通讯能力,是超越其它商家的制胜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