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 朕也要去
皇帝同意可以商议。
“臣谢官家。”李沆致仕,依然可以称臣,他这身份够高。
刘安站在一旁,看了看李沆,又看了看皇帝,手在袖子里摸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这小动作,皇帝没注意,李沆却看到了。
“安哥儿,有事上表?”
“没。我是闲官,所以从来不上表。”刘安回避了。
皇帝看了看李沆,伸手一指刘安:“有事就说,这不是朝堂,是朕的书房。”
皇帝开口了,刘安只好拿了出来。
一张纸。
不是普通的纸,纯棉花造纸,而且用网栅法加了水印,还埋了两条银线,以及使用了银版、凹版、双面对印、多色接印、叠印、折光潜影技术。
可以说,大宋最最顶尖的印刷工艺,加上刘安提供的水印技术,以及棉花造纸术,创造了这一张纸。
皇帝接过纸,最上方写着,大宋御票。
然后是一千贯字样。接下来,有编号。
刘安说道:“请官家对着烛光看。”
皇帝依言作了,那票上有皇帝的侧身头像,以及一行小字。
小字写有,一千贯,然后是护军保路,钱货无忧。
“这东西,干什么用的。”
刘安解释道:“官家,汴梁城的商人从这里拉着钱去灵州,在灵州交易了又有许多人拉着钱回来。拉钱,就是给盗匪找乐子,就象是苍蝇闻到了臭肉。护军负责大额钱款运输,商人只需要拿这票去换钱就是了。”
一千贯可不是小钱,折重量就是六吨多重。
放在靠马车运输的时代,这重量消耗的人力,物力是巨大的。
李沆补上一句:“官家,护军的事情,亦要立规。”
皇帝没听这些,把刘安这张一千贯的票放下,跑到书架上翻了好一阵子,然后拿了一副画卷扔给刘安:“朕要这张。”
刘安打开一看,明白了。
皇帝不喜欢水印自己的侧画像,所以亲自挑选了一副半身像。
刘安刚才还有点紧张,这会释然了,心说:这事皇帝你早说,别说半身像,水印把给你上三个五个像都不是问题。
可这还不够。
皇帝又亲自提笔写了票样几乎全部的字,这还不算,还要赋诗一首。
李沆倒没意识到,刘安这票有什么。
大宋的交子第一次出现是在益州,也就是成都,从这个时间点开始算,也在六年后。官方正式承认,并且官办在二十年后。
刘安这票,放在后世叫汇票。记名,记号的汇票。
刘安还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印钞票,给工匠们几年时间不断的磨砺,相信技术上可以作到,无人能够伪造。
皇帝写完之后交给刘安:“这票,若有人敢伪造,诛!”
刘安既然加了水印,搞的这么复杂,肯定是怕人伪造。
有皇帝亲笔,谁敢伪造就是死罪。
刘安的汇票只有三个版本,千贯、百贯、五十贯。没有再小的。
此时,也不合适有再小的。
刘安再进言:“臣请三衙司派一官负责此事,灵州往来汴梁,来回运钱何止亿钱,若有损失,商户承受不起,国库更承受不起。”
“这等小事,你既然是兵部侍郎,自己去三衙司找他们,让他们安排一人,朕可给予都虞候之职。”
“谢官家。”
这小事,李沆没往心里去,就是让士兵帮着护送大笔钱币,确实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李沆也知道,越往北,盗匪越多。
钱损失了,商户就是破门之祸,让护军来赔,这也赔不起。
亿钱,怕是往来能有十亿钱不止。
“晚上,李公与安哥儿,回去休息吧。”
李沆施礼准备离开,刘安却又往前一步:“臣还有一件小事。”
李沆也停下了脚步,皇帝看着刘安,等刘安开口。
刘安说道:“臣有个想法,醉仙居已经就封了,不接待男宾,新建的摘星阁负责接待男宾。醉仙居内荷塘搭一个戏台,这个,臣安排人排了一出戏,臣想请大娘娘去观戏。”
“不让朕去?”皇帝心说,有趣的事情你不让朕看?
刘安赶紧解释:“官家你是知道的,醉仙居自从到了臣的手上,没有陪酒,没有歌舞,只有茶点与诗词,臣就安排了几出戏,还特别从江南又请了一些乐手,醉仙居,也打扫的很干净。”
“朕要看。”
“那臣来安排,明天午时开场。”
“好。”
刘安想的复杂了,宋代在扒灰子成贤之前,还是很开明的,虽然不比唐,但和现代比,只是规矩多了那么一点点。
出了宫门,刘安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票,印刷精美的硬纸票。
“李公,明日有空,来看看。”
“老夫谢过。”
李沆接过票,冲着刘安点了点头,准备离开的时间又说了一句:“商户那边你派人传个话,若他们的章程立的敷衍、或是太过简单,老夫会上书请求暂时封关。若真有心,纵然有想错的地方,改之便可。”
“是,晚辈谨记。”
刘安施礼,一直到李沆上了马车,这才直起身来。
铁头赶紧过来扶。
刘安对铁头说道:“三件事,第一件事,明天荷塘那里官家观戏。让他们用点心,若有差错别怪我会生气。第二件事,去送票。第三件事,李相公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
“去吧。”
“是,主君。”
送票,普通人的票铁头可以去送,有大身份的还要刘安亲自去送,比如三相。
入夜。
刘安府里来了十一位客人。
晚上请客,还请了在职的要员,这样的事情谏台可以把刘安弹劾到哭。
可刘安是闲职,而且这事又是皇帝允许的。
十一位客人,分别是三衙的殿前、马军、步军三衙的正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以及管上四军的两名四厢都指挥使。
十一位客人到了刘府,不用人招呼,自己去酒窝搬酒,自己去厨房拿肉。
大宋立国才几十年,三衙司还没有被分裂,再过几十年,大宋会形成以枢密院制衡三衙司,以文制武。而后分裂三衙,让三衙相互制约的形态。
第七十七节 护庄军票
眼下,还只是枢密院以文制武管着三衙司。
三衙司内,还都是当年打天下的勋贵后人主持,就算有矛盾也是内部矛盾。
在刘安这里,都给刘安三分面子。
“灵州南,六谷东那片,这几年打仗,这羊倒挺少见。”曹琮亲自操刀杀羊。
石保平将几只坛子放在地上:“你们看,我从安哥儿酒窑里发现了什么?”
有人过去打开一闻,笑了:“这东西更少见,西州的三勒浆。”
刘安却叫人将一只橡木桶抬了出来:“见过这个吗?”
一群人围了过来,有人弄了一杯喝下去,摇了摇头:“是酒,那里的酒。”
“再往西,大食国的马郎酒。阿厮兰汉送我的,一共就给了三桶,我留了一桶,给泰山一桶,给官家一桶。”
事实上,刘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
只是从阿厮兰汉那里听到,来自大食,事实上这酒有可能就是罗马贵族酒,或是中世纪的法国贵族葡萄酒。
味道不同于大宋的酒,喝起来挺新奇的。
肉烤上,酒倒上。
殿前司都指挥使曹说道:“有事说事,你是咱自家人。”
刘安将那张票放在桌上:“我有一个计划,我是兵部侍郎,我有权力干一些事情,这事在我职权范围内,护军为商人护送钱币,商人在汴梁城用这个,可以在灵州换成钱币,依路程,咱们收一部分钱就是了。”
曹琮看了一眼:“你收多少,你这傻货,一千贯需要多少人力,多少马匹,多少兵力护送运输,你还能一千贯收一百贯不成。”
六点四吨,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重量。
刘安却说道:“汴梁有人需要从灵州取钱,而灵州也有人需要从汴梁取钱,而且说的再直白一点,秦州、庆州、兰州呢。而且,我们还可以放贷,比市上利息少一倍,只说是官家爱护,给予低息。”
“这事,有意思。”有智将会算,马上就知道这其中利有多大。
又有人问:“但这事,挣了钱,怎么办?”
“吃了,喝了,花了。这事,要还用我这个十七岁的孩子教,那各位叔伯还是回家喝酒吧,别参和这事了。”
众人没笑,却很严肃。
这事,显然需要关起门来好好商量一下。
不挣钱,文官们会嘲笑他们傻。挣了钱,文官们肯定会眼红。
那么账面上要有一个合理的利润,让文官们不至于嘲笑,也不至于脸红,多余的部分,真的可以如刘安所如,吃了,喝了。
让士兵们吃的更好,就能操练的更卖力。
而且私下可以买了货物发给军中。
刘安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大宋军人很特别。石守信为了怕有人说自己拥兵自重,可了劲的贪污来自污。钱却暗中分给了许多孤苦的老军。
也有如曹彬、李继隆。他们家中没多少钱,都把钱分给了士卒。
特别是李继隆,历史上讲,在三年后他病死的时候家中都没有钱给他准备葬礼,当今皇帝出钱,而且亲自披麻。
刘安轻呼一声:“铁头!”
铁头小跑着过来,将一只小铁箱放在桌上,然后小跑着离开。
刘安笑着说道:“我不太懂算学,这里有份章程,各位叔伯回去商议一下,这事我感觉能办。”
刘安不会算学吗?
和潘家亲近的都表示怀疑,但也仅是怀疑,怀疑也不会说穿。
“喝酒,咱们玩个新牌。”
曹琮却一拉刘安:“这事,能给叔叔们私下留点玩牌的钱吗?”
刘安反问:“七叔,你说呢?”
曹把曹琮拉开:“老七,你会一边去,这事不入俸禄,可以不用交给家里,但这事不普通,今晚不提,先喝酒。”
这里年龄最小,官职最低,但身份却不低的李昭亮开口说道:“这事,要静下来好好商讨一番,今天确实不适合商讨,先喝酒。我来给倒酒。”
李昭亮,两位哥哥都战死在宋辽战场,其父,李继隆。
被辽人称为,大宋战神。
在家中,他听过父亲李继隆给他分析过刘安西北之行,李继隆对刘安的评价是,儒将。
儒将,而不是文官。
他的亲姑姑,是当朝太后,还活着。
酒喝到半夜,谁也没再提汇票的事情,具体的事宜他们要好好商议一番。
李昭亮深夜回到家,身上带着那份汇票的票样。
“父亲!”
李继隆咳的睡不着,李昭亮到近前后,却见父亲的白帕上有血迹,当下紧张的高呼:“叫郎中来。”
“不用,死不了。”李继隆制止了儿子。
李照亮倒了一杯水双手捧上前,李继隆说道:“听说你们三司都去了刘安那小子的家里吃酒,你可知道禁忌?”
“父亲,这是官家应允的。为的是关于护军运钱的事情……”
李昭亮把票样拿了出来,也把刘安讲的提了。
李继隆的脸色微变,他感觉刘安又一次把皇帝忽悠了,上次说买灵州,真正是什么情况别看他人在汴梁,可事情的真相,他比整个汴梁城文官加起来,都清楚。
而这一次,刘安又布了一个大局。
李继隆问:“那箱东西,你们有看过吗?”
“曹家二郎翻了几页,儿子看到,护军票庄最远一州,是真定府。”
李继隆点了点头:“告诉他们,说是我的意思,这事要好好办,而后……”李继隆的眼神变了,可马上又恢复了灰暗的色彩:“累了,你下去吧。”
“是,父亲。”李昭亮施礼退下。
李继隆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墙边取下自己的刀,抽出刀来在烛光下看着,然后的猛的一转头,那双锐利的眼神看向了北方。
话说刘府。
刘安送走了客人,正准备回去睡觉,却见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自家门前打转。
小毛贼?
刘安摇了摇头,他认为这不可能。
汴梁城的治安好不好且不论,只说自己的家,家丁狠人多,而且又和三衙司关系这么好,寻常小贼敢到自己家来,当真是老寿星吃砒霜。
刘安正准备吩咐关门,却见那几个人冲了上来。
第七十八节 女国公?
见那几个人冲了上来。
铁头都没动,身旁四个家丁迎上去,两人用短棍挡,两人已经将刀抽出半鞘。
“外,外臣段珏。见过刘正监。”
刘安没回礼,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一句:“后天酉时再来。”
“是,是。”段珏施礼退后。
刘安这才回了半礼,转身回府,铁头命人关上府门。
往后院走的路上,刘安对铁头说道:“去打听一下,这些人什么路数,大理段氏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是,主君。”
门外的段珏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心里也苦。
原本想着,借大宋灵州丢失,没有了马匹的来源,自己将马价提高三倍可得巨利。可谁想,他带来的八百匹马眼下每天的草料费都让他快支付不起了。
而大宋的商人却异常的齐心。
灵州没结果之前,马商们咬着牙等结果。
没有一个人买他的马。眼下,那怕他已经降到一半价格,也依然没有人买。
而且不仅是马,从大理带来的各种货物,一文钱都没有变现。
大宋的文官心弱,可不代表大宋的民弱。
想大宋被蒙古灭国的时候,有多少人宁愿跳海自尽也不愿活着。
你大理趁大宋危难之时发大宋的国难财,汴梁城的商人们很硬气的联合在了一起,不争别的,就争这一口气。
眼下,从灵州那边的马大量的往汴梁送,商人们更加的团结,更加的硬气。
就是不买你大理的马,大理的货物。
段珏已经没钱了,他求了许多人,花光了所有的钱财。他还有一件珍宝,他打算用在最后的机会上。
也就是刘安。
刘安呢,才懒得想大理人想干什么。
至少可以肯定,大理人不想和大宋为敌,大理事实上不弱,如果大宋不想拼国力的话,也拿大理没什么办法。
只是,眼下管刘安什么事,刘安要回去睡觉。
可没想到,又有人敲门。
不是敲,而是砸。
这节奏,这声音……
自己人。
铁头赶紧去把门打开,只见潘家老王潘夙就在门外,身后跟着十名禁军,还有两名小太监。
“接旨。”
“大半夜,接……臣接旨。”刘安感叹自己还是反应快,刚才若是说错话会被谏官弹劾到生无可恋。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大宋皇宫,后宫。
皇帝与皇后从某个嫔妃的宫里才出来,身后还有哭泣之声。
郭皇后对皇帝说道:“官家,四哥儿周祭,真不办吗?”
皇帝摇了摇头:“不办,朕心里不舒服。”
四哥儿,就是皇帝的四子,赵祉。算起来,死了快有一年时间了,皇帝不想办什么周年祭,不仅仅是因为心里不舒服。
而是自己一共有五个儿子,眼下已经死三个。
可怕是死因都一样。
天花。
所以,皇帝有点怕,更担心宫里乱传一些不好听的话。
真实的历史上,这位皇帝一共六个儿子,五个都是早亡。
郭皇后突然说道:“要不,让哥儿出宫住几天?”
“也好。”
郭皇后又说道:“哥儿住到潘六姑娘那里,几年前他们还一起玩耍。”
“好。”皇帝认为也合适。
宫里最近气氛不太好。
然后,就是潘夙来砸门了,只说信国公要来住一个月,让刘安照顾一下,留下潘夙带十名禁军负责安全,宣旨的太监回去了。
信国公赵,今年八岁。
虚岁八岁,至道元年冬天出生,算到现在,准确的说是六岁零八个月。
赵扎着两个羊角小辫,穿着丝绸轻袄,脸上还画了红脸蛋。
一进院子,小东西就往后院跑,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冲着刘安喊:“带我去找六姐姐。”
然后,小东西被刘安提住了衣领。
“你,你什么东西,见了本公竟然敢……敢……敢!”小东西的拳头挥舞,因为衣领被刘安揪着,却碰不到刘安的衣衫,没一会便没力气再乱动了。
刘安也不答话。
潘夙这才上前:“我说妹夫,这位是……”
“别管。”刘安制止了潘夙继续说下去,提着赵就往书房走。
小东西很快就和地毯作了一次亲密的接触,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他把扔在地上,而且是脸朝下扔下地上。
小东西赵跳了起来,他在报复,因为他知道,天老大,他老二。
“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
赵虽然年龄小,却也知道自己是男孩子,一把只有四寸长没开锋,实际上木头剑镀了一层银漆的剑握在赵的手上:“我,我是信国公。”
刘安揪着赵的羊角辫:“女国公?”
“你……”
“穿的花花绿绿的,女装?”
“来人,本国公要打你的板子。”
赵喊了三遍,屋内依然只是他和刘安两个人,小东西感觉到了一丝恐惧,面前这个家伙似乎自己打不过。
刘安如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书桌旁拿出一盒曲奇饼干放在赵面前。
赵靠近闻了一下,伸手就准备拿,却被刘安用小尺子在手上打了一下。
再拿,再打。
“给我,本国公赏你一万钱。”
“不要,一个钱一块。”
赵在身上摸了半天,他那里有半文钱,三两下,赵把腰带扯了下来:“给你,换,这个值五文,不对,十文钱。”
小东西倒很会数,盒子正好有十块饼干。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要腰带,我要钱。”
“本公没钱。”
“换成男孩子的衣服,两文钱,背一段文一文钱,怎么样?”
赵想了想后点了点头:“行。”
刘安打开门让铁头去准备衣服。
一刻钟后,华丽的信国公变成了一个穿麻布衣的农家小孩,再不有小辫子,用麻布在头顶包了一个书生发髻。
两块饼干到手,赵却只吃了一块,另一块放在一旁。
“不吃。”
“留给六姐姐的。”
刘安倒是意外,这小子倒有情有义。
刘安提笔写了六十个字,然后把纸放在赵面前:“识字不?”
赵摇了摇头。
赵识字,但认识的非常少,刘安写的字他认识有几个。
第七十九节 饼干
刘府书房内。
刘安指着第一行十二个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赵看了一眼盒中还有八块饼干,吞了一口唾沫跟着念了起来。
当晚,刘安没回后院。
深夜,在汴梁城的迎宾苑中。
段珏回到迎宾苑之后,一个年轻人迎了上来,化妆前来的大理国太子段素廉。
“叔父,听说那个刘安是一个小白脸?”
“恩。”
段珏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他很不好对付。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小白脸。”
“叔父,说是他聪明还是我聪明。”
“自然是殿下了。”
“叔父,是他小白脸,还是我更小白脸?”段素廉说话的时候还拿出一只汴梁城中珍宝级的小盒镜对着脸照了照。
段珏给噎得不轻,这话如何回答呢。
段素廉这时说道:“我感觉,我更小白脸一些,我应该更聪明一些。”
“我去休息了。”段珏已经不想和自己这个侄子再说话了,太累。
段素廉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是时候比一比了,看谁更象小白脸。”
次日,刘府。
潘秭灵清晨才知道,赵来自家了。
一见到潘秭灵,赵飞奔着就扑了上去,然后飞快的躲到潘秭灵背后:“六姐姐,打这个恶人。他昨天晚上强逼着我背书,还不给我点心吃。”
潘秭灵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刘安面前小声说道:“官人,你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官家最疼爱的儿子,绝对是太子的第一人选,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人选。”
潘秭灵很是意外:“你知道,还吓他?”
刘安压低声音:“他在这里要住很久,你说回宫之后,能写会算好,还是养的白白胖胖象我弟弟那样,那个好。”
“这,官人有理。”
潘秭灵退回到赵身旁:“哥儿,这府里他最大,姐姐也打不过他,怎么办?”
“不可能,姐姐会打不过他。”
潘秭灵说道:“他去了夏州,党项人都开城投降了,你说可怕不。”
党项人好可怕,杀了宋人,抢了灵州。
能让党项人都害怕的,肯定更可怕。
赵不由的又退了一步。
刘安打了一个响指,一名侍女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放着一盘纸杯蛋糕。
然后又是一张纸。
“学这个,有进步可以得两文钱,换一块点心。若整张纸能背下,可以换二百文。先给你吃一块,尝尝。”
刘安在盘子里挑了最小一块。
赵没接,指着最大一块。
潘秭灵从盘里拿了最大一块给了赵,赵却掰开两半,看看左手的,再看看右手的,将大的那一块给了潘秭灵。
这小动作潘秭灵没什么感觉,因为她习惯了,这小东西虽然横,但对亲近的人非常好。
倒是让刘安有些感动。
刘安却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今现在开始,你就要住在这里,今天开始背书,晚上回来,你若是十句中连五句都背不后,扣十文钱。”
赵吓的躲在潘秭灵背后。
刘安没再说什么,换衣服出门。
赵这才拍了拍胸口:“六姐姐,你受苦了,这么可怕的人为什么在你家里?”
“姐姐成亲了啊。”
“成亲是什么?”
“成亲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一起吃饭,一起玩乐,一辈子。哥儿长大了也会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和哥儿成亲,一起吃饭,一起玩乐。”
潘秭灵用自己认为赵能理解的话给赵解释。
赵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要,小娘子什么全是坏人,她们好烦。”
潘秭灵知道,宫里规矩严,宫女们是如履薄冰,每一秒都提心掉胆的盯着赵,自然很烦了。
潘秭灵又问:“哥儿,你要背的是什么?”
赵从怀中取出了那张纸。
潘秭灵是识货的人,不过她不吃惊,自己的夫君何其优秀,写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倒是九九乘法表很普通,差别只是古籍中是从九九开始,刘安这个是从一一开始。
乘法?
潘秭灵将这份收了起来,提笔写了一份九九加法歌。
连加法都没有搞清就写乘法,刘安也真是想得出来。
刘安换好衣服,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到了侧院。
“主,主君!”一位婢女吓的全身发抖,却也不知道手应该往那里放。
刘安看到院中的小桌上有一双鞋,是新作的。
刘安站在小院门口:“李欢,你应该能找到些游侠儿,帮我去查一查,王钦若似乎有贪污的事情,找到证据告诉我。”说完后刘安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回头说道:“李欢,我府里的女使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
李欢尴尬的脸都红了。
刘安往外走给铁头打了一个眼色,铁头对那女使说道:“去账户领两贯钱,以后李先生的起居由你来照顾。”
“谢,谢主君。”
李欢追到门口:“刘兄,你不问原因?”
“今天没空,我不能比官家与大娘娘到的更晚,回头说。”刘安连头都没有回。
听李欢的话,似乎有故事。
不过,眼下这些不重要。
更何况,刘安也了解过李欢这个人,很正直,而且有一碗热血,所以不会有什么失礼的事情。
醉仙居、荷塘。
刘安到了,这里已经坐满了人。
荷塘并不大,只有两亩的一个水池,这里种有荷花。不过眼下已经没有几朵了,赏花的时节已经过去,现是在赏莲子的时间。
当然,今天来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反正皇帝要来,那么贵族们肯定也要来。
刘安在荷塘旁站了没一会功夫,王曾扶着李沆过来,是真的扶。
李沆年龄大了,而且有高血压、消渴症。
李沆与刘安并肩而立,王曾退后半步。
李沆先开口:“老夫虽然不在职,不过老夫还是能说话的,那些账不审也罢,有心审账的人不是冲着账,而是冲着人。”
“谢过李公。”
李沆有话没说,刘安也知道一些事。
比如寇准有心推刘安到要职,但这个时候再想一想,寇准和李沆对刘安似乎都不错。
刘安没有根基,这么早在要职就成了出头鸟,也可能是炮灰。
第八十节 刘安要鞠躬尽瘁
炮灰吗?
但寇准认为,刘安战斗力爆表,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李沆则认为,刘安还是有才的,但太年轻,没资历,同样也没经验,更多的是,为人太冲动,所以李沆认为刘安再读十年书,更好。
两人有一个相同点,都是为了大宋。
而不是为了他刘安。
李沆又说道:“灵州关市,老夫要管。”
刘安没接话,他能说什么,让老相公不要管吗?或是问,你想怎么管?
这些都不是刘安能作主的。
王曾在旁替刘安说了一句:“泰山,机织推广,布匹必定产量暴增,若无对外行商,布贱伤民。”
“限产!”李沆说了两个让刘安很郁闷的字。
限产,这是什么狗屁招数。
只有狂风暴雨,才能对经济造成冲击,改变产业结构。
当然,这个过程会让许多人失业。
李沆抬头看着远方,突然转身向刘安一抱拳,刘安赶紧回礼。却听李沆说道:“看过官家书房那一箱文书,刘正监辛苦了。”
“为我泱泱华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安没提大宋。
但这个时候,刘安没说错,华夏这个词,也没有用错。
李沆的理解是:华夏,代表就是他们这个族群,儒道天下。
刘安的华夏是:文明。
两世为人,刘安可以选择富甲天下,可以选择醉生梦死。
亦可以选择,扬我华夏于天迹。
败,无非就是一死而已,又不是没死过。
突然,刘安转过身来:“李公,咱们那位右谏议大夫没来?那几位谏台的老兄,脸上似乎有伤。”
李沆只是看了刘安一眼,没接话。
刘安嘿嘿的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李沆出同样没说什么,陪刘安站在一起,看着荷塘。
少许,皇帝到。
皇帝只带了一位后妃,就是郭皇后。寻常的妃子你再得宠,这个时候也没资格随行。大宋最忌讳的就是,客水。
也就是,妾压过妻。
客水的汉语解释就是,外来的水,又指不按汛期暴涨的河水。客水入侵,常常会造成洪涝灾害。
所以,妾压过妻,家中不宁,家族会毁灭。
众臣子施礼后,郭皇后走到女宾区,向潘秭灵招了招手,示意潘秭灵坐在自己近前来。
这是殊荣。
皇后身旁的位置,可不是寻常人有资格坐的。
皇帝看到潘秭灵坐在皇后身旁后,正好刘安过来施礼,皇帝说道:“滚的远远的,朕没叫你,别让朕看到你。”
“臣,马上滚。”
李沆与寇准相视一眼,都笑了。
没错,这就是平衡。
如果你夫妻二人都坐在皇帝与皇后身旁,这事就很不好了。
刘安滚的远远的,铁头小跑着过来:“主君,要开始吗?”
刘安对铁头说道:“告诉后台,出绝招,若官家的茶喷出来,赏每人一贯钱。”
“是!”
第一幕,刘安就出了绝招。
不是歌,也不是舞,更不是乐。
而是大杀招:吃面条。
主演只是一个低贱的原醉仙楼后厨小工,干的全是粗话,累活,脏活。
刘安发掘了他。
大宋可没有电影,所以假借拍电影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刘安会改。
一群落破的秀才更是为了这个戏忙活了半个月,将台词精准到每个字,将表情研究到每个动作。
“演戏,台主,台主,你看我行不……
……
没一会功夫,皇帝笑喷了。
而且不是一次,是好几次。
总管太监要给皇帝擦嘴边的水,却被皇帝一把推开,因为总管太监挡住了皇帝看戏。
刘安站在远处,眼圈有些微红。
前世,刘安最喜欢的一位,在刘安心目中,绝对的小品王,没有之一。
真正的王者。
此时、此刻。在大宋汴梁城,重写你的传奇。
台上的主角,赐名陈二。
原本就低贱的陈二,也把一个小人物的卑微、滑头、贱格演绎到了至极。
戏终!
皇帝站了起来。
“赏,再赏,再再赏。”
三赏。
皇帝开心到了极致,他从来没看过如此让人开心的戏。
角落,王曾来到了刘安身旁。
“刘兄,眼圈红了?”
“王兄,你不认为小人物熬出头是一件欢喜的事?”
王曾点了点头:“刘兄高义,为他人之幸而乐。”
刘安却说道:“你我,也是小人物。”
王曾没接话,低声说道:“我无意中听到一件事,来自工部某个小官,喝醉之后他提到一根木料,金丝楠木。”
“出处?”
“先帝皇陵。”
两人只说到这里便再没有说什么。
这时,正戏开场。
刘安版,《白蛇传》
刘安把内容小改了一点,只有一点点,根据后世的小说段子改的。就是法海暗恋白娘子,然后因为爱生恨。
就这么一点点。
巨大的木牌上写的,第一场,白蛇出世。
一天时间,只够演三场。
一直演到第三场借伞。
演员已经累到腿发软了,唱腔都有些走样。
皇帝突然向身边的总管太监摆了摆手,总管太监高呼一声:“官家有令,停。”
演得不好吗?
不,非常好。
演出的时候,台下连一点议论之声都没有,所有人都被内容所吸引。
皇帝站了起来:“朕听得出来,你们累了。赏,再赏,再再赏。下一个旬日,朕要重听这借伞,赐,工籍。”
整个舞台上所有人都跪了。
她们忘记施恩,已经泣不成声。
乐伎、乐工。
这是两个天差地别的身份等级。大宋士籍肯定是最高的,读书人嘛。
农、工、商。
商已经与农差不多了,大宋商不再是贱籍。
但工也分为上工,下工。
上工比如说大织匠,一年的收入可比知府。下工,比如女使,虽然是婢女,但却是自由平民,不是贱籍。
伎却是贱籍。
李沆上前:“官家,臣以为,大戏为工,仅此。”
“准!”
李沆没反对皇帝,但也有他的底限。
有资格上舞台唱大戏的,以及舞台还有后台有直接关系的人员可以免了贱籍,但并非醉仙居所有人都有资格免了贱籍。
“官家,仅限醉仙居、摘星楼。”吕蒙正也认为不能坏了规矩。
其余的地方还有陪酒之类的事情,这些人没资格。
“准。”
第八十一节 天上掉下来的醋坛子
大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散场上的余兴节目,杂耍。
刘安悄悄的到了皇帝位置的一旁,站在了一位闭目养神的老太监身旁。
“老叔!”
“老奴不敢担正监这一声叔。”
老太监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刘安说道:“五百年前一家子,帮我查个事行不?”
“说!”
“有传闻,皇陵流出一根木料,金丝楠木。”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太监眼神猛的睁开,然后盯着刘安:“当真?”
刘安反问:“这事,没点风怎么会让树叶动呢?”
老太监又把眼睛闭上了,轻声说道:“你宫外,我宫内。”
“行,老叔。”
“客气了。”
这位,被后世被为五鬼的第五鬼。
刘安却不认为这位是坏人,若说他有错,他唯一的错就是无条件,无限度的忠于皇帝。忠的什么也不顾,忠的眼中只有皇帝。
刘承,宋朝第一个有谥号的太监。
皇帝摆架回宫,官员们陆续离开。
汴梁城如果有十大花魁的话,醉仙居占其四,而且排名第一,第二,都在醉仙居。
刘安收购醉仙居,四大花魁半年都没有亮过相。
汴梁城的青楼为第一花魁争的你死我活,醉仙居呢,有人想转场,因为在醉仙居或许再无出名的机会。
因为她们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特别是那些还年轻,还想上位的人。
有人想离开,只要是自愿,其他楼院愿意出钱买断身契,刘安没拦过,也没人叫人难为过。
四大花魁没走,她们已经不想再争了。
可今天,她们!
乐工!
莫说是汴梁城第一花魁的头衔,就是天下第一花魁又如何?
贵族、官员们也走了。
刘安最后一个离开。
在出门前,距离刘安约二十步之外,汴梁城第一花魁乐仙儿,也是白娘子的扮演者深伏于地。
刘安没转身,只是说道:“我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白素贞,十天之后官家会再来。”
说完,刘安离开。
乐仙儿没抬头,也没有回话。
不需要刘安激励她什么。
她懂,她知道自己要作什么?
与此同时,西北,清远军清远城。
石保吉已经交了将印,他只是临时在危机的时候掌管清远军,以他的爵位作清远军的指挥使是降级。
四位将军又聚在了一起。
杨、曹、石三将要回汴梁了。
杨延昭只是临时带队的将军,他要回汴梁复命。曹玮升官,要回去述职。
折惟吉对三人说道:“我所部还有大约七万贯物资以及五万贯的钱没有动,并非我的命令,士兵们没领。三位回去,若咱们探花郎有难,这些钱我会派人立即运往汴梁。”
“他会有事,不会。”曹玮哈哈一笑。
杨延昭却说道:“曹将军你所部,不是也有几万贯物资,差不多五万贯钱没有动吗?”
“哈哈。”曹玮干笑两声,没接话。
军营之中,禁军兄弟和清远军的兄弟正在比武,两个老兵坐在场边。
其中一人说道:“不知道咱们探花郎回京会不会进大牢,他分了那么多钱给众兄弟们。”
禁军的人有门路,小声说道:“我听说,官家让探花郎作了兵部侍郎,那就是没事。”
“真的。”
许多人围了过来。
禁军的人赶紧把手指搭在嘴上:“嘘!小声点,这是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和咱探花郎一起出征。”
“是呀!”无数人附和着。
有人惦记者刘安呢。
探花郎不是官职,只是科举的名次。
但探花郎似乎成为了刘安的代名词。
至少,军中都是这样叫的。
当然,刘安确实被人惦记着呢。
刘安一回府,潘秭灵就没给刘安好脸色。
“娘子?”
潘秭灵猛的一回头,盯着刘安:“官人,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收乐仙儿为妾,下这么大功夫给她免了贱籍。”
卧槽!
这是什么节奏。
刚回家就遇上送命题。
“娘子,你听我说。在我心中,你最美。”
“哼,哼。”潘秭灵干笑两声:“最美,二叔可说了。”
刘安愣住了,刘乐这混帐说什么了,还是说过什么了?
“你说,你怎么说我的。”潘秭灵开始逼问刘安。
刘安脑袋飞速转动,不记得自己的刘乐怎么说的了,好象有说过什么,好象又没有。
啪!
门关上了,刘安给关在门外。
潘秭灵不让刘安进屋了。
“娘子,你听我讲。”
“不听,不听,不听。”潘秭灵在屋里叫着。
“娘子。”
“今晚不想听,不想听。”潘秭灵就是不开门。
折腾了足有一刻钟,刘安只好回书房去睡觉。
次日,刘安早餐的时候没见到潘秭灵,霜儿说潘秭灵不想和姑爷一起吃早餐。
刘安心说,潘秭灵这是怎么了。
自己和乐仙儿最近的距离也有十几步,怎么就能被怀疑呢。
站在镜子前,刘安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帅是原罪?”
想到这里,刘安回书房写了一份上述,看看感觉不怎么满意,改了改,准备再写一份的时候,铁头在外面催刘安要赶紧出门了。
刘安将那份塞在袖子里,准备到了皇宫后,找机会再重写一份。
中午,皇宫,皇帝书房。
在李沆的指点下,刘安的整理公文的工作更发的顺手,皇帝早朝结束回来,一进屋,看了刘安一眼之后,指了指刘安:“你过来。”
刘安走到皇帝近前,皇帝突然拿起桌上一根压纸的长竹板就在刘安屁股上打了几下:“你竟然敢害朕,害朕。”
刘安给打懵了。
李沆装作没看到,以他的智慧不用猜就知道为什么。
果真,皇帝打几下之后冲着刘安说道:“昨晚上,皇后问朕,说朕是不是想让那白娘子入宫,你这个混帐东西。”
刘安哇的一声就哭了:“我冤死了,我比窦娥还冤。昨晚上我家娘子不让我进屋,早上不给我吃饭,我干什么了。”
皇帝愣住了。
李沆也装不下去,笑了。
皇帝问刘安:“窦娥是谁?”
第八十二节 找人甩锅
窦娥是谁?
刘安回答:“戏文里的人,天下最冤的就是她了。”
皇帝问:“你写的。”
“我写的。”
皇帝坐下了,就坐在御阶上:“你说,这白娘子的事怎么了结。”
“我,我不知道。”刘安回答的时候,皇帝看了他一眼。
突然,皇帝又拿起了竹板,刘安闪电一般就退了两步。
皇帝冷声说道:“你老实说,今天你没有动什么坏心思?”
“这个!”
“老实说。”皇帝厉声一喝。
刘安赶紧说道:“我不敢说。”
皇帝又要打,却见刘安袖子里掉出一只纸卷,这是一份上述的草稿,大概的意思就是,刘安打算劝皇帝收乐仙儿入宫。
纸上涂改无数,显然就是草稿。
“找打!”
刘安这次不敢躲了,又被打了好几下。
李沆已经笑得停不下来,虽然在皇帝面前,他依然可以笑,而且这种事情在大宋不是过错,不是就笑嘛,笑皇帝也没什么。
李沆上前一拦:“臣献策。”
“李公请讲。”
“赐尚仪局同典乐。”
皇帝回头看了眼当职太监,这太监立即就说道:“奴这就去办。”
皇帝又瞪了一眼刘安:“你这个混帐东西。”
刘安弱弱的说道:“官家不喜欢吗?”
皇帝沉默了了,冷静的思考了很长时间后说道:“喜欢其乐。”
皇帝说的是真话,这皇帝是一个很专情的人。
皇帝又说道:“李公这建议好,朕曾经下令招募有志守节之妇入宫任职,也立过规矩,宫人为使,重才德而轻色貌。”
李沆这时慢吞吞的来了一句:“臣这只是缓兵之计,此事,还没结。”
刘安也是一个狠人,这时恶狠狠的来一句:“看来,是我弟弟为我这个兄长牺牲一次的时候了。”
皇帝与李沆都惊呆了。
心说,刘安,你真狠。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曹玮,他有一妻两妾却有三个女儿,再或者……”
“闭嘴。”皇帝听着心里高兴,可嘴上却不能说。
毕竟这事,不是什么好事。
李沆笑的都开始捂肚子:“这事,刘正监你随意,汴梁城生了好几个女儿的不少,但……”
一个但字,就说明了一切。
乐仙儿出身太卑微,生了儿子也当不了娘。
“罢了,说正事。”
皇帝也没回御坐,就在台阶上坐下:“今天朝议,又没有结果,朕就不明白了,这点小事要议这这么久吗?天天吵。”
刘安没搞清,李沆不问也知道为什么。
一个灵州刺史的人选,一个夏州督察使的人选。
曾会是灵州刺史第一人选,但寇准强烈反对,只差亲自出来说话了。
还有一批人,认为灵州特殊,不应该设刺史,应该改为灵州军,设指挥使。万一有外敌,可战。也可以威慑西州、六谷。
皇帝又犯病了,他这个病叫你们说的都对,朕认为都好,但朕无法决断。
然后,扯皮就开始了。
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李公,此时你如何看?”
李沆说道:“臣当下也不知,再议一议吧。”
李沆知道寇准反对曾会的原因,曾会人不错,但太迂腐。可眼下挑不出一个好人手能撑住灵州。
所以,李沆打算再考虑一下。
刘安想说话,被皇帝瞪了一眼就缩回去了。
这个时候,刘安最好闭嘴,这一点皇帝是在保护刘安。
眼下,朝堂上是看不见的血战。
不过,刘安这个嘴贱的家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右谏议大夫病了,官家不要派人去关怀一下。”
“你,滚到角落去整理公文。”皇帝那敢接话。
这种坏事干了,但不能承认的。
李沆早就猜到右谏议大夫家的镜子是怎么回事,不过当没看到,这种事情装糊涂才是上策。
皇帝看刘安乐呵呵的往角落走,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坏小子。
皇帝确实是按刘安所说的,赏赐了几面镜子,以右谏议大夫为首的几位谏官打算把镜子退回来,结果呢……
家里的葡萄架倒了,然后受伤。
就这样。
是葡萄架干的。
傍晚时,刘安回到家,乐呵呵的就往后院走。
潘秭灵拿着一把刀要挡刘安。
刘安一脸的媚笑:“我的娘子,为夫很清白,今天官家把乐仙儿封为女官了,叫什么来者。尚仪司什么……什么来着。”
刘安光顾着高兴这麻烦解决,却忘记了那官叫什么。
事实上,刘安连秘书省有多少正式的官员,多少吏员都搞不清,根本就记不住秘书省有什么官。
潘秭灵神情一松,把刀扔在一旁。
“当真?”
“这事,能有假吗?不过,为了一次解决问题,你说曹四叔怎么样,他没儿子。”
潘秭灵脸上抽了抽,压低声音说道:“你想让曹四婶杀到家里来,找我的麻烦吗?”
刘安说道:“乐仙儿,名满京城。”
“正因为名满京城。”
潘秭灵给刘安解释道:“贵族家里,纳妾也要纳贤纳德,你以为是一个穷书生考中进士,然后混到五品以上,想娶一个名满京城的。家风,家风,家风。”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潘秭灵说的很清楚,妖精是不能进贵族府的。
那怕是妖精窝里出来的纯善小白兔,也不行。
女官!
乐仙儿不用任何人提醒,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也很清楚自己的存在会让刘府的潘大娘子不开心。
但从良,嫁人。
谈何容易。
她也想嫁个好人家,但好难。
乐仙儿有了女官之名,但却不能入宫,她依然要把白蛇传这戏演完,而且要演好。
乐仙儿心里有苦。
可她却成为汴梁城所有花魁最羡慕的人,没有之一。
日子又平静了。
刘安白天去崇正殿整理公文,听皇帝讲课,陪皇帝听三相讲学。
晚上呢,刘安很开心的收拾赵。
几天后。
赵已经靠背书,算学的成绩存了有十文钱了。
在他面前,一边摆着月饼,一边摆着蛋糕。
月饼三文一块,蛋糕两文一块。
赵很纠结,他很想买一盘子给父皇、母后送进宫去。
第八十三节 有人敢偷我家钱
赵想买点心送进宫去,可一数自己的钱。
自己只有十文钱。
要不,再背几句,再作十道算学题?
赵又把视线转回到了自己的小书桌上,然后又看了看刘安,刘安正在算账,拍拍的打着算盘。
赵走到刘安身旁:“姐夫,你在算什么?”
赵已经学会了珠算两位数的加减,他知道刘安在计算着什么。
刘安没抬头:“有个家伙给你的祖父整修皇陵的时候,私吞了一些钱,和一些东西。你先去玩,让我算完。”
赵没听懂,但知道刘安在忙。
门外,赵见到正坐在树下磨刀的潘夙。
“夙哥哥,姐夫说,有人私吞了我祖父皇陵的钱,是什么意思?”
潘夙没多想,开口就回答道:“就是偷了你家的钱。”
赵又问:“偷了很多吗?”
刘安手上的证据潘夙知道,甚至于,有刘承的授权,禁军还派出人马去秘密的参与调查。但具体数字却不清楚,所以潘夙回答:“很多。”
赵拿出自己的小袋子,里面有十文钱:“有这么多吗?”
潘夙蹲了下来:“能换蛋糕,够全汴梁城吃好久。”
赵明白了,那是很多钱。
他需要钱,他要钱在刘安这里买一盘蛋糕,再买一盘月饼给父皇、母后送进宫去。
赵抽出了自己的木刀:“有人敢偷我家钱,我去要回来。”
“我的小祖宗啊,这事你别管。”潘夙把赵往屋里送,然后没收了赵的木刀。
赵回屋后,有人来找潘夙,说是潘衮等人回来了。
潘夙交待手下继续职守,保护信国公。
赵呢,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跑去了后院找到了潘秭灵:“六姐姐,我能不能先借五十四文钱,不对,我要借五十四加三十六文钱。”
“你要钱作什么?”
“马上中秋了,姐夫说那饼叫月饼,我要买回去给父皇,母后。”
“好,姐姐借给你。”
赵给潘秭灵打了一张一百文的借条,月息五十厘。然后潘秭灵命令厨房给包好了两盒月饼,还有蛋糕。
赵要回宫,只是回去进孝心,禁军不好拦。
只好陪着回去。
半个时辰后,后宫,郭皇后处。
“母亲,这是儿买来的,这个叫月饼,是中秋时吃的饼。非常的好吃,儿最喜欢红豆沙与莲蓉鸭蛋的。”
赵又说道:“母亲,这钱是儿自己挣来的。背一句诗文可以得一文钱,十道加减算学可挣两文钱。这里有十八块月饼,一块三文,一共五十四文。一三得三,三八二四,三十加二十四就是五十四文。”
郭皇后先是震惊,而后是狂喜。
这样精致的点心,不可能三文钱一块,都不够材料钱。
郭皇后抱着赵:“哥儿,你给娘背背,你背会了什么诗文。”
赵从郭皇后怀中挣脱,站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朗声背道:“人之初、性本善……”
赵一口气背到了四百多个字,可以说三字经再用不了几天,他就能全部背下来。
郭皇后坐在那里,听的傻了。
当赵背完,郭皇后大声吩咐:“来人,请官家来。”
皇帝到了。
赵又背了一遍了。
郭皇后眼睛都红了,她内心想的是刘安用心良苦。
皇帝却震惊于这三字经。
写的好,写的妙!
“爹爹、借儿一把刀。”
“刀!”皇帝还在惊叹于三字经,听到刀吓了一跳,这么小的孩子要刀干什么。
皇帝蹲在赵面前:“哥儿,你要刀作什么?”
“夙哥儿把我的刀拿走了,我还欠六姐姐一百文钱,我要去把咱家的钱拿回来,这样我就有钱还给六姐姐了。”
什么情况?
赵讲不清楚,只说有人偷了自家的钱。
皇帝立即派人,一边去找潘秭灵,一边去找潘夙。
很快,刘安进宫了。
皇帝脸是黑的,坐在书房的御座上。
“官家,这事与臣无关,臣……”
皇帝摆了摆手,这事确实与刘安无关,刘安没给赵说什么,这是一个巧合。皇帝对刘安说道:“东西拿上来。”
刘安手上的证据来自工匠,来自供货的商人。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工匠那里记录的消耗与商人供给的材料对不上。
皇帝看完,伸手就将一只精美的杯子砸在地上。
碎片散落一地。
总管太监躬身站一旁默不作事,刘安站在衙案前也不作声。
刘安在修摘星阁,用的就是宫里的御用工匠,也需要许多材料,所以也要去买材料。
至于刘安怎么知道的,皇帝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但,有人敢在给先皇整修皇陵的时候贪污。
这事!
皇帝气炸了。
这时,刘承到,事情的经过他已经知道了,信国公赵无意中把这事提前说了出来,不是谁的错。
“官家,老奴知道这事。”刘承没提木料的事情,因为眼下证据不足,最主要的是木料并没有找到。
十几个中年的,年轻的太监给带了进来,他们是参与贪污的人。
刘承还绑了几人太监,这个时间没送进来。木料的事情,他不打算从自己这里说出口,要等别人爆出来。
若没有爆出来,刘承就准备先找到木料再说。
若爆出来,那就只能明着查了。
然后当场给打晕了两个太监之后。
皇帝一指总管太监,手都在哆嗦:“查!”
“奴这就去。”
又一只杯子给皇帝砸了,皇帝气的来回走了好几圈:“胆大妄为!”
刘承和刘安对视一眼,都轻轻的摇了摇头。
刘安不敢去劝,刘承也不敢。
所以两个人都低头沉默,等待风暴的来临。
天黑了,皇帝的脸更黑。
刘安和刘承站在下首,一动不动。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贪污是个屁事,刘安真正的杀招在后面的。
但,唯一的意外就是,这件事情发动的太早,刘安还没有准备好,赵的事件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用刘安自己的话说,君子报仇,心情好就要开始报仇。
错了。
刘安很严肃的告诉自己,为官不为私怨,我刘安是为大义灭你王钦若的。
第八十四节 出大事了
半个时辰后,宫里御用大匠公输栋跪在皇帝面前:“臣怀疑,有人偷换了棺木的木料。但臣没证据,臣只知道,皇陵之中另一副的材料有问题。”
刘安与刘承再次对视一眼,刘安一副无奈的神情。
刘承也是微叹一口气。
还是爆发了。
皇帝反而平静下来了,走到御座上:
“说,给朕说清楚。”
公输栋,正八品,属于工部,但只管皇宫的御用建筑。
若不是皇帝下旨,用党项王宫复建摘星阁的事情,刘安花多少钱也是请不动的。
他管建筑,却不代表他不懂木料。
公输栋说道:“官家,另一副有可能是用普通楠木,然后压了金丝,真正的那根不知去向。”
“你去,你……”
皇帝提笔写了一道圣旨,然后扔给刘安:“你去。”
刘安一看圣旨,不是给自己的,是给李继隆的。
李继隆从来不上朝,是大宋的开国功臣,也是开国武将中最后还活着的唯一一个人。
出宫的路上,刘安对公输栋说道:“老公输,这事不怪我,是信国公在我书房之后,回宫无意中说到了。然后官家要问,我不能不回答。”
“没找到那根木料,这事麻烦。”公输栋不怪刘安,他其实也只是怀疑。
刘安刚到李府,太后宫的首领太监也到了。
“刘正监。”首领太监胡公公先一步给刘安施礼。
“胡公公。”刘安回礼。
胡公公开口说道:“太后,哭了。”
“恩。”刘安点了点头:“明个我去给太后请罪,这事是个意外,原本还打算查一查,有眉目再说,信国公无意中让官家知道。”
胡公公说道:“刘正监何罪之有,这事若瞒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恩。”刘安再次点了点头。
李继隆接旨,然后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这事,不能忍!
当今太后是他的亲妹妹,有人敢换了太后的棺木,这不仅仅是辱了皇家,更是在辱他李氏一门。
咚、咚、咚……
国公府击鼓聚将,此时已经是二更天。
“谁?”
李继隆一声爆喝。
李继隆的亲弟弟,李继恂站了起来:“兄长,督修皇陵的主官是王钦若。”
“拿下。”
李继恂一抱拳,转身就带兵去了。
深夜,汴梁城禁军在抓人,一口气抓了二十多个官,然后传唤了近百名匠人。
四更天,准备上朝的众臣子在官门前接到通知,早朝停!
皇帝面前摆着第一手供词。
有人招了。
两个工匠先招,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因为没有材料了,所以让他们用楠木板压金线,却不知道用在何处。
有人死了。
两名小官,还有三个木匠是被活活吓死的。
皇帝一夜没睡,坐在御座后默默的看完供词:“传旨,三司会审,舅公监审。”
首领太监这时入内:“官家,王参知在牢中高喊,武官僭越、他无罪。”
武官打了文官,这是大事。
但,也要看什么时候。
皇帝笑了,笑的很吓人,首领太监躬身退下,对小太监说道:“去封了王参知的嘴。”
小太监小跑着去了。
皇帝这会有杀人的心。
宋开国太祖立下规矩,三不杀。
柴氏子孙非谋逆而不杀,就算杀,也不允许在市井杀,要秘杀。
二不杀士大夫、三不杀上书言事者。
皇帝问:“刘安呢?”
“回官家,正在殿后站着,从二更天一直站在殿外。”
“让他去秘书省查典籍。”
“是。”
总管太监传了话,皇帝也没说查什么典籍,为什么而查。
刘安呢,只能猜。
秘书省就在外宫,钱若水还没到,刘安派人去叫钱若水。
钱若水到了,也不需要刘安给他讲,这事瞒不住,整个汴梁城有必要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刘安说道:“官家说,查典籍。”
钱若水回答:“下官的意思,先查历代有没有相似案例,再查如何定罪。”
刘安摇了摇头:“先查,惊扰先皇,官家应该如何祭祀。你这脑袋……”
钱若水大惊:“是,是,下官糊涂。”
刘安恨不得把王钦若的脑袋砍了当球踢,可这个时候,他反而不能表现出来了。
王钦若,你等死吧。
谁换了木料不重要了,王钦若你贪污了修皇陵的钱,就这一件事情,你就洗不清了。那怕木料的事情与你无关呢。
这时,刘承到了。
听闻刘安让钱若水带人先查惊扰先帝的如何处理的典籍,很是满意。
屋内,两个都是一夜没睡的人默默的喝着茶。
良久之后,刘承说道:“王钦若欺了杂家。”
王钦若也不是完全没才华的人,他办事也有能力,而且北宋四书当中的册府元龟就是他主持编撰的,当然,历史上也有记载,他有功,但抢功抢的更凶。
眼下,他没机会再编这部书了,因为有刘安。
刘安对王钦若只有一句话,取到经的是唐僧,出了事有猴子。
刘安缓缓说道:“媚上须有度,过火了现在或许有封赏,那五百年后呢?五百年前的一家子,老叔你说呢?”
刘承打了一个激冷。
刘安这句话他听进去了,没错,今朝歌颂,千古骂名。
刘承对刘安说道:“我手上有一份证据,上一科舞弊案。这件事情,赵昌言憋了一肚子气,那年王钦若得帝庞,法司不敢查了。”
“伸张正义!”
刘承没接话,他只知道,打蛇要打死。
贪污的事情王钦若洗脱不掉,但罪没多重。木料的事情,王钦若有可能只被问一个失查之罪,但科考舞弊呢?
当天下午,范威就跪在了御史中丞赵昌言家门口,高举一个布包,请求赵昌言伸张正义。
老赵在半个时辰后,跪在皇宫门前。
手上高举一个布包。
与此同时,又有一人跪在宫门前。
也同样举着一个布包。
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抽空睡了一觉的刘安被叫了崇正殿,作为皇帝的御用书记员,虽然有小太监记录皇帝问话,但刘安要在场。
“臣举报,在汴梁城南有一个宅子,宅子户主是参知王钦若的外室,前段时间有人抬了一根木料藏在院内,挖土一尺可见木料。”
第八十五节 举报者也没好下场
面对举报者,皇帝没说话,有太监飞奔着出去,然后禁军出动。
刘安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现在知道了。
丁谓。
赵昌言的上述皇帝只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去办吧。”
“是,臣这就去。”
赵昌言要重审上一科的科场舞弊案。
半个时辰后,木料运进了皇宫,一根金丝楠木。
皇帝的书房,此时有八个人在。
官职最低,年龄最小的自然是刘安,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是李沆。然后是三相,当职首领太监、大太监刘承,以及皇帝。
“说说。”皇帝先开口。
可一屋子却没有人开口。
皇帝一指刘安:“你年龄最小,你先说。”
“官家,我就是负责记录的。”刘安拒绝开口,那怕他恨不得立即砍了王钦若这个历史上的没脸没皮的主和派。
“让你说。”皇帝有点不高兴了。
刘安说道:“官家,臣倒听到一个创造典故的人,这个词为溜须。”
寇准第一个有反应。
这事,就发生在他身上。
有一个皇宫夜宴,汤汁撒在寇准的胡子上,有人赶紧过来替寇准擦胡子,寇准怒斥,而后便有了溜须这个词。
而这个人,就是丁谓。
刘承上前一步:“官家,老奴有些不解。”
“讲。”
“埋在土里,从何得知?”
刘承只讲了这些,其余的让皇帝去脑补吧。
皇帝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同伙,然后出卖了另一个同伙。
再加上刘安那句溜须。
刘承又说道:“老奴今天上午学到了一句话。”
“讲!”
“媚上没错,讨到官家一时喜,可若媚的无底限,五百年后,史书上会写什么。”
寇准这时很直接的顶了一句:“臣在读,秦二世传记。”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后将又一只杯子砸了。
李沆说道:“流放雷州。”
刘安赶紧上前:“臣请不要流放雷州。”
李沆再说:“流放崖州。”
刘安再说:“臣请不要流放崖州。”
“为什么?”这次连皇帝都感觉意外了,流放崖州已经是最重的流放了。
刘安说道:“这不是还没审嘛,总要证据够了,三司会审,定了罪再说。”
“为什么?”皇帝再问。
皇帝心说,这和审没有审有什么关系。
这事,审不审已经不重要,流放已经是必然的结果。
刘安这才说道:“臣怕污了崖州与雷州。雷州在未来五年,会是大宋瓷器南海重镇。而崖州会是咱们大宋的胡椒自产地。”
胡椒自产地。
这事没有人听说过,无不震惊。
皇帝知道。
所以皇帝说道:“那你选个地!”
“大夷州。”
“就这么定了。”
案没审,王钦若与丁谓已经被定下来,流放大夷州。
大夷州又叫大琉球。
这个时代,已经有人居住,但却没有被真正开发,事实上比海南岛还能好点。
寇准上前:“官家,臣请问,胡椒之事。”
皇帝看了刘安一眼,刘安上前:“寇相公,有件事情很重要,我也是才知道。党项那边抓了一个人叫张浦。进士没考上,就去效忠党项了。我在想,若是进士考中了,但殿试没过,这样的人万一去了外邦,又恨上了咱们大宋,这事怎么办。”
刘安是对寇准说的,李沆却说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恩,人正在往回押解。”
李沆说道:“这事,很重要,要商议一下。”
寇准说道:“先说胡椒的事。”
李沆说道:“胡椒只是吃食,这是国体,先说殿试的事,马上就要开恩科了。”
吕蒙正也说道:‘对,马上要开恩科了。”
刘安这时说道:“臣回去继续查典籍。”
皇帝摆了摆手,刘安兹溜就跑了。
看着小太监关上殿门,李沆对寇准说道:“胡椒这事,先缓缓,刘正监明显不想提。”
李沆说的是刘安,他却知道,这是皇帝不想让提及。
否则,皇帝早就会对他们这些重臣讲了。
皇帝确实不想提。
因为种胡椒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皇帝不想最后种不成,丢了脸面。
皇帝最爱惜脸面了。
再说另一边。
大理寺大牢,一个小单间,左右都没有人,禁军严控小单间内的人不允许和人接触。
丁谓。
他万万没想到,他是去举报的,竟然被抓了。
而且只有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木料埋在那里?
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胡说就是欺君。
这个谎想编圆,可不容易。
丁谓太小看大理寺,大理寺真的想深挖查什么事,还是有手段的。那怕是过了十道手,那个小院最早属于丁谓的事情,也被查了出来。
为什么效率这么高。
李继隆在上面以太后的名义施压,连禁军都出动了,三司只能深挖。
连丁谓贪污几贯钱的事情都给挖出来了。
更何况,原本就不干净的王钦若。
大宋不杀文官,言官无罪。
可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给两人求情,太后年事已高,有人动了太后的棺木,这事真说起来,皇帝自己都要请罪,有失人伦大礼。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
祭祖。
大祭祖。
皇帝要在先帝陵前请罪。
好几天过去了。
刘安在皇宫就没回过家,累的眼圈都黑了。
终于,时间告一段落,刘安才能回到家里,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潘衮等人就在刘安府里。
见刘安回来,潘衮等人迎了上去。
“妹夫,听说那个王钦若在背后搞鬼,要整你我。这次,他落在咱们手里,咱弄死他。”
咳!
刘安清了清嗓子:“兄长这话说的不对,咱们是大宋的官,是官家的臣子,为大宋进忠,为家官进忠,清除奸佞,是咱们的职责。莫说那些没用的,咱们只是一心为大宋,为官家效力。”
“你这话……”
“好了,我累了,兄长自乐,我要去睡会。”
说完,刘安也不理会潘衮,自顾自回后院。
后院,潘秭灵迎上刘安,刘安低声对潘秭灵说道:“我书房那些草稿呢。”
“都收着,没有人知道。”
“烧了。”
刘安的态度很坚决。
第八十六节 三千陌刀
烧了,那辛苦收集来的资料、罪证,还有刘安辛苦写的文书,就这么烧了?
“官人?”潘秭灵不明白,为什么要烧。
刘安压低声音说道:“王钦若竟然敢背后整我,但我不能让人知道,我要报复他,他的罪已经够重了,不差我这一点,烧了。”
“我亲自去办。”潘秭灵懂了。
有必要的话,潘秭灵不介意一把火连刘安的书房都一起烧掉。
刘安说的没错,是应该烧掉。
坐在大木桶内,刘安终于露出笑脸:“五鬼去其三,以后谁敢主和,就弄死谁。”
五鬼的另外两个,还有救。
他们算不上大奸佞。
刘安从浴桶之中出来,准备去睡一觉的时候,潘秭灵进屋。
“官人,石家二伯到了。”
说话间,潘秭灵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衣服。
石保吉回来了。
在武官之中,当下他算是第一人,当然李继隆不算,李继隆是老一辈的。
刘府花厅,没有酒茶,只有清茶一杯。
石保吉见刘安到没起身,只是点了点头,刘安施礼后坐下:“二伯前来是公还是私。”
“公事,你给三司的那章程他们议了,我们回来后,也议了。无论怎么算,都会有巨大的盈余。我们是不会把钱上交户部的,发点辛苦钱行,但私分绝不可能,你怎么想。”
刘安没接话,默默的喝着茶。
石保吉也没催,他知道这事不可能立即拿出答案来。
过了很长时间,茶都喝淡了,刘安说道:“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这次换成了石保吉沉默。
换上新茶,又喝到完全没味的时候,石保吉说了两个字:“能办。”
刘安这次立即说道:“咱们拿下了党项,我认为辽人会在两年内有一次大举南下,但这事说了也没人信,所以我打算说服官家搞一次大换防,这换防的时机请二伯把握。”
“好。”
石保吉明白,刘安想借大换防,调兵北上,然后借机给辽国来一次狠的。
不用刘安说,石保吉也认为辽国肯定会南下,而且也真的会在两年内。
党项被大宋控制,这是辽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辽宋必有一场恶战。
石保吉站了起来:“走了。”
“送二伯。”
“坐着,不用送。”石保吉大步离开。
他来这里就是想就多出来的那笔钱听一听刘安的意见。
刘安的提议有难度,不过他也有办法应对。
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好想法。
原本定在下一个旬日的戏停了。
王钦若被定了十大罪,其中最大的一个是舞弊,皇陵的事情没有人提及。
但朝堂之上的人都明白,偷了皇帝他娘的棺材板,这事真是活腻了。
流放大夷州。
王钦若松了一口气,流放雷州、崖州的基本上没有再回来的。
大夷州,以前没有人被流放到那里,估计自己还有再回来的可能。
可紧接着,皇帝下旨,泉州立军。
泉州军的任务是,泉州海峡没有在军方登记的船只,片板也不得下海,下海者最轻贬为贱籍,重则抄家杀头。
非圣令,任何非官方船只不得来往于大夷州与陆地。
王钦若的儿子发配充军。
妻妾发卖为奴。
丁谓也一样。
然后一口气流放了八个人到大夷州,十几个人去雷州与崖州。
有年轻的言官感觉判的太重了,想出来说几句,赵昌言只有一句话就镇住了所有人。
赵昌言问,若自家的祖坟被人动了,当如何?
这是不死不休的仇。
言官们,那怕曾经受王钦若恩惠的人,都全部闭嘴。
王钦若被押出宫。
皇宫侧门,王钦若出宫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安,刘安正在宫门处查收从党项王宫运回来的党项典籍。
这种小事,需要正四品的秘书省正监来作吗?
王钦若停下了,他想看一眼刘安。
“走!”禁军将铁链一提。
刘安转过头来,然后一杯水倒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王钦若想骂刘安,却被禁军直接在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刘安的动作他懂,除非这杯倒在地上的水能收回来,否则他不可能再回汴梁城。
“唔……唔!”王钦若想骂。
可他现在是钦犯,禁军对他一点都不客气。
禁军兄弟可是知道,这个官不好,听到他们的兄弟去西北打仗,多吃几碗羊肉都要弹劾,今天落在禁军手里,这些人能让他有个好。
宫外,王钦若被装进囚车的时候,李继隆到了。
刘安只是泼了一杯水。
李继隆很直接,当着王钦若的面说道:“一手一脚一眼一耳。”
“老将军放心,这一路几千里,难免会有一点意外。只要活着送到大夷州,其余都没事。”
李继隆又说道:“他的家眷,发配宋辽边军。”
“是,我等一定安排好。”
李继隆就是当着王钦若的面说的。
王钦若想喊,可嘴里塞着破布,他想挣扎。却听禁军带队的武官高喊一声:“钦犯要逃,重枷。”
李继隆一指自己:“老夫就在这里,你想报复尽管来。黄泉路上,老夫也不怕你等着老夫。”说完,李继隆恶狠狠的瞪了王钦若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李继隆说完后,气呼呼的离开。
紧接着,装有丁谓的囚车也到了,刘安这时在刚才的禁军军官身旁说了一句:“帮凶也不是好东西。”
“明白。”
禁军军官很清楚刘安提到帮凶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家伙,王钦若什么样,这家伙就什么样。
流放有两种,一种是贬官,这种情况下押送的人不敢乱来。但流放并没有给新的官职,只是将原官职一撸到底,那就是犯官。
只要人不死,送到地方有人签收,其余的怎么都可以。
丁谓却不明白,他还不知道他要遇上什么命运。
王钦若被罢官,这让刘安心情非常好。
回到家的时候,刘安还哼着小曲呢。
可回家连一刻钟都没有,刘安的心情就坏透了。
有人要搞事。
三司打算把灵州的账翻了。
三司。
大宋叫三司的,有三个衙门。
法三司:大理寺、开封府、御使台。
舶三司:广、杭、明。
还有一个财三司:度支、盐铁、户部。
第八十七节 武官那条线
关于大宋的财三司。
大宋的财三司近十年来,废、立、合、分,折腾了好多次。眼下,又分成了三司。
范威说的是三司翻旧账,说的就是财三司。
范威把自己要说的都说了,他看得出来刘安不高兴,但他官小职微,能来报消息就已经是最大努力。
两人沉默了很久,刘安问:“消息可靠吗?”
范威说道:“上次刘兄让我去举报科场舞弊案,赵中丞称赞了我,而后在抄没王钦若家产的事上,我办事赵中丞满意,所以才让我有机会接触到此事。刘兄,这事……”范威没说下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刘安笑了:“我关心的是,有人想替王钦若出头,还是纯粹看我不顺眼。”
“那敢,他们不敢弹劾刘兄,所以目标是杨将军。”
刘安问:“你的意思是,这事与王钦若事的无关。”
范威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确信无关,因为这次赵中丞点了点头,谏台也会出力。”
刘安抬头看了看房梁:“范兄,你怎么看这事。”
范威回答:“依我看,这事与刘兄应该无关,有些人想敲打一下武官,我听到传言,说是灵州、夏州的事情,武官们过线了。”
“什么线?”
“不知道。”
“哼!”刘安冷哼一声,很不高兴。
范威赶紧说道:“我自己想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范兄,有话直言,咱们之间没必要回避什么。”
“是,是。”
范威说道:“这次灵州的事情,刘兄是辛苦的。但我怀疑有人说了些不好的话,我猜测是曾会,他估计说刘兄年少被武官蒙蔽。而后石将军、曹将军他们不敢轻动,折将军守边,所以杨将军最合适。”
刘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范威低下头没说话。
刘安说道:“这事谢过范兄了,别让人看到你来过我这里。”
“刘兄安心,我会小心的。”
范威指了指地上的衣服,他准备了一件短衫,会换了衣服从后门走,然后找地方再换回长衫。
“谢过。”刘安起身一礼。
范威赶紧回礼:“这等小事,不当刘兄之谢,我先走了。”
范威离开之后,李欢从后面出来。
刘安没回头:“李兄,怎么看?”
“装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无能为力。若提早把消息告诉了杨府,会让谏台与三司知道,他们中有人泄漏了消息。再说,也有可能杨府已经知道。”
刘安再问:“杨府有几成可能知道?”
“三成。”
刘安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咱们打后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然后再考虑怎么出手?”
李欢已经走到了刘安身旁,和刘安一样看着门外,等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事,估计无能为力。要保,也是寇相公出面,刘兄你无能为力。依我看,你也不能去找寇相公,寇相公问,你怎么知道这事,你如何回答?”
“恩,在理。”
李欢又说道:“范威等人有大用,不能这么早暴露。事实上,我信不过寇相公。”
“我也不全信。你说的对,灵州这事主和派不高兴,这事需要一个背锅的。而且,杨将军虽然比不得四大武勋府,但也是武官一员。让文官们闹吧,武官们肯定会心里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官家怎么看这事。”
“刘兄高明。”
刘安脸上没反应,可心里却非常不舒服。
但又能如何?
他不是朝官,朝堂之争他参与不了。而且正如李欢所说,这事无能为力,只能等文官们的弹劾出来。甚至于,弹劾出来,刘安只能看着,寇准都无能为力。
刘安转过身:“我说李兄,你认为这事与李相公回朝,有关系吗?”
李欢愣了一下后:“恩,这么一说,难道是……?”
刘安摇了摇头:“不,不。李相公不会这么作,我说的意思是,有人撑腰了,他们才敢跳出来闹,李相公最多就是默许。”
李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也知道,刘安更不舒服。
两天后,中午。
李沆与刘安在崇正殿旁的小屋吃过饭后,重回崇正殿继续处理公文。
李沆亲自泡了茶还给刘安倒了一碗后,李沆说道:“官家,今天怕是要在大殿上多耗些时间了。”
刘安问:“还为了灵州刺史的事?”
李沆眼睛微闭,缓缓说道:“有人,有许多人,在弹劾杨延昭将军。”
刘安没接话,他原本想惊呼一声为什么?
可此时,刘安演不出这么假的戏来,只有选择沉默。
李沆继续说道:“你替官家办事,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很好。而且你没有为自己谋私,你父那一点小生意也算不是谋利。他们若要弹劾你,老夫都不会同意。”
“谢李公。”
李沆没接话,继续说道:“曹、石两位将军,非大罪无过,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先帝也说过类似的话,纵然没有这些话,朝堂之上也不会轻议罪名。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了,若一年前,老夫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刘安这次真的不明白了。
李沆依然没回答刘安,只说道:“主和之臣有何功勋,有何过错。主战之臣有何功勋,有何过错。老夫以为,民为上。”
刘安还在思考李沆话中意思之时,李沆拿出一份公文放在刘安面前。
“西京北河阳县,突发水患,县令带厢兵两日两夜求百姓无数,水患仅一人身死,十六村受灾,老夫以为,这才是功,此县令为能吏、干吏。”
刘安看过这份公文,再看一遍后问李沆:“李公,我能提点反对意见不?”
“你说。”
“若说救灾,他有功,但说他是能吏、干吏我不服。这货就是一个废物。”
李沆微闭的眼睛一个就睁开了:“你继续。”
刘安大笑:“这蠢货,在河阳县为官三年,人口增长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粮食产量比三年前减少了,布匹产量只增加了百分之三。这样的废物,也叫能吏、干吏?李公这样的评分标准,晚辈看来,好可笑。”
第八十八节 杨延昭被贬
听完刘安的话,李沆站了起来:“百姓过的安稳,粮食产量稳定,这难道不是功。”
“他在河阳,这地方三年下来,上报的田亩数有增加,但粮食总产量没有增加,他不是废物是什么。百姓的户年收入没增加,他就没给百姓带去富足,只是持平,算什么能吏。”
“胡扯!”
“老相公,敢不敢给我一个县,就这样的废物还能评为能吏,那我刘安能给评为神吏了。”
“狂妄,一县之治,岂能如戏言。”
“老相公,一县之地没什么难治的,废物只能守家,能吏是可以开创时代的。”
“你……”李沆给气得不轻。
一老一少吵上了,皇帝这时回来,在门外就听到屋内有人争吵。
皇帝在门口听了一会,感觉再吵就会伤和气,这才让小太监推开门。
皇帝一进屋,两人立即就不吵了。
皇帝走到御座上坐下,在李沆与刘安施礼之后,皇帝说道:“第一件事,杨延昭外放武官,这事定了。”
不用细说,皇帝很清楚今天朝堂之上是怎么一回事。
连寇准都保不住的人,没有能保得住。
皇帝说完后对刘安说道:“朕念其有功,可以让刘安你选一个地方,外放他为官。”
“官家,臣以为登州。”
李沆的脑袋里快速的闪过了大宋的地图,对抗辽国的前线五个州中没有登州,运输补给的路线上也没有登州,那里属于一个闲州。
而且还偏远。
唯一的一点作用就是,那里有一个粮仓,江南水路运过来的粮食有一部分就在这里。
作为沧州的后备仓。
完全就是北防的三线部队。
想到这里,李沆说道:“臣以为,可以。”
“那就登州吧。”
皇帝说完后又说道:“通许镇,自今日起赐咸平县。”
李沆听懂了,皇帝听到他们争吵,也没说谁对谁错,既然刘安狂妄,就让刘安试试。
不过皇帝又说道:“刘安,此县所有官吏,你自行招募,崇正殿这里的事你不能耽误。朕倒要看看,一年后会如何?”
“谢官家。”
刘安不能实职,这是皇帝给李沆的承诺。
更何况,刘安正四品,去当一个八品的下县县令,这个有点儿戏。
所以,让刘安管一县,还是一个镇子升格的。
皇帝也就是把这事当玩乐。
次日。
李沆没去崇正殿,他上朝了。
朝堂之上,杨延昭被贬到了三线部队登州当指挥使,五日内离京。
杨延昭谢恩后走出大殿。
刘安正在大殿外站着,杨延昭看了刘安一眼,刘安也回视了杨延昭。
杨延昭脚步没减慢,大步的往外走。
登州有什么?杨延昭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去登州是刘安向官家进言,这事是寇准告诉他的。
刘安也没说什么,他相信,杨延昭应该会理解自己的用意。
曹玮很不爽,在大殿上把文官们骂了一圈。
可又能如何?
杨延昭被贬出京,这事已经成了定局。
刘安入殿,只接了一份旨。
通许镇升格为县,赐县名咸平。
咸平是皇帝的年号。
次日,又是旬日。
上个旬日因为王钦若大案,所以戏停了。
这个旬日,戏继续。
皇帝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带着皇后又来听戏了。
皇帝到醉仙居荷塘的时候,正好看到刘安被打,动手的人是曹玮。
郭皇后突然来了一句:“这是演戏给谁看呢?”
皇帝悠悠而道:“曹四家大娘子。”
郭皇后笑了,笑而不语,很有深意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又女宾那边去了。
刘安一个书生,曹玮是百战豪将。
曹玮要打刘安,那怕收着力气也能把刘安打残了,却还能让刘安一边逃一边骂,这不是演戏是什么?
女宾席。
潘秭灵也说道:“这戏演的太假了,四婶婶别见怪。”
曹玮的夫人只是笑了笑。
而后,好几位夫人也跟着笑了笑。
没说话,但却达成了一致,防着乐仙儿入府。
这就是狐狸窝出来的,再纯善也是半只狐狸精,所以不能让其入府。
铁头呢小跑着到了刘安身旁:“主君,戏演的太假的,霜儿告诉我,二十多位大娘子与咱们大娘都说好了,防着乐仙儿。”
曹玮把那根包着布的棍子一扔,一脸的悲伤:“我的乐仙儿。”
“放屁,是我的乐仙儿。”
石保兴刚说完,其兄长石保吉慢吞吞的来了一句:“看来,弟妹那边你能摆平?或是,今个这话,敢传到弟妹耳朵里?”
石保兴与曹玮同时打了一个哆嗦。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为了家中安宁,这乐仙儿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嫁的好,断了念想。”
刘安一咬牙:“铁头,我弟弟呢?”
“别,别。”几个人赶紧劝。
石保吉说道:“你娘会打死你的,这事不能干。”
刘安心说也是。
刘安想了想:“范威?”
在旁的范威吓的一哆嗦:“刘兄,这事你放过我,我也不敢。不过,我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谁?”至少有五个人异口同声在问。
“来自荆湖北路复州的一个举子,五考不中。却是一个很痴情的才子,我就我所知,他给乐仙儿写的诗词不少于二百,可太穷,穷到连在迎客楼喝个茶都喝不起,奉年节花魁展艺,他在门口远看一眼,就能开心好几天。”
刘安没接话,这事听起来,不太对路子。
范威又说道:“他虽然考不中,但却是一个能人,有京畿第一幕僚之称,京畿周边这些个县的县令,只要请到他,三年必优,三年必升。”
刘安这才问:“他在那?”
“王钦若案,封丘县令入狱,他失了东家现在汴梁城中找活,我曾经受他帮助,现在我府中。”
“叫他来听戏。告诉他,我准备考他,若有才,咸平县丞之职可以给他,但若无材,我会把他乱棍打出去。”
“是。”
正戏还没有上场。
开场是歌、舞,然后是一个说书客的单口相声。
接下来才是正戏。
人很快就到了,此人姓郑名向字公明,长的是一表人才,十八岁开始参加第一次考试,然后到上一科,正好五科,人二十八岁了,五科不中。
第八十九节 这是一步棋
这位郑公明老兄,人还没进园子,就已经眼泪哗哗的。
乐仙儿的声音就如同印在他心中一样。
当然,郑公明是没资格靠近正席的,他只能在仆从那一个角落里躲着。
正席内。
曹玮对刘安说道:“我听延昭说,老寇儿告诉他,是你向官家进言让他去登州?”
刘安没回答,而是反问:“那杨将军对登州有什么看法?”
曹玮想了想后回答:“他有点失落,不过也告诉我,他会带五百杨家亲兵,再练一只精兵,若辽国有动静,希望能调他北上。”
刘安干笑两声。
曹玮问:“你笑什么?”
“不过如此。”
刘安心说,小说把杨延昭吹的有点神了。
曹玮又说道:“不过,佘太君吩咐他,在登州多备船只。”
刘安压低声音对曹玮说道:“曹四叔,你悄悄的告诉杨将军,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阿保机干过什么,说过什么?以汉俘建……”刘安只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曹玮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话他知道。
在大宋还没有立国的时候,辽已经立国。辽国抓了许多汉人,然后让这里人建了一座城,这座城在海边,叫锦州。
曹玮想了想,靠近刘安:“那城,不好打。”
“看谁打了。”
“行,那我告诉他。”
曹玮与刘安再没提这事。
傍晚,正戏结束,皇帝很满意今天的戏,赏赐了十万钱。
刘安回府,他要考校一下郑公明,也请了王曾前来。
曹玮呢,把刘安的话告诉了石保吉后,拉着石家老大石保兴去喝酒。
石保吉没有急着把话传给杨延昭,而是去了李府。
李府。
李继隆听完石保吉的话后,只思考了片刻便说道:“锦州能打下来,但不可能守得住,所以锦州是一步声东击西的棋。”
石保吉也说道:“就看这一步棋什么时候走。”
李继隆说道:“若宋辽大战,双方重兵对峙的时候,这一步棋有妙用。拿下锦州后依老夫看,大火烧了城池而后偷袭辽国中京,无论成败打完就退,对正面战场有奇效。但,锦州不好打,打下来还有多少兵马可用,未知。”
石保吉问李继隆:“李将军,在你看来,咱们这位探花郎还懂兵?”
“他不懂兵。”
李继隆翻出了他对于灵州那边的一些分析给石保吉看:“就这些,他丝毫也不懂兵。行军、布阵、粮草、军械都完全不懂,甚至他都分不清军中有多少军职,军职中有多少武官,多少文吏。”
石保吉就不明白了:“那么,他这登州之计?”
李继隆笑了:“他懂国战。”
“不懂兵,如何懂国战?”
“为何要懂兵?国战打的是大势,先打何处,再攻何处,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怎么打,与他无关,他不懂也不会插言。”
李保吉再问:“那登州?”
“依他之计,用或不用要看辽国如何进兵,灵州之战后,辽国肯定会南下。但目标是我大宋,还是借攻宋而猎夏州,就看那位萧太后怎么想了。”
当下,辽国是太后掌权,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萧太后。
话说两边。
曹玮与石保兴两人喝着酒,在密谋着。
曹玮问石保兴:“老石,你今年五十七了,怕是你有心也无力。”
石保兴一点都没生气,只说道:“我现在过一天算一天,十年前就有心无力了。倒是你,有贼心未必有贼胆。”
曹玮哈哈一笑:“你以为那东西安的是好心。我可是知道,大娘娘不高兴防着呢,我那侄女也防着呢。刘安这小东西是让我背锅,我也是逗他一乐,不过我知道,你是真看上了。”
石保兴摇了摇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种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也不去祸害人。不过……”
石保兴没说下去,曹玮却懂:“不过,就算是作善事,也要落个好人家。”
“你说呢?”
曹玮一扶桌子站了起来:“这事,我去办。”
“成。”
曹玮带人离开了。
郑公明不错,刘安很满意他的才能。
历史上,这位真正是考了六次不中,第七次才中,也是探花。
郑公明刚从刘府出来就让人装进麻袋架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在刘府绕了一圈,直接就关进了刘安府某个侧院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是新挖的,用来藏钱。
郑公明给架上了,用凉水泼醒,一个戴着黑面罩的人开口了:“郑举人,有这么一笔买卖。听闻刘正监想把乐仙儿许给你为妾,你纳了,然后把人卖了给牙行,保你明年开春恩科高中,保你十年内五品官。”
“你,你等……”郑公明破口大骂。
“郑举人,你要明白,乐仙儿姑娘现在不是奴籍,你纳为妾再私卖出来,就是另一回事,这工籍又变了。你若不从……”
地下室有两只小窗通向地面,东边小窗外刘安和曹玮坐着听,西边小窗外,潘秭灵带着乐仙儿坐着听。
刘安问曹玮:“曹四叔,你这干的是什么事?”
“这叫主持正义。”
“正义,私绑一位举人?”
“不就是一个举人嘛,不给他一点厉害,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乐仙儿名满京城,为了京城无数人,咱们要主持这个正义。”
曹玮很自豪,这事他感觉自己办的漂亮。
地下室的西边,乐仙儿默默的听着。
她懂,她什么都懂。
她现在从淤泥里出来了,她变成良家。
可她这个良家,让人羡慕,也让许多贵妇不高兴。
就比如她身旁坐的这位潘家六姑娘,刘府的潘大娘子,四品外命妇。
不高兴的后果很严重。
地下室传来皮鞭的声音,没打在人身上,先是打在地上,有人正在威胁郑公明,要斩手指。
刘安站了起来:“不想听了,这破事。”
曹玮笑了:“莫非,你内心真惦记着。”
刘安没接话,起身就走了。
另一边,潘秭灵也没兴趣再听了,起身也往后院走。
倒是乐仙儿,默默的一直听着。
听着一群人和一个痴情的呆子演的一出戏,听到心里百味丛生。
第九十节 坦白从宽
刘安府后院。
潘秭灵和刘安一起回到后院,回屋坐下之后,潘秭灵说道:“官人舍不得?”
刘安没接话,只说道:“嫁人,嫁个自己喜欢的,还是嫁一个疼自己的,那个好呢。话说,你没有选。”
“娶妻,娶一个自己喜欢的,还是一个对自己好的。我也没得选。”
“对。”潘秭灵不否定刘安的话。
不过,潘秭灵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是贵族,正妻在堂娶的颜面、娶的是族中大兴。嫁人,嫁的是地位,嫁的权势。你若是市井之人,才华再高我不会嫁,你也娶不到。我是大娘子,这后院还是我说了算。真要纳妾,也要精心挑选。”
刘安点了点头,他知道潘秭灵说的都是大实话。
潘秭灵紧接又来了一句:“杨府无爵,当年最高也不过大将军,当下杨家最高不过指挥使。若是杨家九姑娘你有心,我认为,还行。”
这个时候,刘安才真正领教了潘秭灵内心的那份高傲。
杨业当年是左领军卫大将军,武职正四品。而自己现在就是正四品。
杨府在潘秭灵眼中,是普通门户。
刘安问:“杨府,没封爵吗?”
潘秭灵回答:“大宋爵十二级,最低为开国男从五品。他杨家不过追赠了一个节度使,中书令而已。若说爵位,怕还不如官人你。官人在灵州有机会封爵,没封就我看就是还差一点功勋。或是,官人的年龄。”
刘安懂了。
没错,在大宋的顶尖大贵族眼中,追赠不过正三品虚职,确实门户还小。
而且杨府,竟然是潘秭灵内心之中,刘安纳妾的最低标准。
潘秭灵非常在意门风以及身为贵族地位。
潘秭灵又补充了一句:“当年杨府当家人,佘大娘子也不过是三等淑人,我却是四等硕人。杨延昭之妻,不过七等宜人罢了。”
虽然潘秭灵外命妇低于佘太君,可年龄差距有多大?
潘秭灵凭什么不骄傲。
刘安脑袋里只思考了三秒,立即换上了副笑容:“娘子,有件小事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可别传出去。”
潘秭灵内心一惊,自己的夫君竟然有事瞒着自己。
可脸上,却一副很开心的神情:“官人,有何趣事?”
“我最近有笔外财。”
刘安把许多人卖了,这笔钱是俸禄之外的一笔收入,就是军票由三衙操作,盈利的部分会给管这事的人多一份收入。
或多或少。
潘秭灵听完后问:“衮哥哥也有?”
“他少,预测这个月底他最多分一贯又四百文钱。”
潘秭灵听完笑了:“官人放心,这事哥哥们拿到钱,不出两天,娘亲就会狠狠收拾他们,就他们那点本事,捡十文钱能被发现,还能藏的住一贯又四百文。”
“啊!”
刘安吓了一跳。
潘秭灵解释道:“他们有钱就会去喝酒,而且几位哥哥都是藏不住事的人,几位嫂嫂能发现不对头,但问不出来太多,不过娘亲能问什么。这事,拿到钱之后就藏不住,所有人都藏不住。”
刘安心里抽抽的疼。
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最先就交待了,没等潘衮等人被发现后,连累到自己。
次日,下午的时候,杨延昭离京。
没人送。
孤身离京。
只带了一名亲随,以及两名护卫。
寇准原本想去送的,可他走不开,杨延昭出城的时候,寇准手上的朝板已经断了一根,是打断的。
这朝板,打在一个三司的小官头上。
“官家,就一个小小的关税,却要户都、盐铁共查,度支竟然也想插一手,臣不明白,臣不理解。”
寇准是带着火气的。
三司闹事把杨延昭贬出汴梁,寇准不知道打脸这个词,却知道这些人贬一个杨延昭还不够,竟然还要往灵州安插人,而且三司都要安排人。
这事,寇准没办法忍了。
御史赵昌言站出来问道:“那寇相公何意?”
“废三司、合而为一。派一员去灵州即可,朝廷的俸禄也不是白发的,一人可办的事情,非要三人去作。”
“官家……”三司跳出来了。
这一句废,就等于要把一堆人的官职给抹掉。
这事也不能忍。
吵吧。
皇帝闭目养神,已经不想去听了,等会回到书房,三相再吵的时候自己再听也不晚。
吵,一直吵到天黑。
这还不算完,第二天、第三天,又吵了两天。
皇帝还要出钱请这些大臣们吃饭,但结果依然没有。
皇帝回到书房,当职太监送上茶点。
看着桌上的茶点,皇帝没心情。
“刘安,朕问你。三司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刘安上前:“官家,臣连数都搞不清,怎么能搞清三司的事,这事,臣无能。”
刘安心里有数。
三司合并还是废除都无所谓。
大宋需要的是,管收税的、管花钱的、管审核的。再加上御史负责监督,这事就漂亮了。
但李沆在场,刘安不会说。
皇帝再问:“你府里如何管钱呢?”
“臣只管花钱,不知道什么叫管钱。”
这滑头,皇帝还没办法说什么。
寇准与三司吵的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皇帝又问了李沆,李沆说了一大堆,结果是两不相帮。
李沆心里明白,大宋立国这些年,三司拆分、合并、废除、重立、再拆分。不知道搞了多少次,也说不上那一种更好。
皇帝捧起茶碗:“这事,让他们再议一议吧。”
“官家英明。”李沆能说什么,这事很难下决心。
皇帝又问刘安:“刘安,咸平县你准备怎么搞?”
“官家,臣正在写一份计划书用于咸平县的立县以及各产业结构的论述。臣能不能借点钱,保证一年内加两成还上,这些钱用地咸平县。首先,臣打算修河,再增加码头两处。还想平整一块土地,大约要二十五万贯就够了。”
“给你三十万贯,明年年底还国库四十万,这是小事。”
既然一个县能用年号为县名,皇帝还是在意的。
一来在意刘安。
更重要的是,皇帝也在意自己的名望,所以多给了刘安一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