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节 装傻的必是高人
刘安心中有点鄙视张齐贤这个吃货。
但!
刘安却不能这么说,刘安只说道:“这实在是太好了,张公才是汴梁第一美食家,有张公在,想来就是御厨也要请教一番,厨房里还有黄瓜,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张公作研究,张公请,我要入宫有点小事。”
“请。”张齐贤一抱拳,竟然没等刘安回礼就闪人了。
吃货,真幸福。
刘安突然拉住张齐贤。
“张公,有这么一个事。那果子你感觉还行吧?”
“何止是行,太美味了。”
“张公,瞿越匪人抢了果园,这事能不能给……”刘安还没说完,张齐贤就怒了:“韩国公不是过去了吗?这些匪人,果园啊,弄死他们,谁敢抢咱们的果园,狠狠的往死里弄。”
刘安愣住了,也不知道张齐贤说的是真还是假。
张齐贤轻轻一拍刘安:“你放心,正式上朝的时候,我就帮你求旨,任何敢影响我大宋果业运输与胡椒运输的人,匪类必除。但切不可与瞿越作战,放心吧。”
“张公辛苦,我先入宫。”
“快去,快去。”
刘安走的很快,他有点跟不上张齐贤的节奏。
张齐贤也走的很快,可他转过一道月洞门之后却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刘安的方向。看着刘安出门后,张齐贤脸上变的严肃了。
站在月洞门内,张齐贤内心想了很多。
“恩,果子是小事,在占城设乡试……,试试吧。”
张齐贤不傻,他才不相信为了一个果园几个小匪刘安会和他提及,肯定是一场不低于千人的战事。
那么,或许可以打一打。
若有变故,再制止也来得及。
张齐贤这次装了一个糊涂,不代表他内心不明白。
想清楚之后,张齐贤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的带有喜色,快步往侧院厨房跑去:“黄瓜、黄瓜……”
话说刘安,人到了宫中。
此时还在年节之中,宫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刘安到皇帝书房的时候,正好有一个老太监也到书房门前,这老太监职司极高,是宫中很有身份的太监。
老太监见到刘安之后,主动退了半步:“刘学士安好,刘学士请。”
“孟公公好,孟公公先请。”对方是长者,刘安依礼退让。
最终,虽然还是刘安先进,老太监对刘安却是极有好感。
皇帝书房内,皇帝正在读书,书的内容是马匹与骑手的资料,因为年节最后一天,阿厮兰汉离开前,正月二十旬日,还会有一次马会。
不过,辽国方面却表示,他们会在正月十六离开。
皇帝上次输了一点小钱,这次准备翻本,所以在研究马匹与骑士。
刘安入内,施礼退在一旁,让孟公公先说。
孟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打开托盘上的盖扣,孟公公上前汇报:“官家,老奴深入研究过了,这青色益母果与黄色的益母果只是色不同,却是同种,同功率。不过,相比黄色,老奴以为青色的对百日咳的功效更好。”
皇帝抬起头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很好,赏。”
孟公公谢赏之后,继续汇报:“官家,老奴以为此果还可生津健胃,直接吃太酸,夏日泡水喝却是有解暑之奇效,而且切片晒干之后再泡,也无损果子的味道与功效。”
“作的不错。”
“老奴告退。”
孟公公退离,他所说的益母果就是柠檬,因为是酸的,所以怀孕的妇人喜欢吃,当地人称为益母果。
孟公公退离之后,刘安说了一句:“鱼脍滴两滴,味道更好。”
“你倒是挺会吃。”皇帝合上了手上的马经:“你跑来干什么,黄瓜之事姑丈没怪你的意思,你也不用紧张。而且也适合给宫里太多,宫里人不少,有时候吃喝这些东西,口味养的刁了,不好。”
“姑丈英明。”
刘安赶紧应了一句后,马上又说道:“姑丈,近来听到一些传闻,有人借贡品的机会压榨商家,侄儿想说一句,贡品定量,不过三。就算是献上,无论是工坊还是商户也承受的起。”
皇帝摇了摇头:“不过三挺好,宫里不差这点钱,有些人中饱私囊却让姑丈这个皇帝背这个恶名,可恶。这事等年节过了朝堂上,会派人查一查的。”
“姑丈英明!”
皇帝又准备翻看他的马经,刘安上前一步:“姑丈,侄儿还有个小事请姑丈允许。”
“说来听听。”
“想从宫里借点人,相信宫里的好手有能力为这次大赛作初选,不至于优秀的蒙尘,侄儿也会给宫人一些适当的辛苦费,不让他们白辛苦,还有……”
刘安没说完,一心在马经上的皇帝摆了摆手:“这点小事,随意你高兴,不用再讲,去吧。”
皇帝这会的心思就没有刘安说的事上,他要研究马经。
刘安告退,退着出了皇帝书房。
他没有立即去找刘承而且直接离开皇宫。
出宫门后,刘安直接吩咐道:“铁头,召集大商代表开会,有件小事告诉他们,我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通知。”
“是!”
醉仙居。
刘安到的时候,依铁头派人去通知,大商的代表们基本上都到了,差的几个也在路上。
刘安进屋,铁头将门关上。
坐下之后,刘安开口说道:“今天的事,听起来或许有些让你们吃亏,可这事办的长久的,却有可能是一件好事。若无法变成好事,你的损失的钱我刘安补上。”
当下有人站起来准备表个态度,却有年长的将其挡下。
表态度太虚。
更何况,还没有听刘安说什么呢。
总是要听听。
吃亏不怕,只要不是那种不明不白事,这些大商的代表也相信,刘安没必要凭空来问他们要钱。
刘安站了起来:“有一笔钱要支出,这钱在我看来不得不出,想来想去,最合适就是让你们出,却有一个很巧的名目,而且名正言顺。”
依然没有人说话,倒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没什么原因,只因为刘安站了起来。
作为商人,对一位学士要有必须的恭敬。
第一五二节 奇怪的家宴
刘安继续说道:“以后,三年一界大比,每个参赛的工坊或是商户都要交一笔报名费。这笔钱具体要多少,我心中还没有一个定数。这笔钱有两个用处,一来我打算请一些人前来掌眼。”
这次,有人出来回话了。
一位老者,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瓷商,自身也是出色的窑匠。
年龄大了便不再作工,留在汴梁主持些日常事务。
“刘学士,这笔钱当出,我等无异议。”
刘安轻轻一摆手:“别急,听我说完。要请的人,是宫里的女官尚宫,还有总管太监。以及,一些名匠。”
请宫里人。
这下没有人接口了,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就算是年轻一些的也不敢急着开口,先听着。
“这事不瞒各位,宫里也需要打点一下。想来想去,合理出笔钱的也只有这事了,但这事换个角度讲,也算是一件好事。御用之物,毕竟名声更好。更何况官家已经说了,节后上朝,要严惩借贡品名义中饱私囊的人。”
听到这话,这些人反应有点激烈。
好几个人都上前:“这钱,我们愿意出,掌眼钱这是应该花的钱,若凭不上名次,那是自家本事差。”
大比最让各工坊,大商揪心的,怕的就是成为贡品被盘剥。
刘安原本再想解释两句,可这会却有点乱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刘安都听不清谁在说什么,总之就是愿意出钱。
好不容易,众人安静了下来。刘安这才说道:“话没说完,这笔钱还有一个办法出,就是拿着名次的好东西拍卖,一半归你们,另一半扣下。一来是组织这大比要花钱,二来是给宫里的这部分也在花钱。”
“但,好处肯定是有的。御用物品,就凭这名声,不在咱大宋贩卖,运出去可就是数倍,十倍,甚至百倍的价。”
“这事,你们商量一下,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或是好建议,一会给我说。”
刘安说完退离,铁头也跟着离开。
留下空间让商人们自己商量一下,刘安心里清楚,这事有广告效应,虽然出钱却也是双赢的事。但这个时代的人未必理解这个。
说太多也不合适,让他们自己想吧。
纵然是有人不愿意,自己也不勉强。
刘安离开后,大商的代表围在了一起。
有人开口说道:“我家不怕被恶吏盘剥,祖上就做过贡品,前朝皇后的凤袍就是我家用了一年的时间织出来的。可这袍,怎么说呢,吃力不讨好,也不挣钱。”
这话不用解释,在座的都基本上听的明白。
一年时间织一件袍,花的人力、物力、精力都是巨大的。
而且还容易被宫里的官事挑刺。
最终的结果,还不如半年时间卖给高门富户的织物更来钱呢。
又有人说道:“想给宫里送钱都没找到门路,这次算是有了。只是这事,刘学士说的古怪,我是在想,这事莫非还有什么我等想不明白之处?”
“一点小钱,不值一提。”
在座的都是大商,凑几万贯,十几万贯孝敬宫里不算什么。
刘安在外面,刚坐下没一会,里面就有了结果。
一致认可,给钱,一年三十万贯以内,他们这些人能凑出来,也绝对不会让刘安有半点为难的。
“行,那等我吩咐吧。这两日好好准备大比。”
刘安也没再多说细节,他有计划,可还需要刘承那边认可才行。
刘安又进宫了。这次没往后面走,只在前殿太监房等刘承。
很快,刘承到。
“直接说,杂家还要赶过去伺候官家呢!”刘承人没进门就先开口了。
随着刘承进门,小太监们已经跑的远远的。
“情况是这样的。你派人,我用人,然后给发辛苦费。钱送到宫里,由你统一发放。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公正。这些人的任务就一个,鉴定。鉴定他们懂的东西,然后给一个评价,之后有空了,列一个标准出来,就这么简单。”
“成。就这么办。”刘承也没问细节,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
这事,算是谈好了。
刘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家里正在准备晚饭。
自从刘安娶了潘秭灵以后,刘家也开始慢慢的学习一些规矩了。
汴梁的高门大户是很讲究的。
比如小孩子男女七岁不同席、十三岁不同桌等等。
刘安的三妹刘静此时也开始学习一些女学,从潘秭灵这里学习,堆成山的书册需要她去读,这书的数量绝对不比考中举人的书少。
大宋,优秀的才女秒一个进士没难度。
可今天,有点特别。
原本的中小型商人刘浪在刘安成亲前,有一个妾,刘安成亲后刘浪发了大财,又纳了一个妾。
对自己父亲这两个妾,前一个刘安没印象。因为他没前身的记忆。
后一个,刘安连见都没见过,只听说有这么一回事。
而今天,刘浪的两个妾都在正厅帮手,似乎在准备大宴。
刘安站在正厅门外冲着霜儿招了招手:“霜儿,家里有贵客到吗?”
“贵客?”霜儿一脸懵,这会正门都关了,那来的贵客。
“没贵客?”
“主君,今个是家宴。”
“噢!”刘安点了点头,心说过年忙的家里都没有正式摆一次宴,大吃一餐也是挺好的。
刘安转身准备走,走了没几步回头突然问道:“我说霜儿,你和铁头什么请客呢?”
刘安这一问,纯粹就是后世的问法。
霜儿继续懵。
刘安只当这丫头脑子反应慢,没等到霜儿的回音,自己就走了。
霜儿站在那里使劲的、努力的、拼命的思考之后,依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和铁头要请客呢?
对了,铁头还欠自己五百文钱没还呢。
还有,答应给自己买的香粉也没买。
去讨债。
话说此时,后院偏宅。
李清莲坐在床边,她还没有换衣服,正呆呆的看着床上的那套衣服。
淡水绿色,绣着一朵勺药。
李清莲身边两个从醉仙居跟过来的贴身丫头正躲在远处激动的眼泪哗哗。
为什么?
第一五三节 有一宝
裙上绣牡丹李清莲是不配的,在礼法上讲,牡丹不是谁都能绣的。
妾室进门是不能穿纯色的,更何况绿色。一般的妾室都是穿杂色裙的。
潘秭灵大婚的时候,是翠绿极艳的牡丹裙,因为潘秭灵是正妻。
能给自己穿纯色,而且还是带点水绿色的纯色裙。
这代表着潘秭灵的大度。
也是潘秭灵对李清莲的恩。
依宋律,妾分贵、平、贱、待四等。
贵妾仅限于女主人有亲戚关系的,或是家族交往非常近的那种,俗称小夫人,其子可以自己来照看。而且子若有功名,可以得到诰封。
平妾是良家,贱与侍都是低等级的,在家中的地位都不如霜儿这样的婢女。
远不如。
依宋律。
妻责打妾室,比殴伤常人减二等。妾伤妻,罪加三等,那怕是意外,也是罪。
后院正室。
刘安的母亲正陪着潘秭灵说话。
刘安的母亲原本还想过来劝慰几句,毕竟潘秭灵才十六岁,这年龄就给刘浪纳妾,心里肯定不舒服。
却谁想,是潘秭灵反过来在劝刘安的母亲。
“母亲,妾如衣。官人也是正四品的大员,朝中正四品的大员最差的一个,家中有妾四人。寇相公家中有妾十九人,就是李相公家中也有妾十七人。这是脸面,安平伯爵府的脸面,有汴梁第一才女之名,勉强配得上安平伯爵府的名声。”
刘杜氏整个人呆呆的,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作为一个中小级别商人的正妻,刘杜氏已经理解不了潘秭灵的话了。
可紧接着,更雷人来了。
潘秭灵说道:“我娘亲前几天告诉我,占城王有女,姐妹二人熟读唐诗,才貌双全。娘亲的意思是,占城王长女给父亲为妾,小女送到咱们府中,然后……”
刘杜氏脑袋当机了。
这高门大户的想法,小门小户实在是无法理解。
刘安这时回来了,见母亲在,见礼后坐在一旁:“娘,你最近瘦了。”
“是吗?”刘杜氏惊呼一声,起身转了两圈:“真的瘦了,真好。还是秭灵好,她告诉娘,吃的多不如吃的精,现在娘不吃烤全羊了,有一道菜叫鲍汁面,非常好吃的。还有……”
说到吃,刘杜氏也是专业的。
刘安坐在一旁笑着听。
潘秭灵也安静的坐着听。
潘秭灵也喜欢美食,但不喜欢胖,特别是胖到坐在那里都摸不到自己的脚,挺可怕的。
在刘杜氏大讲新式美食的时候,刘安侧头问潘秭灵:“娘子,今天我看厨房挺忙的。”
潘秭灵白了刘安一眼:“今天是好日子,我特意找人算过了。所以让李氏给你奉茶。”
“奉茶啊!”刘安拉了一个长音,然后贱贱的笑了。
刘安是故意的。
潘秭灵正准备生气,刘安说道:“帮我算一算。”
“算什么?”
刘安说道:“女子月事后七日为安全期,再七日便是受孕期,再七日又是安全期,然后是月事。我给你讲过,以水结冰为零,沸腾为百。人正常的体温三十六点五度,在受孕期若体温突然升高,那必定会怀中。”
潘秭灵整个人都惊呆了。
刘安继续说道:“家中有一支玻璃水银棒,就是那个试了五百多次后才成功的温度之后,第二根制作的那个小号的,下限三十二度,上限四十二度,还有零点一刻度的。”
潘秭灵跳了起来,盯着刘安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潘秭灵笑了:“官人,我们要发达了。”
刘安不太理解:“我们难道现在,还不算发达吗?”
刘杜氏更懵,她心说,我儿正四品,娶的是韩国公的嫡女,亲家母是郡主,这还不算发达吗?
潘秭灵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来人。”
立即有两个使女入内。
“传铁头,传霜儿。”
霜儿这会正找铁头讨债呢,拧的铁头手臂上好几块发青。
听到传唤,两人赶紧就跑来了。
两人站在帘子外紧张的要命,这会家里忙,他们不干正事,躲在一边打闹,潘秭灵要罚他们,拉出去打十鞭子他们也要认。
却听潘秭灵说道:“铁头,可知道家中那只小温度计?”
“知,知道。”铁头很紧张,因为他知道刘安给他讲过的一个大秘密,甚至还让霜儿在那么几天,每天都给潘秭灵量体温,理由是每天正常的检查,保养身体之类的。
霜儿也吓坏了,差一点给跪了。
她是从小陪着潘秭灵长大的贴身侍女,潘秭灵没怀上孩子一直是心病,可一但知道她在从中搞鬼,打死她,她也要认命。
若打不死,承安郡主会来打再打一次。
潘秭灵脑袋里这会那有空想这些,冷声吩咐道:“你二人秘密去再制作一百支,一定要机密,制作此物的人要可靠,半支也不能流传出去。你们可明白?”
“明白。”
听到只是制作温度计,铁头的心放下一半。
“秘密的,不计成本,不计代价,一百支。尽快完成,而且不能出错。”
“大娘子放心,这事一定办好。”
“去吧。”潘秭灵轻轻的挥了挥手。
铁头与霜儿如临大赦,飞也似的逃了。
突然,潘秭灵反应过来了:“官人,有那么几天,早上的时候霜儿用玻璃棒放在我腋下,难道是……?”
刘杆氏虽然是商家人妇,可有着她的机敏。
一听到话头不对,立即站了起来:“为娘去厨房看看。”说话的时候,就一边说一边走,转身就消失在屋外。
潘秭灵一看屋内没人,扑到了刘安身上:“官人,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其实吧,你还小。”
“你……”潘秭灵在刘安身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刘安以自己两世为人的智慧,花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有解释清这件事情,没办法,关门拉窗帘,又一刻钟后,刘安擦着额头上的汗,总算把这事解释清楚了。
又一刻钟后,坐在屋内还在等的李清莲接到潘秭灵屋内女使长的通知。
今天是奉茶的好日子,不是入房的好日子。
而且,府内女医还要有一个保养的方子,等等。
第一五四节 安家费,可拿到
女使长带着府内的女医说了许多,也定下了许多规矩。
李清莲不疑有诈,她虽然也是官户犯女,可她家中官职太小,远称不上权贵,高门大户的规矩她也不懂,只当是伯爵府规矩够大。
自己有那件淡水绿纯色长裙,已经对潘秭灵感恩戴德了。
后院正屋,潘秭灵正坐在那一尺五高的大镜子前梳头,脸上流露着笑意,一边梳头一边对刘安说道:“官人,上元节,不准备来首诗?”
“诗啊!”
“对啊,诗。”
刘安想了想:“那就火独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
刘安连写了三首,都是出自同一作者,南宋朱淑真。
这三首同一个名字,都叫元夜。
潘秭灵笑了:“官人真是大才,也给我来一首。”
“那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刘安写完摇了摇头:“不好,这是写女郎织女的,换一首: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潘秭灵细细回味之后称赞道:“真好,官人这探花实质名归。”
“这个也不好,相恋的人不成亲,不好。”
“挺好,回头上元节诗会,让李氏写一份给你,你写这一份给他。然后成就才子佳人的美名。”
“我傻。”
“也对,还是我收着吧。”
刘安说道:“诗词这东西好,但只能当作美食之中的香料,若无材料来作美食,要香料有何用。我对诗词没兴趣,我的兴趣是……”刘安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渐圆的月光,轻声说道:“复我华夏汉唐之威。”
刘安轻声自语,声音很小,只说给自己听。“这世上,最可爱的人是谁?”
是谁?
刘安脑海之中想到是那身穿草绿,无论洪水、还是天崩地裂都能以血肉之躯生生挡住的人。
他们是脊梁,撑得起天。
刘安身体微微在颤抖着,生死有何俱,自己不愁吃不愁穿,富贵荣华在手。青史留名又如何,万年骂名又如何?
再活一世,复我汉唐雄风。
刘安突然提笔,在自家白墙上写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潘秭灵看的痴了。
这是自己的夫君,意气风发,正是少年壮志凌云时。
安平伯爵府夜宴,本是李清莲奉茶时,刘安却醉了,自己把自己灌醉了,或是对那草绿色的神往,或是对汉唐的怀念,或是即将对辽作战。
刘安感觉血在烧。
入夜,潘秭灵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刘安,她抱着刘安安静的坐着,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夫君有一种莫名的野心,而这个野心正在慢慢的变大。
她怕,怕刘安酒醉了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
她守护着醉酒的刘安。
又是一日清晨。
汴梁城天下第一大比还有一天。
明州。
五千军士在寒风之中列阵,两千所谓的民夫也整齐的站在寒风当中。
潘惟熙身穿军铠没有站在高台上,而是在每一行士兵面前走过。
“安家费,可否拿到?”
“报将军,拿到了。”
“安家费,可否拿到?”
潘惟熙一排一行的走过,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他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底层士兵的耳朵里。他也听到了每一个士兵的回应。
当年,四大武勋凭什么能成就名将之位。
因为他们冲锋在前,因为他们与士兵同甘共苦。
潘惟熙问过每一个士兵,也听到了每一个士兵的回应。
重新走到高吧上,潘惟熙抽出刀插在面前:“我儿,打开了胡椒之路。有人想杀我,因数他们想把胡椒以千倍的价格卖给我们,现在我们去了,他们还想杀我,杀我潘惟熙。你们,可愿与我共进退!”
“杀,杀,杀!”
士兵们的士气已经暴表。
他们家中已经配发有钱、粮、麻布、石炭。
对于他们来说,将军就是他们的恩人,杀恩人如同杀父母。
宋军不弱。
杨家的亲兵能以超过后世特种兵的体能跑完障碍,四大勋贵家的亲兵比他们还强。
而大宋禁军,此时还有血性。
他们敢战。
“出征!”潘惟熙用插在面前的刀划破手臂,用自己的血洒在军旗上,祭旗。
潘家的儿郎弱吗?
潘家的亲兵弱吗?
他们身穿五十多斤的重甲,手提三十斤大刀依然可以箭步如飞。
而这一批,三百潘家儿郎并非潘家主力。
潘家主力留给了刘安,备战辽国。
对辽国的作战,事实上,此时已经开始了。摆开兵马只是最终一击,摆开兵马之前的动作才是战争的过程。
这一点,辽人不会理解。
在辽人看到,拉足兵马开战就是了。
新年上元节大比,就是一场战争,对于刘安来说,这就是对辽国战争的开始。
大比开始,就在刘安的摘星阁。
眼下摘星阁主楼已经建好,围墙内几百亩地有少半是围起来的停工的工地,其余的地方暂时平整后,用帷幔圈成一个又一个的区域。
这里的负责维持治安的不是家丁,也不是护卫,而是禁军。
门票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免费领取的,只能在外围活动,这里有许多商人摆的摊位,还有吃食。就象后世的游园会加展销会。
第二种票,每张票一百文,可以到内区,这里是参赛作品的展示区。
第三种票,每张一贯钱。
摘星楼内参观,皆是精品,甚至是珍品。
唯一摆在会场正门口的一套精品是来自越州窑的秘色瓷。
摘星楼内,四位老者站在顶层的窗口看着入口处。
其一人说道:“越窑秘色,不过如此。”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当着另四人的面打开。
锦盒内是一只小小的茶碗。
紫釉海棠杯。
第一五五节 一点小诡计
或许是不愿意贬底越州窑,有人站出来为越窑说话了。
“越窑的秘色是给高丽商人看的,越窑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只说,天下若瓷器有十窑,越窑在其一。莫说越窑不好,也是我等同道中人。再有就是……”这位老者也拿出一只茶碗:“我汝州窑,天青盏!”
因为刘安的存在,原本南宋在崛起的汝窑提前出现了。
又有人说道:“可惜,仅此一只。”
“唉!确实仅此一只,若再给我汝窑一年时间,或许会有成套的珍品出现。”
此时,摘星阁一楼,刘安正陪着刘承在观赏瓷器。
刘承背着手:“官方记载,有点名气的窑口一百七十四个,没名气的无数。能烧出精品的,依我看也有一半以上,出珍品的不会少于三十个。这……”
刘承停下了,走到一个展架前停下了脚步。细细观看之后说道:“这是来自浮梁的,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窑口,此物不凡。”说罢,刘承拿出一副刘安早就给准备好的手套戴上,轻轻的取了一只小杯拿在手中。
“很轻,这青白瓷烧的不错。”
此时的景德镇还叫浮梁,没有改名字呢。这一套茶具已经非常接近蛋壳瓷,制作的很精美。
刘安指了指不远处:“叔,看看那个,黑盏!”
“不错,不错。”刘承也无心与刘安再说闲话,连他这位见多了珍品的宫中大总管都惊呼连连。
这一次,依刘安的要求,来参加的窑有大宋官方记载的约一半。
就这一半,也展示出瓷器的深厚底蕴。
这里,可不仅仅有瓷器。
一面巨大的屏风,苏绣、八骏。
刘承站在这屏风前都挪不动步子:“‘王驭八龙之骏’分为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八骏。”
刘安在旁:“值不值五百贯?”
“一千贯,卖给我。”刘承笑着摇了摇头:“此绣,惊艳,看官家的意思吧。”
高八尺、长三丈二的木制屏风,绣口约占三分之二,正好在八块屏风上绣了八匹马,是苏绣的巅峰之作。
最后,还有锦。
锦只是大宋丝织物十四大分类中的一种,锦或许不是最贵的,但锦肯定是赏眼华丽的。
金丝妆花锦。
刘安非常喜欢这锦,刘承却对刘安说道:“此技法是非常复杂的一种织法,不止有锦,宫里还有妆花缎、妆花绸、妆花罗、妆花纱,好多。这一块,还不够拿到头名,虽然很漂亮,而且也不比宫里的差。”
“好了,开门吧。杂家到楼上坐坐。”
因为刘承先要来看看,摘星阁的还没有打开呢。
看着刘承上楼,刘安转身从后门离开。
摘星阁内一处被围起来暂时停工的工地内有一间小屋,铁头带人在这里围着五个人不是宋人打扮的人。
刘安入内,这五个人赶紧就弯下了腰。
铁头迎着刘安入内,上首摆上椅子让刘安坐下。而后,刘安问道:“他们可靠吗?”
“主君,可靠。不可靠的两人已经绑上石头扔进了大河里,这是他们写下的效忠书。”铁头捧着那份效忠书给刘安看,上面有签名,有五个血手印。
内容嘛,很有意思。
作为高丽人,为了效忠连高丽王都骂了,这份效忠书流出去,他们不仅有家难回,而且全家一定会遭难。
刘安摇了摇头:“太苛刻了。”
“主君,这是他们主动要求写的,我只是告诉他们,给他们一个机会效忠主君,他们听说能发财,就主动写了这个。”
刘安点了点头,这才对那五人说道:“能来我大宋作生意,你们的汉话应该说的不错,我说你们听,若有意见提出来。”
“是!”五人的腰弯的更低了。
刘安说道:“两只船,一船装满了铜,另一只船上除了铜之外,还有一百斤金沙,五千斤银锭。这里有一份采购清单,你们照单子买。但商量好价格之后,却不要急着付钱,转过来请求我大宋水师护你们回家。”
铁头等刘安说完,将一份清单递了过去。
让五人看完之后,他们自己抄录一份。刘安这一份当场就烧掉了。
刘安这才发问:“为什么非要大宋水师护你们回去呢?”
一人上前:“回学士的话,因为辽人肆虐,我高丽人向往大宋,可却被辽人逼迫年年进贡,我等不但被辽人盘剥,而且还会被辽军抢去财物,或是我等就这么直接回去,一但遇到辽军,必然要拿钱买路,至少会损失三分之一的财物。”
“回答的好,继续。”
“所以,我等请求宋军水师保护,若有宋军保护我们每年都会运来大量的铜、银、金、宝石、药材。若无法取得保护,我等只能作一些下等货物的生意,而后只采购上清单上的下等麻布、下等茶叶。”
刘安站了起来:“去吧。”
“是,学士。”
宋朝与高丽的贸易已经断了十年,这十年来高丽商人偷偷的来到大宋,却不成体系,也没有足够的规模。
而且因为高丽转投辽国,不再向大宋进贡,大宋的商人也不喜欢高丽商人。
这一点刘安很佩服。
商人逐利,可大宋的商人却很有节操,小商小贩不说,大商豪商绝对是有节操的。
五名高丽高人退离,他们会按刘安的吩咐去办。
他们才是真正的逐利商人呢。
刘安倒也小看了他们,除了刘安给的两船之外,他们还带了千斛船一共八条,装有高丽的特产,其中还有金约七十斤,良马二百匹。
宋朝,一斛为五斗,两斛为一石。
五百石船,不算小船了。
其中有个细节,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靠近到大宋的海岸线就被李欢收拾了,然后饿了几天之后,便派人给刘安送了回来,在李欢看来这些人或许有用。
高丽的贸易有巨利,李欢认为刘安需要高丽人来效忠的。
五名商人退离,刘安才问铁头:“你问过没有,他们最初出海有多少人?”
第一五六节 抬价
听到刘安问,这些高丽人最初出海有多少人。铁头回答道:“问过了,李欢说他杀了三分之一,扣下了五十人,其余的人很听话,所以安排人送了回来,再由扬州那边派人押了回来。”
“恩。挺好。”
刘安不是圣母,高丽又不是大宋的臣国,换个角度说,他们是大宋的敌国,因为他们是辽国的从属国,所以也就是大宋的敌国。
在海上发现敌国商船,全部斩了在朝堂上也能交待过去。
刘安摆了摆手:“都去忙吧,这几天不能有乱子。”
“是!”
所有人退出去后,铁头靠近刘安:“主君,我多嘴问一句,高丽那点生意,值当吗?”
“错。”刘安思考片刻后对铁头说道:“这只是传递一个信号,让汴梁人知道,高丽人依旧心系大宋,但害怕辽国。别忘记了,耶律隆庆此时人就在汴梁,我要看看,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铁头来了兴趣,急急的问:“主君,他会有什么反应?”
“辽会开始防着高丽,那必会派兵马准备弹压高丽。幽州那边能用的兵少一人,我们大宋就多一点点胜算,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动作。上兵伐谋!”
“主君高明。”铁头一脸的佩服,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上兵伐谋。
不过,这个词让铁头感觉,非常的高大上,很厉害的样子。
刘安只是笑,不再说话。
再说会场上。
外场已经有许多人,这里不仅有各地的货物,还有一些卖吃食的,很是热闹。
内场。
波斯商人取了汉名的李明德将一块绸面扔给了来自威尼斯的维托手中:“见识一下,什么叫东方之国的丝绸。教皇的收藏品当中有一块披肩,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一块宋人的抹布,用来擦桌子的下等东西。”
维托初来大宋,眼睛都看直了。
这一块丝绸精美的快要闪瞎他的双眼。
“这,这一定是天下最精美的丝绸。”维托用他不纯熟的汉话刚喊完,这展台的商人就飞奔出来抢走了他手中的那块展料,然后很紧张的说道:“客人可不敢乱喊,我们只是小绸缎商,这样的下等面料只是勉强入流。”
这商人抢过维托手中的丝绸之后对周围的几家展台不断的拱手:“各位,这异番人乱说话,小号断然不敢自称天下最好,断然不敢。”
一个小商人,那的丝绸还不错。
可他有自知之明。
真正顶尖的在正殿内呢,他这些只能说是寻常的商人给普通富户采办的。
大贵族都不会看上他家的丝绸,还差的远呢。
李明德哈哈大笑,然后轻轻一拍维托,示意维托往后站,而后对周围环首一礼:“各位,他来自远方,没见过世面。请各位见谅,见谅。”
李明德是波斯人,在汴梁已经二十年了,他虽然没见过顶尖的珍品,却也听说过。
此时,李明德手上有十张楼内的入场券,他准备带维托去见见世面。
从头发,眼睛的颜色,宋人自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宋人,李明德说的客气,众人笑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李明德一拉维托:“走,我带你见见真正的丝绸,或许我也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李明德也是抱着开眼界的心态。
他知道,这次是大宋瓷器、丝绸、绣品争天下第一的大比,楼内才是上上等的精品。
越过人群,维托来到了楼前,拿出入场券之后被允许进入。
一进楼内,维托跪了。
他是被吓的,入眼就是一只猛虎。
当他看清之后,却跪的更深了,这次是心都服了,眼前似乎是一副画,可细看却不是,这是一副绣品。
湘绣:虎啸山林。
惟妙惟肖的一副绣品,如真的虎一般。
这时,一个中年人来到了李明德面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盯着绣品的维托,微微点头示意后开口:“这是我大宋湘绣,此为实物绣。我湘绣源自楚国民间绣法,以针法细腻而闻名天下,其针法有:齐、散、施、套、虚实、乱针……”
给每位客人讲述自家工艺的历史,这是刘安要求的。
特别是对外来的异邦客人,这更是重中之重的要求,刘安要传播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文明。
一刻钟之后,维托哭了。
“我好穷,好穷,我想把这些都买回去……”
维托这才仅仅看了几种绣品。
“下等人,滚到一边去。”耶律隆庆一脚就把维托踢开了,他身后的人扔下十锭金子开口说道:“这虎我家梁王订下了。”
耶律隆庆也喜欢那八骏,可这虎他更喜欢。
他要把这虎绣品放在自己王座的后面,很有气势。
“本汗出五百贯。”阿厮兰汉突然出现,他和耶律隆庆一个想法,这虎摆在自己汗座后面,很完美。
“六百贯!”
“八百……
两人争上了。
或是以前,阿厮兰汉还有点怕耶律隆庆,可现在他不怕,他和刘安秘密的商量过,一但宋辽开战,他的西州兵、乌兹兵加上潘罗支的六谷兵,立即杀到党项的夏州,防止党项人作乱。
若党项人听话,并且派兵随行。那么就兵压大同。
事后,刘安保他们得到不低于一百万贯的实际利益,而且大同依灵州的规矩,半城而冶。并且给予大量的军械、铁器。由他们贩卖到草原上。
辽国西边的草原蒙古各部落已经不安份了,相信他们会愿意出大价钱买这批武器、军械的。
一定这个计划成功,辽国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报复西州。
正如刘安所说的,宋辽的战争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
两人的叫价越来越高,维托已经认真的学过汉话,虽然还很差,却听能懂数字,毕竟他是商人嘛。
不过,一万贯是什么概念他不懂。
李明德低声告诉他:“你带了一千二百枚金币,依大宋的兑换方式,一百二十枚差不多是十五两,折银一百五十两,折钱二百多贯吧。也就说,你手上的钱不过两千多贯。”
第一五七节 好贵
此时耶律隆庆还在叫价:“一千八百贯。”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梁王豪气,请!”
“哼!”耶律隆庆冷哼一声,当场就叫人把这虎啸山林的绣品收好带走,然后去结账。
阿厮兰汉心中冷笑:最多值八百贯的绣品你出了一千八百贯,而且最终这一块还是本汗的,打下你的幽州城,相信刘安会把这块虎啸山林送给本汗。
耶律隆庆却冷眼看着阿厮兰汉。
他已经作好打算,狠狠收拾了宋国之后,亲自带兵去和这位西州可汗聊聊天,让他明白对大契丹的敬畏是多么重要。
来自威尼斯的维托依然还跪在那里,他的心已经空了。
自己全部的财产竟然只够买这么一块绣品,他也听李明德讲了,这一块在整个楼内并不算最好。
这楼内,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更惊艳的。
在汴梁已经二十年的波斯人李明德站在那里也是久久不语,之前他就以为自己算是见识了东方最神奇的国度,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连门都没有进。
只是在门外徘徊。
这时,宫内鉴定局的人到了,带队的不是有职司的太监,而是大尚宫。
大宋宫内,六局二十四司。
六局为六位尚宫掌管,下设二十四司,尚宫为正五品官阶,大尚宫为从四品。有些年代没有大尚宫,六位尚宫各司其职。
这次大尚宫带队,带着尚衣局、尚工局两位尚宫,以及最优秀的各司女官十数人,还有纯粹是这次来看热闹的,壮声势的女宫以及职司在七品以下的总管太监近四十人。
说是看热闹,也顺便让这些人开开眼。
大尚宫,七岁入宫。原本是后周某位大臣家的女儿,从后周的小宫女变成了大宋的小宫女,一转眼已经五十年过去了。
一步步,从小宫女到绣娘,再到司绣,然后是尚宫。
三天前,她被任命为大尚宫。郭娘娘亲自任命的,没说理由,也没有人敢反对。
大尚宫没有名字,入宫的时候叫小花。成为司绣的时候被人称为花司绣,现在被人称为花尚宫。
她还记得家里的姓氏,姓萧。
可日子久了,她也不提及这个姓氏,花尚宫这个称呼也被宫人叫的习惯了。
花尚宫还没进摘星阁正殿的时候就听到殿内叫价的声音,一千八百贯的高价,是什么物件值得叫这么高的价。
她很好奇。
可一进来,看到正准备打包的那副虎啸山林湘绣。
花尚宫只想说一句:给一百八十贯,她都嫌贵。
此绣勉强能算是优秀的绣娘作品,可距离绣匠还有很大的差距。
辽人买了。
那就买了吧。
花尚宫才不会多嘴,回头严厉的看了跟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一眼,她用眼神告诉每个人,不得允许不得多嘴。
花尚宫带人进到正殿后,便吩咐这些人散开。
有任务的,每个人依次鉴赏每件作品,而后五人一组,依公平公正的原则,写出优点与缺点,然后根据材质、手工、器形、意境、色泽开始打分。
最终,将评语与评分贴在每个物件下方的架子上。
谁胜谁负并不重要。
谁的名次排到第一,对于刘安来说,也并不重要。
他是裁判,不是选手。
刘安要的是一份惊艳,当然也在顺便挣点钱。
遗憾是,最容易骗到的家伙,逃了。
没错。
耶律隆庆逃了,他只在摘星阁看了半天,就找借口说要回去,而且当天就带了前队人离开,那些行装什么的,由后队慢慢整理。
站在汴梁城北,刘安远远的望着耶律隆庆的车队,多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位老者出现在刘安身旁,也搭起手远远的看了一眼耶律隆庆的车队。
这时,刘安递过去一只望远镜,这东西产量极低,所以刘安之前给任何人都没有过,这是头一次让工坊之外的人看到。
望远镜的存在,连潘秭灵都不知道。
老者。
李继隆。
接过望远镜的瞬间,这神器也只让他惊的一瞬间,流了不知道多少血,生命已经在倒计时,黄土都埋到额头的老人此时的心思只有一个。
打的辽国跪下。
刘安这时来了一句:“他逃了,他害怕自己乡巴佬的一面被我发现。”
李继隆放下望远镜:“人心这东西,逃着逃着就逃习惯了。膝盖这东西,跪着跪着软了,不由的就想跪。”
“老将军说的好。”
李继隆没应刘安的话,继续说道:“有个事让你知道,你岳父离京前,我派人给他送了一句话,想来他会听我的。”
刘安有一点吃惊:“什么话?”
李继隆转头看着刘安一脸吃惊,还有些小急切的表情笑了:“老夫还当你真的可以心静如水,现在看来,只是事情没到那份上。”
刘安有点尴尬的笑了笑:“老将军说笑了,我才十七岁。”
“也对。”
刘安再问:“敢问老将军,给我岳父说了什么话?”
“一件小事,别人不好做,他却可以。虽然老夫为将,可也懂点人心,你对南海有野心,你岳父也有。所以想让南海安稳,先把自家的事情顺一顺,所以,杀点人。”
杀点人?
说的好轻易,这语气就象在说,今个杀只羊要请客那样。
李继隆的建议潘惟熙不但听了,而且把这个建议给放大了许多倍。
潘惟熙虽然是武将,可也是韩国公,而且手上有掌管水师的公文,还有钱若水这个有圣命,检查市舶司的职责在内。
广州城中,地面都是一片红色。
钱若水一介文臣,站在被血染红的地面上,手上拿着一份公文,面前是一个高大的宅院围墙,还有弓手躲在围墙后。
“勾结广州市舶司逃税、私自募集私兵、暴力反抗广州税官。传本官的令,强攻。”
钱若水背后是潘惟熙挑选的精锐禁军,他们全副武装而来。随着钱若水一声令下,攻城锤都给推了上来,然后是五百强弩,五百盾刀。
这面前的宅院内,是一群来自大食的商人,他们训练了足有五百名昆仑奴士兵。
第一五八节 鲜红的规则执行者
钱若水。
刘安的第一位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刘安在他出京的时候就说过,对市舶司要下狠手。他杀了市舶司小吏已经超过十人,贬为贱籍的几十人。
此时,潘惟熙要拿大食商人开刀,他佩上剑就冲到了前锋。
整个南海,所有的商人只有一个不听话的,就一定要狠狠收拾,这些大食商人既然在大宋,就要守大宋的规矩,若不守。
潘惟熙的原话就是:
杀!
杀着杀着,他们也就听话了。
对于大宋禁军来说,这些商人武装打顺风仗,去抢东西还有点实力,真正的战场上,他们无组织、无规模。
将墙推倒之后,依禁军的战法,三轮箭,然后盾刀兵上。
第三轮箭才挂弦,大食商人的护园家丁就跪了。
钱若水是一个文官,年龄也不算小的文官,看着地上的血泊他面色如常,从容的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带着血色的脚印。
“广州市舶司宣,补税,加罚五倍。暴力反抗大宋税吏,视为暴民。”
说到这里,钱若水停下了,转身走到一旁。
一位穿着五品官服的站在钱若水刚才的位置,拿出一份正式的公文:“暴民,依大宋律法,罪首押往汴梁交由大理寺。从犯发配三千八百里,家眷入奴籍,家产抄没。家产补足税款之后,由广州府接管。”
这位官说完之后退后两步看着钱若水的眼色。
钱若水和他不同,钱若水是钦差,而且由三位相公备书过的。
钱若水淡淡的说了一句:“下一家!”
士兵们整齐的列队,开赴下一家。
广州府的厢军、衙役,市舶司的税吏进场,接管这一处宅子。
下一处。
没等钱若水靠近就已经大开中门,当事的人都跪伏在街边,然后大箱小箱的金银财宝堆在街心,所有的昆仑奴都放下武器列队站在后面,武器也整齐的摆在他们面前。
钱若水已经杀了两家。原本他以为至少要杀够五家这些人才会明白广州城是谁说了算,可现在看来,这些人倒是很识趣。
一位禁军的校尉在钱若水身旁低声说了一句:“钱巡察,要我说派人去屋里检查,谁还私藏弓弩铠甲的,也给收拾了。以前我们剿匪的时候,就遇到表面投了,没几天又反了的事,查了查,说不定他们也有私藏呢?”
“查,而后……杀!”钱若水是文官,可心足够狠。
在秘书监压抑了许多年了,这会出来成为有实权的官,刘安交待过,要杀,杀了才好立威,才好理顺一些事情,将来也好管。
潘惟熙也交待过,不把大食人杀怕了,万一再出一次二百多年前的乱子,亏不亏。
所以,钱若水这次,是够狠了。
此时潘惟熙在那里?
他根本就不在广州城,他在雷州。
雷州。
潘惟熙祭祀过雷州一位大名人的祠堂,雷祖祠。此时还不叫这个名字,叫陈公祠,为纪念陈文玉而修建。
潘惟熙祭祀之后,陈家族老设宴,宴请潘惟熙。
除了陈家,这里还有被贬过来的官员不知道多少人,大部分都是当年因为立储的时候被贬的。
潘惟熙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一份价值五十万贯的采购文书,以及一份价值二十万贯的造船文书。
采购的是雷州的瓷器,造船则是要用来自占城的木料,在雷州湾造船。
而对于被流放的官员,潘惟熙有吕蒙正的手书。
派到占城开官学,以及从政的官员,可以从这里挑第一批人,他们虽然是罪臣,但有吕蒙正的备书,去了占城五年后,可依被贬前的官职,加一阶回京。
这一条可当真吸引人。
雷州,就是大宋贬官第二可怜的地方,最可怜的是崖州。
多少名士写下过被贬到崖州的悲情诗。
不过,现在最可怜的是大夷州,也就是后世的湾湾岛。基本上属于有船把人扔过去,给两袋粮食,然后搭个木屋,只要不死,基本上不太管。
生病嘛。
等死就好了,不用太麻烦。
再说汴梁城北,刘安与李继隆站在小山坡上,远远的看着耶律隆庆的正在远离的车队。
刘安很是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李将军,我玩了一个小把戏,结果没等用出来,他就跑了,倒是不知道如何收场。”
“贤侄,说来听听。”李继隆很客气,他把刘安当成一个和自己同等身份的人在说话。
刘安说道:“我的人绑了高丽商人,然后我让他们作出假相,假意与我大宋商人谈大生意,然后请我大宋水师护航。就是为了他。”刘安一指正远去的车队。
李继隆立即就听明白了:“你的想法是,让辽国的这位梁王怀疑,高丽人有不臣之心?你那作法不够,而且也太慢。”
“将军的意思如何?”
“拿钱砸,拿军械给他们,让他们收买一些亡命之徒,直接去拿下辽国边境的小城,而且时间就放在辽军南下之后的第十天,最多不能超过二十天。”
刘安傻眼了,李继隆这么狠,这招数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这事万一传出去,大宋能背得起这恶名吗?
“晚上,打场麻将吧。把寇准那家伙叫来,他还行。”李继隆说完看了一眼手上的望远镜,顺手把刘安手上的望远镜皮盒拿了过来,装盒,然后提着就走了。
就是这么不客气。
打麻将要四个人,自己去找寇准,那么麻将桌上最后一人是谁?
刘安很好奇,等反应过来准备问的时候。李继隆已经上马,一眨眼就在百步之外了。
好吧,去找寇准。
刘安倒是没花什么力量就找到了寇准,因为寇准正在宫里,而且很无赖的要把皇帝那份马经抄一份走。
上次输的太惨,寇准要翻本。
刘安到皇宫的时候,却听到皇帝书房内有人在争吵,这可是把刘安吓了一跳。
一个小太监领刘安进屋,然后快速的跑的很远。
皇帝书房内,寇准正指着一副图语气很强硬的说着:“官家,马的毛色并不重要,先秦之时伯乐相马,讲究的就是相马观马体。”
第一五九节 拉上寇准打麻将
寇准喜欢寒门士子。
在提到马的时候,寇准更相信看马的体形,看马的四肢。
皇帝则不同,皇帝更相信血统。
听完寇准的话,皇帝立即反驳:“不,不。毛色不纯,则代表血统不正。朕以为,这匹纯黑色的马才是上上等好马,寇相不服的话,咱们立即去看马。”
寇准很是不服气:“官家,臣相信这一匹马虽然毛色不纯,却是好马,应该是书中记载的突厥马与大宛马的杂血马。”
“不对。”皇帝有自己的看法。
刘安站在不远处,安静的听着,不是刘安对这事有兴趣,而是不想去打扰。难得皇帝有感兴趣的事情,那还是请皇帝陛下继续开心的好。
这时皇帝看到了刘安,抬头问道:“安哥儿,你来干什么?”
“回官家的话,辽国梁王离开了,臣与陇西郡公打算去相送,可却是晚了半步,他已经离开汴梁城数里。”
“走了?”皇帝有点意外,依礼应该有辞行之类礼节才对啊。
就这么走了?
皇帝站了起来:“为什么就走了?”
寇准慢吞吞的把茶杯捧了起来,他也有点疑惑,这耶律隆庆怎么就走了。
刘安低着头回答:“他有可能脸皮薄,感觉自己如山中老农进县城,什么都没见过,带了一点钱却发现,给自己买件衣服之后,想给妻儿买点什么,不但没钱,而且也不认识县城店铺的……”
卟……
寇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皇帝看了寇准一眼,也跟着笑了。
刘安却是一脸严肃:“臣还有点小事给寇相公汇报,关于几个高丽商人的事情,虽然高丽非我大宋臣属之国,可这几位高丽商人很恭敬。”
“去吧,去吧。”皇帝摆了摆手,看刘安准备施礼退后又问道:“十六天赛马会如期吗?”
“会如期,天官认为十六天气清朗。”
“去吧。”皇帝再次摆了摆手。
寇准与刘安一起施礼,一同离开。
皇宫外,寇准才问刘安:“高丽的人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小伎俩,还没开始玩,正主就跑了。”刘安把高丽人的事一讲,寇准那白胖的脸上不由的抽了一下:“这破事,也值当你把我从宫里哄出来。”
刘安又说道:“正事是打麻将。”
“这个可以。”寇准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麻将桌没在任何人的家中,就在醉仙居内院一套院内,内厅摆有麻将桌,外厅有两名乐女正弹着轻柔的曲子,有婢女奉上果盘、点心和茶。
麻将要四个人打,最后一位让寇准与刘安都有些意外。
竟然是刘承。
坐下之后,寇准先开口了:“李将军好运气,人注都让你押中了。”
李继隆淡淡的回了一句:“天赐。”
刘承却是笑了:“听闻寇相公输的很惨。”
“有赌未必输,十六那天再来过。”寇准很淡定,大有一副千金散去还复来的气度。
此时的话题都在麻将上,打了一圈之后,刘承开口说道:“曲子弹的不错,赏。退下吧。”
两名婢女,两名乐女上前谢赏后退离。
屋内没外人的时候刘承开口说道:“杂家不爱听什么主和、主战这些话。官家开心杂家就开心,杂家没读多少书,也没什么家人要照顾,也不在乎有那么多人骂。恭维的话听多了,也没什么感觉。”
刘承先开口倒让刘安很意外。
刘承继续说道:“国舅是死过三次的人,杂家也死过两次。死,也没什么可怕的。杂家喜欢安哥儿你这娃子,这次若能拿回长城来,杂家看官家写写诗,看看球,玩玩马,挺好,朝堂上吵的再乱,有长城在手,咱也安稳些。”
寇准摇了摇头:“长城,挺难。”
“是,长城,不容易。”李继隆也认可这话。
拿回长城防线,对眼下的大宋来说,是一个非常有难度的挑战。
刘承伸手摸了一张牌,也没看,就凭手感摸出来之后将面前的牌推倒:“给钱,有钱这事就好办。若时机成熟,寇相公帮一把,不敢说动大宋举国之力,但长江以北,江南一带的力气还是能给上的。”
刘安的眼神变了。
这是要大动员令,这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继隆眉头都快拧起来了,在他看来大动员也未必能保证夺回长城防线,辽国很强,依眼下的战力,辽国的战力绝对是大宋的两倍。
寇准默默的数了钱给刘承,他没接话。
先不说拿回长城防线有多难,只是这总动员他也没把握搞得定。刘承说的轻松,长江以北,加上江南地区。
听起来只是大宋的一半。
依大宋眼下的情况,这已经是大宋七成往上的国力。
输了怎么办?
桌上的四人都没有再搓牌,李继隆挑出了饼和万字牌将其排成两排。
宋辽军力,就如这牌。
刘安却将旁边的风推了过去,打乱了赵继隆对宋辽军力的对比,刘安说道:“我年轻,说几句。这怕是杀头的话。”
“说来听听。”刘承鼓励道。
刘安说道:“当年大隋攻打高句丽,怎么就败了呢?”
“确实是杀头的话。”寇准接了一句后也说道:“大宋立国之前,辽军惧怕汉军,后周禁军出,辽军不敢应战。先帝受伤退兵,第一次攻打幽州是……没办法的结果。”
寇准这句话就相当于投名状,他敢说,就不怕死。
刘承接口说道:“第一次攻辽是我们这些作下人的错,没保护好先帝,国舅更是痛失爱子,这错在监军手太长。不过,这次官家肯定不会指挥作战了。”
又是一个交投名状的。
两次北上失败,宋太宗他必须背这个祸。
都三个人开口了,李继隆也不能退缩,当下说道:“上次,曹彬的机会好,若非强令其止步不前,或许幽州就拿下了。”
这话就代表了,宋太宗瞎指挥了。
曹彬之败四大武勋都认为是皇帝指挥的问题,那个时候,不世之功就在眼前,曹彬再强也压制不住手下这些有雄心的虎狼之师夺功之心,强令停止前进,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而且还引发了许多混乱。
第一六零节 论战
战败是谁的责任,伟大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有错呢。
所以,朝堂之上,这锅只能让曹彬去背。
没什么可悲的,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这就是事实。所以谁也没说什么,这事太正常不过了。
刘安也没敢提谁背锅这种话,换了个话题问了一句:“正面硬刚,我宋军胜算有多少?不用阵图,也不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什么用的诡计。没监军,没人乱插手。”
“十成。”
李继隆这话硬气,不过他还补了一句:“若有闪失,要死也是老夫先死,老夫的弟弟在后也会带兵杀上去,所以,十成胜算。”
“那么,这次就不要脸了。”刘安从怀中取出一副地图。
这副地图比李继隆手上的详细十倍,用上等丝绸绣出来的地图,不是画上去的,是绣出来的。
李继隆一伸手按在地图上:“那来的?”
“阿厮兰汉、潘罗支、李欢还有女真人、高丽人给的消息,最终绘出来的。”
“老夫要再绘一份。”
寇准一挡李继隆:“先说正事,怎么一个不要脸的法子?”
刘安说道:“我预测,耶律隆庆回去,在半年内就会带兵南下。那么他为主帅,我感觉辽太后会亲征。”
“恩。”三人都是点了点头,他们也有相同的感觉。
刘安继续说道:“女子挂帅,我大宋也要派出相应的阵容,请郭娘娘挂帅亲征,太子为中军。我个人研究了一下,论辈份。郭娘娘与辽萧太后是同辈,所以太子应对一个耶律隆庆这个梁王,合适。”
“这事不好办,但能办。”刘承把这事应下了。
皇帝不亲征,就代表着文官集团不会跟着,然后也不会插手军务,这事李继隆喜欢。
“你继续!”
“给阿厮兰汉三万副刀弓,他答应我鼓动蒙古各部落拿下西北路招讨司,然后……”没等刘安说完,李继隆轻轻一拍桌子打断了刘安:“小气,给他四万副刀弓,我要乌古敌烈统兵司。”
刘安一脸不解:“这个,拿不下来吧,那边挺强的。”
“糊涂。”寇准和李继隆异口同声骂完之后,寇准说道:“拿不下来又如何,耶律隆庆南下,让他三百里,大宋坚壁清野固守,北方开战,大宋反击。辽国萧太后此时会如何?”
刘安嘴里吐了两个字:“谈判!”
寇准愣住了。
刘承笑了。
没错,谈判这一招对寇准来说是死棋,一步将军。
大宋朝堂肯定愿意谈判,这个时候如同给大宋一个大同府,那么万一皇帝想谈呢,谁拦得住?
李继隆却说道:“没事,老夫拼上一条命,把耶律隆庆弄死,想来谈判便不可能了。”
刘安再问:“如果辽人再失了涂州、开州呢?”
“无防,老夫也不要脸面了,坑杀南下的全部辽军。”李继隆发起狠来,真的很吓人。
刘安再问:“老将军,若六谷与西州联军,加上我们秘密派到朔州一带的禁军拿下了云内城呢?”
“那更不用谈了,老夫亲自带精锐,杀到幽州城下,能否攻城不论,只要人在城下,这谈判就谈不了。除非,幽州还给我大宋,老夫会写血书给官家,幽州必归宋。”
刘承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想打麻将,这牌友又少一个。”
李继隆怒了:“死,有何惧!”
“罢了,杂家陪你一起在黄泉路上走一走。”刘承的话让刘安沉默了。
李继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这是打算拼命了。
此时,李继隆解开衣服,身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
李继隆是怎么死的,历史上有说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累死的,也有人说是久病而不治。刘安相信这多方面的原因都有。
生病了,却还在带兵出征,身体肯定是虚弱的。
说是累死的,也不为过。
历史上说北宋无将。
胡扯!
刘安有点伤感,眼圈都有些红了。
李继隆却一巴掌拍在刘安头上,把刘安的头寇都打飞了:“哭,你奶奶的,老夫还当你是人物,原来也是一个怂货。老夫死了,将来有一日,待老夫幼子留后,他会领兵再出征,你这怂货!”李继隆第二巴掌没打下去,被寇准拦下了。
刘安这时低语一句:“我有把握搞定李公。”
“李,李沆?”寇准都大吃一惊。
刘安默默的点了点头:“前提是,让李公随军北上,我有把握说服李公打幽州。”
刘承冷笑一声:“若说服失败,你敢软禁他吗?然后回来,杂家保你不死,流放雷州三年五载再回来。若不敢,就别接话。”
“我敢!”
“好。有点胆色,看来不是个怂货。”李继隆又笑了。
寇准将桌上的麻将推到一角,拿出纸来:“那,分任务吧。”
寇准看着刘安:“眼下,北边最安全的就是大矿区,那里兵力足够,而且仓库够多,这事刘安你去办,想办法让粮商在五个月内将不低于七十万石粮食运到那里,盐商运过去不低于三万担盐。”
“没问题。”刘安应下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给登州补点粮行不行?”
李继隆问道:“登州?”
寇准应了一句:“杨延昭在那里,前几天来信他训练了五千青壮,将军械不足。还造了一千五百斛轻战船二十艘,水兵正在训练,是杭州水师派了一百老兵过去。”
“怎么不早说,停一下,停一下。”
李继隆不在朝堂,有些事情他不知道,而且他位高却失权,有时候不敢过问朝堂上的许多事情。他只知道杨延昭被贬出京,却不知道人在登州。
有这么一步暗棋,李继隆很开心。
杨延昭还行,还算一个不错的将领。
寇准又说道:“杨延昭还送了一样东西回来,说是刘安给他的,他补了一部分。我正派人秘密抄录,想来李将军有兴趣看看。”
“这事等会说,先把他送回来东西拿来。”
寇准起身走了出去,给在外面的可靠亲随吩咐了几句回来座下。然后打开布包,将一本书和一叠纸递给了李继隆。
第一六一节 刘安想领兵
书就是刘安那本书,只有名字与简单介绍的三十六计初版。
那叠纸是杨延昭这些日子自己写的。
每一计,杨延昭都先写自己对这一计的理解,然后是古代经典战役的详细描述。
李继隆翻了一会就将这些书稿合上了:“最近有点时间,老夫也补一部分。”说完,直接将这些收在自己身旁。
寇准问:“继续说正事。”
李继隆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小布包:“这也是正事,不过也是大麻烦。真有人拿这个翻事,掉几个脑袋也是正常的,不过我这个快死的人,不怕。”
李继隆没有胡说,从宋太祖开始,到宋太宗就发布过至少三次限禁令,到了本朝,更是有严禁私藏天文、兵法之禁。武将家中多少有些兵书,都是需要在秘书省报备,然后再请皇帝特别批准的。
历史上一直到西夏崛起,枢密院才提出把一些兵书发给西北边防的将领学习,此时兵书才算是半解禁。
因为书有限制,规定之外的书诸家兵法全部是**。
一直到王安石变法,宋朝才官方整理发行兵书,之前是不行的。
此时,这本三十六计,绝对是**。
放在刘安这里没事,因为刘安是秘书正监,只说是留备秘书省,至少可以混过去。寇准不怕,赵继隆也不怕。但杨延昭却不敢留了,因为此书已经算是半成书了。
杨延昭的级别,加上杨家是降将,留这书很可能是玩完。
所以杨延昭补齐之后,自己背下来,又秘密的抄录了一份,原版的赶紧给寇准派可靠的人送回来,请寇准转交刘安。
李继隆说这书是正事,也不算是胡说。
他准备整理好之后,至少秘密的给四大武勋家的子弟,还有嫡系武官学习。
甚至于,李继隆都在思考,将这书改名为三十六阵图,变成先帝热爱并且研究的东西糊弄了一下世人,内部还是写阵图,但相信真正懂的武将能看出真相来。
寇准看着李继隆又把那个布包打开,然后看了几眼后重新包好,这才说道:“说正事,放进来打,放到那里合适。”
李继隆说道:“不能放太多,虽说慈不掌兵,可也不让咱大宋的百姓让辽**害了,但事先避难也会被辽人发现问题的,我不急,辽人今年不过来,明年也会过来,所以把防御的主战场放在这里合适。”
李继隆指着刘安那副地图说道:“邢州北五十里。我和辽人打了一辈子的仗,也研究过耶律隆庆这个人,他若南下肯定不会强攻真定府,一定会绕过真定府往南,直扑我们的汴梁城,就算杀不到汴梁也会尽量南下。”
刘安心说李继隆真的很厉害。
历史上,在十八个月之后,耶律隆庆就打到了汴梁头顶上,濮阳。然后才有了寇准说服皇帝亲征的事件。
李继隆继续说道:“我只说大计划,细节我会亲自写信给每个将领,眼下我们还差一步,就是河间府那边没可靠的人。”
寇准立即给了一个准话:“一个月内,调曹家三兄弟过去,如何?”
“他们……”李继隆思考了片刻:“还行,再加上康家两兄弟。”
“没问题。”
听到寇准的回应之后,李继隆指着地图:“不管什么时候,今年,还是明年,辽人肯定会南下,这一点不会有差。潘家老五出海了,否则他是第一人选,他打防御非常出彩。”
“我来。”刘安举了下手。
李继隆摇了摇头:“你不行。”
寇准却说道:“他行,他不敢亲自上阵我相信,但正面守住耶律隆庆他没问题。”
“为什么?”这次不是李继隆一个在问,就是刘承都不信。
寇准很自信的笑了,然后给了一个让刘安吐血的答案。
只听寇准说道:“因为他不要脸。”
李继隆是懵的,刘承惊呆,刘安一脸的悲伤。
寇准立即给了解释:“杨延昭告诉我,若刘安领兵,他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没下限。虽然刘安不懂兵法,不懂军阵,甚至连咱们宋军武官军职都叫不上来,可他却用出点子。想一想,李继迁是怎么死的。”
刘安真的要吐血了。
刘安敢说自己能挡住耶律隆庆是因为自己有信心摆一个地雷阵以及虎蹲阵出来。这换成寇准的来说,就是自己没下限,不要脸,下三滥了。
“还有……”寇准还准备说,刘安不能不开口了:“寇相公,不是这样的,我能守住,因为我有秘密武器。这一点可以从曹七叔那里求证,威力巨大,杀伤力巨大,对马军的威力惊天动地。给我五万兵马,耶律隆庆五十万人马,来多少死多少。若超过五十万,我就有压力了,因为武器制作存量还太少。”
“那烟火,真的管用?”李继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刘安点了点头:“埋在地下,炸开之后碎石、铁片乱飞,不求杀死人,炸烂下三路没有半点问题,曹七叔叫这东西为碎蛋飞雷。”
“蛋?”
“就是卵!”
哈哈哈,桌旁的三人笑的合不上嘴,刘承虽然是太监,可他这年龄也不在乎这些话,大笑之后说道:“杂家要亲眼看看。”
“没问题,这个好安排,但要秘密着来。”
寇准笑的都肚子疼了:“若是天气热一点过来,这个就,就……哈哈哈。”
天气热一点,辽军的步兵是穿的开裆,这个好可怕。
李继隆身体不好,笑一会就撑不住,喝了两口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你只能挡得住辽军主力十天,真守府的兵马就会不惜代价截断辽军后路,石保吉会领并州军负责对付耶律隆庆,而曹家兄弟兵发幽州。老夫亦会前往。”
若说这个时代的名将,李继隆若不上战场的话,那么石保吉排第一,曹玮第二。
刘安的岳父潘惟熙排不到前十。
潘惟熙的才能在守,若只论防御战,能进前十。野战部队他不行,综合排名,他也不够进前十。
不说曹家、石家,低一层的武勋当中,比他强的就有许多。
第一六二节 命中注定的对手
此时的大宋,还是有良将的。
较刘安岳父潘惟熙领军野战能力优秀的还有不少。
比如康家、皇后的郭家。
可惜的是,还有两家武勋曾经也不比当下的四大武勋差,高家与张家,可惜他们死的太早,后人能力也太差。
比如高怀德。
赵继隆又说道:“若安哥儿你来防御,你一定要带上一个人。”
“是那位?”
李继隆很严肃的说道:“现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论辈份你要称呼一样叔祖,他与你祖父有旧,虽然年龄大了些,可一但你有失,他一定会拼上性命挡下辽军。这一点老夫信任他,这并非是怀疑你,只是加一个双重保险。”
“恩。”刘安也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高琼这个人刘安在历史书看过,还有一本野史讲高家将,高家先祖就是指这位高琼将军。
眼下这个殿前都指挥使听着名头大,名义上卫戎京城,可事实上军事指挥权在枢密院,当下事实上管的就是训练禁军新兵的事情。
汴梁城的治安问题,也不归禁军管。
宫内仪杖,也是殿前司中层武官在负责。
刘安又问:“那我挡下,石二叔从西边攻打,若耶律隆庆往东边逃了怎么办。”
李继隆很不客气的来了一句:“你当老夫是死了?”
“噢。”刘安傻傻的回了一句。
这下听来就完整了。
李继隆的计划是按两年去考虑,刘安却深信,最多半年耶律隆庆就会来。
看来,自己要命人多制作一点烟花了。
“再说杨延昭,他有用,怎么用有两个考虑,一是助曹家兄弟北上,二是从海路直扑辽国中京,这事容老夫再考量一二。”
“还有……
刘安等人在秘议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争,李继隆预测一年之内,最多到明年辽国必然会南下。
可此时,耶律隆庆离开汴梁之后头一次扎营。
耶律隆庆没吃也没喝,只是看到手下人送上来的一份文书,上面写的很清楚,他们带来的金银,眼下连二十斤黄金都不到,银已经完全没有了。
花的太凶,是太穷吗?
耶律隆庆脑袋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发兵南下,大宋的富有让他眼红。
他需要纠结买还是不买的珍宝,有人抢着买,而且根本不考虑价格,这落差有点太大了。自己堂堂一个大契丹手握重兵的梁王,竟然比不过汴梁城一个普通的贵族。
这一点,深深有刺伤了他的心。
可怜他不知道,那些人当中有托,刘安安排的托。
恩,刘安嘛,其实是个挺好的孩子。
比如,刘安把工资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夫人,对了,还有年终奖。
耶律隆庆事实上也挺喜欢刘安的,不过前提是,刘安给过来效忠自己的。遗憾的是,他没办法当面对刘安,也不会听到刘安如何回答。
在醉仙居内院小阁的寇准、刘安等四人已经不打麻将了。
换成了京城扑克,也就是刘安版德州扑克。
来玩牌的人也多了一些。
多了阿厮兰汉、潘罗支两人,然后是一名姓米的商人,以及姓萧的商人。
商人有资格上桌吗?
站在屋内,两位商人瑟瑟发抖。
“坐!”刘安轻轻一指椅子。
两个商人动都没敢动,刘承脸一沉:“杂家的侄儿说话不管用,你们是不给安哥脸面,还是不打算给杂家脸面呢?”
李继隆侧目瞪了一眼,两个人商人飞快的坐在椅子上。
屋内炉火并不旺,两人却是满头冷汗。
刘安一边洗牌一边说道:“上了桌,没什么相公,也没什么国舅,只认钱。”
“本公,认为这话说的好。”寇准面带微笑,轻轻的敲了敲自己面前的筹码。“今天只有八个人,还是按九人的老规矩办,第二名拿一份,头名拿走六份,留一份是茶钱,多了给福田院。”
潘罗支开口:“就这么办。今个三百贯一局。”
李继隆摇了摇头:“大过年的,图个吉利,三百六十九贯一局。”
“成!”
没有人有意见。
寇准指了一下两名商人:“若放水,莫怪我寇平仲不留情面。”
“是,是。”两名商人连声称是。
刘承这时又说道:“再加一个彩头,今晚上玩九局,大胜的人可得大比排名第三的物件,其余的人要帮着拿到。”
“这个有意思。”
大比莫说排第三,就是前十都足以列入珍宝的等级。
刘安笑问:“叔,你看中什么了?”
“建州窑,曜变天目盏,可惜只有一只,不过就算不是前三,若是杂家胜了,你们也要助一把力。”
李继隆接了一句:“那就别第三了,除了大比前两个物件,其余的只要看上就好。”
“那就行。”
各大商都献过书,大比排名前十的一定要献给官家。皇帝也下过旨意,接受这份献礼,然后拿出来拍卖,所得的钱帛全部用于兴修水利、资助贫苦两项支出,五五开。
大商们再上书,排名前一百拍卖所得的三成,献金,给皇帝兴修水利与资助贫苦添彩。
刘安作为醉仙居的主人发第一轮牌,接下来单次胜者的上家发牌。
牌走过三轮后,刘安开口说道:“并州需要百万石粮食,明年五月前,能否运到呢?”
“学士放心,我米家作了近四百年粮商,这事若少一粒米,米家任凭处罚。”
能作到顶级大商的都是聪明人。
今个的牌局肯定不是为了玩牌,当然玩牌也是在玩,肯定有什么事。
萧家是大宋最大的布商,米家是最大的粮商。
寇准突然补了一句:“秘密给真定府送过去二十万担粮食,没钱给你,南海的香料回来,让你先补差。”
“是,是,是。一定办好。”
寇准又问了一句:“若别人问,为什么运粮过去,你怎么回答?”
米姓粮商站了起来,额头的汗哗哗的流。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再大的场面有这地方大吗?
在这里坐着一位不是号称,而是事实上就是一百多里长马群的大人物。
以及,当朝相公,最大的大太监,皇帝近前第一红人,国舅。
除了皇宫之殿之外,还有比这更大的场面吗?
第一六三节 开价
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米姓粮食才说道:“并州因为民夫增加,矿区需要大量的粮食,而且为防止雨天难行,所以存些粮食是有必要的。并州的石炭要送到真实府,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粮草是不能少的,所以小的准备再设法送八百万捆草料,十万担豆子。”
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米姓粮商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了。
他有预感,自己参与到什么非常厉害的大事之中,可他不敢问,连猜都不敢猜。
这是赌身家。
那怕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了,桌上这六位胜了,他也就胜了。
若没有这个胆气,他跪伏地于苦苦哀求,然后滚出去也行,可米家的未来怕就会越来越弱。
众人也表示满意。
寇准突然看向刘安:“安哥儿,你叫个布商来干什么,并州要布吗?”
“占城要!”
“要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刘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扔进去了一块筹码才慢吞吞的说道:“大约,八百万匹吧。”
萧姓布商差一点就跪了。
八百万匹,四十尺一匹,江南一带一年的全部的麻布产量也没达到这个数字。
刚才看到米姓粮商流汗,萧生布商就很紧张,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也是压力这么大的。
寇准很冷静:“这么多布,能卖的出去?”
“能,最近的行情是,丝绸分品阶,中等丝绸一担换三千五担米,二百二十担米换一担中等麻布,细节我不记得的,不过我预测,十万担药材,三百万尺木料估计船到就能运,这个一尺木料换几担米来着……忘记了。”
李继隆纯粹的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拿钱结算?”
“没钱。两千万钱运过去就没了,所以只能用米来标价。”刘安的话李继隆不理解,寇准却懂。
在严重缺少钱币的地方,宋钱是战略级物资。
各大贵族会把钱币藏起来,绝对不是拿出来流通,二千万枚钱币听起来很多,也就是两万贯罢了,真是眨个眼就没了。
寇准替一头冷汗的萧姓布商作了决断:“行了,先准备五十万匹麻布,五万绢送到明州,然后等南海的商队回来再作进一步的打算,不过,多存点布没错。”
“是,谢过寇相公指点。”
萧姓粮商重新坐下之后,阿厮兰汉直接就把筹码全推了:“我牌大,你们敢不敢跟吧,现在说我的事,我不要大同,一根线都不要,我要云中半城而治,我只要四成的税,但铁器的生意出关我独占。”
“攻打大同之战,对辽国骑兵我西州包了。六谷这边的,我们自己回去分。”
云中就是现辽国占领的云内州。
云中城是战国时期李牧所筑的城池,是蒙古高原的一座大城,也是最有价值的一座城,眼下属于半废弃状态,这里现在党项人、蒙古人、辽人。位置就在黄河的东转弯处,现托克托县的位置。
可以说,无论是运输,还是商路位置,这里都是非常出采的。
大同,阿厮兰汉不敢粘手。
这里属于绝对的战略级城池,阿厮兰汉不敢触及刘安的底限。
寇准没说话,他在思考。
李继隆也在思考。
两位商人感觉屁股下全是针,他们越听越怕。
可他们不能走。
叫他们来是有用意的,真正大战起,没有商人们的粮草相助,依当下大宋的后勤能力,就算动用举国之力,后勤依旧跟不上,只有商人的组织起来,这场战争才有价值。
而且,刘安还有远图。
在大宋一文一武两位大人物思考的时候,刘安非常酸的来了一句:“这还没怎么呢,就想着怎么分,合适吗?”
“恩,我想了。”阿厮兰汉很严肃的抬起了头,众人都看向他的时候,阿厮兰汉加了一句:“我还要一样,那家伙买走的虎啸山林湘绣。”
刘安心说,你们真的很坏。
心里怎么说无所谓,刘安说话还是很客气的:“汗王,我保证找最顶尖的湘绣大匠,给你再绣一副。”
“不行!”
这次,满桌都开口了,就是那位米姓商人都没忍不住。
潘罗支替阿厮兰汉解释道:“这是颜面问题,就是一副,男人争的就是这一口气,你若不信,有机会你问下耶律隆庆,他一定想,你要么去听他的话给他干活,要么弄死你。”
“他,也配。”
刘安咧嘴邪邪的笑了。
潘罗支也跟着笑了:“那就,弄死他。”
“这个,可以。”
“那继续打牌?”
“打牌。全下了……
牌桌上,李继隆和阿厮兰汉对了几次手势,刘安也没看懂。寇准事实上也没懂,但他却知道,阿厮兰答应了李继隆一个精锐骑兵的数量,而且还不少。
打了一夜的牌,天快亮的时候,牌局结束。
最大的胜家是李继隆。
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牌局结束的时候,李继隆将一张写有三组,每组四个数字的纸片以及一文钱交给了刘安:“安哥儿,替老夫下注。这是最后三场的。”
“恩。”刘安点了点头接下。
寇准呢,也给了刘安一张纸,上面写着再押两年的俸禄。
刘安抬头看了看天:“今个,什么日子。”
“正月十五。”
“回家睡觉。”刘安将两张纸还有一文钱塞进袖子里,第一个离开。
确实需要回家睡觉,刘安感觉自己还年轻,熬夜对身体不好。
正月十五的白天是没什么大活动的,夜晚才是开始。
灯会,诗会。
以及刘安的天下第一大比将宣布绸、绣、瓷的前十名。
大白天,刘安在屋内睡的很香。
广州城。
潘惟熙回来了,一身白袍没有粘到半点灰尘,也没有粘到广州城半点血腥味。
广州水师总堂,潘惟熙披甲坐在上首。
在潘惟熙的面前摆着一份又一份的海图,以及钱若水抄家抄出来的典籍。
“坐。”潘惟熙这次给钱若水打十二分,满分是十分。
钱若水办事,无比出彩。
广州这边的事情潘惟熙内心有一份计划和期待的结果。钱若水给他的更多,更好。
第一六四节 广市舶司新规矩
钱若水将一份文书放在潘惟熙面前。
“国公,这是一份下官整理的文书,从市舶司、广州府、以及查抄的番商家中找到的文书经查证,问询后整理的,请国公过目。”
潘惟熙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文书打开。
看了一会之后,潘惟熙问道:“这内容属实?”
“国公,大宋每年出海的货物价值不低于五百万贯,而且年年都在增加,而实际掌握在宋商手中的,连半成都不到。自唐初开始,波斯人、大食人掌握着南海的贸易,而后天竺人也来了,在后周时期,大食人与波斯人开战,大食人击败了波斯人,也击败了天竺的商人。海路皆在大食人掌握。”
潘惟熙轻轻的放下了手上的文书,他不怎么舒服。
理由很简单。
钱都让别人挣走了。
可钱若水的话还没说完,钱若水继续说道:“国公,大食人每年在大宋得利以百万贯计。”
“胡说。”潘惟熙轻轻一拍桌子。
钱若水很自信:“国公,下官是查证过的。”
“胡扯。本国公去过占城,虽没再远去,这何止千万贯的利。”潘惟熙有自己的计算方式。钱若水点了点头:“国公说的不错,但这计算应该是大食人从整个海路,挣了几千万贯不止,但在广州却是以百万贯计的。”
潘惟熙这才点了点头,钱若水的话不错。
钱若水继续说道:“依刘学士给下官的安排,大食商人养私兵的,轻者查抄家产,重者斩。逃税者,五倍罚没,家产不足者送到矿区当矿工,欠税过多者,斩。”
“杀的够多吗?”
“现,广州有一只新军,昆仑奴军,人数五万八千人……”钱若水正说着,潘惟熙却站了起来,他惊呆了。
潘惟熙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
钱若水很平静:“广州城内,宋人连三成都不到,大食人约有两万多人,波斯人也有近一万。昆仑奴超十万,受过军卒训练的超过两万人,其余的皆是青壮,女子只有不足五千人,下官挑选了五万八千人。”
“这么多?”潘惟熙是真的吓了一跳。
“国公,唐末黄巢之乱,在这里仅番商就杀了十二万,还不算昆仑奴的人数,仅番商。”钱若水把仅番商说了两次。
说完后,钱若水这才补充了一句:“下官才杀了一千一百五十九人,仅不足一千二百人。”
潘惟熙重新坐了下来:“继续。”
钱若水继续汇报:“下官依刘学士吩咐在这里定下三策,第一策,番商离港,市舶司对所有的货物加征百分之三百的关税。对宋商依原先税率执行,宋番合股者,宋商超过四成股者,依宋商税率,作假者轻者罚,重者永不得过关。”
“什么算作假?”
“货物虚报,税费虚报为轻,只出名义不出资、不出海、不远商的宋商合股为重。”
“恩。喝口水继续讲。等一下。”潘惟熙叫停了钱若水,叫了自己亲信的武官进来吩咐道:“去训练那些昆仑奴,告诉他们若愿为大宋征战,本官会重赏,而且赐大宋户籍,挑精锐不低于三万,你可明白。”
进来的武将重重一抱拳:“下官明白。”
这些如野人一样的昆仑奴挺强的,潘惟熙打算把他们用作对辽作战的一支奇兵。
这些人钻林子近战的能力值得期待。
钱若水继续说道:“第二,大宋境内任何人不得养私兵,成立大宋护航护卫营,此营由宋人,昆仑奴,战俘等组成。分为水师营与水兵营,水师营有船,水兵营随船护卫。”
“第三策,选番商亲宋之大商为委派官职,与我大宋官员一同管理番商,所有的番商必须有严格的户籍与进出关的记录,只要遵守我大宋律,不逃税者,同我大宋子民对待,若作奸犯科者,依我大宋律罪加一等处罚。”
听完钱若水的汇报后潘惟熙问:“市舶司那边没有人反对?”
“国公,广州市舶司没人了。”
“没人?”
“杀、流、贬、役。”
钱若水用四个字把广州市舶司的情况说的非常清楚,整个市舶市被他连锅端,没放过一个人。
而后,钱若水又补充了一句:“下官已经弹劾了广州刺史,以及广州府十九位官员,想来最多两个月,京内会有尚书省的批文。”钱若水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钦差圣旨举起:“非常时期,请国公代掌广州。”
潘惟熙没敢应,问了一句:“这个,朝堂上有过吗?”
“国公,广州这边少了数百万贯的税,官员与番商联手作恶,并且下官到来的时候意图刺杀下官,若非国公带兵往占城路过,下官性命不保。”钱若水早就有准备,一身带血的官服、内衣放在潘惟熙面前。
事作到这份上,潘惟熙若不敢接,他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些忠心自己女婿的人。
潘惟熙轻轻一拍桌子:“来人。有人敢刺杀官家天使,给本国公肃清广州城。”
广州城内。
阿拉伯人并不是软蛋,波斯人也一样。
可是,在广州城中吊起来的一千多具尸体,已经囚笼之中装着的近一千人,让所有人闭嘴了。
比较聪明的波斯人第一个从这些外来商人联盟之中反水。
反正他们和大食人是敌人。
波斯人第一时间投靠了钱若水,并且派出波斯武士帮助钱若水管理所有的囚犯,同时监视大食人。
天竺人第二个跪,他们人数太少,杀了一半之后,所有人老实了。
李明仁。
他不是李明德的弟弟,只是和李明德一前一后取了汉人的名字,作为在大宋行商也有十五年的波斯商人,他眼明心亮。
他知道,大宋要开海,大宋要对海洋下手了。
大海有多么广阔,大海有少财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相信自己联合宋商,便有数倍的财力,这大海的财富是无穷尽的,靠他们这里小生意,对整个大海的财富,如一碗水与大海的差距。
所以李明仁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投靠,而且拉上了几乎所有的波斯商团。
第一六五节 几万贯的烟花挺好
波斯战船的结构图、阿拉伯远洋海船的结构图、地中海拜占庭船的结构图。以及五百名优秀的船匠,他第一时间就送到了由潘惟熙接管的广州府。
同时,作为污点证人,他拉了足足两马车证词,为钱若水站队。
第一任,番商总领,从八品的官服就穿在李明仁的身上。
午餐之后,穿着大宋官服的李明仁站在潘惟熙面前:“伟大而尊贵的韩国公,下官李明仁请求为先导,为我大宋占据海洋之咽喉,海市。”
“海市?”
“是的,尊贵的公爵,海市在二百年前,成为无数海盗的聚集之地,那里便是麻六甲的咽喉,也是大海的咽喉,所有的商船必经之地,爪哇语叫淡马锡,就是海市之意。”
李明仁在地图上为潘惟熙指出了位置。
潘惟熙也是名将之后,当朝大将,从海图上他可以看出来,往西方的贸易,这里是必经之路。
李明仁又拿出一份典籍:“自伟大的唐帝国起,麻六甲就是我们,还有大食商人必经之地,控制咽喉,便控制了大海。请您决断。”
“点战船五百,战!”
大宋现在的一年的造船量大约在一千五百艘左右。自胡椒运回汴梁之后,皇帝认为可以增加一点造船量。
此时,又得到了来自波斯、大食、拜占庭的船图,还有工匠。潘惟熙内心的计划已经扩大,他要一年造出不低于一千万斛的武装海船,以及不低五百艘战船。
不用李明仁再细说,刘安已经告诉过潘惟熙,淡马锡是必占之地。
这次南下,潘惟熙的军事计划中就有占领淡马锡的想法,此时既然有人带路,而且愿意作先头部队,时机正好,可以立即出动。
潘惟熙又吩咐道:“你传下话去,此战有功者皆赏。而你,官升三级,七品在等你。”
“谢公爵阁下,我立即去安排,最多三日便可准备好出发。”
“很好。”
萨珊王朝被灭了,波斯人没根了,他们需要一个依靠。
大宋,显然是最强的,也是最有机会的依靠。
他们要立功,要一个在大宋立足的机会。
大食的商人还在观察。
钱若水不在乎,他们需要只是一个敲门砖,一个向导,而不是无数的商团。由波斯商人已经足够了,大食商人若不识趣,钱若水不介意让他们从那里来便回那里去。
开战!
万里之外,你能来多少人,你的兵马到了这里,能打过我大宋吗?
再说汴梁城。
白天过去了,夜色渐渐降临。
刘安带着潘秭灵坐在自家的花园之中,他们已经换好了盛装华服,却不急着出门。
李清莲坐在距离两人几步外的椅子上。
当天完全变黑的时候,一道道水光冲向天迹,一朵朵巨大的烟花炸开。
比起上一次给皇帝表演,这次的烟花更加的漂亮。
整个汴梁城沸腾了,无数人在欢呼着。
皇宫之中,皇帝也陪着皇后在看烟花,看到天空中的五彩缤纷,皇帝很满意的对皇帝说道:“安哥儿这次办的不错,区区几万贯能有这样的美景,很不错,很不错。”
一点烟花能用几万贯?
几万贯是无数的地雷,无数的炸雷,无数的虎蹲。
就在天空中烟花炸响的时候,汴梁城外一处荒地,穿着深青色长衫的李继隆身边站在十几位年龄都在四十五岁往上的将军。
一声巨响,一处埋在地下的地雷被拉响。
碎石、铁片从地上喷了出来,几只可怜的羊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倒在地上。
李继隆亲自走上前,打亮火把仔细的观察着羊身上的伤口。
很快,李继隆退到一旁。
接下来是点火式手抛雷,目标依然是羊,还有穿着辽人皮甲的草人。
负责投抛的是棒球的精英投手。
天空的第二轮烟花发射的时候,一组五人快速的将手抛雷扔了出去。
“威力惊人,此物投入辽人军阵,有意义。”李继隆点评之后退到一旁,抬头看了一眼烟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同样的火药,制作烟花还是这种杀伤性武器。
在李继隆眼中,还是武器更有意义。
第三轮烟花发射,这边一排十门虎蹲也同时发射。
一间土屋仅一枚落入便炸成了废墟,临时建造的一丈宽土墙也被炸出了缺口,一片树林被炸倒。
“曹七!”李继隆一声轻呼,曹琮快步来到李继隆面前。
李继隆问:“此物有多少?”
“现有三百六十一只,依现在的铸造速度每个月能造一百二十只左右。”
李继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在设想,一千只这样的东西放在幽州城下,然后十连发,幽州城头还有多少活着的守军。
或是玩一点战术。
佯攻,虎蹲,撤退,虎蹲,再佯攻。这样十轮下来,幽州城头已经血流成河。
不用一千只,五百只就足够了。
怪不得刘安敢正面防御耶律隆庆的主力部队,这样的大杀器,依现在的库存数量可当十万雄兵。
赵继隆转过头问一位老将:“高兄,如何?”
这位正是赵继隆给刘安推荐的高琼,现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专用负责练兵的。
高琼上前:“此战若有失,先斩我。”
“好。”赵继隆喜欢这种回答,干脆利落。
再说安平伯爵府。
刘安坐在园内陪着潘秭灵看烟花,这时,铁头进来带着一封书信,竟然是给李青莲的,信封上写的清楚,安平伯爵府妾李氏。
自然就是李清莲了。
信是从真定府发来的,倒让刘安有些意外。
这李清莲在真定府认识谁?
潘秭灵扫了一眼信封,然后吩咐身边的霜儿递给了李清莲,她有权力先看,潘秭灵却没有行使这个权力,直接将信给了李清莲。
李清莲接过信,快速的看了一遍,将信中一个夹页双手捧到了刘安面前。
刘安把信接过,先看最后的署名,道济。
冯拯的字就是道济。
信中的内容首先是告诉刘安,真定府已经作足了战备,而后是他发现了一个异常,就是宋边边界的游荡辽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辽人匪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