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节 冲向南海运胡椒
皇帝不好借钱给郭家,补一些可以,但全给不可能,后宫郭皇后之外,还有贵妇、妃嫔呢,皇帝也要一碗水端平了。
皇帝很清楚,胡椒只要运回来,这就是钱。
所以,这生意只要没有大意外,不会赔。
次日。
早朝仅开始了一刻钟,就有三个家伙给拉出去打板子了,刘承给禁军递话,往死里打,但人不能死。
这次,竟然连一个劝的都没有。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被打的家伙对于清流来说,是大失节,打死也没有人去拦,更没有人求情。
然后,仅仅半个时辰。
潘惟熙手下能调动的兵马就超过十万。
两浙路与广南东路的兵马由他调派,保护商路。再调禁军正规军三万,厢兵两万,杂兵一万,这些是可以编入水师的人马。
占城允许驻军最高可以达到两万人。
而且军械给五万人的份额。
但是,占城的军备归潘惟熙管,占城那边的教华、民治,则调文官百人,最高正四品,最低正八品,再加上吏员二百人。
皇帝书房内。
刘安正在列表格,表格的内容就是重臣们的投资比例。
李沆坐在一旁捧着茶碗不停的笑。
“李公,你这样笑,让我静不下心来。”
李沆笑着说道:“挺坏的,寇准出了二十万贯,他没这么多钱,肯定去借钱了。连王旦都让你榨出了三万八千贯,估计他家的钱库都搬空。”
刘安放下了笔也笑了:“你家女婿将夫人的嫁妆都押给了大商,借了两万贯。”
李沆只是笑笑。
这事他不管,既然是嫁出去的姑娘,那么拼上家产投资,成败也要自己承受。
李沆将茶碗放下:“胡椒若一年有十万石,价格肯定会降。”
刘安说道:“降,再降也比盐贵。而且胡椒之外,还有几十种香料,这钱不能从咱大宋挣,要挣北边的钱。”
李沆点了点头:“听说,山崇氏联合大族,想完全消灭野利氏。这次新年大典,山崇氏会派人来。”
“李公,山崇算什么,怕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出头鸟,万一失败他全族会死,若成功他也成不了上等氏族。”
李沆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应该是房当氏、细风氏两大族在背后推动。野利氏死而不僵,底子厚。”
刘安明白,因为他杀的只能是一些李继迁正妻野利氏的近亲,野利一族他不敢动。
除非,全面开战。
“对了,礼部接到大契丹的公文,这次新年大典楚王隆佑会来。”
“辽国老三,耶律隆佑?”
“对。”
刘安不明白了:“他来干什么?”
“刺探虚实,党项那边的肯定让辽人不舒服。你别生事,切记别生事。”李沆最担心就是刘安了。
李沆说大契丹没错。辽国最初国号大辽,又更名大契丹。
叫辽国没错,此时正式的称呼应该叫大契丹。
“安份点。”李沆再一次警告刘安。
刘安双手指着自己:“我是汴梁最听话的好孩子,李公你看,我认识读书,我用心学习,我还非常努力的要作一个好官,我坏吗?”
“呵呵。”
李沆懒得接话。
潘惟熙终于可以带兵马出海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刘安真的变的很听话,不生事,也不闹事,每天早上进皇宫办公,晚上回家,连门都很少出。
刘安在等,等潘罗支和阿厮兰汗到汴梁。
在这之前,没什么事情是刘安在意的。
话说两边。
刘浪!
刘浪在李欢的领航帮助下,带着一只足有五十船的船队,终于踏了陆地。
上岸前,李欢特意来到刘浪的船上。
“刘大官人,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别穿文士服上岸,很危险。”
刘浪笑了:“我带了二百好手,五百敢死之士,怕他们,不可能。”
李欢只是笑笑,不再解释。
刘浪上岸的是什么地方。
断然不是南海,而是倭筑紫岛,在倭岛平将门之乱、藤原之乱后,庄园主开始划地盘,刘浪被李欢带的位置,就是阿苏。
李欢把人带到就带自己的船离开,他现在也有自己的庄园,在平户,而且势力不小。
砍了多少人怕只有李欢自己知道。反正是站住脚了。
刘浪上岸,头一天,他带的商人发现,宋钱在这里一个钱当四个钱花。
然后,下等陶瓷能换到了铜条是汴梁的十倍。
下等文房四宝在这里,也是天价。
“发,发财了!”
听商人们高喊,刘浪怒喝一声:“硫磺,我儿要的。”
“大官人放心,断然不敢忘记。”
商人们强占了大半的码头,用刀弓镇住了倭人,刘浪带人砍翻了当地大庄园主阿苏氏的武士后,住进了阿苏氏的庄园主宅,成为了上宾。
接下来,宋商开始抢钱。
铜块、硫磺成为最主要的采购物资,甚至有一只船,整个船上都用木桶装满了硫磺。
不得不说,这些商人心真大,都不怕海上出什么意外。
阿苏家庄园内,刘浪看着一桌子没半点油花,纯草的所谓盛宴,已经连续三次想掀桌子了。
跟着刘浪的举人郑墨竹第三次按住了刘浪的手:“主君,倭人的规矩是贵族吃素,贫民吃肉。”
“这是一桌子草。”
“忍耐,忍耐。”郑墨竹不知道自己能劝多久,这没肉的日子,刘浪能忍几天。
刘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天,就一天。”
“行,就是一天。”郑墨竹只能认了。
阿苏大村,当代阿苏家家主。
他家的武士给刘浪身边的人砍死了二十多个,伤了近百人,他见到刘浪后是伏在地上的。
刘浪看了一眼桌上所谓的盛宴,没有半点想吃的胃口,也不想说话。
郑墨竹说道:“我家主君前来,是来帮助你,可你却刀兵相向,这非常的失礼。”
“我错了,所以备下盛宴……”
听到盛宴二字,刘浪把桌子掀了:“你知道我儿子是谁?我告诉你,你这东西要长眼睛,我给你铠甲钢刀五百副,你去砍人。你有仇人吗?”
阿苏大村整个人都伏在地上,恭敬的回答:“有,菊池家前段时间抢占了我的土地。”
第一三七节 暴怒的浪叔
刘浪怒吼着:“去砍他,要粮食,要布,要刀我有,砍了人扩大你的地盘,这小破园子还没我家仆人住的大,你知道我儿子是谁?我儿子兵部侍郎、崇正殿学士,你这种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没有马上来迎接我,你这个混帐东西。”
刘浪一脚就把阿苏大村踢翻了,然后气呼呼的往外走。
刘浪真正生气只有一个原因。
没肉吃。
这一桌草还叫盛宴,你恶心我是不是。
郑墨竹坐在那里傻眼了,他心里说,咱们是来谈生意的,咱们要硫磺,要铜,要银,要珊瑚。
看着刘浪往外走,郑墨竹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可就在刘浪走到门口的瞬间,只听阿苏大村高喊:“我立即召集所有的男人,女人,去攻打菊池家,现在,立即。请大人息怒。”
“啊!”
郑墨竹心说,这家伙好贱。
打了、骂了,不生气反而态度如此恭敬。
真打,不是假打。
五百副宋军的军械送到,阿苏大村装备了一千五百人,有男有女,直接就杀向了他的敌人菊池家的地盘。
郑墨竹留下了。
刘浪回到了码头。
晚上,刘浪坐在海边烤着一条足有三尺长的鱼,一边吃一边骂:“这里的人都是傻货,什么叫贵族吃草,穷人吃肉。没肉吃还叫贵族,一群傻货,早知道就不来这里来,直接往南边去了。”
一个小商人在旁给刘浪倒上酒:“大官人,咱们需要硫磺的,而且要很多。”
“罢了,罢了。你们去整吧。”刘浪已经不想再离开码头了。
一天后,一只足有两尺高的大珊瑚送到了刘浪的船上,这是战利品献礼。
两天后,三驮黄金送到刘浪船上,这是买布匹与新一批军械的钱。
第三天,郑墨竹给抬了回来。
没病,没伤。
让人给推了,听到他是举人之后,这里的热情让郑墨竹直接腿软,连路都走不了。
“啊,李先生的告戒……”刘浪想起来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同情郑墨竹,这会刘浪的双眼在那珊瑚上呢,一心盘算着这东西献给官家后,官家会不会很开心。
还有那金子。
虽然有点发青,但还是金子。
“大官人!”有商人进屋,让人抬着三尺直径的龟壳一只:“此物,象是宝。”
刘浪的眼睛笑眯的都被胖脸完全盖住了,伸手轻抚:“好东西,赶紧搬,咱们还能赶回明州过个年。”
“瞧好吧,我带人再去转转。”
那商人乐呵呵的跑了,不睡,不吃,不喝都没问题,只要有钱挣。
确实,快过年了。
汴梁城新年的气息也越来的浓重。
眼看就腊月十五,距离过年只有半个月时间。
刘安站在汴梁城西南一处坡地,远远的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兵。
每个士兵都在挥舞着一根重量达到三十斤的铁棒。
这是精心挑选的陌刀兵。
曹玮听到刘安来看练兵,也亲自过来。
“这是从十万禁军之中挑出来五千人,每个人每天一斤肉。只是有个小问题,这样练兵是瞒不住的,很快会被发现,到时候朝堂之上,如何解释?”
刘安没回头,只是问道:“潘罗支还有几天入城。”
“两天。最多两天。”曹玮回答之后又问:“你还没回答,朝堂之上如何解释?”
“不用解释。潘罗支到的那天,这事就不用解释了。你听我说。”
刘安给曹玮说了好半天,曹玮半信半疑。
曹玮说道:“或你认为真的行,那我就安排了,也不需要躲着藏着。”
“没问题,相信我。”刘安自信满满。
曹玮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烟花营那边原料不够了,硝石还算好,自从拿回灵州,那边不断有硝石运过来。但硫磺,快没了。”
硝石不算什么少见的东西,最初在秦汉的时代,道家炼丹术中硝石就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提纯工艺、以及暂别技术在唐代就已经非常出众。
比如南北朝的时候,就有记载: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云是真硝石也。今宕昌以北诸山有咸土处皆有之。
有六谷的配合,硝石根本就不是事。
木炭更容易。
唯有硫磺,中原没活火山,硫磺从温泉之中整那么一点,药用勉强够,可用作工业和军事,这就远远不够了。
刘安对曹玮说道:“四叔你放心,我估计最多新年前后,明州就会有上千石硫磺。倭岛有,有火山的地方一定有,我准备安排人占一个火山,然后让倭人去挖就了,硫磺在火山口随便捡,不过烟有毒。”
“给他们钱。”
刘安点点头:“对,给他们钱。”
烟花营需要的硫磺是海量的,依刘安的计划,到时候炸辽军的时候,能一口气扔出十万只火药坛子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扔九万九千九。
刘安又说道:“四叔,告诉七叔一声,窥视烟花营密术的人,杀干净。出问题我顶着,只管杀,无论是谁。”
“你顶不住。”
“放心,我顶得住,只管杀。”
“好。我陪你一起顶。”曹玮也一点不含糊。
刘安心中明白,这事玩命也要顶住。
宋朝的火药技术有突破性进展,可宋朝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都是玩烟花了。可悲的结果是,到了蒙元时代,汴梁城被攻打,炮火轰了汴梁城墙几天几夜,宋军竟然拿不出对抗手段来。
钓鱼城之战!
火炮展露其惊人的威力。
这怪谁呢?
那火炮却是敌军的,火药是宋人改良的。
这是何等可悲。
刘安是文官。
刘安只有十七岁。
曹玮却在此时感受到刘安身上有杀气,很重的杀气,绝对不比寻常武官差的杀气。
不。
不是杀气,是一种恨,一种戾气,带有血腥味的。
曹玮在刘安肩膀上拍了两下:“安哥儿,自保才能成大事。”
“恩。知道。”刘安简单的回答之后,转身离开。
曹玮看着刘安离开,想再劝慰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开口,因为他猜不出刘安这种气息变化的原因。
但肯定,刘安心中有伤。
这伤,来自何处?
潘家对辽之战死的人吗?
不知道。
曹玮不想再去费脑子了。
第一三八节 有客自远方来
两天,潘罗支如期而至,刘安出城三十里迎接,礼部出城十里摆开仪杖迎接。
当下,潘罗支上殿献上国书,承认六谷为大宋属国,愿称宋皇为帝。
大宋皇帝当场赐武威郡王爵。
接下来,皇宫大宴。
刘安作为赴灵州的主官,自然是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
在宴会上,潘罗支献礼。
给大宋皇帝级优战马百匹,每一匹都有汗血宝马的血统,纯白色貂皮千张。
三相、六尚书各有礼物。
然而,给刘安的礼物只有一块纯白色的巨大盐块,仅此。
宴会上酒过三巡,潘罗支开始和大宋重臣寒暄。
皇帝侧过头问刘承:“你说,这潘罗支有另外给刘安礼物吗?”
“官家,没有。”
“一块盐,那块盐估计刘安府上能吃两年,这潘罗支也太小气了,怎么说他和刘安也一同作战过,只给了一块盐,就是漂亮一点盐,除了能吃……,现盐价多少?”
刘承回答:“官家,上等精盐价每斤五十五文。那大盐块怎么也有千斤,又这么漂亮,老奴估计也值百贯。”
“百贯啊,还行,这算是个心意。”皇帝还是感觉不爽,他认为潘罗支有点小气了。
刘承却不这么想。
可他没说。
若潘罗支单独给刘安一份极重的厚礼,那么难免会让皇帝多想,也会让朝堂之上那些谏官有话说。
所以,心意不在贵重,君子之交淡若水。
皇帝又问:“明天的迎接庆典准备好了吗?”
“刘学士安排的,只说一切就绪。”
“恩。”皇帝点了点头,又站起来高举酒杯再走上一轮酒,然后借口自己有些累,让众臣自乐。
大殿上,潘罗支见到刘安,笑着点了点头:“刘学士,再来一杯。”
在其他人眼中,潘罗支对刘安的态度与对大宋文臣没太大的区别。
刘安笑笑,举杯满饮。
潘罗支再次点了点头,刘安也点了点头。
傍晚,刘安回到家。
那块巨大无比、通体透亮的盐块就摆在刘安家的正厅。
潘秭灵围着这块盐已经转了有一百圈,她不明白潘罗支为什么送了一块盐过来。
刘安回来的时候,潘秭灵还在研究这块盐。
“官人!”潘秭灵迎上了刘安。
刘安点了点头,拿起了随这块盐一起送来的一封信。
信上写的极简单,几十年前地龙涌动,在数百米深地裂当中,有人发现了这块盐,其美若水晶,赠予弟。
刘安伸手轻抚,面带微笑。
潘秭灵忍不住问:“就一块盐?”
“娘子,你不懂。这不是普通的盐,这一块自三亿年前生成,在地下约千米埋藏了亿年,有杂质的会有浅灰、黄、红等色。真正纯净无杂质的才是无色透明,如水晶一样的。去安排最顶尖的工匠切成薄片,然后制作成灯罩。”
“官人,有何用处?”
刘安侧过头笑了:“可以让你多活二十年,多年轻十年。”
潘秭灵指着那块巨大的水晶盐傻了。
这还是盐吗?
能多活二十年,这是神物!!!
这是神物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改善呼吸、让人平静与放松、更容易入睡,提高人的幸福感。这些心理上的东西,长期下来,比起压抑的人更健康。
多活二十年,只是刘安的一个随意的说辞罢了。
但,这样的天然高纯度水晶盐,非常少见是真的。
潘秭灵吃惊之后问了一句:“官人,这一块值多少钱?”
“在不懂的人眼,不值钱,就是一堆盐,在我的眼中无价。”
刘安说的无价,是潘罗支这份心意,以及这极少见的天然水晶盐。
制作水晶盐灯罩对于刘安府里的工匠来说没难度,能打磨玉器的他们,打磨水晶盐片没有半点问题。
有现成的灯罩,只需要把玻璃片取下来换成水晶盐片就可以。
次日,汴梁城北大校场。
这里有一场庆典,是刘安负责组织的。
潘罗支到,刘安轻轻一摆手,铁头双手捧着一把刀来到了潘罗支面前。
一把唐横刀。
刘安让工匠尝试以三层不同材料的铁与钢打造,又使用的唐式覆土渗碳法,再加上先秦的镀铬法,以及一流铸剑师的最后手工小锤定形。
带着漂亮的波纹的刀身,丝编的防滑手柄,鲨鱼皮刀鞘。
潘罗支接过刀之后,铁头顺手从护卫那里抽出一把宋军制式手刀,横刀而立。
潘罗支双手握刀一挥,铁头那把手刀如切木片一样断裂。
“谢过。”潘罗支语气平静,然后让刀刃划过自己的手臂粘了一滴血,看着血顺着刀刃滴在地上后,这才收刀入鞘。
两人再次相互点了点头,一起走上高台。
这把刀的工艺是否已经超越了夏州剑的工艺,刘安不知道。但刘安还是要把夏州剑的工艺搞回来,无论是对比,还是补充都非常有必要。
对刘安来说,最大的遗憾是,给潘罗支这把刀无法量产。
太考校工艺与材料了。
走到高台上,到了潘罗支的座位后,刘安突然抱拳一礼:“谢过潘老哥,那块水晶盐是无价之宝。”
潘罗支只当那块水晶盐是神奇的玩意,没想过价值。
他听刘安的话,更多的是情谊。
双手捧着刘安送他的刀:“这把刀在老哥哥眼中,也无价。”
两人相视一笑,刘安退离。
三相六尚书也有礼物给潘罗支,有上上等丝绸,也有书籍,等等。
说价值,在这个时间没意思。
校场内,已经用石灰画了线,汴梁北大营,汴梁神武营已经派出士兵列队,每个手中都拿着一支球棒。
刘安版,大宋第一界棒球赛即将开始。
大宋皇帝最喜欢的一个字就是:和。
身体接触过多的比赛他不喜欢。橄榄球这种身体对抗的比赛他更不会喜欢,所以刘安用了棒球。
当然,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
刘安陪着皇帝身旁,低声讲解着比赛的规则。
大宋,贵族已经有原始的高尔夫球比赛,这个时代叫门球。
刘安这个在皇帝听来,是升级版门球。
“姑丈,打打杀杀多不好,打打球挺好。”
“挺好。”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一三九节 这铁棒抡的圆
皇帝很有兴趣期待着比赛开始。
两边带队的都是正六品的武官,一个来自曹家一脉的康家嫡孙,一个是来自潘家一脉的折氏嫡孙。
上场的,都是正在被训练的新陌刀兵。
看台上,石保兴给李继隆讲:“李叔,这投手训练精良之后,可将两斤手炮扔到七十步之外,若是山顶设伏,五千投手就能让辽人知道,烟花有多闪亮。”
李继隆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清楚的看到,投手手中那只用皮条一层层缝起来的球飞的有多快。
而击球手,势大力沉一击。
那闷声,对于带兵的将军而言,他们知道这若换成长柄刀,一砍之下有多大威力。
李继隆问:“这刀手,你们训练了有数月?”
“是,配有唐陌刀。咱探花郎特意安排了这比赛,以后训练不用躲着藏着,给官家上报的是球队训练的。”
李继隆又说道:“这一刀,连人带马没问题。”
“李叔,完全没问题。七寸粗的木桩一刀断。”
“恩。”李继隆微微的点了点头。
他内心已经开始在修改对辽作战的计划了,这陌刀兵可在关键的时候起大用。
石保兴又说道:“李叔,咱探花郎这么讲,这陌刀是帝国之刃。”
“帝国之刃!不错,当年李嗣业,六千陌刀外斩大食、内斩叛军,只怕……他们容不下这帝国之刃。”
李继隆眼神之中有一丝伤感。
文官集团是不会让军中有这么恐怖的一只军队的,若只用一次,怕是为将者都会心寒。
此时,场上。
最强的投手遇上最强的刀手。
刘安站在看台上,他深信,投手投出的球绝对超过了时速二百公里,要知道某职业联赛最高记录是一百六十四公里每小时。
最强的刀手,手持精钢球棒,自下而上的一击挥击。
球……碎了,球棒微弯。
场上,投手与击球手两人对视一眼。
新的球,新的球棒送到两人手上。
皇帝是看热闹的,文官们也是看热闹的。
可武官们却不是。
所有的武官都站了起来,他们在等待着巅峰对决,他们期待着有那一天,大宋对辽作战,最强的投手将手炮直接砸在辽军大将的脸上,然后爆炸。
那最强的刀手,一刀将辽将连人带马劈开。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全场没有人说话,只有鼓声。
瞬间,鼓声停!
一只球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被投了出去,那铁棒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带着一种肃杀之气击出。
球,再次碎了。
“好。”皇帝大喊了一声好。
看热闹的也懂一点门道,那球皇帝见了,是用麻压的极紧,然后再用皮一层层的缝出来,那球投出的速度快到若是不盯着看,都看不到球。
那挥棒的竟然能打中,而且打碎了球。
都厉害。
已经懂了规矩的皇帝,也看出这比赛的乐趣,也看出了投手与击打着之间的较量,还有其中的难度。
潘罗支却不同的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刘安,嘴里低声说了三个字。
天可汗!
潘罗支心中,天可汗不是一个官职,也不是一个称号。
天可汗代表了一个人,也代表了一个地位。
人,既千古一帝:唐皇。
地位:天下共主。
陌刀临世,天下共主。
站在皇帝身旁的刘安却非常的淡然,陌刀只是冷兵器时代的巅峰。
刘安心中,真理临世,华夏文明照耀天迹。
可惜。
刘安的真理,连炮筒子都铸不出来。
慢慢来吧。
一场球打完,皇帝很开心。
“安哥儿,这球赛办的好,禁军的士兵整天喊打喊杀的,我不喜欢。抱着摔来摔去的,伤到了多不好。这球不错,雅。”
在皇帝心中,没有身体对抗,只靠球技比胜负,就是雅。
刘安一旁陪着笑:“姑丈说的对,不如吩咐京中各营各组织一只球队,明年打一场联赛?”
“什么是联赛?”
刘安把联赛一解释,皇帝开怀大笑:“这个好,也让汴梁周边这防务重镇的禁军也都组织球队,还有就是,球要再研究一下,总是击碎不太好,打飞去才有趣。”
“是。这事侄儿会用心去办。”
皇帝一指球场“一营补一万贯,让他们用心去办。再给你三万贯,把球场建的漂亮点,也让汴梁的百姓有机会观赛。”
“是,一定办好。”
皇帝笑呵呵的回宫了。
皇帝给刘安的是口谕,却是当众说的。
李继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笑了笑,他没说话。他相信自己不用说话,刘安也会把这事办漂亮了。
而各大营的主官,肯定会借这个机会训练一批强军。
李继隆离开的时候,在距离刘安约五步的位置停下脚步,远远的看了刘安一眼。
刘安准备施礼,李继隆却已经抬脚离开。
李继隆相信,自己不需要和刘安说一个字,他和刘安之间也会有一种默契存在。
话说皇宫之中。
潘秭灵带着几盏宫灯先到了皇太后的宫中。
“大娘娘,这是六谷首领送来的物件制作的,我家安哥儿查阅了许多资料,六谷人不懂以为这就是漂亮的一块盐,其实不是,这叫水晶盐,是六亿年前天地有灵所产生的奇物,一般会在地下千丈深,数次地龙翻身,运气好能翻出来一块。”
“这个灯,会让人宁神静心,而且还有灵气散出,会让人精神头变好,睡的香。”
“这丫头,有心了。”太后就是李继隆的亲姐姐。
潘秭灵这丫头她喜欢,有好东西总是第一时间送到宫里来,那传说是真是假不重要,这份心最重。
从太后宫里出来,潘秭灵又去了郭皇后的宫里。
同样的说辞再来一遍。
而后,两位贵妃却是被传召到郭皇后的宫中,不是潘秭灵赐予,而是皇后赏赐。
贵妃地位很高吗?
那是对普通人。
对潘秭灵,贵妃要表现出她们的恭敬,就算不是恭敬,也要有足够的客气与礼貌。
潘家地位高,刘安地位高,郭皇后视潘秭灵如女儿。所以,一个贵妃还是别在潘秭灵面前摆身价。
第一四零节 赏他几十钱
潘秭灵在皇宫之中,是不用看人脸色的。
太后、皇后是长辈,这是份晚辈对长辈的恭敬。贵妃、嫔妃什么的无须在意。
当然,有一个例外。
贤妃曹氏。
她是曹家的女儿,潘秭灵要称为姑姑。
这是自家人。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灯真管用。
次日大清早,太后宫里就有太监过来替太后传话,让皇帝赏刘安。
理由很简单,太后年龄大了,睡眠质量很差,因为那灯,昨夜却睡的很安稳。
皇帝跑到皇后宫里问了。
皇后也说,那灯确实让人宁神静心,感觉很舒服。
皇帝站在灯前发了一呆,然后骂了一句:“这个混帐,为什么我没有,不赏,承。”
“老奴在。”
“去骂他,告诉他给朕准备十盏。准备好了,再赏赐上几十钱就行了。”
郭皇后在旁只是笑。
皇帝有时候也挺孩子气的。
随着新年越来越近,党项的野利氏扛住了内部的攻击,代表党项来汴梁城献礼。
辽国的特使也到了,来的人比情报之中的来头更大,是辽王二弟梁王耶律隆庆。
阿厮兰汉也到了。
不仅如此,高丽竟然也派人来了,却不是正常的使节团,而是一个商团。
大理的段珏又来了,正式的使节团。
还有波斯商团派代表准备献礼。
大食商团派代表准备献礼。
最让刘安意外的是的,李明德带了一份巨礼,这份礼物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规模小到只有六个人的商团。
商团的团长还是有爵位的小贵族。
来自威尼斯。
话说,最先见到这位小贵族的不是刘安,而是刘安的父亲刘浪。
在十几天前,杭州。
刘浪见到这位小贵族是在杭州城的市集。
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人正跪伏在地上,亲吻着那大青砖。
维托,奥西尼。
一个失去在新旧之间挣扎,失去了封地的小贵族,忠实的东罗马帝国追随者。
他看到了天堂。
在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家乡,他一直在思考,天堂是什么样的。
他在海上飘荡了足有大半年的时间,除了藏的很好的一箱金子之外,他已经一无所有,身为贵族的他穿着破麻布衣,连鞋子都没有了。
他的追随者也只留下了五个人。
其余的,不是逃了,就是死了。
这五个人是他世代忠于他家族的骑士,他发过誓言,要和他们一起生,一起发财。
刘浪的船停在杭州。
因为他需要赶紧把硫磺让军方的人秘密的运回汴梁去。
而后,刘浪准备到杭州城最大的酒楼好好的补偿一下自己受伤的内心。
倭岛,他娘的,一个只会吃草的地方。
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维托和他的五个追随都跪伏于地,他的家乡,贵族的城堡也是污水横流,到处都是臭的。
而这里,空气之中都有着一种香甜。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让这里美如诗画,就是画中的天堂也没有这么美。
他正在感谢他的主。
刘浪呢。
发了大财,心情正好。
刚刚才给杭州捐了一千斤粮食,为救助孤苦。
“乞丐?怎么搞的,我大宋杭州竟然有乞丐?”刘浪在怀疑自己的眼睛。
杭州没乞丐吗?
确实没有。
码头上需要作工的需求量实在太大了,作工的人根本就不够,已经需要从周边县乡去招人了。
而孤苦老弱,福州官办就有救济机构,富户也有救济。
怎么会有乞丐。
刘浪过去踢了维托一脚:“看你有手有脚,竟然在这里乞讨。来人,报官。”
维托抬起头。
四目相对之后,刘浪靠近了维托:“番人。”
维托在海中从李明德的商船船员那里花了半年时间,也学到了汉话。
虽然学的不精,也能表达点什么。
花了好大的力气解释,刘浪笑了:“东罗马、君士坦丁?”
“东罗马,威尼斯,男爵。”
“哟,还是个大人物,我儿子是伯爵,我亲家是公爵。”
刘浪听刘安讲过欧洲的一些事情,记得有最强大就是东罗马。京城叫君士坦丁。
维托听不懂什么叫亲家,却听懂什么叫伯爵,什么叫公爵。
面前的男人是大人物。
这是条大腿,粗大无比的一条腿。
刘浪很大气。
六个人洗澡换衣,全部是杭州城名有成衣店的好料子。
大宴。
对于维托来说,这宴会吓到他了。
刘浪一筷子敲在维托手上:“还贵族呢,竟然直接用手抓,你们那里都是蛮夷吗?”
蛮夷是什么维托听不懂。
可蛮他懂。
他们也称呼没开化的地方叫野蛮人。
学筷子,是维托来到大宋的第一课。
然后第二课,刘浪直接就让维托跪了。
维托有一箱金子,这是他全部的财产,大约一千二百枚金币。
可刘浪的船上,有半船金子和银子。
“维托,就你那点钱,只能作点小生意。”刘浪现在有钱,财大气粗。
一千二百枚金币,在大宋至少值万贯。
可刘浪有多少。
半船的金银,是百万贯级别的,不过这是商会的,不是他个人的。
可刘浪就是想把维托给收拾了。
刘浪听到东罗马那边的一些事情,感觉许多东西都成有百倍的利,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领航员与当地的合作者,而不是资助一个对方的商人。
所以,当刘安见到维托的时候,还同时收到了刘浪给自己带的信。
维托见到刘安的第一句话就是。
“尊贵的伯爵阁下,在您的面前我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我却能为伯爵阁下打开东罗马之门,请伯爵阁下相信我的诚意,以及我对伯爵阁下的忠心。”
这都忠心了。
刘安又看了一遍刘浪的信,心说自己的老爹是怎么把这家伙忽悠瘸的。
刘安摆了摆手,示意安排维托先找间客栈住下,再找几个长随跟着。
跟着,还是实在点,监视一下。
回到书房内,刘安派人把吕夷简找来了。
吕夷简到了刘安直接说道:“吕兄,还有没有不想考的举人,再给我找几个有才,却应试不行的。”
“多。”
吕夷简应了一声坐了下来:“不过,作何用处?”
第一四一节 迎宾马会
吕夷简问刘安,要举人有何用意。
刘安回答道:“郑墨竹病了。”
“病了,重吗?”
刘安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很重,而且非常重,不但身上病了,心里也病了。我父派人到倭岛收金、银、铜,郑墨竹闻倭色变,身上病的不轻,依我父信中所书,二百副腰子都治不好,正找人帮他买虎鞭呢。”
卟……
吕夷简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
他懂,他什么都懂。
不用刘安再细说,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说道:“看来,要找几个成过亲的,象郑兄这种靠近女子三步就脸红的人,是不行的。不懂拒绝的人,还是不要去倭岛的好。这事,我来办。”
“还有,铜多吗?”
“多,装满了三船。从倭岛换铜比咱们自己挖铜矿节省了三倍。”
“财司知道吗?”
“暂不知道,这事等杭州市舶司正式上报再说,但那边要有一个主事的人。我保证,入职三年必有正式的官服。”
吕夷简点了点头,这个诱惑是巨大的。
大宋的举人只有三年的期限,三年一过就需要从解试重考。
而且殿试还有可能把人刷下来。
刘安这时又说了一句:“明年的恩科,可能会再加一考。我正在想办法说服官家,只能说有可能。我也没把握。”
吕夷简没接话,这事他不想插嘴。
也就是他叔父那种级别才有资格点评。
吕夷简站了起来:“举人这事,我去办。”
“有劳吕兄。”
“小事。”
吕夷简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次日,还是北校场。
今天的场面更大,临时搭了可以坐千人的看台。
有资格进北校场的最低都是朝官正七品。
北校场外,一块三丈高的巨大牌子立着,上面此时还空着,一共空了九排。
同样巨大的木牌在醉仙居外也有一块,同样的是空了九排什么也没填写。
而后,数十万张投注规则就在汴梁城内外投放。
北校场内,有专人负责讲解,也有投注规则。
刘安依旧是陪着皇帝身旁。
皇帝看完投注规则问刘安:“这就是你在灵州那里和他们搞的友谊赛。所得盈余当时是给了重伤至残的士兵,以及孤苦无依的灵州百姓?”
“是。”
刘安又说道:“本次的收益,将用于购买石炭,以及粮食、冬衣、肉食,用于照顾汴梁孤苦,以及家中贫苦的无壮劳的百姓。”
皇帝又把规矩翻看了一遍,然后又拿起另一张纸。
这张纸上写着前四场所有骑士的介绍,以及相马师对马匹的评定。
“押一千贯,六号独赢,然后按一百贯六、四、一……”皇帝开始下注了。
皇帝下完注,刘安双手捧着这份下注的单子退离,皇帝的投注他要亲自送到记票房。
二层台包厢内。
大宋赌神寇准已经填写好投注单,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后笑了:“我用一年的俸禄质押两万贯,今天我要把投在南海的二十贯赢回来,哈哈哈。”
向敏中听到后说道:“寇相公,我认为,投个几百文玩一下便好。”
“几百文,哈哈哈。”寇准仰天大笑。
吕蒙正问道:“向兄,你最近手紧,要不我借给你一点。今天我夫人给我三千贯,让我放手一搏。”
向敏中摇了摇头:“我有钱,但我更知道。这赛马,只有一个赢家?便是刘学士。”
“哈哈哈,他……”寇准大笑:“我赌家产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刘安搞了麻将、德州扑克。
寇准的水平已经是汴梁城不可越过的一座高山,刘安都不敢比。
所以,寇准信心十足。
更何况,刘安这投注规则上,最高赔率达到了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倍。也就是投一文钱,就是近二十贯的收益。
寇准没现钱,可他把自己明年一年的俸禄质押,借了两万贯。
寇准信心十足。
刘安呢。
刘安把皇帝的投注放到负责记录的屋内后,转身就到了看到的二层包厢的第一间。
这一间是辽国梁王耶律隆庆的包厢。
刘安,耶律隆庆很感兴趣。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年轻人,搞死了李继迁,这是个人才。
“梁王殿下。”
“刘学士。”
两人客气了一句之后,刘安坐下,身后的人放了一瓶酒在桌上后刘安说道:“自家酿的酒,请殿下品尝。”
“谢过。”
耶律隆庆身后,立即奉上一只锦盒,锦盒内装有一只人参。
酒倒上,耶律隆庆品尝之后,脸上出现一丝喜色:“好酒,够烈,刘学士有心了。”
刘安笑呵呵的说道:“我来巴结梁王你,其实是不安好心的。”
“噢,说来听听。”
耶律隆庆今年三十岁,五年前加封梁王,次年带兵大败宋军,去年又领兵大败宋军。绝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刘安一直保持着微笑:“我是来挑拨离间的。”
“挑,尽管挑拨。”耶律隆庆笑的很爽朗。
“大契丹是姓耶律呢?还是姓萧呢?”
刘安说完,耶律隆庆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杀意,这杀意瞬间即逝,转而又是大笑:“挑的好,看来刘学士似乎很了解我大契丹。”
就这一瞬间的杀意,刘安感觉有一只猛虎盯着自己,吓的也不轻。
当耶律隆庆笑着为刘安倒了一杯酒之后。
刘安也跟着笑了笑:“当然,我听说,辽先帝自效仿我汉高祖,而后位皆赐姓萧,是因为萧何。所以,也不能称为萧氏一族。但,梁王你的排场比辽帝还大,妻妾穿的比宫中后妃还好,这事可以进谗言。”
“有理,讲的好。”耶律隆庆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应了刘安的话。
刘安一指场中:“赌一把,看我能不能让梁王你输的没路费回家。”
“好。买一号独赢,一百斤黄金。”
“梁王豪爽。告退。”
刘安施礼退离,坐着的耶律隆庆也直起身体礼送。
刘安出去之后,耶律隆庆轻轻一摆手:“你们想玩,也尽可自己下注,既然是庆典,就玩的开心点。或许,明年宋人也无心庆典了。”
第一四二节 玩笑一般的挑衅
耶律隆庆身旁的人也应声退下。
没有人过来刘安敢狂言,也没有过来发表意见。
这就是耶律隆庆,他的部下都是实干派,没有那么多废话。
耶律隆庆也不喜欢争什么口舌之利,他相信辽军南下,会让喜欢玩嘴皮子的宋人闭嘴。
到时候,耶律隆庆倒也很期待,这位刘学士会在自己面前说点什么呢。
很有趣。
刘安离开耶律隆庆的包厢之后,那里也没去,直接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因为,刘安感觉自己后背全湿了,被冷汗打湿的。
耶律隆庆的气场太强,压迫感十足,非常可怕的一个男人。
一间屋内,刘安正在换衣服,石保兴走了进来后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而后说道:“你胆子真大,竟然敢去挑衅他。”
“我胆子很小,我刚才也很紧张,不过我肯定他不会在这里发火,他会带兵南下来出气。我原本还想的提一提他那便宜后爹,可却不敢开口,怕他打死我。”刘安苦笑着。
石保兴却来了兴趣:“辽国先王不是死了吗?”
“我说的是韩德让,一个让辽国太后杀了他正妻也要倒贴的男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
这事,在后世的历史上有记载。
宋人却不知道这些事。
石保兴听完之后,赶紧捂住刘安的嘴:“可不敢说,把他惹急了说不定明年开春就带兵大举南下,咱们还没准备好,怎么也要等到明年的秋天。”
刘安被捂着嘴,只是猛点头。
石保兴低声说道:“明年,拿下辽国南京,也就是咱们的幽州,让他死。也顺便告诉他,你刘安不只会说,还会弄死他。”
刘安继续猛点头。
大宋朝堂上文官们不知道,高等级的武官都知道,明年是一场由刘安命名为防守反击的战役,在大宋境内消耗辽国有生力量,然后再大举北上,强攻幽州。
这个计划,皇帝也只知道一半。
就是防守。
至于反击,皇帝不知道,而且皇帝就算是在喝醉了,也不会想反击这事。
所以,还要靠刘安去忽悠皇帝。
这事也是高级武官的共识。
刘安这边的消息立即就传到了李继隆的耳朵里。
李继隆没有半点反应,继续在研究马匹,准备投注,给谁也没说一个字。
但在内心,李继隆很满意刘安今天的作法。
就是要挑他,挑的他南下,自己才可以玩一把大的,最好弄死耶律隆庆。
正如李继隆很早以前说过的,他不需要的刘安交流,两人之间无须交流也会配合的很默契。
李继隆身为武官,他有考虑过借今年庆典挑衅辽人,可是他却没有一个好办法。
但刘安不同。
刘安是文官,而且几句不感不淡的话,又是说到明处的。
耶律隆庆肯定不会当场发火,只会回去之后调兵南下来展示他的威风。
那,就来吧。
李继隆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三年,还是五年。现在,自己身体还能撑住的情况下,全力与辽国一战,自己此生也没有遗憾了。
再等几年,自己死了,谁能撑住得场面呢?
没人。
宋军的高级将领此时属于青黄不接的时期,年轻一长没有成长起来。中年这一代,两次对辽作战死伤太重,活下来的也不足以支撑大战。
石保吉。
很勉强,他还差点。可悲的是,除了石保吉,竟然再挑不出一个帅才了。
李继隆看着手上的投注单,随意写了一串数字。
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赛马上了,他闭着眼睛开始反复推演即将来到的宋辽大战。
比起北校场这里,汴梁城又一次出现了大拥堵。
汴梁城的富户、小民们疯狂了。
那怕平民限注百文,也足以让人疯狂。
大宋禁赌。
这样火力全开,汴梁城全城无数男女老少都可参加的豪赌,让压抑了很久的汴梁百姓疯狂了。
醉仙居已经增加了五次收票的人,依然是忙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场,两场、三场。
三场一个小循环,连押中三场冠军的有几十倍的赔率。连押中前四名全部的,八百八十八倍赔率。
醉仙居门前,突然有人骑马奔了过来。
“人注,老国舅中了人注……”
人注就三场连押中前四,地注就是六场连押中前四,天注就是九场连押中前四。
李继隆,随意的写了一串数字,竟然押中了前三场的前四名,这概率惊了场。
李继隆只是玩玩,押了十贯钱。
赢了八千八百八十贯。
整个汴梁城疯狂了,投注人数狂增一倍。
校场内。
耶律隆庆已经输了三百斤黄金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区区三百斤黄金,他输得起。
寇准。
扔进去五千贯,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寇准眉头微皱,他开始反复推算,怎么样赢回来。
反观,耶律隆庆很淡定,只说了一句:“头三场,给那娃娃一点甜头,叫儿郎们不用在意。”耶律隆庆每次押的都是辽国的骑士,辽国的马。
他最优秀的骑士还没有上场呢。
可刘安这边,真正优秀的骑士就上了吗?
刘安这场赛马,就是冲着耶律隆庆去的,大宋骑士最优秀的骑士在前三场。
而中三场是乌兹与六谷的顶尖骑士在。
最后三场,西州王下了血本,带来了十八匹真正的汗血宝马,以及他部下最顶尖的十二名骑士,就是要阻击辽人最强的骑士。
上场的是从中挑选状态最好的九匹马,与九名骑士。
辽国的马不差,但耶律隆庆未必带在身边。
刘安的目标是,最多让耶律隆庆赢一场,最多一场。毕竟辽国强大,势力也大,也有顶尖的好马,最出色的骑士。
单赢,一赔四。
耶律隆庆赢两场,输一注。赢一场,输五注。赢三场,刘安就赔了。
而耶律隆庆想的是,赢三场保底,目标是四场,或是五场。
全赢,不可能。
他懂马,他看得出来这次出赛的马匹都不差,而且最后三场,上场的清一色汗血宝马,他要必赢的,就是这三场。
要胜,就一定要在你们最有信心的战斗中来取信。
这才是强者。
第一四三节 谁是赢家
李继隆的包厢,有侍者入内。
李继隆却是摆了摆手:“不下注了,人要知足。”
“是。”侍者恭敬的退离。
人要信天命。
李继隆就信。
这赛马一共九场,分为上中下三场。
李继隆心中明年,或是后年的宋辽之战,也是三场。
第一场,守。第二场,反攻。第三场,幽州。
而自己,是负责第一场的。
随意填了几个数字却能得到大奖,李继隆相信这就是天意。
能守住,宋辽之战就首先立于不败之地。
李继隆已经先满意这个结果了,所以他不想再下注,而且未来也不会再赌,任何的赌都不会再参加了。
刘安坐在自己的包厢内,安静的看着比赛。
铁头过来报前三场汴梁城那边的账目。
“主君,城内……”
刘安抬手示意,不听。
汴梁城内挣了、赔了,又如何?
战场在这里,不在汴梁城。
更何况,这次的赛马,只有挣多或是挣少,没有赔的可能。
铁头抱着账本退离。
刘安的包厢内只有他一个人,刘安从怀中取出一只望远镜,这东西刘安没给任何人,还不到让人知道的时候。
刘安拿起望远镜没看赛场,而是看了一眼耶律隆庆。
“淡定,厉害的家伙。”刘安将望远镜塞回到怀中,然后拿起茶碗慢吞吞的喝了一口。
铁头又进来了,在刘安耳边低语几句。
“主君,西州有客。”
阿厮兰汉的人,进来之后在刘安面前施了一礼,低声说道:“刘学士,咱们骑士多,可用一些手段。”
刘安没回头,开口问了一句:“谁的意思?”
“野利氏给我家大汗进言。”
刘安伸出四根手指:“四个字,堂堂正正。我们已经排出了最强阵容,若再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你认为如何?”
“我家大汗也是这个意思。但这事,还是要刘学士作主。”
“谢过你家大汗,咱们堂堂正正,敢赌就输得起。但回去,话说软一些,只说有必胜的信心,无须手段,别惊动野利氏。”
“是。”
阿厮兰汗的亲信退离。
草原上的汉子,无论是六谷,还是西州,他们喜欢的是拿刀对砍,用真本事拼一个胜负。
在他们眼中,党项的野利氏学坏了。
很快,刘安的话传到了阿厮兰汉那里,阿厮兰汉笑了,他才不会说软话:“野利斗,要本汗说,赶紧杀掉你的谋士,一个在宋国会试都没考过的废物,真以为他有才呢。你若是无人可用,本汗帮你说说,让宋国太学收你族人些许,能学到多少是自己的本事。”
野利斗默默的点了点头。
李继迁之死,就是花样玩的太多,野心勃勃又想左右逢源。
对大宋,总是不断的挑战大宋的底限。
灵州拿下了,又想去动六谷。
太急,也太狂妄。而且数次对大宋请降、求臣,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六谷人只用一次假求和就把他的命给要了。
花样玩的再多,也不如实实在在的力量更强大。
辽国的耶律隆庆为什么能是第一贵宾包厢,就因为辽国够强。
阿厮兰汗为什么是第二贵宾包厢,因为西州也够强,有足够的话语权。
而他党项,包厢的位置还排在大理国之后。
因为党项这次几乎亡了。
“杀了他,用毒。让人看来,急症而亡。”
“是!”野利斗已经想清楚了,阿厮兰汉话没错,大宋会试都没有名次的人,怎么可能是精英,这样的人称不上高明的谋士。
第四场这时结束了。
耶律隆庆站了起来,因为辽国的骑士,只排在了第五。
第五场的马匹开始入场,还有两刻钟的准备时间,这期间,所有的马都会慢跑绕赛道一圈,是给马热身,也是让所有人看到马匹。
一百斤黄金,就是一千六百两,折银一万六千两,折宋钱约一千九百万钱。
大宋此时一两银子,折一千两百个钱。
耶律隆庆站着看完第五场。
这一场,辽国的骑士最高排在了第七。
第一竟然是党项人,让他没想到的是,大理人竟然还有一个第六。
“第六场,加注,二百斤黄金。”耶律隆庆又坐了下来,他想赢钱回去,连续五场都没有拿到冠军的情况下,只有加注。
当然,他可以买别的马。
可大契丹的荣誉以及他的颜面不允许他这样作,他的部下可以依自己的选择随便买,他不行。
同样的,阿厮兰汉也只买自己的马赢。
唯有大宋皇帝,是纯粹的凭感觉下注,他对马不太懂。
第六场。
六谷骑士与乌兹骑士一起冲线,裁判正在投票决定谁是头名。
“第七场,三百斤黄金。”
辽国骑士第四。
“第八场,五百斤黄金。”
辽国骑士第二,可以说惜败于阿厮兰汉的优秀骑士,只差了一个马头,仅仅一个马头,在最后冲刺的时候,辽国骑士启动就慢了一个呼吸。
“第九场……,一千斤黄金!”
耶律隆庆象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在不断的加注。
刘安坐在自己的包厢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用望远镜在欣赏着耶律隆庆那紧锁的眉头。
在欣赏了耶律隆庆的那失去冷静的表情之后,刘安拿出自己那金包玉的贵重算盘,啪啪的打了几下。
“三十万贯,你赔得起吗?”
刘安自言自语的说着:“当然,你不会赔,你只会先拖欠着,那么利息还是温和点吧,月息三十五吧。”
啪!
耶律隆庆砸了自己的酒杯。
这动静真不小。
刘安赶紧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耶律隆庆然后又看了一眼赛道后,刘安笑了。
辽国骑士在出栏的时候,竟然自己人撞在一起,两匹马已经摔倒,还有一匹那骑士却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落下了至少三个身位。
这种顶尖的比赛当中,别说是三个身位,起步差半个马身差距就是巨大的。
你当拥有百里马匹的阿厮兰汉手下精英骑士是草包。
不会有失误了。
耶律隆庆也是看到这一点,他才砸了杯子。
输了,完败。
九场没有一场拿到头名,耶律隆庆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第一四四节 寇准输惨了
赛马会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皇宫的晚宴。
刘安来到耶律隆庆面前,耶律隆庆没等刘安开口就直接撕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袍,提笔就写了欠黄金……
耶律隆庆写完之后用印,然后递给刘安,刘安接过:“谁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多黄金,殿下不用在意,月息三十五厘,有空了派人给我便是,小本生意还请殿下见谅。”
耶律隆庆淡然一笑:“一点黄金罢了,小事。本王有金矿。”
“当然,我自然不敢有半点小看殿下,殿下请,宫里有宴会。”
“刘学士请。”
两人很礼貌,笑呵呵的一起往外走。
送耶律隆庆上了马车之后,刘安冷笑了一声。
刘安心说,在历史上,澶渊之盟大宋一年才给二十万贯钱,十万绢。辽国就满意了这个赔偿,你这穷鬼也就是装一装样子,三十万贯,你能拿出来吗?
还是我刘安亲自去收账的好,连本带利。
不!
刘安摇了摇头,转手就把那欠条给了铁头:“铁头,将欠条拿给哥儿,让他保存着。当初说好了的,这赛马会是我和哥儿一起办的。”
“是,主君。”
刘安笑着,心说,还是让赵去收账的好,连本带利,这样更好。
铁头收好那欠条,上前低声对刘安说道:“主君,还有一事。”
“重要?”
“我感觉挺重要,寇相公欠了四万两千贯,押了自己两年的俸禄,还有田庄、店铺的收益。是咱们军汇票号出了账,这事怎么办?”
“什么?”刘安整个人都惊了。
自己这赛马就是为了对付耶律隆庆,怎么把寇准装进去了。
两年的俸禄!!
还有田庄、店铺的收益。
寇准竟然输了四万两千贯!
刘安震惊了。
别说是刘安,寇准自己都震惊了。
寇准可是和人赌过家产的人,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这一次,他栽了,而且栽的他站在包厢内,望着空空的赛道,心也空了。
吕蒙正有赢有输,自己算了算,损失了大约五百贯。
向敏中呢,拿着自己的投注票乐呵呵的笑着,他赢了四十多贯。
“啊!”寇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突然想明白了,这其实就是一个算学的游戏,刘安算的太精明了,无论有多少人押中他都是赢,那天注赔率押中的机率在数万万分之一。就是人注,赔八千倍他都有得挣,他才赔九百倍。”
吕蒙正补刀:“你忘记了,刘学士算学无人能出其右。”
向敏中再补一刀:“汴梁人尽皆知,刘学士不识数。”
“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寇准也是大气,不就是钱嘛,输光了自己还有俸禄,再说了,有赌未必输,下次再来过。
汴梁城内,有人赢到千贯的。
但还是输的人多。
因为限注,所以普通百姓就算赔也就是百十文,不至于伤筋动骨。
而校场内,最高有赢到一万零七十贯的。
输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寇准了。
耶律隆庆、阿厮兰汉他们不在其列。
三相离开包厢,寇准问:“刘学士呢?”
有人上前回答:“刘学士入宫了,说去检查夜宴的准备工作。”
“恩。”寇准点了点头。
吕蒙正在旁狠狠的给了寇准一刀:“我看他会躲你几天,一直到派人在吏部备案,接管你的俸禄才会见你。”
“然也!”向敏中也补了一刀。
寇准脸上抽了抽,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这话怎么接。
让他怎么回答。
大宋官方可是保护债主的,就算你是寇准也逃不了债的,最多就是不让债主骚扰你罢了。
皇宫内。
夜宴的看菜已经摆上。
一张长有三丈,宽两尺的长台上,三十名面点师傅硬是给制作一个汴梁的繁华街景。
这是看菜。
只能看,不能吃,谁对看菜动筷子,会被人嘲笑几十年。
粗俗。
上酒,用的是漂亮的小玻璃杯。
刘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量着耶律隆庆,你这穷鬼,见过玻璃杯吗?
耶律隆庆沉默着,这么漂亮的无色纯水晶杯,自己连一只都没有。
而此时,正殿上竟然有十八只。
这就够吗?
错。
又十八只酒杯送上了,杯中状有调好的彩虹酒,然后宫女用火柴点燃。
一根小木条瞬间起火,而且杯中竟然起火了。
这是油吗?
别说是外来的客人,就是大宋的贵族都有点懵。
这时,皇帝一举杯:“满饮。”
大殿上一片感激之声,就是耶律隆庆也要礼貌的说上一句,谢酒。
带着火焰的彩虹酒。
一口入嘴,没有感觉到火烧,也没有感觉有多烈,还有一点甜。
皇帝看着耶律隆庆那一脸错愕的神情,很满意刘安的安排。
这就够了吗?
让你们这些穷鬼见识一下,什么叫大宴。
刘安还没有出绝招呢。
第一道菜,放在后世成本不超过三块钱。
此时,御座之下十七席,十六人离座,惊的站了起来。
皇帝的也差一点站了起来。
这不科学,这不合理。
此时寒冬腊月,冰雪盖地,头一道菜竟然是黄瓜,而且如此鲜绿,如此清脆。
这道菜,一根黄瓜切成十六根长条,然后旁边放一小碟酱,仅此。
第二道菜,清水煮菠菜,然后现浇一点蒜汁。
第三道,石板黑胡椒三文鱼,配有萝卜雕花。
大宋第一吃货张齐贤都跪了,这么大,这么厚一块,是什么肉,红白相间,难道是一层瘦一层肥再粘起来……
第四道……
第五道……
大殿之上连同皇帝在内,十八席,只有刘安吃的淡定。
除刘安之后,皇帝都满脑袋的疑惑。
皇帝表示,我没吃过。
不对,不仅没吃过,我连见都没见过,书中……也没读到过。
海八珍!的最后一道。
也是今天的第十道菜。
宫女这一次送上来的,并非有银质盖盘的美味,而是由十六名宫女抬着一块一丈五尺长的木板,然后有八名宫女将桌腿放好后,这一丈五尺长的木板放在桌腿上。
木板上有一只栅,由丝绸包着。
四名宫女托着木栅起。
长一丈两尺,折当下三点六米。
那巨口,那利齿!
第一四五节 宴会上的奇菜
这样东西连皇帝都没见过,从运回来那天就一直藏在刘安家里。
只是一副骨架,却依然带着人巨大的压力,这是恐怖的巨兽。
报菜名的太监扯着嗓子高喊一声:“青鲛羹!”
一直沉默吃饭的刘安在这时开口说了一句:“牙齿再锋利,看起来再凶,最终不过是我大宋皇帝碗中的一口羹。”说罢,刘安起身向皇帝一礼:“官家,请品尝青鲛羹。”
皇帝感觉脸上非常有光。
如此凶兽,却也是自己碗中的羹。
好!
“不错。”
无论这鱼翅好不好吃,皇帝很满意这道菜。
因为他看到高傲的耶律隆庆脸上惊愕的神情,还有阿厮兰汉那已经失神的双眼。
哈哈哈!
耶律隆庆突然放声大笑,然后起身对皇帝一礼:“今天,让我大契丹开眼了。谢陛下。”
“喜欢就好。”
皇帝没有听出来,耶律隆庆话语中的那丝杀机。
刘安听得出来,李继隆也听得出来。
甚至于,李沆、寇准都听得出来,唯有皇帝没听出来。
耶律隆庆又看向了刘安:“刘学士,本王谢过,这宴会本王看得出来,刘学士用心了。”
刘安微微欠身:“殿下,请品尝。”
“好。”
耶律隆庆一口将那小碗中的鱼翅喝了下去,什么味道他没尝出来。
在耶律隆庆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上果盘。”
有太监飞快的跑出去之时,刘安向皇帝一礼:“官家,吃的油腻了,再来一点果子。”
“甚好。”
果子。
此时能吃到的水果只有一种,就是梨。
宋人已经会用地窖存萝卜,也同时保存一些梨。
保存的特别好的可以保存到来年二月。
或是果干,腌制的果脯。
刘安叫人送上来的,却不是梨。
来自南洋的水果,有些用玻璃瓶蒸过密封带回来的,成本很高、很高。
还有一些是放着铜箱之中,不断的用硝石制冰降温封存。
而且第一次尝试,带回来的数量也是极少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见过吗?
契丹人!
当刘安见到张齐贤准备拿着山竹就咬的时候,实在无奈的开口了。刘安用手拨开一只山竹:“官家,此物只吃内部白色的果肉。”
然后又一只红毛丹:“官家,此物与我大宋荔枝相似。”
耶律隆庆拿起山竹比张齐贤只晚了一点,他也感觉既然是果子,就应该咬开直接吃,还好刘安提醒了,否则真是闹了笑话。
刘安不是在提醒他,而是在提醒张齐贤。
耶律隆庆是辽国最富有的,比皇宫还富,他掌管着辽国南京,也就是幽州,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象是一个从乡村来,没见过世面的人。
就今晚上,十道菜,一道果盘。
若他在自己的宫中设宴,自己一道菜都摆不出来。他没有,还有大半他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的奢华就是杀一千只羊,全羊宴。
宴后,歌舞之时。
耶律隆庆拿着酒杯来到刘安面前。
“刘学士,不知你现任何职?”
“我是秘书正监。”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个大宋官图书典籍的官。
耶律隆庆又问:“不知道刘学士每日是否很忙碌呢?”
刘安回答:“殿下,我就是一个闲人。我每天都想着如何吃喝玩乐,所以官家才让我来负责宴会。”
“吃喝玩乐,挺好。”
刘安接口说道:“尊贵的殿下,有样东西我们大宋没有,可殿下有。我愿意等重用黄金来换。”
“噢,何物?”
“在大契丹的东边有一座山,唐称太白山。”
“恩,知道。”
刘安继续说道:“在太白山有一种生活在树林中的林蛙,在每年蛙的产卵季,抓母蛙花数日晒干,然后喷水等一盏茶的时间割开蛙头,撕开蛙皮,小心翼翼的从左右撕开,会有黑色的蛙卵,轻轻取出后,就是蛙油。”
“这蛙油,我愿意等重黄金收购。”
耶律隆庆来了兴趣:“此物有何用?”
“大补之物,我新婚不久,夫人需要补一补,可保我儿子强壮健康。此物我还打算献给岳母、娘娘、大娘娘,年轻十岁不是问题。”
“当真?”
“断无虚言,我可把食疗大补的方子给殿下,此物有妇参之称。可惜,我有钱也买不到。”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记下这事了。
不就是蛙嘛。
给女真一族下任务,让他们每年进贡就可以,若是不会取宝,那干蛙送过来,想这刘安必有办法。
耶律隆庆笑了:“这点小事,回头本王派人给你送来几十斤。”
“殿下请听外臣一言,还是按买卖走的好,殿下赏赐外臣不敢赐,只是外臣要的多。几十担不是问题,而且外臣还想要长白山五参,以及药材三十九种,数量庞大。”
“五参?”
“是苦参、山参、人参、糖参、红参。药材想要,天麻、藿香、旱莲、白屈……”
听刘安说完,耶律隆庆问:“你能要多少?”
“一年百万贯吧,我有钱,有的是钱。这汴梁城中,唯我刘安最富,没有之一,连官家都没有我富,今个的宴会是我出资的,没让宫里出一文钱。”
“好,本王答应你,明年有空了立一个契约。”
耶律隆庆拿着酒杯又到另一桌了。
他内心此时有三种心思。
生气,非常生气。然后妒忌,非常妒忌。最后是贪婪。
生气的结果就是,他想举兵南下。
妒忌的结果是,他想举兵南下。
贪婪的结果是,他想把刘安这所谓汴梁最富有的家伙干掉,刘安的钱变成他的钱。
为什么耶律隆庆说明年有空了立个契约,他想先打,狠狠的打一场,借大胜的余威,他要大宋割地,还要大宋皇帝把刘安交给他。
然后,再谈一谈契约的事。
刘安看着耶律隆庆的背影,冷冷一笑:小子,明年你死定了,我会把你家拆了,给我运回来,扩建我的摘星阁。
打仗,刘安不行。
可刘安知道,李继隆行。
当今皇帝不懂兵,不会强调什么非按阵图去打,只要拉开自由度极高的战争方式,刘安相信李继隆这位被辽国称为战神的名将,可以狠狠的收拾一下这位嚣张的梁王。
第一四六节 盐
耶律隆庆离开后,刘安拿着酒杯来到了李继隆桌前。
这是刘安与李继隆第一次面对面。
在李继隆心中,他相信自己与刘安有默契。可在刘安心中,他认为自己的级别,还不够资格与这位战神说话。
但,此时不说不行了。
“李公!”
“刘学士。”两人相互见礼之后,刘安很直接的说道:“辽必压女真,我已派人给女真送了军械。”
说完这句话之后,刘安快速举起酒杯:“晚辈敬李公。”
李继隆没反应。
他此时还在思考刘安说的话。
辽国后院起火,这个有意思,看来自己需要和刘安找个机会谈一次战略的安排。
刘安第二次举杯:“晚辈敬李公。”
李继隆哈哈一笑:“老了,这耳朵不好使,刘学士请。”
“李公,请!”
李继隆说道:“上元节,请刘学士来府中品一品老夫收藏的好酒。”
“一定去。”
刘安赶紧应下,老国舅邀请,这面子一定要给足了。
一场宴会结束。
在馆苑之中,耶律隆庆发布了到大宋以后的第一条命令。
“传本王的话,派人去查一查这个刘安。”
“是!”
而此时,在汴梁城的街道上,两架马车远远的跟着后面,刘安与寇准并肩走在前面。
寇准问刘安:“若辽国不攻,在你心中,攻辽有胜算吗?”
“没!”
刘安几乎没思考就给了一个答案。
寇准问:“为什么?”
“谁攻谁败,这种事情在官家心中已经落下印记,官家是不允许主动进攻的。若主动进攻,粮草、军械都跟不上,这次一但开战,就至少要半个大宋总动员,和辽人拼国力,拼消耗。”
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再加一条。以守代攻,胜了军心士气便有。这次若战,最差也要得到武清和大同,取中拿回幽州,若可能的话……”
寇准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残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若可能的话,夺回长城。”
刘安没接话,他不知道这个目标能否达成。
寇准也没指望刘安说什么,连他都不相信,可以夺回长城防线,若有长城,宋对辽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寇准说道:“朝中有我,你要在四个月内说服官家,让官家深信,若辽人南下,大胜之余北上,可保我在宋十年安稳。”
“我一定作到。”
“恩。”
寇准再次提步往前,走的很慢:“听说张齐贤最近和你走的很近?”
“寇相公不喜欢,不高兴?”
“我是不高兴,我不喜欢张齐贤这个人,他也不喜欢我。不过,你若能说服他支持出战,就没什么喜欢或是不喜欢的。我寇准对钱没兴趣,我也没想过名留青史,我讨厌手中无权,更不喜欢只知享乐的南人。”
刘安知道,寇准非常不喜欢南方人。
理由不详。
但寇准这个人,很豪爽是真,喜欢狂饮,喜欢豪赌,喜欢硬刚所有反对他的人,连皇帝他都敢硬刚。
寇准喜欢的官是那种贫寒出身,和自己一样敢硬刚整个朝堂的人。
寇准这时看了刘安一眼:“我不喜欢你,甚至有些讨厌你。你为人处事太过滑头,而且手段阴险,但我拿你没办法,你是官家欣赏的人,甚至连李沆都欣赏人,赵言昌甚至认为你正直。更可恶是,你不听我的话。”
刘安很想说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就翻脸。
刘安说道:“路有差异,却同归。我走不了寇相公的路,我官低职微,能有个说话的机会,不容易。”
“有理。”
刘安又说道:“寇相公,说一句公道说。王钦若与丁谓,也是有才的。”
“恩,也有理。”
寇准不怀疑这两个人的才,但这两个人,就算刘安不下黑手,他也会。
只是……
寇准看了刘安一眼,笑了:“你,我,有相似之处。对这二人,我不如你。”寇准清楚,自己会下手,肯定没刘安这么狠。
刘安笑了:“我若有机会敲断耶律隆庆的手,能打断两只,绝对不会只打一只,而且我还会多打几下,打断成几十截。”
寇准没接话,因为他在心中,他寇准和刘安加起来,也不如耶律隆庆。
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无论是政,军,都是天才,难得的天才。
不过,这一次,耶律隆庆赢不了,但十年后,大宋却胜不过耶律隆庆,因为大宋老一代的强军,快没有了。
“打,今年就打。”寇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刘安听得出来,寇准是下决心了。
寇准又一次停下脚步:“你负责说服,那怕是骗过官家与李公,我负责吕蒙正与向敏中。你不用怕,事后你死不了,潘家的势,你在官家心中的地位,就算是失败了,你也最多就是贬个官、除个爵。若可收回幽州,朝堂之上我便有话可说。”
刘安追问:“那寇公你呢?”
“我怕什么,我更死不了,最多就是贬到雷州去。官家不会杀我的,我也算粘点皇亲。等官家气消了,我还会回来的。”
寇准没胡说,他是宋太祖的挑担。
他是宋开宝皇后的妹夫,寇准的夫人,娘家势力也是不小的。
刘安笑着说道:“到时候,我陪寇公你一起去雷州,咱们在那里种点胡椒,再搞一搞瞿越,调教一下占城,也挺有趣。”
哈哈哈!
寇准爽朗的大笑着,他感觉自己小看了刘安。
视功名利禄如粪土,不了起的年轻人。
寇准在刘安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我给你支一招,这事也只有你能办,别人办这事,基本上会被杀头的。”
刘安不由的哆嗦了一下:“我的脑袋,就不会搬家?”
“不会。”寇准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
刘安这才说道:“寇相公你说。”
寇准说道:“盐。”
“盐?”
“对,就是盐。你自己说说,盐这事小吗?”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脑袋,他有点摸不清方向,脑海之中快速的回忆着自己看到的大宋盐铁司的相关数据。
第一四七节 寇准的小建议
盐是什么意思。
盐这个字刘安当然认识,盐代表什么刘安也知道,可寇准所说的盐又代表什么呢?
看刘安思考,寇准点了一句:“辽,五京之盐。”
瞬间,刘安悟了。
刘安说道:“典籍上有记载,辽国允许私人采盐,但不允许非官办盐贩卖。我安排人去辽国走私盐?”
“对。”
寇准很满意刘安的智慧,能想到这一点,是很多人都作不到的。
刘安这次真的是一哆嗦:“寇相公,这事会杀头的。”
盐铁私营,大宋这边的律法也是一个标准,杀。
没有官办的文书,谁敢粘盐这生意。
寇准笑了,以刘安胸口点了两下,不再解释。
寇准相信,刘安若连这个都想不明白的话,刘安的层次也就到上限了。
刘安站在那里发呆,寇准却已经转身往马车走去。
刘安脑袋里有点乱。
盐这事,刘安原本是不想粘的,而且连碰都不想碰。
刘安知道历史,在宋朝最初盐利有一千万贯,到北宋末年达到四千万贯,大宋虽然富,可普通小民是经常吃不上盐的。
至于贫民!
大宋没有贫民,因为失去土地的流民都应了宋太祖的办法,强征为军。
就是变成了士兵。
盐,是谁的蛋糕。
敢不敢碰?
刘安有点迷茫了,可当他转头想问寇准的时候,却发现寇准已经离开。回头看,寇准的马车都走出很远了。
这事,有点坑。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被风吹的有点冷的脸,转头吩咐了一声:“回府。”
路上,刘安感觉自己的大脑都是咸的。
盐,私盐。
这事怎么搞。
刘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去买辽国的私盐,然后让辽国的财政受损。
其次呢,私盐贩子有利可图,自己再买军械给他们,若是辽国敢对付他们,私盐贩子可是会拼命的。
但是,这两条都是长远之策,短时间难以发挥威力。
依当下的情况,宋辽之战,短则六个月,长则九个月就会开战,那里有时间去搞这些。
寇准在想什么呢?
寇准在想什么?
事实上,寇准思考的就是长远之策,寇准心中根本就没有想过,宋能灭辽,所以他思考的是压制辽人的发展,搞乱辽人,宋便可自保。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拿到长城防线的前提下。
一句话,寇准想的就是,长期的防御。
刘安回到家,脑袋里满是盐呢。
潘秭灵也刚刚到家,她是参加贵妇们的宴会了。
见到刘安,潘秭灵那隐藏的一整天的兴奋终于有地方宣泄了,拉着刘安的手就往屋里走:“官人,你猜不到,娘亲见到黄瓜之后那脸上的表情。”
刘安反问一句:“娘亲没发火?”
潘秭灵笑的象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当然发火了,而且火气还很大呢。不过,没有人知道冬天怎么会有黄瓜的,咱家的菜棚只有最可靠的家仆才知道在那里,还有最可靠的家丁与庄户护在四周。”
“十根黄瓜一贯钱!”潘秭灵笑的很畅快:“但,我还是不愿意。”
“还有,还有。那水晶盐灯,大娘娘与娘娘用的好,许多人都来求,这次我听你的,没再送人,而是换了许多钱。”
听完这话,刘安说道:“人情差不多就行了,再多也没用。有时候把人绑在一起的是共同的利益,人情总有上限的。你看看王钦若,多么风光,可他被流放的时候没有人送,人情与性命,还是性命更重。”
“但是,利益就不同了。若是王钦若被流放,让汴梁城百官的家产少一半,你说会不会有人出来保呢?”
潘秭灵没听懂,刘安也没再解释。
潘秭灵倒是很是开心的给刘安讲着她回家后与娘亲承安郡主斗法的乐趣。
大胜。
狠狠的榨了一大笔钱回来。
刘安听着乐了:“娘子,我给你讲个故事。”
“恩。”
“从前,有两个大商,其中一个欠了另一个好几千贯。年轻的这个商人就提出,要娶另一名商人女儿为妻,这欠的钱可以减免,那商人就答应了。然后两人就成亲了……”
刘安还没讲完,潘秭灵就说到:“这有什么用,成亲之后,怕是那家的新妇回门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讨债!”
“啊!”刘安很震惊。
潘秭灵却是一脸的淡然,在她想来这才是正常的发展。
确实,这个故事原本的结局就是这样,新婚第二天,新娘子就问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父亲欠了多少钱,然后就去讨债了。
这是一个后世现代的段子。
潘秭灵说道:“当然要讨了,不讨回来的话,那损失就很大了,最终钱也不知道归谁呢。”
刘安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
大宋就是这样的,家里子女多的话,这财产分配一直就是大户人家内部的一个大矛盾。
潘家的财产,分有族产、家产、房产。
这个家产就是潘家现在公有的财产,房产就是各房的财产。比如潘秭灵就属于潘家第五房的嫡长女,而潘秭灵还在亲哥哥,亲弟弟,亲妹妹。
大宋,嫡庶分的不是那么细。
刘府呢。
刘浪的财产没刘安什么事,刘安已经自立门户。但,刘浪店铺内,因为刘安又投资,所以有刘安一份。
所以,刘府的财产是商产、家产。没分房,也没有各房的私产。
潘秭灵一边和刘安说着自己回家的趣事,一边给刘安报着家产。
“官人,眼下咱家长财已经存够三年的。不算已经投出去的钱,可随时动用的已经有五万贯。”听到这话,刘安第一反应就是:“加零花钱?”
“不行……”刚拒绝,潘秭灵也感觉不尽人情,马上改口:“那加一点吧,每个月加三百文,这已经很多了,加了足有一成呢。”
“感谢娘子。”
零花钱。
刘安已经在不乎了,但这是面子问题。
虽然刘安基本不花钱,必要的请客、应酬,这些不走零花钱的账,吃穿用度也同样不属于零花钱。
刘安和潘衮不一样,潘衮整天想着出去鬼混,零花钱自然是永远不够的。
第一四八节 丈人爹暗收人心
潘衮要喝酒,要鬼混,自然要花钱的。
可刘安没这些需要。
上个月,刘安零花钱实际支出,是零。
因为刘安忙的都没时间逛街,自然没有花钱的地方。
“官人,我还没讲完呢。咱们要不也借点钱,投那南海什么的吧?”
刘安摇了摇头。
这个投资刘安可以投,但不能多,而且刘安不在乎参与合股的这笔投资。
因为,刘安的大投资已经扔下去了。
话说就在此时,杭州。
潘惟熙没在家过年,他在杭州正在办大事。
新年宴,潘惟熙谁都没有请,自己独自过年,高冷的不要不要的。
可私下呢?
杭州某个丝绸大商的院子内,密室。
潘惟熙、刘浪坐在上首。钱若水、谢家大掌柜、萧家大掌柜、刘浪商会的总掌柜坐在下首。末尾是鲁东等四人。
每个人桌上只有小菜两碟,淡酒一壶。
这是谈事,不是吃饭。
潘惟熙听完刘浪小商会联盟总掌柜的账目汇报,默默的点了点头。
所有的账目报完,屋内的人起身施礼,依次退离。
留下的,只有五个人。
潘惟熙、刘浪、钱若水、总掌柜陆明远、鲁达。
其余的人退离后,有两个人入内。
一个是穿着军铠,这是潘惟熙的心腹,康乐年。
另一个就是李欢。
康乐年入内,拿出一份用血写的名单来:“潘公,这是信得过人。信不过的,杀了十三人,理由是贪污军饷,还有二十多人调离。”
潘惟熙接过,没看。直接放在了怀中。
论对宋军的了解,潘惟熙强过刘安一百倍。
这一次南下,出海的三万人,潘惟熙挑人马,都有一个共同点。
就是流民强征为军。
这些人,家里穷的让人同情,就算是成为禁军家人也是生活在温饱线上。
比起刘安在灵州,一颗人头五贯钱这种事。潘惟熙作的更绝。
一个人,安家费二十贯,月钱五贯。安钱费在一年内分四次发放。
一句话,跟着我潘惟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钱从那里来的。
这大功要算钱若水,他够狠,查抄了杭州、明州市舶司一半官员的家,只要敢贪,敢走私货,超过一千贯就问罪,超过五千贯就抄家,超过一万贯的,就流放抄家,超过五万贯的,杀头抄家。
潘惟熙收好了那血写的名单,看了钱若水一眼。
钱若水立即说道:“下官准备上述,杭州水师副都尉克扣与贪污军饷,潘公派人传他问话,他带亲兵欲反抗,被软杀,证据确凿。为稳军心,查抄其家产补发军饷。”
潘惟熙点了点头,这钱若水很会来事。
钱若水心里很清楚,他已经上船了,一条船上的人,他没退路。
潘惟熙说道:“那本公就给官家写信,胡椒是我大宋国之大事,军心不稳不敢出海,补发军饷是必要之事。我必行雷霆手段,斩必杀之人,为保我大宋胡椒航道顺畅,我也是不得已。”
钱若水在旁补充了一句:“潘公加一句。南海万里,背井离乡,些许赏赐以壮士气。”
“很好。”潘惟熙接受了钱若水的建议。
潘惟熙看了一眼鲁东。
鲁东立即站了起来躬身听令。
潘惟熙说道:“鲁东,本公保你七品武官。你知道你要怎么作?”
“潘公,下官会带人训练占城有武勇之人,清扫比景城周边,若有意外,人死便是占城匪人。若机会合适,便会引瞿越军比景城守军南下。”
“恩。不错,继续。”
鲁东继续说道:“一但瞿越比景城主力为潘公所灭,我便带人占据比景城,介时请潘公作主,赐我占城爵位。而后,潘公从中调停,比景城便是我主的。”
潘惟熙点了点头,心说,自己这女婿刘安挑的人不错。
有胆有识,而且够狠。
宋军占据占城,与理不合,所以宋军只能在占城与瞿越边境筑营。
可单独一个营地没有战略纵深,攻防都很吃亏。
以占城的名义拿下比景,肯定不会再还给瞿越,鲁东有了占城的爵位,名正言顺成为比景城主,这样拥有了比景城意义就不同了。
刘浪在旁也说道:“亲家公,我不懂这些大事,我只知道眼下大小船坞在不断的造船,我已经召集了造船工匠上千人,大粮商我联系好了,也备下了三十万石粮食。”
潘惟熙愣了一下,哈哈一笑:“亲家公,你想错了。我让你找粮商不是让你备粮食,而是把粮食往回运,安心了,那边粮食够多。”
潘惟熙手中有刘安给的一份秘密资料,他知道如何以占城为中心,搞到无数的粮食。
潘惟熙又一指李欢:“粮食既然有,那么给他吧。”
李欢上前:“谢潘公,有了这批粮食,我便可收容倭兵五千,控制倭岛几个庄园主。”
“要军械,报个数。”
“谢潘公。我这有一份明年的计划,请潘公过目。”
李欢说完,潘惟熙摆了摆手:“你办事,本公信得过。”潘惟熙没看,是不是真的信得过不说,李欢是刘安的人,执行的是刘安的计划,潘惟熙会帮手,会过问,但不会去要求知道详情。
这不是对李欢,这是对刘安。
一个女婿半个儿,怎么说是半个呢,有些事情态度很重要。这一点潘惟熙身为潘家老五能成为家主,自然有他高明之处。
倭岛的事,是绝密。
知道这秘密的人,要么是自己人,要么是死人。
潘惟熙小心翼翼的在汴梁足不出户,饮酒游猎有十年了,从来都不敢有什么大动静。正如潘惟熙告诉刘安的。
当年自己的父亲潘美,宁可战败被罚都不敢打胜仗,就怕功高震主。
刘安那个霍光论。
潘惟熙虽然嘴上不认可刘安,可心里却认可了。
真正来到杭州之后,潘惟熙看到了机会。
一群穷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兵,加上刘安的东海战略,还有让禁军入股南洋胡椒生意,以及南海那边的地盘,只是稳着来,十年,朝堂之上的话语权就在自己手上。
介时,谁敢动自己,就要有家产少一半的觉悟。
第一四九节 两亲家秘议
潘惟熙更相信。
下层穷苦的士兵们,绝然不甘心自己又变成穷鬼,要操作的好,可保潘家在大宋三百年兴旺。
真把自己逼急了,自己还敢高呼一声,维护正统。
保自己夫人娘家侄子……
上位!
潘家就是从龙之臣,三百年兴旺不是问题。
那第一步,就是控制胡椒商道。
第二步,就是有一个自己可以完成控制,又能让皇帝放心的地盘。
第三步,就是让穷苦的士兵拥有温饱。
潘惟熙想到这里站了起来:“那么,依计,各自行动。”
没有人知道潘惟熙在想什么,眼下就是刘浪也只是猜潘惟熙无非就是借胡椒商道,再创造一条可以多挣点钱的路子。
比如,南洋的麻、糖,这种看似价值不高,却利润巨大的生意。
安排完所有人,潘惟熙走到屋外,看着杭州西湖的夜色。
刘浪落后半步陪着。
再说是亲家,潘惟熙给他面子,可刘浪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潘惟熙站在湖边发了一会呆,转身对刘浪说道:“亲家,对倭人要狠一点,你家中若人手不足,我给你派点人手。”
“谢过亲家公,眼下还好,鲁义士与华义士挑了二百人手,暂时够用。”
潘惟熙点了点头,鲁东是个有眼力劲的人,他挑的人,还行。
可潘惟熙还是又交待了一句:“亲家,好狗难得,寻常的狗想要听话,要经常打,让他知道自己什么是错的,什么是不能作的。”
刘浪回答:“亲家公的话我记下了,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往死里打。”
“以,打死几只也让其他的狗心里明白,不要怕他们不服气,不服就打到服气为止,若都打死了,再寻几只回来便是。”
“对,往死里打。”刘浪也有股子狠劲,他也知道潘惟熙讲的没错。
就算听不懂,也记下,照作。
潘惟熙又问:“那商盟之中,可有人盯着?”
“有,安排有人手,谁有异心不用等我动手,商盟掌规会就不会心软。”
“非常好,有亲家你的主持,我放心多了。”
“亲家公说笑了,这日子长了,还要亲家公多提点。”
“好说,好说。”
潘惟熙很满意刘浪的安排,刘浪的作法肯定是得到了刘安的授意,商盟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有违反大伙利益的,肯定是一个死。
在倭岛占一片地盘这事,商盟的人心里很清楚,这事不能传回汴梁去。
丢了这生意,谁也不愿意。
所以有异心的,商盟内部不介意封口。
潘惟熙看着月光,吟诗一首,感慨道:“这转眼就初五了,今天咱们两亲家喝一杯。”
这是潘惟熙自到杭州,头一次与其他人喝酒。
连新年夜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
避嫌。
此时汴梁城。
已经是深夜了,而且还是过年期待,但汴梁南北两座军械坊却依旧是灯火通明,打铁声连绵不绝。
大宋在三十年后,西夏李元昊称帝,引发了宋夏战争。
可大宋却打不起来。
那时吕夷简已经是宰相,他有一份上书在后世有记载,大宋武库之中的武器已经锈蚀不可用,弓箭都无法射穿敌人的盔甲,边军的士兵护甲是用麻纸糊的,只为应付检查。
可悲的禁军,全副武装后,连上马都需要有人扶。
怎么打。
还好,此时大宋的南作坊、北作坊还有些实力。
刘安给了两坊各三万贯干股,就是不出钱,却给股份,这钱也不是刘安出的,是军中汇票的利钱中拿出来的。
工匠们过年只休息了两天,然后就开始日夜不停的打造军械。
此时,连同小工在内,两坊工匠已经接近六千人。
将作坊火力全开,这事是经过皇帝默许的。
天快亮了,两坊的工匠没有停下炉火,换班的人已经到了,白天作工的已经开始准备,厨娘将饭已经准备好,换班的人先吃,休班的后吃然后回去休息。
安平伯爵府。
刘安也醒了,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吵醒的。
睡眼朦胧的刘安坐在会客厅内,面前的刘承正在不紧不慢的品着茶,
刘承不急。
等着刘安坐在那里喝了杯茶水,吃了块点心后这才开口。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转转。”
“为黄瓜来的吧。”
“有一点,但不全是。这冬天有黄瓜,杂家也不为奇,只是猜不到安哥儿是在那里种下的。早在唐时,骊山那里就有冬日种菜的园子,引温泉水。”刘承虽然是个太监,却也是学识很深的太监。
刘安起身坐在了刘承身旁的椅子:“叔,你到底来干什么了?”
“说了,黄瓜是小事。”
“我备有一筐。”
“恩。”刘承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门外,刘安轻轻了挥了挥手,铁头立即把仆人、侍女赶的远远的,然后自己也远离这屋。
刘承这才说道:“说个正经事,官家有心改盐务,朝堂上那些人也有心把胡椒当回事。”
听这话,刘安马上接口说道:“叔的意思是,官家想让盐价降下来,让百姓吃得起盐。而朝堂上有些人,却想把胡椒与盐一个法子管上。胡椒一年搞好了,能多上千万贯的税,是不是这个意思。”
刘承慢吞吞的捧起茶碗缓缓的点了点头:“就知道你小子,灵!”
刘安问:“官家什么态度?”
“官家没态度,官家眼下让你一句封禅有点迷了心,一心想着富民强国,打造一个盛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刘承肯定不会说皇帝的坏话。
刘安却听出来了。
皇帝只是有梦想,可这个梦想完全在梦里,具体怎么作,脑袋里没什么想法。
而且这事,皇帝也没办法和朝臣们商量。
可刘承却知道,皇帝有时候说梦话,都是封禅。
刘安又把椅子拉的和刘承更近一些:“叔,问你一个事,你给点点。”
“恩。讲。”
刘安说道:“是这么个事,寇相公告诉我,让我对辽五京的盐动一动心眼,也只有我方便动这个心眼,他动都会被杀头,这事叔怎么看?”
第一五零节 远虑与近景
刘安把寇准给自己讲的关于盐的事讲了。
刘承没接话,也没有回答,坐在那里思考着。
刘安也不急,安静的等着刘承的指点。
一刻钟、两刻钟。
刘承点了点头:“这事,我是这么想的,寇准这个人刚正,他喜欢掌权。他要权倒也太多恶念,只是想作些事情不被人干扰。我估算着,他有计划想收回幽州,甚至夺回长城,然后借你的手,给辽国增加内乱,而后便有大把的时间调教一下咱大宋的朝堂。”
说到这里,刘承第一次展示了对刘安的态度。
刘承诺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你和他不同,他调教朝堂必然第一个拿你开刀。不是吓唬你,我和他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寇准此人眼中只有正、邪,没有中。”
这话刘安听懂了。
寇准的态度非黑既白,而且刘安也相信,寇准不喜欢自己的方针。
刘安问:“那寇相公就是在为三年、五年、十年后打算了。”
“没错。”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脸:“那我知道,怎么作了。”
“怎么作?”
刘安回答:“寇相公的想法是,派人从辽国往咱们大宋走私盐。而我的作法是,大宋向辽国走私盐,而且是倾销级的走私。”
刘承先是一愣,转身哈哈大笑:“说笑话了,辽国五京盐田丰富,产盐无数,反观我大宋盐不怎么够用。”
“我能!”
刘安很坚定的给了刘承一个回答。
刘承盯着刘安:“当真?”
“盐的实际成本,我能控制在产地一文钱两斤,甚至更低。而且产量给我半年时间,我能拥有大宋现全部盐量的三十倍,只是这事,我原本不想粘手,因为盐是官营的,这事若是一搞,不知道会有多大影响。”
刘安确实不想粘盐的事情。
这影响的不止了大宋的税收,也会影响到大宋的经济。
盐。
一但海运打开,盐这东西比砂子还便宜的多。
刘承问:“有把握?”
刘安回答:“这事要等等,等胡椒的航道稳了,再尝试也不晚。”
“恩。今个过来,正事是宫里也想有些小钱好发赏。可宫里这些人,胡椒的事他们不能粘,不要太多,这宫里就那么一点人,一年有十万贯就很多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文武不粘,所以有没有路子?”
刘安倒是没想到,刘承过来为的是这个。
刘承也没催刘安,只说道:“不急,这事一点也不急,你先想想,不求多,那怕有五万贯也是好的,主要是稳,还不能让官家不高兴。”
“我,想想。”
刘安有点意外,这突然之间也没什么好的点子。
好在刘承也不催,只是来提到了这事。
刘承也是用心了,先给刘安示好,送上有用的情报,又帮刘安分析了寇准的话,最后才提出要求。
所以,刘安不能不答应。
刘承站了起来:“走了,这事不急。安哥儿这几天要忙那摘星楼大比的事,这事官家很在意,别让官家不高兴。”
“是,一定用心。”
说到大比,也只有两天时间了。
依原先的安排,初赛放在元月十号,正赛在十五号。
刘承走了,没让刘安送。
刘安坐在茶碗上发了一会呆,大赛的事情已经安排好,虽然在刘安看来,还不够好,似乎这些家伙还有好东西藏着没拿出来。
估计是担心成为贡品被压榨吧。
正在刘安思考的时候,潘秭灵来了,递给了刘安一张纸。
刘安有点错愕,接过纸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小字,没有标点,没有分段,满满的写了一张。
“这什么?”刘安实在没心情细看。
“契约。”
“什么契约?”
“李清莲的契约。”
刘安又接过看了,写的好复杂。所以刘安也没心往下细读,直接问:“合伙作生意?”
潘秭灵给了刘安一个白眼:“为妾的契约,算了,抽个空让她上桌吃一次饭,我安排吧。”说完,潘秭灵抽回那契约,转身离开了。
什么意思,为切的契约。
切什么?
刘安没反应过来,看到潘秭灵走远了,刘安又扶着脑袋在思考着怎么给刘承挖点银子。
不能让文官、武将不高兴。
还不能让官家认为太监宫女们在贪财。
更加不能作违反大宋律的事情。
好难。
这他喵的,可能吗?
一群不出宫的太监,他们除了干坏事,还能有什么本事挣钱呢?
刘安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事情,似乎无解。
罢了,先进宫去转转,看看黄瓜的事情官家有没有火大。
“来人,更衣,入宫。”
刘安必须要说清自己出门干什么,常服、官服、朝官、礼服、华服、简服……
总之,弄错了不可怕。
可怕的是会被人嘲笑,你刘安还是不是贵族了。
伯爵的爵位是不是假的。
穿错衣服,比不穿还丢人,这就是汴梁城的现实。
刘安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张齐贤竟然来了,而且也不找人通报,也不是来找自己的。
进了自己家门之后,竟然往侧院走。
“张公。”刘安远远的喊了一声。
张齐贤几步来到刘安面前:“刘学士,我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所以今天过来了。”
刘安心说,你有要紧的事情不来找我,往我府侧院跑什么。
却听张齐贤说道:“是这样的,我认为菠菜用油一定要加花椒,你没加,这个是非常错误的。还有,黄瓜如此鲜美,你选的酱味道太重,应该选江南的酱。还有一些小问题,所以今天我来,要与贵府的大厨讨论一番。”
张齐贤说完,仰天四十五度长叹一声:“可惜,可惜了。尊父不在,否则必可以与我讨论一番,他才是汴梁有名的美食家。”
刘安翻了一下白眼,只想说一句:
你张齐贤也是尚书,真正的二品大员,你来我家想吃黄瓜就明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真好意思。
为了几根黄瓜,值得吗?
张齐贤说完那话之后,却是一脸淡然的看着刘安,很严肃,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