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穿越者刘安
风流倜傥、刀砍斧削,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目若朗星、峨冠博带,仪表堂堂、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岂是一个帅字能够形容的?
站在铜镜前,刘安都被自己这副相貌给惊到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刘安表示,自己很帅。
不过,自己身在何处呢?
古代?
肯定是了,这绝然不是拍戏,拍戏能化妆却不能换脸,更不可能让自己再变矮几厘米,也罢,一米八勉强还行。
至于穿越,刘安表示无所谓,反正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无房无车无存款。
整理了一下头发,刘安推开了门,想看一看外面到底是如何。
这一开门,可吓了刘安一跳。
门外,一排身穿灰蓝色短打劲装、手持短棍的人背着门而站。在开门的瞬间,穿着乱七八糟各色短衫的提着礼盒就往前冲。
却听一听低喝:“保护姑爷!”
穿灰蓝色短打的举起短棍,整齐的喊了一声:“退!”
想靠近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却听一人举着锦盒上前,没等靠近就被一人将锦盒给抢了过来后扔到了远处,并且将人逼的不断的退后。
有人想靠近,穿灰蓝色短打劲装的人却寸步不让,两边敌视的目光在刘安面前都能闪出火花来。
什么情况?
小说中怎么说的,不明白情况的之下,这个时候要装晕。更何况刘安穿越之后并没有得到前身的记忆,这样的情况装晕,再装一个失忆才是完美的殿开。
刘安倒地了,是扶着门框缓缓滑到地上,然后慢慢的坐下。
一切如刘安想的那样,装晕之后很快就来了郎中,而后刘安睁大眼睛装傻,表示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屋内站的所有人,完全不认识。
“这是失魂症,多和这位郎君聊聊之前的事情,能否记得赶快来,一切皆看天意。”郎中留下这句非常牛逼的话之后,收了诊金就跑掉了。
依然是穿灰蓝色短打轻装的人将郎中送走。
一个胖子却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进了屋,这胖子穿着华丽的锦服,头戴银纱冠,明明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却留着胡子,那腰围绝然超过了裤长。
那胖子上前一把抱住刘安,那力气让刘安胸口疼,嘴臭的让刘安差一点窒息。
就在刘安发懵之时,只听胖子高喊:“儿那,莫吓爹爹。”
啊!
这次换成刘安尖叫了,难道是基因突变,这么肥的家伙竟然这副身体的爹???
“亲的吗?”
“自然是亲爹了,我的儿啊!你受苦了,快让爹爹看看。”
只见一个穿着灰蓝色长衫的人跟着进来,抬手一礼:“亲家公勿扰,姑爷身体并不恙,怕是昨日受了惊,一时间失了魂。”
昨日?
昨天发生了什么?
刘安很想知道,可这会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
倒还是那位长衫的人给刘安介绍了这胖子。
胖子,刘浪。现年三十五岁,十六岁娶妻十七岁生子,现年刘安也是十七。
好不容易,刘浪才让刘安相信,自己就是亲爹。
“爹!”刘安试探着叫了一声。
胖子抱着刘安大哭。
那位长衫的在一旁说道:“想来多说说之前的事,姑爷这失魂症便可治愈。”
这次换成刘安怕了。
按这个基因来说,自己难道三十多岁之后也会是一个腰围超过裤长的油腻大叔,好可怕。
这时,门外有妇人的哭声传来,人没到声先到。
只见一个吨位……
不对,说吨有点过份。
目测超过一百五十斤的妇人推门入内,见到刘安便小跑着过来,每一步都让刘安感觉屋子颤了一颤,那妇人更是手帕不停擦汗,步摇乱晃,飞快的冲到床边,将刚刚坐起来的刘安再次扑倒:“儿那……。”
好难受,刘安感觉刚穿越就会被捂死。
没等刘安挣脱开来,却听这妇人高喊一声:“备宴,烤全羊,没什么病一只烤全羊治不好的,要选西夏羊……”
那妇人又冲出去了,刘安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个时辰后,看着桌上的整只烤羊,再看看一家子除了自己之外,全是圆滚滚的身形,再看自己消瘦修长的身形,刘安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家里首席肯定是家主刘浪,然后是大娘子刘杜氏,妾没资格上桌的。
还有刘安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刘安眼中,两个弟弟一个长的象水缸、一个长的象东瓜。还有一个小妹妹,完全就是一只西瓜,圆的。
刘安再一次怀疑,自己是这家捡来的孩子。
桌上,除了烤全羊之外,清一色的肉菜。
这么油腻的饭刘安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见到刘安不吃。
刘安的娘,刘杜氏拿着手帕擦眼泪:“大郎太辛苦了,每日苦苦读书,却吃不下几口。来人,给府里再请三个厨子。”
几个小家伙也在旁表示,哥哥太辛苦,都没吃什么。
刘杜氏拉着刘安的手:“儿啊,要多吃,多吃病才能好。”
刘安实在是没胃口。
用过饭,一家人换到偏厅,桌上摆满了各种点心,蜜饯……
到这个时候,刘安都没有搞清楚,眼下是什么年代。
这时,刘浪拿出一副画卷。
刘安只看是一副宫装女子的画像,心说自己这老爹收藏口味也真超前,这画充满了毕加索的风格。
只听刘浪说道:“这还有一日就要开榜了,大郎你会试第七,想来殿试也不会差了。”
刘安指了指画相:“爹爹,会试和画卷有什么关系。”
可刘浪接下来的话吓的刘安一头雾水:
“你娘亲很辛苦,每天都要去品茶,天天就是些不当饭的小点心,就算有只饼子,那也没几口,饭自然也没好好吃过,人都有些消瘦了。这最终嘛,咱们小门小户,有些事情由不得咱们挑三捡四的。”
三个小东西猛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手上正往嘴里塞点心吃。
这才刚放下碗筷,他们嘴依然还是不停。
刘安也懒得管他们三个小东西猛点头什么意思。
“爹爹,说重点。”刘安心说这绕的自己半句都没听懂。
第二节 难道不是亲生的
刘浪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一脸的郑重:“这画相是潘府六姑娘,只等明天殿试开榜,便立即完婚!”
“她!”刘安一指那画像,整个人感觉完全不好了。
刘安猛的瞪圆了,再看那副画。
哇嚓!
尖嘴猴腮、小眼薄唇、胸大如斗、腰如磨盘。
这,这,这,这姑娘若不是长的神奇无比,怕就是她把画师家祖坟地给挖了。
没等刘安回过神来。
刘浪却很淡然:“儿你是长子,这榜下捉婿早已成风俗,还好让咱家躲过了。”
“榜下捉婿?”刘安追问了一句。
“啊,好在有亲家公派人护着,要不我儿就要吃苦头了。爹爹忘记了,儿你失魂了,听爹爹讲。你十四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乡试之前亲家公就和咱家订过亲了,怕影响你备考,只等儿你今年参加会试之后就大婚。”
天才!
刘安第一反应是,自己穿越的这家伙绝对是一个天才。
十四岁中秀才,真的很厉害,而且十六岁就中举,似乎自己还考了会试,不对,记得老爹说过,明天殿试开榜,那就说是,自己已经完成了大宋文人的寒窗苦读过程,现在应该是一位准官员了。
爽!
太爽了,这穿越到大宋,绝对是不是一个爽字能够形容的。
这时,水缸……
不是水缸,是大弟刘乐猛灌了两口水把嘴里点心吞下去,抢着说道:“还是爹爹有眼光,潘府答应以后潘府家丁,还有潘家亲兵,还有府中婢侍的衣服,都由咱家布庄来定制呢,自从有了这事,咱们可以天天吃烤全羊,还能吃到西夏羊。”
刘浪一摸自己圆脸上那几根胡子,笑的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东瓜……小弟刘逸也抢着说道:“就是,爹爹最英明了,那什么杨府,还说自家是什么公爷呢,结果小气的不得了。”
“就是,就是。”西瓜……小妹刘静一边猛点头一边给嘴里塞点心。
刘安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递了一块点心给刘乐:“二哥儿说说,还有谁家?”
“赵家才给一百只羊、王家还好意思说自家是伯爵才给……”
刘安全懂了。
自己这爹爹是坑儿子,谁家给好处多就和谁家订亲,因为潘家给了长期的生意,果断把自己卖给了潘家。
刘安又看了一眼那画相:“爹爹,能退婚不,殿试之后我就是进士了。”
“这个!”
刘浪一脸的苦涩:“怕不能吧,咱家小门小户的那敢说不,潘府老相公虽然过世,可那封的是王爵。再说了,只要娶了潘家六姑娘,北大营那边军衣的活,安哥儿你去和亲家公说说,怕就是咱家的活了。”
“潘家,老相公名讳爹爹可知?”
“潘老相公单名一个美字。还有,儿啊,可不敢动退婚这念头,咱家进了上千匹好衣料,潘府就算大度放过咱这小门小户,失了这活计怕是咱们布庄百口子人就没饭吃了。”
潘美
刘安听完,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要晕倒。
此时,刘安知道了,这里是大宋。
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爹爹把自己给卖了,卖给了潘府,换取了一宗他们眼中所谓的大生意,至于自己是不是幸福,似乎与他们无关。
更无奈的是,自己的想法与意见此时完全无用。
看来,自己真的是捡来的。
悲从心起,苦深入灵魂。
刘安脑袋是一片混乱,心说,这王爵家的嫡女竟然提前就预定了自己、自己这无良的爹为了屁大一点的小生意竟然就把自己给卖了。
这个时候刘安还听刘浪对自己的夫人讲:“娶妻娶贤,更何况潘家六姑娘貌美如花,屁股大好生养、胸大孙子不会饿着。娘子去年这数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小妹嘴里塞满了吃的,嘟囔着说道:“大娘子就是辛苦了,咱家才不要和那些小气的人家结亲呢。”
刘安听完这话,脑袋里只有四个字,傻爹傻娘。
这是被潘府给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真要待价而沽也要等自己会试之后,而不是乡试之前就谈价。
却见刘杜氏脸上微红,一拉刘浪的手:“不辛苦,都是官人掌家有道!”
刘安心说,我心里苦成这样,你们还在秀恩爱,有没有这么过份的人。
不过,刘安还抱有一丝希望,开口问道:“娘,可曾见过潘家六姑娘。”
刘杜氏听到刘安这么问,用力的摇了摇头:“咱小门小户那能进到大宅后院,只在月洞门那里偷偷的看过一眼,当时饿的娘两眼冒金星,双腿无力。看谁都跟鸡腿一样,六姑娘倒是那最大的一只鸡腿。”
最大的?鸡腿!
多么神奇的形容方式。
看刘安一脸的失望,刘杜氏赶紧再说道:“不过娘却是听说了,潘小姐身强体壮的,而且屁股大好生养。”
大弟接口说道:“我见过。”
“当真,如何?”刘安急急的就追问着。
大弟脸一红:“不过我也没看清。”
刘安急了:“你不是说你见过吗?”
大弟低着头:“那日在城中,与几个朋友打算去书社,结果遇上了,我们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冲撞,却无故被打的鼻青脸肿。”
无故?
这话连刘浪都不信,别说刘安了。
刘安问:“爹爹,这潘府是王爵?杨府是不是天波杨府,老令公单名一个业字?”
刘浪点点头。“是,潘相公能征惯战,为咱大宋立下大功劳的。杨老令公也是咱大宋的大英雄。”
那就没错了,北宋初期,潘府是武将世家,六姑娘又是最高大的那只鸡腿。
刘安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形象,身高七尺全身肌肉,脸什么样想像不来,可手撕流氓这种程度想来很寻常。
日后!
刘安一想到日后,有些脚下不稳,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
刘安都不知道自己走回自己的屋,只感觉这穿越之后,人生已经昏暗无光,纵然是富贵之家又如何?纵然取了一个王爵的孙女又如何?
想自己这身板打不过她,到时候天天被家暴!
第三节 开榜
刘安对着铜镜又看了看自己,心中再叹一口气。
这张脸,害人。
想一个勋贵女需要榜下捉婿、榜下捉婿还挑寒门子弟、在寒门子弟里还要挑个卖儿子的,这代表着什么?
帅!有毛用。
功名才是根本。
刘安感觉到未来无限黑暗,人生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话说,此时潘府。
潘家六姑娘,潘家五子,也是当代家主潘惟熙的嫡长女,潘府六姑娘,同时也是整个潘府女儿中最年长的长女。
潘秭灵。
此时的潘秭灵正坐在花园插花,身旁坐在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婢女霜儿。
“姑娘,铁头送来消息,说他二叔铁管事已经加派了人手将刘家团团围住,自会试放榜以来,上门的人每天都有好多。”
潘秭灵不为所动,继续修剪着手上的花枝。
霜儿又说道:“明月姐从胡妈妈那里得了消息,刘家的杜大娘子这些日子每天都被各府请去吃茶,跟着她是咱家的使唤丫头,听的仔细。杜大娘子虽然私下抱怨过咱家给的少了,但在外人面前,倒是口风很紧,只说已经换过婚书。”
潘秭灵将手中的花剪放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道:“小门小见识,刘家为三套衣服就订了亲,却不知等会试之后。想这刘家安哥儿七岁的时候在街上偶遇吕相公,对对子的才华让吕相公都称赞过。当年府试之时,创下东京府历来秀才年龄最小。”
霜儿急急问道:“姑娘认为,姑爷殿试会第几?”
潘秭灵只是笑笑,却不回答。
在她的眼中,很是看不起未来公爹的见识与眼光。不过也释然,小门小户也就这层次了。
霜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情,潘秭灵却是充耳不闻,又拿起了花翦继续翦枝插花。
次日清晨。
潘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外,相比起一个商人之家小门小户,王爵之家的车队这才叫一个排场,前来开道锣鼓,后有护卫家丁,中有华丽马车,小厮护在两侧。
刘安走到门前,他并不认识潘府的人,只看到这些人穿着灰蓝色的外衫,倒是和那天在自己屋外对峙的人当中其中一方穿的一样。
见刘安准备出门,带队的铁头上前一步:“铁头护送姑爷前去看榜。”
“有劳。”
这些是护送,还是监视呢。
已经不重要了。
刘安刚刚走出府门,就见站在车队旁的潘府家丁整齐的一礼:“我等护送姑爷去看榜。”
刘安只是微微点头,由人扶着上了马车。
榜前,由潘府的家丁推开人群,护着脑袋之中一片混乱的刘安站在了一个好位置。
此时,发榜的地方已经是人山人海。
刘安四下看了看,举子们都站在前面,等着看榜,混在其中有一些家丁打扮的人,但不多,想来也是关心发榜结果的大家族派来的人。
右边一排店铺前站在许多人,看打扮非富即贵。
左边一排龙槐下有一排小花伞,不用猜刘安也知道是名门千金来看榜了,只是她们在看什么,怕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刘安的视线回到那即将帖榜的墙上,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想自己曾经,小学择校考试、小升初、中考、高考、研考……
此时的大宋,院试、乡试、会试之后是贡生、殿试之后才是进士。
看到榜上的文字刘安才知道,现在是现在是宋咸平五年,也就是公元一零零二年。
榜还没有开始帖,在榜前等候的人有安静的,也有低语的。
北边槐树那里,两道目光相遇,没有电闪雷鸣,只有相视一笑。这微笑之中却是包含深意。
穿绿纱的是潘秭灵,穿蓝裙的叫杨延瑛。
杨家也向刘浪提过亲,在刘安会试考完的当天,可却是由潘府二管家迎入刘府,这才得知,在很久以前刘家就向潘府下过聘了。
杨延瑛虽然是庶出,可在杨家地位却与姐姐一样,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哥哥们的孩子都都有不少了。
这时,一个油头粉面,打扮的极其骚气的年轻人靠近了这片花伞区,叫身边小厮送上一盒点心,然后才开口说道:“小生特意早起在香满斋给九姑娘买的点心。”
“滚!”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还不是杨延瑛开口,仅是她身旁的婢女冷冷的一个滚字。
杨延瑛更是连看都没看这油头粉面一眼。
这年轻人姓才叫俊,才俊,好名字。此时被骂,他倒不敢对杨府有半点怒气,却见杨延瑛的视线全在观榜的人群之中,那人是……
刘安!
东京汴梁第一美少年、大宋历年最年轻的举人、大宋历年最年轻的贡生……
一大堆头衔让刘安站在人群之中都自带光环。
才俊猛然间想到,杨府在刘安会试之后都没等放榜,就去刘府提过亲。却谁能想到,潘府早在刘安没中举人之前就已经下手了。
才俊一脸的怒色。
刘安。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商人之子,你拿什么和本公子相比?东京城中多少名门贵女为你倾心,连我才俊心中的女神杨家九姑娘都在看你,你该死。
才俊盯着刘安的背影,眼神之中是无尽的羡慕嫉妒恨,当然恨最多。
刘安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一道足以杀人的目光,他的视线在榜上,此时已经开始帖榜了。
第一张纸帖出来了,没有自己的名字。
刘安开始紧张了起来,这副身体苦读十年才在会试之中通过,殿试的结果会如何?此时,刘安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此时,旁边有一人却低声说道:榜单是倒置的,倒置的。
刘安侧头望去,却见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紧紧的榜单,双手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崩的很僵硬,眼睛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榜单是倒置的!
刘安懂了,也就是先出来的是排名靠后的。
那么,越晚出来便名次越高。
铁头在一旁低声的碎碎念着:无名,无名,无名!
第二张纸帖出来了,没有刘安的名字。
铁头下意识就说了一句:“很好,果然没有,真是好。”
第四节 史上最帅探花郎
站在铁头身旁的一名举子愣了一下,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那个贡生会在看殿试开榜的时候,因为没有自己的名字而叫好的呢。
接下来第三张,依然没有。此时,礼部吏员手中还捧着三张没帖。
“果真没有姑爷。”铁头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越往后,机会越小,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信一甲的。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了,冲着刘安喊了一句:“这位兄台,你家中仆从可是因为你榜上无名而叫好。”
刘安被这一句问笑了,声音变的大了些:“胡扯,天下间有谁会为自己榜上无名而叫好呢?”
自己可不懂四书五经,也不懂写文章,若榜上无名那么此生断不会再有机会成为进士。
潘府的铁头却立即高喊一句:“我家姑爷只会在最后一张。”
原本还想骂铁头的刘安这会没话说了,心说这铁头对自己还真有信心,刘安的视线又转移到了榜墙上。
若真要等最后一张,就代表着进士及第,就是一甲。
一甲的榜单只有三个人。
二甲被称为传胪,此时二甲榜单已经放完,只差最后一张榜单。
此时,槐树下。
潘秭灵感觉自己已经出汗了,她紧张到连额头都在冒汗,榜单已经过半,要么大中,要么不中。
潘秭灵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脸上表现出平静来。
此时,这槐树下的贵女千金们,已经都不知道,她们在无意中已经向前移动了至少两步,虽与已无关,可依然关切。
第四张纸帖出来了,有人在前唱名。
潘秭灵此时的感觉几乎无法呼吸,这一张依然没有刘安之名。
却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高喊:“那刘安算什么才子,想上榜,怕要三年后再考。”
没有一位贵女去看这个声音的主人,不值当一看。
这样的反应让才俊更怒了。
第五张纸帖出来了。
依然没有。
潘秭安原本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这次开榜,难道仅仅因为刘安是自己的夫君吗?她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看榜的时候会这样的害怕。
潘秭灵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霜儿紧紧咬着手帕,已经满脸是泪。
再看一眼杨延瑛之后,潘秭灵内心有一种无名火起,因为她注意到杨延瑛在看刘安。
“他中不了,哈哈哈。”才俊声嘶力竭的怪叫着。
好可怕,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潘秭灵耳朵里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在她眼中,只有那榜墙,还有负手而立的刘安。
“最后一张!”刘安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和刚才那位一样,身体也是崩的僵直,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那发榜的墙面上。
最后一张,一定要有。若榜上无名,怕此生永远不会再榜上有名。眼看着就只有一张纸了。
刘安内心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怕了,怕榜上无名。
想到父亲刘浪把婚约都已经签了,彩礼、婚书、三书什么都早搞好了,或是殿试落榜,潘家发现自己并不会四书五经,这若伤了一位王爵家的脸面。估计潘家能把刘家给平了,最轻也能让刘家失去现在的一切。
而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就只能到乡下种田。
既然穿越到了大宋,难道要作一个造米田共的机器吗?
刘安拍了一下铁头的肩膀,很是紧张的问了一句:“铁管事,若最后一张纸上无名,会如何?”
铁头裂嘴一笑:“姑爷必中一甲。”
刘安都不知道铁头那里来的自信。
铁头确实有自信,他们这些人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不代表就笨了。
铁头说道:“姑爷,原本铁头我还紧张,可到了这时候,姑爷必中一榜。这一科会试一共取了四十六人,眼下殿试出榜已经有三十五人,姑爷会试第七,会试排名前十的,只有会元与姑爷的名字还没出现,会试前三十都已经露名了。”
说完这些,铁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家主君又说了,不中又如何,姑爷三年后才及冠。”
恩!
刘安点了点头。眼睛盯在那正在给最后一张榜涂浆糊的官员手上。
那张纸,代表着自己的命运。
至于状元?
笑话,刘安不敢奢望还能中一个状元,这事不可能,就是榜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希望能中个探花吧。
时间此时似乎过的非常的慢,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官员手中。
刘安也一样。
就在此时,却听一个站在前面潘府家丁突然跳了起来:“中了,中了,姑爷是探花郎!”
那榜纸还没有帖上去,还在官员手上拿着正涂浆糊呢,却被眼尖的潘府家丁看到了,立即高喊了出来。
带队的潘府管事已经带人拥着刘安上前。
榜单帖上了。
第一名,王曾。第二名……,第三名:刘安。
中了!
刘安抿着嘴,突然握紧拳头高举右手,探花,探花郎。
东京汴梁……整个大宋……不。
天下间最帅的探花郎!
槐树下,才俊傻眼了,他问苍天,凭什么刘安这小白脸就能中,而且还是探花郎,凭什么。
才俊猛的回头,看到了面带笑容,眼内波光的杨延瑛,心中如同中了一百箭。
苦。
潘秭灵却是笑了,这里的贵女千金们,最有资格笑的,就是她。
榜前。
刘安内心想到了当年高考前的拼命,想起了拿录取通知的那天,也想到了孤儿院老院长送自己上火车,千里之外去读书的离别之苦。
前世,因为高考刘安鲤鱼跃龙门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这一世,原本的‘刘安’也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跃,从此人生会变的精彩。
人生……
可还没等刘安有空感怀。
突然,极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的人扑了上来,似乎就准备抢人。
铁头高喊一句:“护住姑爷!”
站在槐树下的潘秭灵也低喝一声:“潘宝何在?去!”
“六姑娘,我这就去。”原本负责护着潘秭灵的护园队正潘宝立即分出一半的人往铁头那里冲去,万一这里伤到姑爷,他们回去都没办法交待。
第五节 榜下捉婿
刘安被眼下的一幕吓到了,听说过榜下捉婿,却也没想到这么的疯狂。
这些人就象是狼看到进士们这群羊。
潘府家丁迅速围成一个圈,将刘安护在圈中,旁边全是榜下捉婿的人,他们疯狂的如同刘安后世在超市免费送鸡蛋活动的时候,自己打开门看到的无数大爷大妈们,那种抢不到也要撕掉你的气势吓的刘安一哆嗦。
除了刘安,还有一个人也吓的脸色发白,正是刚才站的离刘安很近的那位二十五岁的书生。
此人长的很黑,黑到象是古铜色的皮肤,把他的英气也全部挡住了,在一瞬间,刘安有一种遇到包公的感觉。
若不是知道此时的包公才三岁,刘安正以为这位哥就是包公了。
刘安顺手一扯,将这人拉到圈中让潘府的家丁也给护着。
“谢,谢过同年。”
“兄台第几?”
“我,我叫王曾。”
“我叫刘安。”
两人相互一礼,脸上都流露着钦佩之色。
在刘安眼中,连中三元的大牛,这位状元实质名归。在王曾眼中,十七岁中了探花,又是东京府中知名的貌美少年郎,厉害。
此时,榜单前如战场。
一位年轻的进士被数人撕扯之下,衣服破碎,头发也乱了。
这一幕,看的刘安与王曾都感觉后背发凉。
刘安有一种感觉,若不是自己老爹事先与潘府已经订亲,怕刚穿越到大宋的自己有可能牺牲在榜单前。
十数名潘府家丁有一半人付出挂彩的代价这才把刘安与王曾护着杀出了人群。
这时有人来报:“报,刘府门外街道都堵了,全是上门的人。”
铁头冷声喝道:“去叫人,加三十人护住亲家公府上,铁三开道,护送姑爷去新府暂避。”
看着刘安被潘府家丁护着离开,杨延瑛来到潘秭灵面前,微微一笑:“恭喜。”
“谢过。”潘秭灵轻声回礼,不失大家名门之风。
槐树下众名门贵女千金散去,只留下才俊一人孤单的还站在空地上,他呆呆的望着榜单,心中大叫天道不公。
特别是素有怨仇的潘杨两家,杨家九姑娘竟然去向潘家六姑娘道贺。
才俊心说,这不是杨府向潘府道贺,只是杨家九姑娘在向刘安这小白脸道贺。
可恶!!!
再说刘安,已经被护着了新府。
新府,是潘家专门为刘安准备的,等大婚之日这就是新宅。比起刘安原先的家还大三倍之多,在房价恐怖的东京汴梁城之中这么大一个宅子,至少值十万贯,北有一片树林,南边邻汴河,绝对的豪宅。
后世记载,宋朝的官员工资是历朝最高。可就这样,大名人欧阳修过了十几年租房的日子。苏东坡更是在告老还乡之后,才盖起了三间屋。
宰相级别的杨砺病故,宋真宗亲至,却谁想宰相是租房的,而且租不起大宅,小巷的宽度都不够让皇帝的马车通过。
一套豪宅。
站在豪宅雕梁画栋的正厅,刘安捂着心口,扪心自问。
这婚事自己能拒绝吗?
话说潘府。
当家的家主潘惟熙听到汇报,激动的站了起来。
“探花,好,好一个探花。鱼跃龙门,好。”
潘惟熙很早就发现给汴梁城各豪门供给布匹、香料、珠宝的商人刘浪家中有一子,才华横溢,所以数年前就派人观察。
就在乡试之前,他亲自定下了这门亲事。
此时,刘安中的探花,潘惟熙大笑。
大管事潘福上前:“主君识才,若等榜下捉婿,这安哥儿在汴梁可有赛潘安之称,怕是要费些力气了。只是眼下,有许多人还在动心思,请主君决断。”
“立即叫大娘子与刘家的杜大娘子定婚期,我看放在中秋挺好。”
“主君,老仆看还是月内吧。”
“月内?”潘惟熙先是一愣,可再一想也怕夜长梦多,马上点了点头:“这意见好,去办,不要怕花钱,办好了。”
“是。”
潘福退离。
再说刘安新府之中。
府中前院,刘安与王曾在月下饮酒。
“敬刘兄。”虽然刘安比王曾小,可兄台这种称呼本身就是客气话。
刘安举杯,同饮。
刘安为两人倒上酒:“王兄,本朝第二位连中三元,再饮一杯。”王曾笑着举杯。
这一杯喝完,王曾也感慨道:“上一科取了四百一十四人,这一科竟然只取三十八人,这能中已经是万幸,中了状元也实在出乎我的预料。”
刘安笑了:“谦虚了不是,谦虚的过火了就是骄傲。”
“也罢,为状元与探花,再饮一杯。”王曾又把酒杯举了起来。“也谢过刘兄今日相助。”
刘安没举杯:“你不怪我,坏了你的姻缘?”
王曾摇了摇头:“若是被富商家捉了去,还可以说不。或是被大奸大恶的高官家捉去,也可厉声拒绝,以显一身正气。可若是德高望众之家呢,如何拒绝?”
“也对。”
王曾继续说道:“当年,我在家读书,倒有些才气。有人上门提亲,叔父作主,别说人长什么样,就是姓什么,我都是成亲之后才知道的。”
刘安猛点头,他现在也一样,马上就要大婚了,老婆什么样还完全不知道呢。
只能全凭猜测。
王曾再说:“后来,我十六那年,夫人想让我应考,我没考。二十二那年也没考,因为我感觉自己学问还够。她就要与我和离,认为我是假学问。”
“再后来,二十三岁那样,加开恩科,我又没考,这次断然与我和离。我只好签了和离书,两年前,我没敢考,心里没把握。一直到今年,我才参加了乡试、会试一路到殿试。话说这个娶妻,就是运气。”
刘安不理解了:“你叔父没替你把关?”
王曾笑问:“媒人能把东施放到西边,你说谁能把这一关?”
“我头疼!”刘安是真头痛,一只手按着头。
王曾一拍刘安的肩膀:“大户人家结亲,结的不是你二人,是两户人。你家门户小,但也不是寒门,所以也算是结的两户人。别想那么多,只看这两户能否相处得来,这日子就能过。这事,你信为兄。”
第六节 代一千年的沟
王曾是过来人。
他父母早亡,由叔父养大,娶妻成家这事他叔父可以帮他,但他毕竟有自家的门户,结果自家就他一人,他在女方家里确实说不上话,两户也有些不对等。
王曾又说道:“话说回来,若当时不和离,能撑到现在,便不同。”
为什么不同,不需要王曾解释,刘安懂。
身为状元,这身份就不同了,一甲等同六品官,那怕职不到,也能拿相当于六品的俸禄。
宋朝讲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嫁女儿的都没几个愿意高嫁,怕嫁到比自己家门户大的,自家的女儿会被夫家看不起。
王曾对门户了解的很深。所以他这话就是对刘安说的,刘安家虽然只是商人门户,可刘安是探花,这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刘安与潘府还是有对等说话的资格的。
刘安这就不懂了,当下问道:“难道,相貌、品性、爱好这些都没关系?”
“有何关系?”王曾一句反问,反倒让刘安无语。
代沟。
这一千年级别的代沟,这事没办法再沟通了。
“喝酒,今天要半醉,否则睡不着。中了探花心里实是在高兴。”刘安果断的停止了娶妻这种话题。
王曾笑了笑:“好,半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呢,可不敢误了进宫谢恩。”
“喝!”
王曾没立即喝,挡了一下刘安的酒杯:“刘兄,你的家丁告诉我,我住的客栈外已经被人围满,能否派你的家丁去取了我的行李,我在刘兄这里躲几日。”
刘安问:“你行李之中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没有,几件衣服,几本书。”
“先扔客栈,要衣服我派人给你准备,万一那些人发现你在这里追过来,不是很麻烦。”
王曾猛点头:“还是刘兄想的周详,那我就在这里打扰几日。”
刘安很大方:“随便住,住到自己发财买大宅为止。”
次日,新科进士一甲三人入宫谢恩、汴梁城中游街。
整个汴梁人山人海,道路都被来看状元的人给堵了,要说明星什么,在大宋绝对被状元这种光环所碾压。
三匹高头大马,披红挂彩。
中间是状元,榜眼与探花分左右。
这等风光让刘安激动的几乎想喊出来,在那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此清晰了连眼眶的热度都能回忆起来,记得当年高考出榜的时候,自己也是被很多人围着,那个时候,激动的想哭。
此时,刘安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还想仰天大叫几声。
刘安忍住了,他是探花,而今日的主角却是状元公。
游街之后,皇帝还特别派人赐下钱币,让一甲三人宴客庆祝。
钱,只有几贯钱,刘安心说皇帝你也太小气。
不过,刘安还是很开心的,自己这就成为大宋的官员,而且还是文官。
在大宋,文官可是人上人。
当然,还不可能马上就让进士们当官,先要培训,以及熟悉公文。
游街之后的第二天,这一科进士们就被送到了门下省,他们的任务是整理旧公文,也算是一个熟悉当官的过程。
头一天,吏部侍郎只是让大伙先看看旧公文,只当是熟悉一下,并没有指派什么任务,还派人送来一些茶叶、点心等。众人纷纷道谢,却还有些拘谨。
吏部侍郎刚刚离开,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进士们一直就活络了起来。
本科进士二甲第五名,范威,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状元公,准备在那里庆祝。”
王曾笑了笑,这事他还没想好,皇帝虽然赐了钱,可数量却没多少。若说象上一科那样,一次就中了四百多个,这还好说,找个能说的来的饮几杯也就是了。
这一科三十八人,要庆祝倒应该都请上。
范威又问榜眼。
榜眼陈知微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爷爷了,会试考了三十三名,谁想殿试一举中了榜眼,对于他来说,这如同捡到了宝一样开心。
陈知微说道:“往前数十科,一甲都是领将作少监,而后多为通判之职。我这把年纪,估计入职之后,只能编书或是修史,也就这么终老了。”
听这话的意思,陈知微似乎不想和这些年轻一起玩闹,或是说,陈知微主动退出了这一科进士的这个圈子。
同年之间的帮衬,可是很重要的人际关系。
范威只是一个二甲,他根本就没有成为这群人班长的资格,他主动站出来,也就是想混个脸熟,而后提升一点自己在这一科众人心中的地位。
听榜眼不想参与了,范威面对刘安反而有些紧张。
一来刘安年龄才十七,二来刘安的底子可以说是这一科所有人当中最厚的,因为刘安即将要娶潘府的嫡长女,潘府再说当下没有人当三品以上的大官。
可底子厚。
范威笑着来到刘安面前:“探花郎!”
刘安笑了笑:“这事,原本想给大伙一个惊喜,你到是心急的很。我与状元公昨天在我府中商量过,打算两人一起来办这场宴会,庆福楼。”
哇!
众进士惊呼。
汴梁城第一酒楼,那里贵的离谱。
“好了,先办正事,等旬日。这事,就要劳烦范兄从中联络,辛苦范兄了。”
“好,好。这点小事,必为状元公与探花郎办好。”
陈知微有点后悔了,他想省钱给自家妻儿买些好衣服,庆福楼他是不敢去的,消费不起。这会刘安一说庆福楼,他很想去。
刘安十七岁,而脑袋却不是。
刘安对陈知微说道:“陈兄,若是那日有空,也来小饮一杯,毕竟咱们同年,这份情谊耽误陈兄少许时间,请陈兄一定要来。”
“恭敬不如从命。”陈知微没二话就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中进士,仕途已经无望,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坐个官,可心说自己当真是小看了这位探花郎。
众人在欢喜之后,又各自抱着公文去学习。
王曾这才低声对刘安说道:“我,怕是……”王曾有点不好意思,他没钱。
虽然皇帝赏赐了一点,庆福楼是什么地方,王曾请不起。
第七节 关于钱
王曾没钱。
就算他立即当官领了俸禄,他一个月眼下看来,最多也就是七十贯,全部拿出来勉强够请客吃饭的。他还要过日子呢。
刘安声音很低:“安心,我包了。”
钱,刘安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说潘府,只说自家也不差这点。
就算不靠家里,刘安想发财,分分钟的事。
有官身在,随便来一点惊世骇俗的物件造出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比如镜子,有那么一块给自己的夫人,夫人拿着贵妇、贵女圈里走一遭,银子就会长腿自己跑来。
傍晚,刘安回府。
王曾依旧还借住在刘安这里,作为同年,作为友人,王曾倒是不客气。
这里比起客栈来。
不比豪华,只说清静这一点,就是王曾喜欢的。
住在客栈很麻烦,刘安家里遇到的麻烦,王曾也躲不掉,谁让他是状元呢。
刘安刚到家,却看到家里坐满了,那个巨大的客厅竟然是满的。
整个客厅只有一个人刘安认识,就是潘府的大管事潘福。
见到刘安到,潘福赶紧起身:“姑爷好。”
“福叔这年龄,什么礼不礼的,心意到就行了。”刘安笑着扶了一把。
潘福赶紧再谢,然后才说道:“今个,我就是来领个路,这几位是自家哥儿,替亲家大娘子过来送个信。”
信!
送个信,要来十四个人?
潘福一一介绍之后,刘安确实没有全部记下,此时刘安才知道,潘府第三代的男丁,嫡出与庶出加起来现有十八人。
潘家第二代,也就是自己岳父这一辈中,还有两个妾怀着呢。
潘家老大潘衮上前:“妹夫,我们确实是送信来的,顺便讨杯水酒喝,这信,你还是大婚之后再看好些。”
刘安接过信,没半点犹豫就私开了。
两世为人,刘安什么没见过。
刘安的动作让自己这些大舅哥,小舅子都傻眼了,他们可是知道这信的威力有多可怕,应该说是恐怖。
极度的恐怖。
潘衮这时伸手一拦,然后四五只手都伸了过来,按在刘安手上。
潘衮说道:“妹夫,可不敢轻视,这信真的不能急着看,或不看你还有半个月的好日子,看了,你这半个月怕是吃不下,睡不着。”
刘安慢慢的抽回了信:“几位哥哥安心,天塌不下来。”
“我们是真关心你。”
“知道,来人,摆酒,准备烤全羊。来二十坛好酒。”刘安吩咐之后,从信封之中将信拿了出来。
刘安看完信笑了。
“我当什么事,这点小事值当哥哥们如此紧张。”
刘安大笑。
信的内容是:自己的娘到潘府去商量婚事的一些细节,然后听说了潘府一些治家的方法,就答应了依这套办法用继续给儿子和儿媳用上。
潘府的治家之法就是,家里产业都归女人管,按男人每月的用度支钱。
全府有本大账,成年的妻管小家的小账,没成年的娘亲管。
然后再说刘安的事。
潘府陪嫁的田庄、店铺、作坊。然后刘安的俸禄、刘安家给准备的一处田庄、两间布铺、一间绸缎庄,大婚之后也交由刘安的正妻潘秭灵管理。
潘秭灵自小就学习管理家业,现已经帮其母承安郡主计算账目,管理田庄、店铺有三年之久,可以说是有经验,也能管得好。
然后,刘安的娘写信就是为这事。
还补充了一句,刘府不会在大婚之后,再私下给刘安那怕一文钱。
“妹夫!”潘衮一脸的悲愤:“你可知道,我每个月所领的钱,每一文都有指定的用处,与军中友人吃酒,每月只有九百五十文、自己吃酒只有二百文……”
潘衮足足说了十分钟。
刘安内心一个巨大的服字,这么一条条、一项项,潘衮这种粗人竟然能记得如此详细。
刘安听完之后,内心也计算完毕。
“大舅哥,汴梁城寻常一户小民,每月五贯钱就够活了,你每个月累计有十三贯又二百三十五文钱,作人要知足。”
潘衮愣住了。
一屋子潘家的儿子们,惊呆了。
这妹夫(姐夫)是不是傻,他一定是还不知道这事有多恐怖。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潘府仆从衣服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进来了:“衮哥儿,大事不好。”
“慌什么,没见我和姑爷在讲话吗?”潘衮凶巴巴的骂了一句。
那小厮说道:“二姑娘的扑满碎了!”
潘衮听完之后,突然晃着往后退了几步,摇了几下,卟通一下坐倒在地上,双眼无神。
刘安赶紧去扶,却听到三舅哥潘兖问道:“大嫂可好?”
那小厮摇了摇头:“不好,二姑娘到了主房大娘子屋中哭的死去活来。”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刘安这才问:“到底怎么了?”
潘兖说道:“大哥偷偷把那只扑满里面的钱,换成了石头。这还是去年刚过完年的时候换的,这么久也一直没补上,这次麻烦大了。”
潘衮这时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刘安的腿:“妹夫,借个屋让我住几天,这家不敢回,不敢回。”
刘安听懂了,潘衮竟然偷了自己女儿存钱罐里的钱,然后换成了石头。
存钱罐被打破,石头自然是被发现。
有意思。
这事有意思。
潘府这男主外、女主内也算是作到极致了,搞的潘家大公子竟然偷女儿的钱花,这太有意思了。
那么,潘秭灵想管住自己的钱袋子!
让她作梦去吧。
“妹夫!收留哥吧。”
没等刘安回答,潘福上前说道:“衮哥儿,早一点回去认错,估计只是一点皮肉之苦,若是逃上几天再回去,老奴感觉没三根墨条这事怕不能了结。”
“不,不,我不回去。”潘衮一脸的惊恐。
潘福摇了摇头:“来人,接众位哥儿回去。”
“福叔,不能让他们吃了再回?”刘安上前拦了一下。
潘福说道:“姑爷的心老奴懂,可留衮哥儿就是害他。”
潘兖也说道:“也对,不能留下。三根墨条,估计能让大哥抄书抄到明年。要赶紧回,若回的晚了,我们怕也会受连累。走,赶紧走。”
第八节 关于零花钱
潘家几兄弟七嘴八舌的一边说,一边就要跑。
就在刘安愣神的这当空,呼啦一下,前厅空了。
“来人!”
刘安一声轻呼,铁头立即就跑了进来:“姑爷,请吩咐。”
“替我送两封信,一封送到我家中,一封送给岳母。”
“是!”
刘安快速的写了信,然后铁头捧着就出去了。
刚才和刘安一起回来,见主厅人太多,就没进来的王曾这时走了进来,坐在刘安的身旁:“听墙根不好,可声音大,我走的很远还是听到了。”
“挺有意思,是不是?”
“不是,刘兄说的没错,十三贯的零花钱已经很多了。和离之前,我若有一百文的零花钱就很满足,可我只有七十文。男主外,女主内家才能兴旺。”
刘安转头看着王曾:“你家旺了吗?”
王曾脸一红:“惭愧。”
刘安又说道:“王兄,可知道我两封信写了什么?”
“猜不到。”
“我信中的意思其实是一件事,让我娘亲与岳母作主,写一份文书以作契约,我会签字用印,将我大婚之后,家里给的,还有我妻的嫁妆详细记录,留档。而且我还声明,不仅是俸禄,还包括作官所有的赏赐,以及朝廷给的一切补助,都一文不差的交给家里。”
听刘安说完,王曾大赞。
“好,刘兄果真是好夫君。”
刘安却是笑了:“王兄,王曾。别说我笑话你,你这脑袋怎么考上状元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曾糊涂了。
刘安解释道:“将一切写明,那么一切就都限定在这其中,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我将我的零花钱,一文变成一万文的时候,是不是不需要上交呢?”
王曾更是迷茫了:“这!似乎……不可能吧。”
刘安问:“你说不可能,是指上交呢,还是一文钱无法变成一万文?”
“一文钱,如何变成一万文?”
“这有何难,你说,什么最值钱?”
“请刘兄解惑。”王曾起身一礼。
刘安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最值钱。”
“善!”王曾也认可这话。想他以前过的苦,中了状元之后一切就大不同,他和刘安都会领双份俸禄。
一份是将作少监的虚职俸禄,一份是他们即将入职的俸禄。
依当下大宋官员的俸禄,他们每个人都可以领到四十五贯加即将入职的那一份,不会低于八十贯。再加上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等。
可以说,一但作官,立即就成为了富人。
头上帽子越多,这俸禄就是叠加的数值。
刘安知道王曾没理解。
刘安说的书,是指知识。王曾听到的书,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书本。
再说潘府。
刘安的娘亲刘杜氏还没走呢,潘府正准备后院的接待小宴。所以两封信都送到了,两位母亲看过信,都是一脸的喜色。
铁头上前:“报大娘子知晓,姑爷吩咐订了庆福楼宴,他与状元公要宴请今科进士,非小的多嘴,小的只想让大娘子知晓,宴会订在旬子,在大婚的日子之前。”
承安郡主点了点头:“你倒是有心,这就知道替姑爷说话了,以后你就跟着姑爷吧。你说的没错,但你不懂,纵然大婚了,这宴会你以为六姑娘不知道轻重。”
“是,是,小的多嘴,小的有错。”铁头拍拍,给自己两记嘴巴子。
“滚吧。顺便把你的身契拿到姑爷那里。”承安郡主笑着一挥手,铁头赶紧施礼退下。
铁头离开之后,承安郡主拉着刘安娘亲刘杜氏的手:“铁头这孩子机灵,也忠心。我当初就是看中他可教,才选了给姑爷的。”
“我家安哥儿给郡主娘娘添麻烦了。”
“还叫郡主,咱们现在是一家人。”
“是,是,大娘子。”
两位母亲拉着手说话,倒是亲切的不得了,唯一让刘杜氏难受的是,在潘家不好意思放开吃,吃不饱很难受。
当晚,铁头回到府里之后,不仅带上了自己的身契交给刘安,还有一份潘秭灵亲笔写的清单。
好长,好长,好长。
详细的个位数。
一份零花钱的使用方向清单,这依然就是专款专用的节奏。
分为月度、季度、年度。
比如年度支出当中,还有三次请友人去青楼的资金。以及重大节日,与友人聚会谈诗等的专项资金。
刘安笑着把这个看完,伸手准备在蜡烛上直接给烧了的时候,又停下了。
折叠好,专门找了一个木盒给收了起来。
“铁头!”
“姑爷,在!”
刘安吩咐道:“院子里找一个角落,不要安排人住,也不许放任何的东西,那里所有的屋都空着,我有用。而且以后有大用,那里只能有可靠的接近,其余人不得随便接近。”
铁头回答:“姑爷,是靠河的,还是靠内的。”
“靠河的。”
“我去安排。”铁头转身离去。
次日,刘安和王曾一同出门,今天依然还是读公文。
这样的工作非常的枯燥,这一乎的新科进士们,都是草草的翻一翻。
就是榜眼陈知微也一样。
但在王曾眼中,刘安却不同。
王曾看的清楚,刘安读每一公文都是认真的读很久,别人就算真的读十份公文的时间,刘安一般才读两份,最多也就是三份。
王曾不知道的是,刘安其实看不懂。
不是不认识字,而是这咱没有标点,用词华丽而绕口的公文,真正想理解其中意思,对于刘安来说,很难。
刘安心里苦,心说自己以后,这公文怎么写。
自己会写字,是这身体留下的类似条件反射那种身体记忆,拿上笔,就算写的不精彩,但也勉强能写的还算不错。
但身体记忆当中,可没有文章。
一份公文,就是一份文章,这事怎么办呢?
王曾不知道这些,他眼中只当是刘安作事认真,其余人都是敷衍了事,特别是陈知微,似乎知道自己要去修史,所以对公文根本就不想看,也懒得看。
第九节 血写的公文
王曾看刘安认真读公文。
再看其他人的散漫,王曾心中犹豫,要不要劝一下他们呢。
这时。
刘安却将一份公文反复看了至少有十遍。然后又闻了闻,再反复去读。
王曾打算和刘安商量一下,是不是要劝一下其他的进士。
“刘兄,大伙似乎都不明白吏部让咱们读公文的深意,这不仅仅了解写作的要领,更是对当今天下的一个了解,更是对各州府实情的一种了解。”
王曾说完刘安没反应,刘安依旧还在看那份公文,但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了。
刘安非常认真的读,终于搞清了这公文的内容,他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因为这份公文是灵州刺史裴济上的,用自己的血写的绝笔。
王曾看刘安没反应,走到刘安身旁再问:“刘兄,从刚才看到你神情不太对。”
刘安将那份公文递给了王曾:“闻一闻。”
“闻?”
公文需要用闻的吗?
刘安的语气带有一丝寒意:“血的味道,这样的公文,竟然是旧公文,而且根据上面的留下的记录,没有上报官家,也没有通告朝堂百官。当时负责这公文人,以及压下这公文的人,都可恶。”
“刘兄慎言。”王曾赶紧劝。
刘安一把抽回了公文塞在怀中,两世为人,他要去问问,此时坐在高堂上的大人物是怎么样想的。
当朝三相。
寇准。
刘安心中这个时代顶尖的名臣,至少历史上将他大书特书。
吕蒙正。
一代名相,也是一甲入仕,自他开始宰相的儿子科举入仕从原本规定的五品,变成了九品京官入职。
李沆。
史称‘圣相’光明正大的一代柱石。咸平之治他为首功、清政廉吏是他一手推动。
刘安要去问一问,这三位当朝,是不是知道这事,这些个历史上的大名臣,到底怎么看。难道就任由灵州这么丢,一份刺史的血书,就这么扔在了旧公文堆里?
此时,李沆不在,他去查验户部上半年的账目。只有吕蒙正与寇准正在办公的地方和杨延昭讨论征兵,补充西北的方案,灵州丢了,却是不敢让党项人再深入。
所以,立即补充兵力,派得力的良将北上防御,才是要紧的事情。
听闻新科探花郎刘安求见,寇准没有半点反应,倒是吕蒙正笑了笑,示意小吏允许刘安入内。
刘安入内,抬头看着在座的三人。
这三人,刘安都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只知道文德殿这里的办公室就是宰相这级别办公的地方。
小吏为刘安介绍:“这位是寇相公、这位是吕相公、这位是杨将军。”
“见过寇相公,见过吕相公,见过杨将军。”刘安一一施礼,同时也打量着在座的三人。
寇准最年轻,此时才四十岁。
见到寇准的瞬间,刘安心说真是电视剧害的,自己一直以为寇准就是一个猥琐的寇老西,可一见之下,却完全不同。
寇准是国字脸,而且长的白,胡子不多却是打理的很整齐。
若是街上见到,这种脸再笑的憨厚一点,倒很亲切。此时,寇准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有一种很严厉的感觉,是一个很厉害的白胖子。
再看吕蒙正,却是一个个头不高,有些干瘦的小老头,留着羊角胡。
倒是杨延昭让刘安意外。
若不是小吏介绍,刘安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文官,非常儒雅的,英气逼人,而且很帅气的一位老帅哥。
当然,说到帅,比自己肯定还是有差距的。
刘安自认,此时的自己已经帅到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一一施礼之后,刘安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份公文:“寇相公、吕相公。下官在旧公文之中看到一本公文,下官认为这一本很重要。”
寇准没接,更没有说话,他看到封皮就知道这是那一本。
倒是吕蒙正很平静的说道:“灵州已失,裴刺史为国尽忠。”
刘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那份公文的姿势,一动也没动,并且开口再问:
“下官斗胆请问,寇相公、吕相公可知,这公文上记录,以及下官查档发现,这份公文并未上报官家,也没有通告朝堂。大宋丢了可不止一州之地,官家却不知。”
寇准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安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并非刘安说的有错,而是有这样的见识。
刘安不知道的是,这份公文事实上是李沆压下的,是吕蒙正安排人取出来夹在了这一次给新科进士们读的公文之中。
李沆、吕蒙正、寇准,是当今三宰相。
在灵州问题上,寇准主战,满朝文官竟然无人支持他。李沆求稳,他没说不战,但在满朝文官都认为不救,而且皇帝犹豫不决的情况下,选择了不救。
吕蒙正想帮寇准,但他们二人在此事上力量不足,吕蒙正只能选择依朝议,不救。
刘安不知道的是,为此事寇准独自一人在皇帝书房门口站了一整天,也只换来了一个派兵支援,援兵出发的实在太晚,而且路上太拖拉,没等援兵赶到,灵州已经丢了。
大宋的宰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历史上的大宋只出现过一次独相。
至于这份公文,是李沆压下的。
李沆是一位好官,他主张清静无为治国,主强清明吏治,他压下这份公文很无奈,若真需要一个解释的话,他在保杨延昭。
理由很简单,田丰是怎么死,就这理由。
吕蒙正放出公文,就是想看看进士们的反应,寇准知道这一切细节,并未有任何的表态,只是安静的观察。
此时。
看刘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公文递给自己的姿势,寇准大概明白刘安的心思,刘安不服气,这是在质问自己。
寇准依旧没有理会,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倒是吕蒙正笑着说道:“灵州太远,守的话每年劳军伤财,不如……弃之。这也是朝议的结果,探花郎倒是有心了。”
杨延昭看了一眼寇准,他可是知道,当初为了派兵救灵州,寇准在朝堂之上已经和众文官吵的嗓子失声,更在皇帝书房门前站了一整天。而自己当时,说了狠话,指责官家若不派兵救灵州,灵州必失等等。
第十节 放肆
杨延昭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寇准却不理会刘安。
吕蒙正的为人他了解,吕蒙正希望朝堂之上一团和气,在灵州问题上,吕蒙正不软弱,却扭不过满朝文臣。
刘安手再往前伸了一点。
想要再说点什么,吕蒙正伸手一推公文:“去吧,想必还有许多旧公文要处理。”
刘安一咬牙,再施一礼后开口说道:“寇相公,吕相公。下官不解,朝堂之上百官为何眼中只有自己的田庄,没有大宋的门户。”
寇准一巴掌拍在桌上:“放肆!”
刘安低头不语。
杨延昭却喜欢刘安这话,也喜欢刘安这性格,他正准备替刘安说几句的时候,吕蒙正见寇准发火,一脸笑意的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刘安,探花郎,你回去好好的自己想一想,你刚才说了什么,若是朝堂上只凭口舌之快就能治天下,那天下会如何?”
刘安脑袋里翁了一下。
吕蒙正这几句说的温和,可话中却有话,这是在教自己如何为官。
刘安内心在想了,到底是谁不想救灵州,是软弱的那一派,还是当今皇帝呢。
刘安记得,史书上有过记载,灵州之战,因为皇帝软弱,耳根子也软,左右为难耽误了时间,然后去救援的部队,也拖拖拉拉的,等他们到了,灵州已经丢了。
想到这里,刘安心中有一种悲哀,大宋,不资格称为大宋,还是叫宋国合适一些。
寇准看到了刘安脸上那瞬间即逝的嘲笑之意,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吕蒙正再次摆了摆手:“退下吧,不及弱冠,罢了。”
刘安回答:“是,下官告退。”
刘安将那份灵州刺史最后的血书很郑重的塞在怀中,施礼后,退着到了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失望。
巨大的失望。
刘安心中有一种辞官的冲动,还不如在这弱宋当一个富家翁的好。
想大宋拥有整个地球百分之六十以上生产总值,可年年被人打,年年要跪着求生。
怪谁?
老赵家无能,给老赵家当官,刘安心里不痛快。
寇准,史书上把你吹上天了,你也不过如此。吕蒙正,你这位名相德高望众,难道只会和稀泥,不能力挽狂澜吗?
回到读公文的屋,刘安脸上重新恢复了淡淡笑意。
这一丝笑意是勉强装出来的,来掩饰他内心的那份疼。
没等刘安进门,王曾就迎了上来:“你,你刚才去见寇相公、吕相公了?”
“恩!”刘安点了点头。
王曾有些焦急:“我多嘴说你一句,你还年轻,作事三思而行,不可鲁莽。陈知微他入职后修史,十年之后依然还是修史、编书的官。你不同,你别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快说说,寇相公可以训责于你。”
刘安很严肃:“我告诉你,你猜错了。寇相公和吕相公都称赞了我,对我大加勉励,还说让我入职五品官。”
王曾愣住了,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扑哧一下笑了:“真会胡说,还五品呢。要放在几十年前,你有一个身为相公的爹,这事还有可能。自吕相公长子中了进士,他自请宰相之子九品之后,所以有当相公的爹也没用。”
“真的,我不骗你。”刘安依然很严肃,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王曾摇了摇头:“胡扯,咱们一甲三人入职领将作少监,就是有一份从六品的俸禄。真正的实职,应该是正八品。”
刘安也忍不住笑了:“竟然没骗过你,你倒是懂的多。”
“你呀!”王曾在刘安肩膀上拍了拍:“我给你说,在朝堂之上,切莫冲动。话说若非太祖立下规矩,除谋逆与恶贪之外,士大夫免死,可你好不容易中了探花,也别刚当几天官就回家种田。”
“谢过。”刘安一抱拳,他知道王曾是好意。
这事,也就过去了,刘安当天没和任何人去提那份公文的事情。
一直到晚上回府,刘安才将那藏在怀中的血书公文取了出来,然后专门找了一个盒子装了起来。
这份公文,对刘安的冲击是巨大的。
刘安要留下这份公文。
王曾看到刘安竟然把一份公文带回家了,赶紧走到刘安身旁:“刘兄,你疯了吗?私拿公文可是要受罚的。”
“罚,能罚什么,一年还是两年的俸禄。”刘安的语气很平静。
王曾伸手就抢过公文:“不行,我要把这公文放回去。”
可公文抢到手之后,王曾不说话了,他记得白天的时间刘安问过他,有没有闻到血腥味。此时他看到这公文竟然是用血写的。
翻看细读之后,王曾轻轻的公文放在桌上。
刘安拿过公文收入木盒:“罚多少,我认了。裴刺史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尸体,若有一天,大宋能夺回灵州,我要用此公文祭祀裴刺史。”
王曾默默的点了点头。
王曾的血还未冷,他能体会到刘安此时的心情。
再说文德殿。
寇准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独自一人来到了新科进士读公文的地方,并且站在屋内很久。
他不用去翻看,也知道刘安没有把公文放回原处。
这里每一类公文放在那里,都是有规矩的,那份公文的颜色与其他的不同,因为裴济被困在灵州很多日子,没有粮食能运进城,自然也不会有每季送去的公文专用纸。
所以,那份公文是用很厚,很结实的纸写的。
寇准猜测,这不是当时找不到纸,而是裴济害怕这一路上,公文会被损坏,毕竟送信的士兵要杀出重围。
这时,一小吏入内,他要进来再收拾一次屋子。
见到寇准赶紧施礼。
寇准问道:“今日,可有何特别?”
看公文,是学习,也是吏部暗中的考核。那小吏捧上一本册子,这上面有些记录。自然有刘安读公文极认真,陈知微几乎没看公文这类情况。
小吏又说道:“还有一事并非记录,与寇相公有些关系。”
“说说。”
“报寇相公知,新科探花郎离开屋子,去找了相公你,回来之后在屋门外与状元公王曾有段对话。”小吏把那段对话完整的讲了,还讲了当时两人的表情。
第十一节 打一架
寇准听完后,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小吏可以退下了。
“小的告退。”
小吏不是官,没资格自称下官,他只能自称小的。
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旬日的前一天,刘安回到府中之后,王曾拉着刘安就往书房走。
一进书房王曾就快快的将门给关上,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叠纸。
“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抄的,这里是关于灵州的历次上报公文。还有一份公文在记录上也没有呈给官家看。我抄了。”
王曾不敢偷拿公文,只是抄了回来。
他也不想当时就给刘安知道,害怕刘安又冲动。
刘安详细的读了每一份公文,心中默默的计算着的时间,刘安从公文上可以推断出,朝堂上为了灵州的救或是不救,抄了很久。
特别是王曾抄的最后一份没上呈的,是杨延昭的。
杨延昭怒斥皇帝,优柔寡断,灵州若失便是皇帝的责任等等。
看完这份抄录的公文,刘安对杨延昭倒是佩服,不过也是一个冲动的家伙,若是那份血书呈上去,杨延昭就是宋朝的田丰,一个武官竟然敢皇帝,这是活腻了。
刘安对王曾说道:“暂时别关注这个了,这事你说的对,我想的简单了。”
“恩。”王曾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刘安会冲动。
两天后,旬日,也就是宋朝官员的假日。
庆福楼内,王曾、刘安正在联名宴请新科进士们。
“来,满饮!”刘安高举酒杯:“今个请状元公为咱们来一首开场诗。”
刘安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他内心有一种说不明道不出的情绪想要宣泄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穿越,还是因为莫名奇妙的就要娶一个母暴龙,或是自己竟然中了探花,或是自己也不清的一种感觉。
或许,因为那份带血的公文?
他想高喊,他想大杯喝酒。
状元王曾举杯,他酝酿着,在此时此景,确实需要一首诗来应景,刘安是探花郎,文采未必弱于自己,考虑到自己那点钱,刘安却以他们二人的名义来宴请,却是刘安自己付账,更是把开酒诗的机会给了自己。
王曾内心感激,更打算作一首好诗,以应此景。
却在这时,只听旁边一包厢内,有人掀了桌子,杯盘在地上摔的粉碎。
众进士心说,怕是有人醉了。
可却有一个声音传来:“那小白脸刘安有什么好的,我才俊若非武勋入职,要去考也能考一个状元回来,你们别不服气,他刘安敢在我才俊面前比一比吗?他不敢,你们把他叫来,把他叫来,我要和他比一比。”
啪!
整扇花屏倒下了,是被刘安一脚踢倒了。
只见刘安右手背后,左手捧着一只酒杯,笑呵呵的看着这小包内,缓缓开口:“刘安在此。”
才俊愣了一下。
刘安向前,一只脚踩在才俊坐着的那圆凳子上,脸上是带着一种暴虐气息的笑意。
才俊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厉声说道:
“你,你,你凭什么得九姑娘倾慕。”
刘安伸出右手,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打了上去,这一巴掌吓到了所有人。
刘安背后的进士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安抬手就打人。
对方更没想到,要知道他们可是武职。
蒙荫的武职。
武人被文人打了,这算是汴梁城中的奇闻。
“你!”才俊一指刘安,刘安握住才俊指自己的那根手指,才俊疼的跪在地上后,刘安说道:“慎言,本探花不认识什么九姑娘,你莫在这里误人清白。我刘安正妻为潘府六姑娘,你也别污我刘府与岳父潘家声名。”
“放,放手。”
刘安松开了手:“要比,冲我来。文斗还是武斗,划出道来,我刘安接着。”
“就凭你!”才俊捂着剧痛手指往后退,一边去摸桌上放的刀。
王曾上前,厉声喝道:“你敢对当科探花郎动武!”
刘安一摆手:“王兄,无妨,只是切磋一二。”
说罢,刘安伸手抓着身旁的一把椅子。
此时,刘安内心的计划是,拿起这把椅子重重的在地上摔碎,然后手握两只椅腿,正好是两只拐。
想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刘安就凭一把捡来的废弃警用拐打遍三条街,护着一院的孤儿没人敢来欺负。
双拐在手,这几个酒囊饭袋,不在话下。
谁想,没等刘安实施自己的计划,却见一群人冲了进来。
只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暴喝一声:“那一个敢动我妹夫。给本将军站出来受死。”
潘美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加起来十八个孙子呢,当下有成年后武职入军的就有七人,潘家七虎可不是白叫的,汴梁城中能和他们干架的没几个。
也就是曹家、杨府等极少数武勋府中有能在拳头上一比高下的人。
“我,我,我姑姑是宫里的娘娘。”
才俊吓的黄白一片,赶紧抬出自己的后台来准备对抗这几个混人。
王曾伸手一接刘安:“对方是娘娘的侄子,不宜武斗,明天我去弹劾他。”
刘安笑了。
那大汉也笑了。
这位是谁,潘府大房庶长子。
潘衮,长孙。
比后台,拿后台一位娘娘出来撑场面,行,你很狂!
但没用。
刘安与潘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娘娘很厉害,那是对普通人,不是对潘府,想来这位娘娘也没什么地位,竟然不知道故皇后是姓潘的,潘衮要叫一声姑姑。亲姑姑。
潘衮都懒得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动手,轻轻一挥手:“本将军原本打算在妹夫这里讨杯水酒,谁想被这肆坏了心情,打断他一条腿,从窗户扔到汴河之中。”
“慢。”刘安伸手一挡,然后冲着众进士问道:“那位有笔墨。”
这些进士随身带笔墨是常事,唯有刘安不带。
刘安提起笔对才俊说道:“至于你叫什么我没兴趣,刚才听你说比一比,你能考中状元。那就比一比。”
烟沿艳檐烟燕眼。
七个大字写在墙上之后,刘安将笔放在桌上:“来,对。”
第十二节 冲动
王曾离的最近,看过之后倒吸一口凉气,七字同音!!!
好可怕的对子。
莫说是一个蠢货,就是他这位今科状元都虚,这对子有下联吗?
刘安伸手在才俊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就你这种货色,也敢说自己能考中状元。再给一个简单的。”
刘安又写了一首。
这并非古诗,而是现代人作的,变态到了极点的。
伊姨殪,遗亿镒。伊诣邑,意医姨疫,一医医伊姨。翌,亿镒遗,疑医,以议医。医以伊疑,缢,以移伊疑。伊倚椅以忆,忆以亿镒遗,以议伊医,亦缢。噫!亦异矣!
见到这文,一名进士捂着胸口坐在地上,他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
此文,何其变态。
王曾却说了一句:“这一文,虽然看似难,但比起刚才的七言绝句来说,确实是简单的很多。”
王曾这位状元是真本事,他能看得出深浅来。
才俊傻傻的看着墙上的字,如同狗看星星。
刘安将笔还给了笔的主人,冲着潘衮点了点头。
潘衮冲着才俊冷冷一笑:“记住了,今天打你的是潘衮!”
只见四个如狼似虎的凶人上前,一棍子打断的才俊的腿,然后从窗户直接扔进了汴河内。
潘衮再看和才俊一同吃酒的两人,那两人倒也聪明,自己从窗户往河里跳了进去。
刘安这才对潘衮说道:“喝好,我会账。”
“好妹夫。”潘衮大笑着带着自己身边几人下楼去了。
看潘衮离去,刘安在胸口拍了拍:“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胸口有股子闷气,还是没放出来,若刚才让我打那货几十拳,或许这口气就能顺了。”
王曾根本就没听到刘安在说什么,一群进士们都盯着那七个字。
无解!
再说那才俊,汴河下游五里他才被人捞上岸,腿断了,哭喊声震天。
“我不服,我要他好看。抬我去杨府。”
和才俊一起的两人见这情况,飞快的闪人了,他们甚至不敢在和才俊来往。才俊不知道打他的是谁,可这两人知道。
在非正式场合,能在当面称呼当今官家一声姑丈的,就是潘府的孙子辈们。
才俊你的姑姑只是一个美人,你可知道当今官家每年都会替亡妻回娘家省亲一次,拼后台,你不怕死,别人怕。
才俊确实疯了。
他感觉到自己人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自己爱慕的人心却在别人身上,当面较量,比文比武自己都不是对手。
才俊让身边的仆从抬着,把自己抬到了天波杨府门前。
“九姑娘,我才俊爱慕与你。今日在庆福楼吃酒,遇到那新科探花郎,他口出狂言,贬低杨府,我与他争论,却被他叫人打断我的腿,我腿断不要紧,只为杨府报不平,老令公……你在天有灵……”
杨家有人出来了。
这事杨家自然要问个清楚。
才俊身边的一个小厮伏地回答:“打人者自称潘衮,指使的探花郎。”
杨延贵,杨业第六子。
杨延昭是杨业长子,在族中大排为第六。
杨延贵听完才俊的话后,一边命人找郎中,一边骑马就往庆福楼而去。
再说才俊,他可不敢在这里治伤,一边命人抬自己回去,一边派人去宫里找自己的姑姑求救。
庆福楼。
这楼内又一面花屏被踢的粉碎,却见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提着一杆长枪杀了进来。
“刘安何在?”
正在与众进士行酒令的刘安放下酒杯:“我是刘安,来将通名。”
“杨延贵!”
“有事?”刘安的语气很平静,那怕他已经看到杨延贵一脸的怒气。
杨延贵长枪一挺指着刘安:“是你,辱我杨府?”
“杨延贵,你敢动我妹夫一下试试。”刚才去入厕的潘衮听到消息,立即提着一把手刀也冲了上来。
杨延贵看了一眼潘衮,又把视线放回到了刘安脸上。
王曾上前:“杨少将军,这样的传言不知从何听来,我等……”没等王曾说完,刘安一拉王曾退后,自己则上前一步,此时刘安的咽喉距离杨延贵的枪尖只有一寸。
却见刘安笑了:“杨府还用辱,你们一门皆废物,若不服气,文比、武比划出道来。”
“你……”杨延贵大怒,可潘衮已经扑了上来,两人打成一团。
这下,庆楼遭殃了。
王曾急了:“刘年兄,这明明就是一个陷井,必是那肆构陷。”
“无所谓,事不闹大一点,怎么会有人知道厉害。”
刘安很淡然,丝毫也不看楼上打的火热,缓缓往楼下走去,见到庆福楼掌柜之后很平静的说了一句:“需要多少钱,拿账单来找我。”
说罢,刘安径直离去。
站在汴河边上,刘安看着繁华的汴梁城,心说:穿越的真有趣,依后世小说中的故事,潘府就是北宋大奸臣,杨府才是英雄,是君子。
自己竟然成了大奸臣家的女婿。
反派。
好在这是真正的历史,不是小说。潘府也不是奸臣,杨府也不是北宋唯一能战的武将府。
可唯一不变的就是弱宋,弱的让人感觉悲哀。
刘安又在胸口拍了两下。
此时,刘安知道,自己心中的郁闷是什么。
穿越到这里,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作主。结婚的事情是两家大人定下了,先不说娶一个母暴龙,大宋的结婚根本不是当事人的事情,这是两府之间的事情。
婚后,大小事情长辈都可以插手,依然由不得自己作主。
潘衮喝个酒都没钱,这原因刘安听说了,潘府内当家就是承安郡主,也就是自己的岳母,家中钱财没成家的由母亲掌管,成家的由正妻掌管。
可以吃好、穿好,唯独不给酒钱。
几个粗枝大叶的大舅哥,也没什么藏私房钱的本事,他们值得同情。而自己更值得同情,自己那便宜父亲刘浪,竟然要在大婚之后,把自己的财权交给母暴龙。
这一切也就罢了,自己能忍,也不在乎。
可堂堂拥有地球生产总值总额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宋朝,竟然弱到要靠跪着才能生存。
郁闷!
郁闷的想死。
第十三节 殿前问话
刘安在汴河边感怀了一会,一直到王曾找到自己,这才一起回到了家。
“刘兄,你这次为何这么冲动?”
“王兄,你看着,一直看着,看结果再说我是不是冲动了。这次,看着。”
王曾有些不理解,可还是说道:“好,我看着。”
可汴梁城中却不平静了。
第一,庆福楼没让刘安赔钱,只留下刘安在墙上写的文字,并且放出话来,对出下联者,免单十次,同日全楼免一次。
第二件事,就是刘安亲口说出,杨府一门皆废物。
刘安说的前七个字,惊艳整个汴梁。
后七个字,吓的潘惟熙都虚了,这是要把潘杨两府从怨恨变成死仇的节奏。
可没等潘惟熙考虑好如何应对。
圣旨下。
明日早朝,潘杨两府当家人上朝,刘安上朝。
内宫皇后下旨,才美人从四等美人贬为八等侍御。
真相,聪明人那个不知道真相,才俊这蠢货真以为翻点小事非就能报复刘安吗?
宋朝皇帝虽然骨头是软的,耳朵没根,但还算有点小聪明,一听便能猜到事情的真相,更何况大宋朝堂之上,也是有聪明人的。
次日,朝堂之上。
刘安还没有正式成为官员,穿的是御赐探花郎的衣服。
此时,也是刘安第一次真正见到皇帝。
刘安低着头,却在暗中打量着当今皇帝。
皇帝脸圆圆的,特别白,特别亮,好象是擦了油一样,而且就算是板着脸,也有一种喜感,好象那种总是面带微笑的感觉。
耳朵大,这是福相。
脑门亮,这也是福相。
手厚,嘴唇厚,全是福相。
刘安心说,是当了皇帝一脸福相呢,还是因为一脸福相才当皇帝呢?
没人知道刘安的小心思,寇准站了出来:“代官家问话,新科探花郎为何羞辱杨府?”
刘安上前一步:“回官家的话,臣只是实话实话。被人随便几句假话就能激的杀到庆福楼打架,难道这不是废物吗?子不教父之过,父不在,长兄为父。就这样的人,若放在前线,敌军随便设个埋伏,再派人激上一句,后果不堪设想。”
刘安一本正经的继续说着。
“我大宋的将士,我大宋的钱粮,不是给这样的人用来浪费的。若边疆失守,那么辽军必可长驱直入、若北边重镇失守,我大宋国都再无屏障,这后果,杨府当家家主,杨将军可能承受,他可有资格为汴梁东京城百万百姓承受。”
刘安长身一礼:“请官家明鉴!”
朝堂之上,三相与皇帝原本想的是,这明显就是一个误会,是才俊这个蠢货挑拨离间,可刘安这样的回答,让三相都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
皇帝更是惊呆了。
惊呆之后,皇帝又感觉刘安说的似乎没错。
刘安再一礼:“臣听闻,才美人被贬,这是官家家务事,外臣原本不宜多说,但外臣想说一句公道话,若非才俊试探,满朝文武如何知道,杨府一门皆废物呢?所以才美人还是有功劳的。”
皇帝不由的点了点头,可脑袋里却越发认为刘安讲的,似乎有道理。
这一次,连潘惟熙都傻眼了。
杨延昭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有一种想现在就砍死刘安的冲动。前几天见到刘安的时候,李延昭还感觉刘安这个人不错,可今天竟然如此可恶。
杨延昭大步上前,他要辩解几句。
刘安迎了上去,杨延昭怒视着刘安,伸手欲推开刘安往前走。
寇准冲着杨延昭微微摇了摇头,他比杨延昭看的清,这件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这时,刘安却又说道:“杨将军,现在是寇相公代官家问下官的话,你急急冲出来是要打下官,还是要干别的。若要辩解几句,相信官家会在下官说完之后,给将军说话的时间,将军这么冲出来,足以证明将军心性冲动,不堪大任。”
“我杨家一门忠烈!”杨延昭站在刘安面前,看着刘安这张俊美,又一脸正气的脸,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杨家是忠烈,杨业战死之后,先皇亲笔写下祭文悼念。
并且悼文之中,有忠烈等字眼。
刘安却寸步不让:“忠烈的是杨老令公,不是杨将军你。虎父犬子之例,史册上多的很。再说忠烈,不代表就是名将,就不是废物。”
寇准心中思考了片刻,他感觉这次就是刘安故意的。
刘安布下了一个圈套,杨府的杨延贵从冲到庆福楼开始,杨府就在圈套之中了。
寇准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竟然在连连点头,似乎相信了刘安的话。可突然,皇帝又摇了摇头,似乎有疑惑。
当今皇帝赵恒,根本就是一个没主意,优柔寡断的人,他听着刘安的话似乎句句有理,可又不相信,杨府一门忠烈,怎么可能就是废物呢?
所以,皇帝在怀疑与自我怀疑之中。
吕蒙正一直在观察着,他看到了杨延昭的冲动,听到了刘安诛心之语,心说,要坏事。他不敢让刘安再说下去了,微叹了一口气上前
作为当朝宰相,吕蒙正还是有身份的,在向皇帝施了一礼之后转身看着刘安:“我问一句,探花郎以为这样的事情,如何解决呢?”
吕蒙正不想让刘安再说下去,也不想杨延昭出来辩解。
刘安再上前一步:“官家以仁厚治国,以孝治天下,提倡以和为贵,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臣要证明杨府就是不行,臣若说与杨府文比,那请杨府解了臣写在庆福楼的对子。当然,这有点欺负人,所以臣请与杨府武比。”
“来,如何比。”已经怒火中烧的杨延昭杀气腾腾的吼了一句。
刘安却是淡然:“杨将军,你如此冲动,那有一点大将之风,可悲。”
杨延昭愣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内心,真的想把刘安打成猪头。
“杨将军。”皇帝虽然只是轻呼一声,什么也没说,可杨延昭听得出来,皇帝对他有意见了,此时,杨延昭更恨刘安了,这满嘴胡说的奸贼。
第十四节 以和为贵
其余的朝臣只当听不到,寇准、杨延昭关系是极好的,既然寇准已经站在堂中处理此事,那么这场闹剧与他们也无关,只当是看热闹了。
刘安这时才说道:
“官家,若臣胜,请杨将军在臣大婚之日,前来喝一杯喜酒。或臣败,臣负荆请罪。臣坚决维护官家所提倡的以和为贵。”
“好,好,以和为贵,朕心甚喜。”皇帝听了很高兴。
这事还是不要闹的好,潘杨两家能关系好点,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杨延昭问:“如何比。”
刘安施礼:“臣请官家随便指这殿上一位公公,臣以四百步为限,这位公公跑完四百步所需要的时间,杨府派人只要能两倍时间内跑完,便是杨府胜。但一个普通的公公从没有习武,也不会打仗,所以臣要在杨府这边的四百步,加上一些障碍。”
“臣以为,军中行军,遇水搭桥、逢山开路,肯定不是在平地上跑那样普通,挖个坑,架个拒马什么的,臣以为合适。”
刘安说完冲着杨延昭一礼:“杨将军,下官说的可对。”
“对。”
杨延昭承认刘安的话有理,行军不是在平路上跑,是有各种障碍的。
刘安再问:“杨将军可愿意一比,下官给杨府任何人多次试跑的机会,若下官胜了,杨将军在下官大婚之日,上门喝一杯酒可好?”
“比!”杨延昭这会是堵一口气呢。
杨延昭内心的怒火此时消失了,他认真的想了想,这事古怪,刘安想干什么。
皇帝已经下旨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来人,取铜盆来。”
皇帝随便指了一个小太监,然后锅盆滴水,小太监可不敢放水,全力狂奔四百步,有专人数了水滴的数量。
那么,这就是标准。
只要杨府能跑进这标准两倍水滴数之内,便是胜,反之便是输。
突然,寇准转身:“官家,臣以为,才俊当发配雷州。”
这次换成刘安愣住了,这寇准比小说中还厉害,好可怕的家伙,竟然瞬间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准了。”皇帝心说才俊这种祸害,不杀他已经是给才美人,不对现在叫才侍御面子了。流放到雷州挺好。
寇准再看刘安,脸上是冰冷的。然后又看了杨延昭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杨延昭瞬间也明白了。
若不是寇准出手,自己回去就算不说,自家弟弟也会让才俊生不如死。
才俊,这货太可恶。
但伤了人,这事又怕会有大麻烦。
退朝之后,寇准、吕蒙正二人堵住了准备闪人的刘安。
在这两人面前,潘惟熙都要给三分面子,他只是陪在刘安身旁。
寇准很严肃的问道:“庆福楼内,你为何当日不解释?”
“寇相公,我为什么要解释,有人前来质问,我就要赶紧低声下气的回话,去解释自己的无辜吗?他杨延贵可有想过,用枪指着新科探花郎,是对是错?话说,他若一枪刺下去,寇相公以为,今日朝堂当会如何?”
面对寇准,刘安也寸步不让。
寇准看着刘安,没说话。
此时寇准内心有一种自己都在怀疑的想法。
刘安似乎是你想让潘杨两府化解那段恩怨。而刘安今日所作的事情,却是帮了杨府。杨延昭竟然敢斥责皇帝,皇帝若怪罪便是重罪。此时,皇帝若信了刘安,就会认为杨延昭身为武将,为人冲动,那事便可揭过不提,不会处罚杨延昭。
虽然这么想,但寇准还是没开口问。
吕蒙正笑呵呵的问:“探花郎,你可是想帮杨府?”
“两位相公,我有权拒绝回答。”刘安拱手一礼,就是不回答。
潘惟熙站在一旁,他认为自己很高看自己这个女婿了,可谁想,还是小看了。刘安竟然对寇相公说话都不退让半步,如此强硬。
刘安再一礼:“寇相公,吕相公,晚辈告退。”
寇准突然开口:“公文呢?”
刘安表情变的非常严肃,硬气的反应:“裴济的血,可否鲜红。灵州之失,寇相公你心疼吗?”
寇准只是看着刘安,沉默不语,刘安从寇准的脸上看不出寇准在想什么。
此时,寇准却在想前几天,刘安捧着那公文退离时漠然的眼神。
刘安施礼告退。
潘惟熙也施礼一同离开。
吕蒙正问寇准:“新科探花郎是何意?”
寇准回答:“他内心看不起我,因为灵州之失。”说罢,寇准一甩袍袖,背着双手离开。”
吕蒙正对寇准说道:“老夫的意见,入职司郎中。”
“秘书少监。”寇准摇了摇头。
吕蒙正快走几步追上寇准:“那就秘书少监。”
秘书少监是一个从五品官,却是五品官中最没有权力的,职责是管理典籍、图书。换到现代的说法就是,国家图书馆馆长。
这种职务,榜眼陈知微熬上几年,这便是他最终养老之地。
秘书少监在之前,最低年龄是五十一岁。
而吕蒙正原先推荐的司郎中,正六品,属于尚书省官职,分为左右司郎中,左司郎中管的史、户、礼三部,若去六部办事,相当于六部三把手的地位,但权力却不是,只是尚书省负责监管的职司。
右司郎中掌管兵部、工部、刑部。
一甲入职,从六品。
以王曾论,他入职就是领从六品的将作少监虚职,再担任一个八品通判,或外放两年再回来当京官。
以权职而论,六品的司郎中与五品的秘书少监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寇准却给了刘安一个闲职,而且还不是朝官。也就是不用上朝的官职。
再说刘安与潘惟熙一起出宫。
潘惟熙在刘安身旁开始了碎碎念状态:“你对两位宰相怎么可以这样?还有你到底打算对杨府做什么?为何不与为父商量?”
刘安说道:“岳父,杨业死了十八年了。”
一句话,让潘惟熙无话可说,十八年时间,潘杨两府不相往来,见面也仅限点点头。刘安又来了一句:“潘家,四位伯伯都是勋官,岳父也仅是一个刺史,还是有名无实的平州刺史。”
第十五节 狂妄
刘安转头看了潘惟熙一眼:“若岳父不喜欢小婿这番言论,小婿以后不会再说。”
潘惟熙听完刘安的话之后不怒反笑:“我知道你想说潘府也不成器,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刘安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是吗?”
潘惟熙大怒:“无知、狂妄!”
刘安沉默不语,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岳父。
潘惟熙盯着刘安看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打算对杨府做什么?”
刘安很恭敬的回答:“泰山在上,小婿不作什么。”
潘惟熙也望着远方,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年少气盛,受不了杨府给的屈辱,但是杨府……真的是满门忠烈。”
刘安这才说道:“岳父,我是潘府的女婿,身上早就打上了潘府的烙印,杨老令公之死,无论怎么说,罪在监军,但祖父也有失察之失。杨府,确实是满门忠烈。”
“恩。”潘惟熙这才点了点头。
看来,刘安还没有疯。
刘安内心想的却是,他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天波杨府到底有多强。而且也想借这个机会,看能不能让潘杨两府有那么一点破冰的机会。
这时,潘惟熙又来了一句:“贤婿也莫要小看潘家,潘家依旧还是公爵府。”
刘安心说:你这老头,你以为你的有名无实的刺史是那来的,是因为你娶的郡主,因为你是潘家家主,你潘家自此之后,历史上便无名了。
这话,不能讲。
刘安还没有傻到什么都敢乱说的地步。
刘安与潘惟熙各自回府。
汴梁城中内。
新科探花郎要挑战杨府,并且声称杨府一府的废物,御前比武,这事仅在半天时间就闹的汴梁城满城风雨。
才俊是没机会看到了。
腿断了,圣旨下流放雷州,你就是爬也要爬到雷州去。
汴梁城外,刘安家里的水缸与东瓜……
不对,是刘安的大弟刘乐与小弟刘逸,他们二人带着仆从站在官道上,就在等才俊。
刘安不屑于和才俊一般见识,可这两个小东西却不会。
打落水狗什么的,他们最喜欢了。
不仅他们来了,潘府几个十岁上下的哥儿都来了,就在汴梁城外的官道上,一边立着一面旗,大大的一个潘字。
旁边则是一个临时制作,不怎么精美的旗,大大的一个刘字。
才俊被装进囚车之中往雷州送,这还是他家里花了银子才有车坐,腿断了,这还要一路颠簸,怎么能是一个苦字形容的。
才俊有家人送行,他们也看到官道两边的潘府一众哥儿,还有二瓜四瓜两兄弟。
有气吗?
有。
可他们不敢吱声,才俊现是流放,再闹下去家族的支柱才侍御或是打了冷宫,或是直接杖毙的话,才家就完了。
才俊低着头,不敢抬头。
却见潘家老十五突然跳到官道上,学着才俊当时的样子尖叫:“我姑姑是宫里的娘娘……”
路旁的人全笑了。
才俊放声大哭,此时的他才知道怕了。
刘安在大殿之上硬怼杨府的事情汴梁城已经传开,而且新科探花郎要与杨府比武的事情,整个汴梁城谁不知道。
才俊哭的那个伤心,原本在汴梁当一个闲少多惬意,现在要流放三千里。
这时,潘府十六哥,年龄才七岁,上前拿了一碗酒泼在才俊脸上:“这碗酒给你送行,大娘子教导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你听好了,我是潘家十六哥儿,这次饶你一命,你敢再出现在汴梁城,打断你双腿双手。”
有年长的才家人想上前,几个健壮的潘府亲兵往前一横,都退了。
倒是杨府。
佘太君的藤条已经打断第二根了,杨延贵背上鲜血淋淋,却是躲也不敢躲。
佘太君拿起第三根藤条的时候,杨延昭上前:“母亲。”
佘太君将藤条交给了杨延昭后严厉的说道:“我看安哥儿说的没错,为大将者就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比武的事情你仔细应付,这潘家的新女婿倒不可轻视。”
“是!”
“你们出去吧,我陪你爹爹说说话。”
杨家众兄弟齐跪,然后再向杨业的灵牌跪,这才退离。
又是一个清晨,刘安不用去读公文了,他带着人在禁军校场大兴土木。同时安排铁头找人给自己打造一些物件。
一个四百步,也就是六百米的变态跑道正在数百工匠的努力下慢慢的成型。
前五十步平路,然后是一道矮强,紧接着泥坑,再然后是独木桥……
后世四百米障碍跑让刘安搬到了大宋,并且将原先的十四道障碍增加到了二十个,特别加上最变态的绳墙、宋军宽拒马、半米宽半米高树丛等。
几天的紧张施工之后,比武当天。
不仅皇帝亲至,就是佘太君都亲自到了。
计时用的铜盆已经摆好,只等皇帝上坐便开始。
看台上,佘太君仔细的看过这障碍跑之后,又看了一眼正在检查设施刘安,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止是佘太君,军方宿将都看得出这障碍跑的厉害。
军方当代四大族全到了。
这四大族分别是:
第一是曹家,也就是名将曹彬的家族。然后是杨家,杨业的的杨府。下来是潘家,名将潘美的子孙。最后是李家,李继隆的李家。
李家眼下人丁单薄,两个弟弟单独立府,李继隆的长子、次子皆已经战死。当朝太后,是李继隆的妹妹。
宋朝禁赌,不会有人下注。
潘惟熙到,先到佘太君处施礼。
武将四大族第一代当家人都已经亡故,第一代还有资格还称为将的,只有佘太君。
军中称呼佘太君为令婆,杨业用白令牌,她用红令牌,也是名将。
见潘惟熙过来施礼,佘太君说道:“你选了一个好女婿。”
潘惟熙心中一紧,正准备说两句缓和的话之时,却听佘太君又说道:“若等榜下,估计轮不到你家。”
“太君盛赞,惟熙代小婿谢过。”
“恩。”佘太君点了点头。
相比杨府,其余两府潘惟熙都好打交道,乐呵呵的有说有笑,关系都不错。潘府与李府、曹府关系非常亲密,不仅因为他们都是皇家的外戚,相互间也有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