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节 女真真的出兵了
没错,佘太君就是下了一道催命符。
城内的士兵们都知道,两个时辰后放开东路,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的钱跑了,谁还能慢半拍。
所以整个城内不是狂奔寻找敌人的士兵,就是汇集在一起以优势兵力围杀辽军的小规模混战。
刘安的马是踏在血路上走到城主府的。
城主府内连一只茶碗都没有被打碎,因为这里没有发生战斗,活着的辽将在城门被打开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撤退。
至于他们被围在何处,别说是刘安,怕是领千人以上的将军都不知道。
城主府内留守的人连反抗都不敢,就被绑起来押到了别处。
冲进来的士兵除了在城主府正门帖上自己的所属营的标记之外,就只留下了受伤的士兵守门,来证明这是他们的功绩。其余的人已经去抢人头了。
坐在虎皮椅上,刘安问道:“有战报吗?”
“报刘巡使,没有。”
“传我命令,优先攻打仓库,派人清点仓库。”
“得令。”
“派人给各位将军送信,调骑兵去追杀逃兵。”
“得令。”
城主府除了几名后勤小兵,以及两名厨子进来之后,就只有刘安一个人了。
将军们见不到,因为正在战斗中。
军中文书、司马、书吏也见不到,因为他们不是在清点物资,就是在审问活捉的敌将。
一夜到深夜,刘安都能听到城中隐隐出现的鼓声,还有喝杀声。
靠在椅子上,累了一天的刘安睡着了。
一直到次日清晨,终于有第一份汇报上来的时候,刘安依旧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鼓声,似乎还有地方在聚集人手准备围杀辽军。
“报,城外十里轻骑布防,无一人逃离。城内,在半个时辰前已经没有超过五十人的反抗,午后将依次搜屋,确保无辽军藏匿。”
“恩。”刘安点了点头。
此时,长城防线。
折惟昌刚到这里,准备休整之后助阵潘罗支,却接到了紧急军报。
捧着军报,折惟昌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都在发呆。
怎么就把大同攻下来了。
辽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弱,不过好在敌人的援兵已经在路上,围点打援的计划依然还是成功的。
那么,就不能让援军再缩回去。
正在折惟昌准备下令的时候,第二封加急军情又送到了。
上面写着,曹琮调入他的部队,让他带兵北上拿下云内城。
另一边,高琼。
高琼的部队刚在一处平原上挖完坑,那是数不清的碗口大的洞,也不深,每个就一尺吧。
这才准备退一点选一处地方来挖大坑埋雷,可谁想敌人竟然到就了。
“传本将命令,大车缓退。呼延必求中阵,卡巴阿巴侧翼,去。”
大车内装的工具、一小部分粮食,这是工程队的大车。
眼见敌军袭来,工程兵疯一样的往后逃,呼延必求带着步人甲押中阵,准备摆大车为阵挡住敌骑。
可谁想,这杀过来的骑兵竟然丝毫也不减速,反而扔掉马背上的毡毯、背包,换马开始加速往这边冲。
高琼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些骑兵没和大宋打过仗。
而且宋军,辽军肯定不会在宋军驻守之地这样加速冲锋,他们一定会先派小部队探路,毕竟挖陷马坑这种事,但凡是个宋军将领都会,而且只要对辽作战,只要是个长脑袋的宋将必挖陷马坑。
这东西对步兵无用,对骑兵就是致命的。
一但马腿陷进去,马腿必断,人一定会从马背上高速砸向地面。
然后倒地的马和砸在地上的人成为对后面马队的障碍。
呼延必求领军上前,刚摆下阵形就眼看着对面的骑兵象是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的倒下。
西州万户卡巴阿巴用手中刀在脸上刮了几下,对于眼前一切他心是抖的,头皮是发麻的,也是害怕的。
挖坑的时候他部下的杂兵也参与了。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可怕。
眼看着面前的骑兵就这么不断的折损,不断的倒下,他内心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因为他是纯骑兵,而且只会当骑兵,也只会带骑兵。
高琼连看都没兴趣了,对身边的副将说道:“退后十里,另选一处重新埋伏。去查一下,这是那里的骑兵,他们不是辽人。”
“得令。”
高琼带着大部队就这么走了,丝毫也没管背后的战事会有什么结果。
呼延必求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扯下头盔,解下重甲,拿起了那把四兄弟谁也没看上,只感觉挺好的青龙偃月刀:“随本将,冲杀。”
敌军,前队的骑兵还在不断的倒下,后队的骑兵却一时刹不住。
呼延必求冲上去了,青龙偃月舞过,一刀……四颗脑袋冲天而去。
卡巴阿巴一支响箭冲天而起,他部下的骑兵绕大圈往敌骑兵阵杀去,他们可以从敌军倒地的范围来判断这坑区的实际大小。
前队,中队全灭,后队的骑兵遇上了西州最精锐的两万精骑。
他们退不了。
往前冲。
全身浴血的呼延必求杀的让敌军胆寒。
傍晚,高琼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看着手上的战报。
“这大同城……也太弱了点吧。”高琼没有责怪刘安怎么就把大同城拿下了,他可以理解当时的情况,攻上城头,打开城门,这个时候若不总攻会重伤士气。
高琼唯一没想明白就是,留的两万大宋禁军精锐并没有参与直接的战斗。打仗的是党项杂兵,他们竟然就把城池拿下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回大同城呢?
“来人,写军报。”高琼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刘安商量一下,也顺便把他遇上了女真骑兵的事情告诉刘安。
此时,大同城内。
正是高琼所疑惑的党项兵们,正围在一处大宅门外。党项兵聚集了至少两千人,这大宅建的象小城一样,墙就有一丈三尺高。
几个党项千户聚在一起。
“规矩都懂了吗?”
“懂,有西州兵、六谷兵在,咱们的滑着呢,不会让抓住把柄。”
说完,几个人往混在他们当中的西州、六谷兵看去,他们明白这些家伙就是想等着他们犯禁,然后去举报领赏赐。
第二一二节 向不懂兵的请示
先前开口的党项千户说道:
“对,依军规,举报者可得被举报者全部的战利品,传我命令所有腰带扎死结,然后身上带有战利品没上交的人不许参与,每人发木棍一支,别轻易动刀。”
“好,我们去传话。一柱香后攻宅。”
刘安军规八大禁令。
刘安从来就没想过这些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能有多少守军规。所以刘安就用了罚钱大招,而且鼓励人举报。
这边准备攻宅,突然有人狂奔过来。
“大帅令,大帅令。”
正准备攻城的人停下了,宅内早就吓的胆寒,这会趁机就把门开,家主双手举刀跪在门外,请降。
“大帅令,休养两日,第三日大赛马,各营报名,单场冠军有不低于千贯重赏,加总冠军赛一场,总冠军赏赐没说。”
“回营!”
党项兵呼啦一下就散了。
留下那已经准备请降的大宅主人还跪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他有点懵。
混在这里的西州兵、六谷兵不是为了来攻宅的,他们是来看党项兵有没有违反八大禁令,然后去举报拿赏赐。
党项人都跑完了,他们留在这里还干什么。
所以,党项兵、西州兵也走了。
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个宋兵,一个来自代县,一个来自雁门。
两人相互看了看,走到那大宅家主面前:“你是兵、辽人贵族、还是别的什么?”
“我是沙商。”
“噢。”两士兵从怀中扯出一块纸,粘了一点浆糊帖在门上:“明个有人带笔来,你规矩点,别让我们带刀来。”
“是,是。”
沙商是什么。按现在说法与契丹族为同种异族,上古称为东胡,后叫库莫奚,换成汉语就是沙,商就是商人。
有些沙族血统很杂,有匈奴、突厥、蒙古的混合血统。
汉人叫沙族商人。
两名宋兵离开之后,那商人立即叫家丁守在门前,不是为了守门,而是为了守住那张纸,有纸在家里可以免受兵灾之祸。
眼下攻破家宅的,只有辽将、辽国贵族、辽国汉人贵族。
其余的就是普通的辽人,家门依然安好。
辽国其他族的小贵族,也暂时没有被波及。
大同城内,经历的三天三夜的喧嚣之后,终于变的平静了。
上大餐。
酒是必须的。
宋军这里煮肉,这是大餐。
西州、六谷兵吃的是茶泡饭加酸、咸腌菜。这也是大餐。
奢侈到用茶来泡饭。
回去可以吹三天三夜的大餐。
刘安在城主府吃的是手抓饭,面前堆放着来自潘罗支、折惟昌、呼延必昌的信。
接下来要怎么办?
刘安感觉脑子快要炸了,你们来信就不能说一说自己的想法,来点建议什么的。
只问我应该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办。
刘安自问,自己离帅才还差的很远呢,大战略这种东西自己敢提,可具体到战役,自己真的很为自己的智商着急。
还有,这大同城怎么就拿下了,李继隆老将军,你当时怎么就没有告诉我遇到这种变故应该怎么办?
话说此时,汴梁城。
李继隆、寇准、刘承、毕士安四人正在打麻将。
麻将桌上,刘承问:“北边的战事,也不知道如何了?”
寇准马上说道:“刘安就没有写军报的习惯,不到天崩地裂,他不会写军报的。”
李继隆安慰道:“安心,眼下输不了。朔州城很容易拿下,大同那边定的围点打援之计,重点在一个围字,一个打字。若有失,退回朔州与雁门协防,辽人南下有雁门在,无事。倒是朝中,什么时候才是吉日能够出兵。”
“自摸!”毕士安把面前的牌一推:“你们就没想过,刘安这娃娃说不定这会正在大同城内喝酒呢,各部正在准备攻打云内?”
三人同时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吗?
折惟昌、呼延必兴虽然在信中不断的请示,接下来应该如何,请刘安指示这种话来,是因为大宋这近三十年来的习惯。
作将领的不断的向文官请示才行。
但事实上呢。
呼延必兴下在夜战攻城,折惟昌与潘罗支、曹琮三人正在合力夜袭云内城往大同的援军。
“杀,杀完了再说。”
曹琮更了解刘安,他知道刘安的作风,你们在外打仗自己随机应便。
我刘安只能结果,以及是否达到战略意图。
即将前几天刘安就说过,要拿下云内城,那么我等见到机会就动手了,然后再写信请示就没划。
写信请示,是大宋朝堂上武将们内心感觉恶心的,却又不得不照办的一种作风。
可刘安不知道。
刘安还在骂,你们没指示连仗都不会打了,我又不知道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我这脑袋能指挥这么大规模的战役吗?
你们好搞笑。
虽然在骂,刘安依然还在写信。
刘安也滑头。
刘安在信中先是花了二百字表扬了一下各位将军的英勇,然后重复了即定的战略目标,最后告诉各位将军要在谨慎之中大胆行动。
末了,一百多字的祝福语。
刘安写完信安排了送信的士兵去送,军中司马入内,施礼:“刘巡使,战报要发吗?”
战报。
刘安轻轻的揉了揉脑袋,自己已经出来一个多月了,倒真的没发过战报。
军中司马上前几步:“刘巡视,战报就算不发,估计朝堂之上最多再有两日也会知道巡视兵发大同。”
“恩。”刘安点了点头。
事实上,刘安也是被司马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
没错,自己不发战报不代表各州府不发。
至少代县雁门的官员就会往朝堂上报正式的公文,公文走的比加急军报慢,但算时间也差不多到汴梁了。
“那就发吧。”
“刘巡视,属下以为有三种写法,请巡视指点。”
“讲讲。”
“朔州劫掠百姓、夏州党项贵族求援、辽军集结图谋我并州石炭矿区。”
军中司马提的三条,都是一种借口。
意思就是刘安不得不反击。
刘安想了想后说道:“选第三个。”
“是。”
第一二三节 好多弹劾
刘安选择了辽军图谋并州石炭矿区这一条借口。
有时候借口这东西只是一个借口,信与不信并不重要,怀疑的人那怕你讲的是真实的,也一样不会相信。反之,利益相同的人,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也会把这事说成真的。
这就是借口。
军中司马退离,李沆这时入内。
李沆说道:“还以为你会说,你就是想打辽国。”
“恩师,我倒是想这样写,不过汴梁的唾沫能淹死我,所以还是低调一点吧。恩师,这城中如何?”
李沆轻轻一摆手:“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夫认为你还是不要公开你拜老夫为师的事情,对你不好。毕竟老夫已经致仕,寇准三次想收你为学生,你都拒绝。或让寇准知道,以他的心思。”
李沆没再说下去,刘安也听明白了。
李沆这一系与寇准根本就不合和。
刘安改口了:“李公,城中如何?”
“一切安好,比老夫想像之中的好太多了。”
刘安叹了一口气:“古话说的好,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我刘安不敢说作好人,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知。”
“没听过那本古籍之中有这话。”
“战国时的,我掌握秘书省,看的杂书野史多了点。”
“战国,这话倒象是秦末汉初留下的。”李沆自认自己分析的没有错,然后才说道:“具查,误伤大同城约一千二百户,其余误杀、伤民之事倒不多。”
李沆比刘安看的开。
大军攻城,误伤不算什么,没有出现兵乱刘安就值得以史书记一笔了。
李沆又说道:“老夫正在处理此城内的公文、户籍、田地、仓库之事,亲自过来就是提醒你一句,趁朝堂之上的公文没有送到,想作什么抓紧作吧。”
“好。”
李沆转身就走,这里还有许多文书工作要办。
有他坐镇指挥,文官、书吏们的工作效率会非常高。
李沆离开之后,刘安轻轻的摇了摇手边的铃,一名传令官入内:“请巡使下令!”
刘安指了指放军令的那个壶:“传我的命令,告诉各将军,半数主力回大同,而后以大同城为线,休整三日之后,领兵马给我梳一遍。往北三百里,所有超过三百骑的部落,我只接受战前请降。”
“得令。”
辽国的体制很特别,使用的双轨制。分为南北两院制。
北为部落制,南为官制。
也就是用原本的办法管理契丹一族,用汉人朝堂的方式管理汉人以及其余的农耕民族。
大同城用的是汉制。
但云内城就是混管,再往北就是纯部落制。
打仗会死多少人?刘安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时候由不得刘安想这么多杂事。
两天后,大同城赛马会。
刘安举办这个赛马会也是给大同城各族的兵马一个宣泄的口子,毕竟有一场大胜,士兵多为青壮,他们需要有一种方式来庆祝一下自己的胜利。
也需要有一种方式来释放内心的压力,以及过多的精力。
大同城的赛马在上午开始,赛马会开始的时候,汴梁朝堂之上已经接到了数份正式的公文,来自并州以为的各县。
弹劾书如雪片一样入宫。
早朝,光是弹劾刘安的公文就装了一箱。
谏院肯定是刷了好几次牙,都把牙刷出血了,一副要咬死刘安的气势。
皇帝呢。
慢条斯理的翻看着一份又一份弹劾,很有耐心的听着谏台每个官员对刘安的弹劾。但是,赵昌言并没有上弹劾书,他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
终于,最后一个开口弹劾的人说完了他的话。
这个时候,已经是早朝开始之后一个半时辰了。
皇帝放下了手上的公文,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就是兵压大同嘛,辽人野心勃勃准备南下,难道说我大宋就只能等着辽人南下,而不作应对?”
一句话。
整个朝堂上所有的朝臣瞬间就明白了,刘安攻打大同是皇帝的意思。
什么时候大宋出兵不需要朝堂商议了?
什么时候,调动这么大规模的兵马,朝堂之上竟然无人知。
曹利用站了出来:“官家,具代县县令上报,刘安号称百万大军攻打大同。”
“是吗?朕怎么听说,是号称二百万呢?”皇帝语气之中带着不高兴。
皇帝心说,这事朕都背锅了,你们还敢出来继续,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号称嘛。
一百万、二百万只是一种说法,真实有多少才是重要的。
可问题是,没有人知道真实的兵力有多少。
王旦这时站了出来:“官家,臣有话说。”
“王公请讲。”
“昨夜,有船队经过汴梁后直下咸平,臣派人查问了。三千五百张马皮、二十船马骨,废弃的铜箭头、铜甲片七船,其余杂物。”
王旦说完后看了谏台的人一眼,继续说道:“臣以为,北方有大胜。”
曹利用追问:“王公,既有大胜,船队都回来了,为何军报没有送回来?”
王旦思考怎么回答这话,因为出兵的事情他知道。
寇准更直接,指着曹利用就骂上了:“军报送回来,让你指手划脚?”
“寇相公,下官,下官不是……”
寇准的威压让曹利用一哆嗦。
刘承这时从侧面入内,给了一太监一张纸条,小太监赶紧给皇帝送了过去。
皇帝扫了一眼,示意把纸条给寇准看。
寇准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汴梁北大河码头,二十万担粮食,五万匹麻布,一万绢,两千万钱正装船准备北上。运输的路线是云内州。
云内州的位置在场的重臣都知道,大河东湾的位置。
是大河河运最重要的一个码头。
在北宋没有因为对抗北方挖开黄河河堤之前,黄河中段的运输还是有不错的发展的,从托克托镇到郑州这一段,除了山陕峡谷有几位不适合行船之后,大部分还是可以行船的。
借助黄河水系,汾河、漳河等,可以靠船运把船直接开到云内、朔州、间接到大同。
寇准看完纸条,双手递到了王旦手中。
第一二四节 大虎符在何处?
正如寇准与王旦谈的那样,让刘安带兵北上,拿回长城防线,对于大宋是有巨利的。
只看当下,运输队都直接把粮食将云内州送了,足可以证明刘安已经控制了那里,否则这些粮食送过去不是羊入虎口。
那么,长城防线。
王旦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放下了,至少眼下看是胜了。
第一次大宋攻幽州,打的是直上直下的战斗,就是从河南、真定攻打幽州,战线最终就是围着幽州打的。
第二次大宋攻打幽州,是拉开打的,也是从代县、定州、霸州开始的。
代县由潘美领军。
定州由米信领军。
霸州由曹彬领军。
至于为什么就败了,皇帝是没有责任的,那么这个锅谁来背,就看谁的运气不好了。
宋军主力战死二十万以上。
可以说,大宋的精锐部队在这一战之中,几乎全部折损。
此时,坐在御座的上皇帝内心开始有一个念头升起,那就是亲征。可他又害怕,万一亲征又败了呢,自己这一辈子估计再也不敢提封禅之事。
或者刘安先打,感觉到必胜的时候自己再亲征?
皇帝思考再三终于开口了:“传太国舅。”
太国舅。李继隆。
李继隆已经交出兵权很久了,虽然他策划了北伐,可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兵权。
那么监军选谁呢?
皇帝又纠结了。
寇准?
不好,寇准是什么人皇帝也清楚,好官,忠臣,而且是良臣,但太强势。
王旦主和太久,打仗的时候万一他不行。
吕蒙正不能离京,李沆之后全靠吕蒙正主政。
向敏中虽然已经是相公了,但皇帝对他另有打算,想让向敏中秘密往西,在大战期间保证大宋西边安稳,西北现在无忧,那么西南就在能压住场子。
向敏中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了。
皇帝开口了:“吕公,朕以为张尚书可监北伐。”
吕蒙正上前:“臣以为合适。”
“那选吉日,出兵吧。”皇帝说完,起身就准备离开。
寇准上前:“官家,北伐需要大统兵。”
“朕知道。”
“官家,大统兵枢密院无权下令。”
虎符也分级别呢,就拿禁军三衙司来说,一共就有九块半个的虎符,其余的半个保管在枢密院。各州府、军州也有半块虎符,在宫里有许多个一半的虎符。
大部分都在枢密院保管。
有四块在皇帝手中,其中三块为三衙司兵、御、马三司上军虎符,这是最精锐的禁军部队。还有一块为大元帅虎符,就是寇准讨要的大统兵所需要的虎符,可以调动州府、多支不同属军队的大虎符。
准备离开的皇帝停下了脚步对寇准说道:“秘书省刘正监手中,有六块虎符,分别是清远军虎符、代县虎符、定州虎符、步司上军虎符、马司上军虎符、大元帅虎符。寇相要的大元帅虎符,不在朕手中。”
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说是王旦等人,连寇准都感觉不可思议。
刘安拿其余五块都是渣,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可大元帅虎符怎么就在刘安手中。
寇准不由的看了一眼李继隆。
李继隆却是淡然一笑。
他没有一丝的意外。
相比他李继隆,皇帝更相信刘安。李继隆在军中的威信太高了,高到皇帝都不得不逼着他交出军权回家休息。
皇帝宁可把虎符交给在朝中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才十八岁的刘安也不愿意交给他。
李继隆理解。
武将!
就是这么不受信任。
虽然没有大元帅虎符,可李继隆还是得到了七块虎符,可以调动足有二十万的兵力。
话说大同城。
高琼连战三场,没输也没有大胜,只能说作防御的一方占了那么一点小便宜。然后退回了大同城。
此时,大同城可不是杂兵守城。
主力的三分之二都在大同城,杂兵的总数的五分之一在大同城,其余的去依刘安的命令把大同城以西给梳一遍。
然后大同城到朔州的通道由重兵保护。
对于大同城而言,后方就是朔州,其余的地方刘安让梳一遍是防止有人接应辽军绕到大同城背后。
站在大同城的城墙上,刘安远远的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辽军大营。
高琼披甲上了城楼来到刘安的身旁:“刚刚知道了两个消息。”
“高老将军请讲。”
“刚来到大同城前的那一天,炸死的华服贵族是当今辽太后亲姐姐的儿子。”
刘安转过头:“谁炸的?”
“这个不好说,当时至少四百只往上的虎蹲对准的都是他,也不知道最终是谁得手,老夫也是刚刚才从审问战俘的小校那里听到这消息,炸的已经成了一堆烂肉,炮弹上也没有刻名字。”
刘安点了点头:“传令,赏虎蹲营一千贯,肉五百斤,酒十坛。”
“得令。”
对于这种级别的赏赐高琼不会多半句话,杀了敌方重臣本就值得重赏。
潘罗支这时也上来了,几步来到高琼的侧面:“高将军,本将受人之托前来谢过。”
“谢?”高琼不知道是什么事。
潘罗支解释道:“往东梳一遍,高将军调了全部宋军回大同迎战强敌,把发财的机会给了他们,他们说声谢太小气,回头让他们分十万只羊,钱五万贯来谢将军。”
“啊,客气。”高琼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
高琼知道刘安这么安排的意义,就是为了保证大同作战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才派人去攻打各县、镇、村,然后北上三百里清理辽人的各部落。
可换到潘罗支眼里就是,恶战高琼顶上来了,把这种轻松的,可以挣到大量赏赐的机会给了他们,这一定是要谢的。
高琼又一指面前:“这面前交战的是位厉害的人物。”
“谁?”
高琼没回答,穿着军铠蒙着脸的佘太君说道:“萧挞凛!”
高琼这才补充道:“这是辽人名将,自那一年杨将军败于他手之后,一直在攻宋前线,这些年攻破威虏军、顺安军,俘、伤我大宋良将十余人,攻破保、定、瀛等州府。没想到,会遇上他。”
刘安低头沉思片刻:“高老将军,我要五个人,不怕死又非常能打的人。”
第一二五节 生死斗 上
刘安要五个非常能打又不怕死的人。
高琼问:“作什么?”
“生死斗。”
“为何?”
“高老将军你怕了,连你都怕了,我宋军必怯,我要改变这个事实,所以我要不怕死的人,或是宁死也要砍对方一条手臂的狠人。虽然残忍,但我刘安为几十万士兵的生存,我需要有人能作出这种牺牲来,其家眷,我养活了。”
站在二线位置的呼延必求上前一步:“我呼延家,愿战!”
呼延四兄弟只有两个人在这里,可这两人却代表四兄弟要一起出战。
“末将愿出战。”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刘安没回头看这名将军而是侧头看了一眼佘太君,佘太君却面色如常。
正如刘安自己所说,这是生死斗。
只要上场,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杀死,就算活着也不会完好无损,因为这是拼命的死斗。
请战的是杨延浦。杨家三郎。
这时,有小将上报:“报刘巡使,周王殿下到了。”
“周王?”刘安心说我怎么不知道大宋有个周王。
小将上报:“信国公带兵前来支援,石将军领兵,官家出征前加信国公为周王。”
“迎。”
赵佑竟然到了,这让刘安非常意外。
石保兴没骑马,是坐着马车的,他病又犯了,咳的死去活来。
赵佑则骑着马,由四名禁军护着,穿着漂亮的小皮甲带兵在大同城西门。
“下官赵佑奉官家之令,带六千精锐,辅兵一万四计前来支援刘巡视。”赵佑有模有样的施礼,刘安回礼:“有劳周王殿下,请入城。”
正式的礼节结束,赵佑一脸喜色的冲了上来:“姐夫。”
“恩。”刘安在赵佑的脑袋上揉了几下,再看他带来的兵马。
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传本官令,送信到辽营,本官要与兰陵王阵前对饮。”
“得令。”
对饮!
换另一个词更合适,这是叫板。
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面对面敢谁能打了谁的脸。
辽军刚到不可能攻城,他们还在扎营,真正攻城也在三天之后了。
这个时候叫板就是为了相互试探,也为了打击对方的士气。
“挑人,擅射者五人,擅骑者五人,勇武之士十人。本官要与辽人生死斗,还有,把本官的大将军炮推出来,本官要阵前立威。”
刘安的本意是在陌刀兵与铁鹰骑中挑人,可其他各军不愿意。
怕辽人。
因为两次攻辽大战宋军皆大败,宋军主力确实有恐辽症。但清远军、折家军不会,他们一直在边境恶战,他们不怕。
就算宋军主力当中,参与过灵州大战、夏州大战,以及攻打朔州城的战斗之后,有部分士兵也不怕。
折家军推举一人。
王忠。
王忠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十人队正,可他有一个名气天下的孙子,在未来,他的孙子叫王舜臣,两个时辰一千只箭,凭一人之力击退上万叛军。
王忠,折家军第一箭。
三文。
无名无姓,战争孤儿,吃百家饭长大,被捡到的时候怀中有红绳串起来的三文钱,所以就叫三文。
刘安陌刀军第一狠人,身高两米开来,用三十五斤重特制加长陌刀,一尺粗的树在他状态好的时候可以一刀劈断,状态普通的时候两刀,最多三刀。
杨延浦,没有人能够拒绝他参加。
他面对的是死仇,所以他要为杨家挣这个脸面,就算战死,他也会与敌同归于尽。
呼延必求,手持青龙偃月,他对三文很有兴趣,在他看来三文与自己一战都未必败,那气势已经令寻常的士兵胆寒了。
最后一人,铁鹰骑百人队长,大白。
没名字,战争孤儿,家中有弟弟四人,他为长,姓白所以人称大白,有个儿时的名字叫白阿狗,这名字没有记入军中,军中记录白大。但大伙还是称呼他为大白。
再十五人备选。
一个时辰后大同城城东三里,刘安背后一万禁军精锐列阵,身旁摆着两门铜炮用红布盖着。
刘安与萧挞凛各带十名亲兵上前,在距离二十步时停下。
“小娃娃,你胆子不小。”
刘安没回答,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杀气腾腾一脸彪悍之气。
萧挞凛大笑:“小娃娃。连话也不敢说了吗?”
刘安这才开口:“你级别太低,叫耶律隆庆来和我说话,告诉他,欠债还钱这道理在汴梁城运金水的人都懂,他竟然不懂。”
“还钱,还什么钱?”萧挞凛纯粹是好奇这一问。
输了那么惨,欠了那么多钱,这种事情耶律隆庆怎么好意思满世界去宣传,回去之后悄悄的,给谁都没有讲过。
刘安轻轻一拍手,铁头拿出一只盒子打开,刘安抖开一块绢,这是欠条。
不但有耶律隆庆的契丹文签名,还有手印,以及大印。
“他,他怎么欠了这么多?”
上千斤黄金!!!
你把幽州城内所有的黄金都堆起来,估计也没有上千斤黄金。
刘安又啪了啪手,叫人上酒、备菜。
“虽然过两天要打仗,我们宋人讲究一个礼字,听说你挺狠,挺能打,特意过来喝一杯,要我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我是要找耶律隆庆讨债的,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赌,来请一杯,过几天你或是脑袋没了,想喝也没机会。”
萧挞凛冷冷一笑:“小娃娃,若大同城破,我斩了你的四肢,保你还有脑袋能喝酒。”
“请,这话听起来有意思,不如赌一把,你若是没脑袋了,赌一百斤黄金如何?”
萧挞凛愣了一下,心说你这小娃娃真不怕死,这些人宋辽作战,你宋人有胜过本将一场吗?
当下一举碗:“好,就赌一百斤黄金。”
“你有吗?我有。”
刘安又拍了拍手,立即就有三箱金条摆在阵前。
萧挞凛给噎得不轻,他领兵出战怎么可能带几百斤黄金呢。
“我没有。不过,不萧家不会欠的钱。”
“耶律隆庆都欠了,难道萧家比耶律家还大?”
萧挞凛直接就把刀抽了出来:“小娃娃,今日便战。”
第一二六节 生死斗 中
萧挞凛要开战,刘安摇了摇头:
“我刘安虽然年轻,却不占你的便宜,你的军营还没有建好呢。要不,咱们玩个游戏,赌小一点,五千匹战马吧,这个你有。”
“如何玩?”
“各选五个人出来,然后抽签决定方式,一对一死斗,一直到一方五个人死光为止。如何?五千匹战马。”
“赌了。”
五千匹战马萧挞凛可以立即拿出来。
这时,高琼等诸将却开始带兵从南门、北门出来,一但萧挞凛翻脸,他们就强攻一阵,保证刘安能退回大同城内。
刘安命人削了五块竹片,原来写了箭、马、步、混、无,五张竹片。
“箭就弓箭对决,马就是马战,步就是步战,混马弓长戟短刀皆可用,无就是双方各派一人,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和对方死斗,不限方式。我写签,萧将军来抽签,这样公平。”
“好。”
双方各调五千匹马,然后将五千匹马圈在一起,各派一千骑兵以及一千马夫负责管守,赢的一方将带走这全部的马匹。
一只小酒坛已经喝光,五块竹片扔了进去。
萧挞凛挑起盖在上面的布伸手进去摸了一支扔在刘安的面前,刘安只是看了一眼,刘安身后的铁头高喊一声:“无!”
辽军这边,一骑出列。
宋军这边,三文将一碗烈酒灌下后,拖着他的陌刀慢慢的走向阵中。
他没有披甲,在这初春北方的天气中,赤着上身站在那里。
敢出来死斗的都是真正的豪勇之人,辽骑也是高手,策马急驰,然后手中加长的刀高高举起,他打算用侧身骑砍。
三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到两人距离五步。
“杀!”三文一声爆喝之后,手中陌刀斜劈而下。
辽骑的刀没有劈下去,人马从三文身侧往后跑了足有五步,然后人和马都一分为二。
三文根本就没有回头,单手提着自己的陌刀缓缓的走回宋军军阵。
“唐陌刀!”
“对。”
刘安举起酒杯示意,萧挞凛脸有点黑,可还是举起了酒碗。
一碗酒喝下去,萧挞凛又把手伸在酒坛里。
这一次是箭。
论弩,大宋独步天下,可论弓箭的本事,契丹最强。
王忠带着自己特制的牛角弓走了出来,这张弓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制造完成,一共制造了三把,就这一把他还算满意,一把好弓的制作难度是非常高的。
相距五十步,对射。
这是生死斗比箭术的公认方式。
两人背对北站着,之间放了一只很短的香,香上绑着一只鞭炮,鞭炮响就开始。
观战的所有人都闭住了呼吸。
在鞭炮响起的瞬间,辽将转身,王忠却没有整个人转身而是跪在地上上半身往后扭,原来就是一式九星连珠。
四箭,手腕、脚腕。四箭,肩膀、大腿。最后一箭封喉。
在辽将正搭弓的时候,人已经被钉在那里。
王忠这才转身,向被自己封喉的辽将抱拳一礼:“承让!”这才走回宋军军阵。
“擂鼓!”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十八成军鼓立即从城内抬了出来。
萧挞凛气的连酒碗都摔了。
刘安却淡淡的来了一句:“兰陵王,我们汉人有个典故叫摔杯为号,你是输不起摔杯准备对我刘安下黑手了吗?”
“本王,手没拿稳,再来。”
第三阵,步。
论步兵辽人不怎么强,可大宋这次派出来的,也并非巅峰强者。
杨延浦不弱,也只是针对普通的将领。
和呼延家的四狂人比起来,他有差距。
可杨延浦不怕,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场的,那怕死,也要与敌同归于尽。
单刀轻盾,这就是步兵决斗的方式。
杨延浦不强,可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从不相上下,打到辽将心虚,然后再到杨延浦占了上风。
但杨延浦却不够强。
在对方感觉自己必败的情况下,拼死砍出一刀。
杨延浦一刀把辽将从脖子斜劈下去,刀卡在心脏的位置。对方也一刀劈中的杨延浦,只是杨延浦身上的甲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刘安特制的山文甲,连同护心镜都给劈开了,还在杨延浦胸口留下了一道差不多有一厘米深的伤口。
那怕血流如注,杨延浦也是自己强撑着走回到军阵的。
死人都需要被抬回来,这是杨延浦的骄傲。
“我儿,作的好。”佘太君没有上前救治,只是在担架旁轻声来了这一句。
别说是还活着,就是走回来立即死掉佘太君也不会落泪,这是杨家复仇之战,对面的是杨家的仇人。
为父仇,拼死一战又如何。
杨延浦身为杨家三郎,在二郎随父战死,大郎此时远以登州,他有义务去拼命。
抬到阵后,杨延贵扑了上来。
杨延浦已经由军医官止血,伸手握住杨延贵的手臂:“杀敌!”
“杀敌!”
阵前,第四场已经开始了。
萧挞凛并不是非常担心输掉,因为他派出的最后一人是辽第一勇士,可以生撕虎豹。依刘安死斗规则,五人要战至最后一人活着才算结束。
前面胜的几个人还要再次回来战斗,包括受伤的那个也要回来被砍死。
第四战,骑。
呼延必求看了一眼大白,默默的提上了青龙偃月上场了。
呼延必求很强。
他见到三文的时候,认为可以与自己一战。
可近观大白,呼延必求有点虚,这大白安静的如一块木头,身上没有杀气,也没有威风的感觉,就是一块木头,双眼没有一点神彩。
这样的人,要么的傻的,要么就强的可怕。
呼延必求选择了后者。
上了场,呼延必求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自己怎么就能虚了,自己武勋武家,从小习武,而且受名师指点,那个大白没自己高,没自己壮,自己怎么就感觉他比自己厉害呢。
这不行,未战先虚,自己还是呼延家的儿郎吗?
越想越是不爽,见看对方辽将飞驰而来,呼延必求爆喝一声站在马背上,以全身的力气一刀劈下。
人、马、鞍、铠、还有那双手架起来的铁枪被呼延必求劈成两半。
第一二七节 生死斗 下
砍了敌人,呼延必求回阵后来到看着大白:“挑个时间,我要和你比武,你若胜,我保你进六品。你祖上那里的,你师傅是谁?”
大白这才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又缓慢:“学士说我祖是老秦人,学士告诉我,男儿功名马上求,我祖上的荣光,我会在战场上拿回来。”
说罢,大白一拉马头走了出去。
最后一场,只有一块竹签了,便是混。
大白身上背着弓,腰上带着箭,马鞍上挂着一把三尖两刃刀,另一侧的腰上有一把腰刀,在马鞍后部还挂了一对小链锤,腿袋里还有飞刀、铁钉一把。
混,可以利用所有的弓、刀、骑、长柄武器,杀掉敌人为止。
辽第一勇士,萧山塔。
赐姓萧,因为他够强。
五十步,萧山塔一箭射来,大白立在马上没动,伸出左手将箭抓住然后放进自己的箭袋之中。
三十步,箭山塔第二箭射来,大白还是没动,用左手的臂盾挡了一下,原来接往落下的箭,又放在了自己的箭袋里。
十步,一把飞刀射来,大白用手抓住了飞刀背后的红布条,然后把飞刀放在自己的刀袋内。
两步,一杆长戟突刺,大白身体微微一扭,借开戟头然后用左手握戟杆,右手出拳给了萧山塔肚子上重重一拳。
这一拳直接就打了萧山塔给吐了。
接下来,让宋兵的恐辽症瞬间全好了,只见大白抢过戟挂在自己的马鞍上,然后揪过萧山塔,又是两拳之后,一手握着萧山塔一条腿,然后一扯。
大白回营了,拉着萧山塔的马,拉着萧山塔的甲,就这么慢吞吞的回营了。
战阵两侧,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么胜了,辽人第一勇士萧山塔竟然连让对手使用兵器的资格都没有,让对方连马匹移动半步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被活撕了。
在大白回阵的瞬间,整个宋军大阵战鼓擂动,整齐的刀盾声能传出十里之外。
而辽阵,而不由的退后的两步。
刘安站了起来:“兰陵王,你的五千匹马我刘安收下了。今晚上好好睡,明晚上我会带人夜袭,攻营之前我会派人以响箭告诉你,明晚见。”
说罢,刘安起身离开。
刘安真这么大胆?
事实上,刘安也有点脚软,一边是让大白给吓的,另一边是真害怕萧挞凛当场翻脸。
刘安回城了,萧挞凛坐在那里没动。
萧挞凛是名将,真正的名将,他不是草包。他在思考对策,这看似是一场生死斗,可背后的意义却是非凡的。
他的部下完败,而且最后一阵败的连他都感觉后背后寒。
辽军退了两步,足以证明士兵们怕了。
而宋军的表现也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宋人士气高涨,这此消彼涨之下,有点麻烦了。
突然,刘安这边有几架大车推了出来,上面架有巨大的铜喇叭,有大嗓门的士兵高喊:“兰陵王,我家刘学士问你,要买辽人战俘吗?大同城以西,辽人尽在我家学士之手,若你有亲朋好友,我家学士免费送还给兰陵王,以全今日同饮之情谊。”
“可恶!”
萧挞凛有种想把刘安活刮了的冲动。
大同城以西,辽人无人逃出,无论是军,还是民。
自己部下。辽军在听到这话之后,怎么想。
“兰陵王,后天晚上我家学士亲自带兵夜袭,请作好准备。”
萧挞凛硬生生的把手中的杯子给捏碎了,心里骂着这不要脸的小白脸,如此可恶。
大同城内,佘太君问刘安:“刘学士,后天晚上夜袭有何良策?”
“我不会打仗,我也不知道如何夜袭。各位将军商量一下,有什么办法把萧挞凛骗到营前,只要他敢出现,我祭出大杀器,一里外就能要他的性命,大将军炮炸死他,然后虎蹲补刀,五千弩兵火箭吊射,再备十万只燃火箭,集中他身上,要他死。”
“末将领命。”佘太君那几乎不变的双眼突然变的有了神采。
刘安这是要不顾一切趁辽军正式攻城之前弄死对方主将,这事可以干。佘太君也明白刘安为什么要挑明后天晚上要夜袭了。
若是正常的夜袭,萧挞凛肯定在中阵。
可挑明了却不一样,萧挞凛有很大的可能性人就在前阵,甚至要和刘安面对面。
不过,大将军炮是什么?
不重要了。
仅凭虎蹲、强弩吊射、燃火箭就够了。
燃火箭放在现代,就是加加加大大在号的窜天猴。这东西威力或许不怎么大,但十万只对准一个目标,这个挺可怕的。
刘安回府休息,他要换衣服,刚才后背有点湿。
是被冷汗打湿的。
深夜,刘安睡了一觉醒来,却见高琼与李沆竟然坐在自己屋内,两人对饮,还在一边低语。
见刘安醒来,高琼问:“刘巡使,我认为有两成机会可以借夜袭击败辽军先锋,那么接下来你有何选择,继续往东,还是留守不动。”
刘安也坐了过来:“我之前与李将军商量过战略,我拿下大同,守住。他带兵北上,然后对幽州下手,可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汴梁城出兵的消息,我不知道汴梁发生了什么。”
李沆连话都不接,高琼心里清楚却不愿意讲。
高琼只说眼下:“那么是进兵,还是不进,若留守在这里,我们会面临三个问题。第一各族兵马众多,打仗的时候还好控制,一但闲下来恐怕会多生吾辈。第二就是粮草问题,眼下的咱们的补给有九成消耗的都是战利品。”
高琼说的隐晦,刘安却听懂了。
不继续往前,因为士兵太多,一但停下只靠后方运粮,这事不靠谱。
很明显,高琼信不过朝廷文官们的后勤力量。
高琼又说:“第三,是调动所有力量的时候了。”
刘安双手用力的抓了抓脑袋:“不怕你们笑话,我内心有想法,可是我与李将军商量的情况,只到这里。”
李沆说道:“此等作派,为师为你惭愧,为师一直压制大宋动兵,就是知道动兵必败。眼下有胜机,不可错过。”
高琼却低声来了一句:“李公,我意外见到一物。”
第一二八节 满脸是血
高琼说他意外看到的一物。
李沆问:“何物?”
高琼看了刘安一眼后低声说道:“大元帅兵符,完整的,铁头用布包着缠在腰间贴身处。”
铁头就是刘安的亲随,基本上都认识。
听完高琼的话,李沆惊呆了。
大元帅兵符,完整的大元帅兵符。
大宋立国四十年,太祖不说,先帝至今只动用过两次,那两次都是先帝北征亲自带在身上,当今皇帝一次都没用过。
竟然此时在刘安手中。
看来,当今皇帝对封禅已经是无比渴望了。
高琼这时看向刘安,那意思很明显,大元帅兵符在你手上,你还在犹豫吗?
刘安深吸一口气:“并州石将军北上,这是我的想法。”
“得令。”高琼站了起来整齐军服,然后躬身伸出双手,那意思很明显,你出兵符吧,然后兵符就是印,你既然已经下令,就用正式的军令然后用印,我派人去调石保吉北上。
刘安一咬牙:“铁头!”
铁头正靠在门口昏昏欲睡,听到刘安的呼喊连滚带爬就冲了进来。
“虎符。”
“在!”铁头快速的解开衣服,双手捧上完整的大元帅虎符。
历代有一个铁律,见虎符才可出兵。
甚至有人说,在边军当中,士兵只认虎符都不认皇帝。
“传我命令,三镇放过侦骑,三镇七军备战。传我命令,登州备战,一但令下,拿下山海关,并死守,问杨将军可敢立军令状。”
“得令。”高琼的年龄都够给刘安当爷爷了,可此时却是下属的姿态。
山海关,高琼是非常擅长防守的,他知道山海关的价值,控制那里就可以阻挡辽京大军救援幽州的一路兵马。
刘安连写十五道军令,并将最后一道给了高琼:“高老将军,明晚夜袭,你能整多狠就整多狠,能下多黑的手就下多黑的手,千万别手下留情。”
高琼低语一句:“明晚,若老夫战死,在石保吉没到之前,请相信佘大娘子的统兵之法,末将告退。”
“高……”刘安冲着高琼的背影刚喊了一声就被李沆拉住了。
李沆轻轻的摇了摇头。
“慈,不掌兵!”
这个时代,除大帅之外,将军一级全部要带兵向前,高琼已经想好,自己会带兵冲锋,有自己冲锋在前,士兵们才会士气高涨。
若不能设计杀死萧挞凛,自己就算拼死冲锋,也要斩杀萧挞凛,只要他敢到前阵来。
不过,依这么多年高琼以及多位大宋将领对萧挞凛的研究,这个人很狂,他有九成可能会到前阵,更何况是刘安一个十八岁的文官叫阵。
只有一成,就是计划被泄露。
想到这里,高琼秘密下令,将所有参与秘密计划的士兵单独立营,所有人不得进出营盘,所有人不得对外人说半个词,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们的营盘。
次日,刘安在城头上用望远镜看着辽人的营盘,似乎没有昨天动静那么大了。
“石大伯……”
石保兴很严肃的把刘安的话堵了回去:“石将军。”
“是,石将军,辽人看起来有点怪。”
石保兴说道:“不怪,你说过要偷袭,那么他们的选择就是把现有的营盘扎牢靠了,那些拥挤一些也比全是不完整的营盘好,我有一种感觉,辽人真正的主帅不是萧挞凛。”
“会是谁?”
石保兴很认真的思考了足足一柱香时间,就在刘安以为石保兴猜的时候,石保兴却突然来了一句:“不知道。”
石保兴没说,因为他不打算影响刘安的思考。
刘安却说道:“无论是谁,弄死他就是了。”
当天下午,连续数封告急文书送到了刘安这里,刘安翻看着文书,整个人都有些僵直了。
石保兴接过文书念道:“行唐县被辽军重兵攻打,军民死守。城外前来支援的军队被打散,主将王继忠生死不明。”
王继忠,这个名字好熟悉。刘安在脑袋里不断的思考着这个人是谁。
非常肯定的是,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石保举继续念:“遂城不敌,城破,主将王先知战死。辽军正在攻打定州,冯公送信前来,他信中写道:城在人在,不负刘学士所托。曹将军来信,他那边辽军少,他会分兵支援定州。”
刘安此时想起来王继忠是谁了。
“王继忠,我估计他降了。现在担心的是他知道多少真实的情况,知道多少计划。”
所有的都很吃惊的看着刘安。
刘安竟然作出这样的结论。
刘安没解释,只说道:“传令,石保吉将军对行唐县这支辽军,自主处理。”
并州有大宋主力在,就是为了北伐提前安排的人马,这个时代最强的就是李继隆,石保兴次之,杨延昭还算不错,但此时比不过曹玮,曹玮还需要时间成长。
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最强的统帅级名将。
“再传令,杨延昭择机北上,我要山海关。”
“得令!”立即有人传令去了。
刘安问了一句:“李将军可出汴梁了?”
高琼摇了摇头:“汴梁那边还没有信送过来。”
汴梁朝堂之上,寇准又打人了,这次还见血了。
寇准用朝板把陈尧叟打的满脸是血,这位老先生请求皇帝迁都益州。
另一位准备建议迁都的林特,都没敢把袖子里自己写的东西拿出来,寇准太可怕了,打的陈尧叟打的太惨了,连眼睛都在渗血。
更可怕的是,皇帝竟然当没看到。
而且殿上禁军竟然还挡着其他人不让去救,这个时候能指挥动禁军的只有刘承了。
刘承的行为代表着皇帝的想法。
寇准将打断的朝板扔在了地上:“官家,臣有错,臣损毁朝板自罚俸一个月。”
林特这才上前:“官家,这次我宋军作战线路与先帝第二次北伐一样,臣请官家,派人与辽人请和。”
皇帝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说了一句:“传朕的话,太国舅若处理不了这支南下的辽军,就不要回来了。”
“老奴这就派人去传话。”
皇帝一甩袖子,不理会任何人,转身离去。
第一二九节 夜袭来了
皇帝走后,寇准一指林特:“林副使,刘安回来不会放过你,你记住我寇准的话。”寇准把这话扔下之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殿内无数三品以下的文官惊了。
什么时候,当朝三相之一的寇准竟然用刘安来威胁别人了,刘安有这么可怕吗?
吕蒙正快走几步追上寇准:“寇相,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中的意思,现在的刘安连我都要让三分,我得到消息,李公现在为刘安处理所有的文政公务,吕公以为如何?”寇准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刘安连李沆都能说服,要么是利益的结合,要么是动之以情。
李沆虽然致仕,可朝中李沆的力量最大的一支,所以寇准要自己都要让刘安三分。
吕蒙正倒是乐了:“刘安在前边打死打活,后面有人拖后腿,他还真不是泥捏的人。”
“正是。”寇准认可这话。
寇准停下脚步:“吕公,我寇准真心问你一句。作惧辽的大宋臣子,专心护着这一天比一天少的疆土,百年之后史书上写你我还算良臣。或是,扩土千里,让史书来写呢?”
“我要想想。”吕蒙正还从来没想过这话。
寇准又补了一句:“吕公你看不起我寇准,因为我寇准刻薄、小气,而且独断专行,为上位也算不择手段。可吕公也应该明白,没权什么也作不了。吕公以为刘安是纯良君子,他比我还奸、还狠、更加的不择手段。”
“王钦若怎么倒的,吕公真的猜不到吗?”
吕蒙正这才点了点头:“话说,这是实证,他有罪。”
“吕公!”寇准很不满吕蒙正这样的回答。
吕蒙正笑了笑说道:“应该这么说,他有罪。可刘安只要咬上他,他就要把血流干。”
“是这话。”
寇准这才面露笑容。
吕蒙正再问:“那这次北征呢?”
“必胜。”
“为何?”
“因为刘安没有送战报回来,我估算着辽人已经在他那里吃了大亏,他正憋着坏呢。”
“有理。有理。”吕蒙正一扶寇准:“去喝一杯,玩几手。官家只要听到你又赌了,就知道天下大安。”
“好。”寇准没拒绝。
再说殿内,林特整个人都不好了,站在那里发抖。
他想巴结刘安,可刘安才十八岁,而且和他一样是侍郎这个级别的官,他拉不下这张老脸。
可寇准的话他信。
寇准多狠,寇准惦记着谁,谁夜里都睡不着。
能让寇准这个狠人拿出来威胁别人的刘安,肯定更可怕。
一旁,王旦把陈尧叟拉起来,一边劝道:“老陈,今个你不应该,倒是应该谢谢寇准。”
“他打了我。”
王旦一指林特:“那边有个没被打的,他写了上述请求迁都金陵。”
“难道,是真的?”陈尧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这些都是皮外伤,也并不算重。他此时才想到刚才寇准竟然拿刘安来威胁林特,这刘安真的有这么可怕。
王旦没接话,他不想回答。
王旦已经接到了李沆的秘信,知道李沆收了刘安为弟子的事。所以王旦可以肯定,刘安回来无论官职如何,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势已经无人可挡,除非刘安犯下大错。
但是以刘安的滑头,对官家的奉迎,以及李沆的照顾,王旦相信刘安不会犯下大错的。
所以,只要李沆还活着,刘安的势就无人能挡。
这一夜,注定无眠。
汴梁城内不少人都被今日朝堂上的变故而惊到,寇准则准备打一场通宵麻将。
次日,大同城外宋辽两军都在积极备战。
大宋北边与辽接近的至少有五个城池都受到了辽军的围攻,好在提前有坚壁清野的政策,辽军没有抢到粮食,也没有伤到几个人。
宋军守城是拼了命的,短时间内也不会被辽军攻破。
天色浅暗,夜幕还没有降临。
刘安就已经拉开阵势摆在辽军大营前。
一辆架有超大铜喇叭的大车由八名军士推着,靠近到辽军三百步之内,大嗓门的士兵吼上了:“我家刘学士有话,萧挞凛你赶紧准备,马上天就要黑了,我宋军准备袭营。你这种草包躲的远远的,最好逃走,否则今晚要你的命。”
这一喊就是十遍,辽军大营内的辽将听的是怒火中烧。
高琼来到刘安身旁:“刘巡使,本将不明白,这与白天攻打有何区别?”
“有区别,天快黑了,有些东西不能让人看到,不仅仅是辽人,就是西州、六谷我都要防着。而且夜里有好处,辽军奴隶兵多,而且辽军主力的主食是肉,他们到了夜里就是半瞎子,禁军不同,禁军可夜视。”
营养学的知识,这个时代夜盲症超级多。
刘安事先半年天天给禁军士兵煮胡萝卜、海带。这吃了半年多,比起不常吃菜的人要强无数倍。
刘安和高琼正说着,辽营就有一只五千人的骑兵队杀了出来。
刘安一伸手把赵佑拉到了身旁:“佑哥儿,别眨眼,这是你从小孩子变在纯爷们的好机会,好好看。”
三千陌刀出阵。
三千对五千骑兵。
三千重甲陌刀对五千辽军轻骑。
一柱香。
五千辽军轻骑全灭。
辽军大营内,萧挞凛已经冲到了前营,同时吩咐整个营内多点火把,夜里视力不好的问题他知道,所以先把火点上。
可营中还有另一个人。
耶律隆庆。
他秘密的带兵马到这里来,这事连营中辽军都不知道,他要亲自会一会刘安。
“刘安,你这个小娃娃……”萧挞凛也开始叫人回骂了。
赵佑已经被面前的血腥影响,吐的死去活来。
刘安却提着赵佑:“佑哥儿,这里是战场,你别和小姑娘一样没出息。”
赵佑怪叫一声,一边乱喊,一边冲到一旁抢过一只鼓捶,用力的敲了鼓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内心的害怕被压制。
刘安看了一眼高琼,淡淡的说道:“全火力覆盖。”
“得令。”
刘安还就不信了,你萧挞凛还能是铁打的。
弄死你。
第一三零节 石保兴之死
萧挞凛这边还在骂着,突然就听到四声震天巨响,没等他回过神来,密集无比的虎蹲轻炮声就传了出来,然后天空是红了,漫天的箭雨,然后就是十万只燃火箭。
萧挞凛大怒:“刘安,你无耻。”
拿着重盾的萧挞凛亲兵还没来及把盾挡在萧挞凛面前,就见两个士兵变成碎肉飞散,萧挞凛发愣的瞬间,他左臂没了,然后右腿一虚整个人就要往下倒。
他还没有来得及感觉疼呢。
一千门虎蹲炮的炮弹就往他这一片落下,然后是五千火箭,十万只燃火箭。
燃火箭还在天上飞着呢,宋军军阵内一只骑兵约三百人发疯一样的往前冲去,刘安愣了一下,骂道:“那个混帐,我军令还没下呢。”
高琼知道是谁,却没接话。
刘安知道这个时候生气也没用,伸手往前一挥:“攻营。”
刘安军令下,阵前的四门青铜炮已经给用麻布包好,然后装箱开始往回抬,这东西别说是辽军,就是宋军这边刘安也打算要保密的。
宋军只攻了两阵,高琼就下令鸣金收兵。
刘安盯着辽军大营震惊的连嘴都合上不,主将被弄死,辽军大营竟然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很有节奏的在防御,这事古怪。
高琼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不想再攻。
再打去就是消耗战,这种打法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将军都不会这么干。
宋军退了回来,接下来才是刘安真正意外的。
石保兴。
刚才冲出去的是石保兴。
三百骑兵全是石家亲兵,杀出去三百人,回来只有二百多人,而且人人带伤,石保兴是被抬回来的,和他一起被抬回来的还有已经死掉的萧挞凛。
“刘巡使,我石保兴未得令而出兵,愿受罚。只是若没有人冲出去,怕抢不到这人头。辽军阵内必有耶律隆庆在。”
看着全身是血的石保兴,刘安心里难受:“石将军,这人头不重要。你这……”
“刘巡使,两次宋辽大战,只有我石家没死人,现在死一个也挺好。还有,这人头,很……”石保兴咳了几声,竟是一口气没上来,抓着刘安的手咽了气。
刘安心疼的如同刀割一般。
石家对自己不薄,自己想北伐,石家全力支持。
“传令,阵前喊话……”
大嗓门士兵又去了:“耶律隆庆,你要逃今夜就逃,否则明天必取你性命。”
刘安就坐在石保兴的尸体旁,依然紧紧的握着石保兴的手:“军中书吏何在?”
“在!”
“写:石家保兴,力战辽将萧挞凛,斩之。石家保兴力战,伤重不治,臣请官家厚赐。其余的话你去编吧。”
“是!”
“令,明日攻打辽军。”
无数人高喊着回应:“得令!”
入夜,大同城内。
灵堂已经设好,刘安就坐在灵堂内,一言不发的坐着。
高琼到了,在刘安身边劝慰了几句后离开。
众将军也都来过,不过他们没劝刘安什么话,上香之后退离。
佘太君也到了,上了一柱香后什么也没说便离开。
一直到深夜,李沆到了。
李沆上了香之后坐在刘安身旁:“刘安,萧挞凛的人头真的很重要,还有就是,石将军若今天不战死,也活不几天,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病的很重,强撑到此时。他用一条命,换了石家的荣誉,也给了你一个机会。”
“机会?”
“对,哀兵必胜。你自己去城中转一圈就明白了,各营都在准备明日大战,势要拿下辽营。因为你的计策,辽营并没有真正完成,眼下的部分虽然建好,但辽人缺少转还的空间,也就是前营一失,辽人退无可退。”
“懂了,明天必是野战,加上哀兵,对我有利。”
刘安站了起来:“来人!”
有传令官立即奔了过来:“属下在。”
“传本官令,告诉西州、六谷、党项的士兵,辽军一颗人头赏赐茶一饼、麻布一匹。斩五首者加赏麻布一匹,斩十首者加赏铁锅一口。尔等敢战,赏赐不封顶,百人斩之赏本官绝会重重赏。”
“得令。”
李沆慢吞吞的走到刘安身旁:“睡吧,好好睡一觉。”
“是,李公。”刘安施礼,然后大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没错,石保兴想的很清楚,自己一条命给刘安换一个哀兵,值。只是他没有想到,刘安把斩杀萧挞凛的功劳加在他的身上。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会说什么,人死为大。
石保举用命换来的。
刘安离开之后。
杨家,杨延贵为石保兴带了孝,跪在石保兴灵前。石保兴拼死把萧挞凛的尸体抢了回来,就凭这一点,杨家感恩石家。
次日清晨,刘安全主力出战。
宋军每个人的头上都带着一条白布,整个大宋的军阵有着一种压抑的杀气。
西州兵、党项兵、六谷兵虽然脸上是严肃的,可内心却是火热的。
斩十首有一口铁锅!
百人斩!
刘安一句重重赏,刺激的三族兵马都要疯了,他们磨利了自己的武器,修整了马鞍,扔下一切杂物,将各种武器装在身上。
有些豪将身上仅是刀就背了三把,他们要砍,用力砍,玩命的砍。
百人斩这个称号,已经让三族兵马燃烧起来了。
这还是额外加赏的,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荣誉。
两次宋辽大战,大宋就吃亏在没有骑兵上,这一次,刘安部下有十五万真正精锐的骑兵,几十万杂牌骑兵。
刘安相信一句后世的话,顺风一打十这个杂兵还是能够作到的。
再看辽军。
高丽兵、渤海兵、女真兵以及主力的辽军。
刘安相信,你们会是逆风如野狗一般乱逃。
辽军开始营列阵,耶律隆庆以往作战都是骑马在阵前,而这次他却在中阵指挥,在耶律隆庆眼中刘安那疯狗一样的局部攻击法太变态。没有人能够在那种攻击下活下来。
所以,耶律隆庆前阵用的是辽军精锐,他怕高丽、渤海、女真的兵马一击而溃,然后冲乱了主阵。
阵前,刘安看着辽军列阵,深声下令:“曹琮将军可在。”
第一三一节 高琼第一阵
曹琮飞奔而至。
“末将曹琮!”
刘安黑着脸,声音很低:“曹琮将军,使用磷火。”
曹琮愣了一下,立即抱拳:“末将领命。”
这磷火原本是给攻打幽州准备的,属于秘密武器,这个时候就要使用,曹琮心里很清楚,石保兴的死让刘安真正火大了。
事实上,他也很火大,四大武勋的关系可是极好的。
石保兴死了,他也很难受。
刘安又轻呼一声:“杨延贵将军何在?”
“末将杨延贵!”
“五百骑,陷阵爆雷突击。”
“得令!”
陷阵突击就是玩命的往里死冲,只有杀出来的生路,没有走出来的活人。
刘安下完令,曹琮这边的后勤兵已经开始搬箱子,把封好的铜球空心炮弹拿出来,然后一分为二,把特殊的炮弹塞进去,用内卡扣把铜球炮弹封好。
另一边,杨延贵五百骑放弃了弓,开始往身上,还有马鞍的袋子里装手雷。
最后,辎重兵把几百大车的燃火箭都给拉了出来,这些全是大宋以前制造的,对于刘安来说,这些东西就是烟花,根本算不武器。
可若加上一点白磷呢?
这些东西,还是有点可怕的。
两边开始准备的时候,负责骂阵的士兵也没闲着。
大宋的士兵扯着嗓子在骂:“耶律隆庆,你欠钱不还就是下贱无赖,活捉你的时候,必送到汴梁城勾栏,你取悦丑妇一次百文,龙阳之悦二百文,必叫你还清欠债。”
耶律隆庆听到了,一点都不生气。
他知道,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自己这里真正的精锐不足七万,高丽、渤海、女真三族的兵马根本就不会为他死战。
昨夜逃不了,他相信刘安必有后手。
今天一战,他凭着西州、党项、六谷骑兵的马匹就知道,这是全精锐,而且士气高涨。他不明白刘安凭什么收服这三族的。
有这些人在,他今天也逃不了。
以往对宋军作战,打不过可以退,因为骑兵速度快。可此时不行,他跑不过西州精锐骑兵,西州的马比他的还好,而且马背上的功夫不比辽军差。
只有一条生机,就是今天打胜了,这才有撤退的可能。
多少年了,耶律隆庆回忆着,宋军有多少年不敢与辽军正面作战了。
至于那些骂他的难听话,此时生死之间,他已经顾不上面子问题。
耶律隆庆有点后悔这次来到大同城下。
能谈判吗?
或许,可以。
正在耶律隆庆准备派人的时候,只见天空一片火红。
打吧。
只要打胜了才有谈的资本,耶律隆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各营可有准备好灭火之物?”
“回梁王,准备了灭火之物。”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对自己的亲兵两万还是信心十足的,这两万精锐可抵十万宋军。
宋军这边。
刘安正在被高琼劝说。
高琼对刘安说:“不要让曹琮先动,也不要出去陌刀兵。以两万重甲步兵拼掉八千,我有信心杀到中阵五百步之内,而后再让曹琮出动,事半功倍。”
“八千!”刘安心说,这是八千条性命。
高琼正准备再劝,刘安却说道:“我是文官不懂战场,一切由高将军作主,但有一点,留下耶律隆庆。”
“得令。”
高琼领命就去点兵。
刘安心里明白,耶律隆庆在,大宋死伤的何止八千,打仗这种事情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用数字去计算。
八千,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仅一刻钟,高琼已经点好兵马,硬生生的把准备开炮的曹琮拦下,亲自披甲带队,他要杀进辽营,杀到中军大旗五百步之内。
中军动了,刘安看了一眼见旁的赵佑。
今天的赵佑与昨夜已经不同,眼神之中多了一份坚毅。
刘安开口说道:“佑哥儿,你说士卒们拼命为的是什么?”
“为……不知。”赵佑原本想说,吃军粮领军饷。可再一想不对,换成自己也不会为几碗饭去拼命。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为的是你赵家江山,可以扩土千里,为的是大宋千秋万代。你还记得赛马场里的马吧,纵然是一匹宝马,天天吃干草也跑不赢,但配上豆子,萝卜呢?宝马也需要好粮草。”
赵佑大概懂,可他不敢说自己懂。
因为他知道他的父亲,也就是当今皇帝不喜欢给当兵的多发粮草,也不希望这些当将领的多拿钱。
刘安知道赵佑懂,所以也没打算再多说什么。
刘安有自己的想法,若赵佑不可教,那这一生当一个闲散亲王就好了,当今皇帝安心去养老,我刘安不夺你赵家江山,但你们若太怂,或是拖后腿,我刘安不介意背上忘恩负义之名。
刘安在和赵佑说话的时候,高琼已经亲自带兵上讲。
无数是燃火箭,还是弓弩对射,都不是真正的战斗,只能算是开胃菜。
宋军主力有步人甲,辽军对阵的也是主力,他们也有重甲。
步兵对骑兵。
两万对两万五千。
骑兵反而人数更多。
两军靠近,骑兵已经加速开始冲锋,高琼轻轻一挥手,宋军停止前进,却没有摆出防御阵形,而是有一万五千名拿出大弹弓。
两人架着,一人负责射,也就是五千付弹弓。
射的不是箭,而是三角不倒钉,一次一包。
两连射之后,紧接就架在弹弓上的是两根一尺长的铁头木杆,两根后面用一根绳连着,这种木材抛射之后会钉在地上,留在地面上约半尺长,然后拉开一条绳。
宋军正面对抗辽骑,因为宋军没有精锐骑兵,所以步兵对抗骑兵的办法至少有十种。
很多时候辽骑在宋军步兵面前吃亏,然后就逃,宋军追。
步兵追骑兵,当步兵追累了骑兵就会回头,可若不追,骑兵损失少数士兵之后一定会退,然后休息够了再回来,步兵耗不过骑兵的。
可今天不同。
辽骑不会退。
所以高琼准备拿出自己全部的手段来,要和辽骑过过招。
辽骑傻冲。
可他们到了宋军阵前三十步的时候,高琼这边直接扔出来一千副拒马,然后推出来五百盾刀车,然后才架长矛。
第一三二节 三班倒打上三天三夜
刘安记得李继隆告诉自己,高琼擅守。
今日一战,高琼没用手雷,也没埋地雷,却硬生生的扛住了辽骑三轮猛攻。
辽骑虚了,他们准备逃。
四万党项精锐发了疯一样往辽骑后路抄去,正面对抗,那怕是党项精锐硬扛辽骑都只能勉强打个平手,败多胜少。
可辽骑三攻不下,死在高琼阵前无数开始光,党项精锐立即杀了上去。
他们要留下这些辽骑。
无论是为了赏赐,还是为了给高琼帮手,他们都必须全力出战。
刘安咬着一根木棍,看似一脸平静,可却是为了强压住胃里的翻涌,战场上太可怕了,晚上没感觉,白天看实在是恐怖。
可此时,他不能虚,必须坚强。
赵佑又吐了,可脸上却保持着一种肃杀之气。
刘安悄悄的看了一眼佘太君,这位老太太却是一脸的平静,对这种血腥丝毫也不在乎。
似乎是发现了刘安在看自己,佘太君说道:“两翼在此时压一压,老身以为对战局有利。”
刘安追问:“若包抄呢?”
“恩,可以包。但请刘巡使允许,老身到前阵。”佘太君明白,包抄到辽营背后不是不行,但必须保证前阵一定能胜,而且能稳定推进。所以她准备上前,临阵指挥,给高琼用辅助。
至少可以让折惟昌带人与高琼轮换作战。
“有劳。”刘安知道,这个时候是拼命的时候,绝对不能有半点松解。
高琼对这次正面攻打给了刘安一个建议,因为此时刘安部下的兵马远高于耶律隆庆,所以有一个必胜的法子,那就是十二个时辰不休息,连续攻打三天三夜。
为什么不行呢。
三班倒。
只是,头一天,必须全主力作战,先把气势打出来。
站了足足了一个时辰,刘安终于坐了下来,前阵已经停下,正由辅兵打扫战场,将战场上的兵器、马匹、铠甲等等全部收走。
依理说,辽人应该派出人手去清理战场上的尸体,可这次辽人却没有。
耶律隆庆没有多余的人手了,杂兵们还在不断的加固营盘,最终还是宋军的辅兵将尸体抬出前阵,然后在旁边十里找了一处沟谷,把尸体准备埋进去。
第一场交锋。
高琼一方战死一千一,重伤三百,轻伤八千,完整的,连一点擦伤也没有的不到三千人。
高琼退,折惟昌顶了上去,他负责打第二阵。
高琼不想动曹琮的虎蹲营,虎蹲的炮弹数量有限,而且白磷弹他还是想留在幽州城使用,因为白磷弹的数量实在太少了。
这次战斗,高琼的底限是最多打一轮。
所以一定要用在刀刃上。
折惟昌与高琼换阵,两翼也没有闲着,西州兵负责东营,六谷兵带着一部分党项精锐负责西营,不断的进攻,不断的骚扰。但却不拼命,一粘手就退。
硬是把宋军的重型投石车给护送的运到了辽营两侧三百步范围内。
清远军则带着党项五万人马,开始往辽军背后绕,西州兵与六谷兵一路血战,把清远军往辽营背后送。
午饭时间到了。
后勤营抬着大锅往阵前狂奔,大宋这边的兵马有超过七成都在就地休息,有些还搭了帐篷,铺上了毡,只是不解甲,刀不离身。可以休息,甚至可以睡觉,但却要随时准备战斗。
刘安坐在中军高台之上,捧着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阵的旗帜。
从旗帜移动的方向,刘安已经会看军阵的布局。
突然,旗帜的移动速度加快,然后前阵大量的旗帜开始往前冲。
三万兵马,看旗帜是折家军的兵马,他们开始攻击了。
难道,他们不吃饭吗?
折惟昌就是没吃饭,他打算攻一阵之后,换上呼延家四兄弟的长兄与老三顶在前阵,然后他再带人往后退,再吃饭。
打仗绝对不是几个小时就能解决了。
一直到傍晚,刘安的中军往前移动约两里,晚餐的时候,前阵开始点灯,依然是喊杀声震天。
一直杀到三更天。
刘安已经睡着了,换成了李沆坐在刘安的位置上督阵。
大宋,永远没有武官督阵的。
永远是文官。
快到四更天的时候,被护送到前阵的重型投石车开始发威,一个又一个的装满油并且点着火的水缸开始往辽营投。
辽东营一侧的西州兵五千精骑杀进辽营,一口气杀进去三里,遇到了耶律隆庆的亲卫骑兵之后,根本就不作停留,掉头就换一个方向往外杀。
知道敌不过,西州万户卡巴阿巴马上就退,他才不去硬拼呢。
可退的时候,还不忘记捡人头,捡不了人头的就割左耳朵,然后就是放火,反正不能白来一次。
宋军司马认脑袋,认左耳朵。只要拿到这两样之一,就给计算赏赐。
一直到天光大亮,这才安静了下来。
宋军开始派早餐,辽营却苦了,他们还在收拾被整的混乱的营盘,早餐似乎没指望了。
刘安醒了。
中军台上已经多了一张桌子,各营的军报已经送了上来。
李沆正在看战报,见刘安醒了就问道:“这耳朵就算军功,会不会出错。”
刘安回答:“李公,谁会站在那里让人割耳朵,只有重伤或者被砍死的才有可能。就算有些许计算错误,这点钱咱出得起。”
“没错,区区百万贯,不算什么。”
李沆不在乎这点钱,大宋国库里有钱,消失耶律隆庆这支部队,一百万贯的支出太值了。
刘安伸了一个懒腰:“李公去睡会吧,这仗要打三天三夜,或许更长。”
“好。”
李沆没拒绝,他也确实是累了。
刘安打着哈欠,又伸了一个懒腰,原来站在中军高台上开始活动身体,一边听军中小吏在给自己念军报。
铁头捧着蒸蛋,还有炊饼、粥上前:“主君,战时都忙,早餐将就着吃点。”
“李公那里呢?”
“已经送去了,李公只喝了粥就去睡了。”
“恩。”刘安这才坐下,准备吃早餐。
比起刘安,耶律隆庆双眼通红,他一夜没睡,而且忙碌了一夜。
眼看宋军又要开始进攻了,他正在调整着自己的防御线。
第一三三节 刘安你好坏
耶律隆庆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猜到了刘安的战术。
就是不断的打。
不求大胜,不求一击破敌,只是稳扎稳打的进攻自己的营盘,然后日夜不休,不断的打。一直到自己这一边无力再战。
任谁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扛不住。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他原先选择了,防御,然后击败刘安。再谈判。
另一条路是他不得不考虑的。
就是突围。
放弃一切,带着自己两万亲兵精锐突围。
再这样扛下去,到了明天估计想突围自己的部下已经没有了体力。
但突围的话,渤海、高丽、女真三族会如何?
自己这营内三族士兵若投降给刘安呢,刘安带着他们进攻幽州,那幽州还守不守,人心已经散了。
想到这里,耶律隆庆把三族的主将叫到了自己大帐内。
“各位,这样守下去是死路一条,眼下只有突围一条路可行。”
没有人接话,三族已经怕了。
耶律隆庆说道:“今天,收缩防御,你们全力防守一天。给我部下精锐一天的时间休息,然后傍晚的时候由我部下两万精锐开道,我们突围,这是唯一的活路。”
三族主将起身领命,他们不听令也没办法。
三族主将离开之后,耶律隆庆对身后的一人说道:“统,我给你留下五千我的亲兵,你领所有的辽兵在今天傍晚从背后袭击,给我杀光他们。他们连续作战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是体力最差的时候。”
统,全名耶律统,是耶律休哥之子。
耶律统向前一步:“得令。”
他没有问为什么,但他知道这道命令肯定有意义。
耶律隆庆很清楚,自己可以战败,但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留下三族士兵逃了。
这事传出去,大契丹与三族的临时结盟就不攻而破。
耶律隆庆走到营外,远远的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宋军旗帜,自言自语的说道:“刘安,你真厉害。”
话说刘安这边根本想不到耶律隆庆的断尾求生之策。
到中午的时候,有五千骑兵从南边来了。
石保吉到。
石保吉看到了宋军头上缠的白布,然后中军立黑旗,他知道有大将战死,但他却没问一个字。
无论是谁战死,不重要。
眼下,辽大同城在刘安手中,辽耶律隆庆被围在前来救援大同的辽军大营。这才是重点。
石保吉没有立即见刘安,而是在正在血战的前阵转了一圈,然后见了高琼、佘太君、折惟昌、潘罗支之后,这才往中军高台而来。
“石二……”刘安迎上去,正准备安慰石保吉几句,却见石保吉急急的说道:“请刘巡使速传令,全军停止进攻,就地防御。”
“传令,全军脱离战阵,就地防御,等候命令。”
石保吉愣住了,他原本以为刘安至少要问个原因。
可刘安就是没问。
刘安相信石保吉,作为大宋此时最厉害的两名统帅之一,刘安绝对相信石保吉的判断。
石保吉捧起刘安的碗猛灌几碗水之后对刘安说道:“就阵前的情况,对阵的是女真、渤海、高丽三族的兵马,辽军主力没有出战。我问过高琼,昨天开战到今天早上,作战的至少有七成是辽军。”
“这,这是为什么?”
“我研究耶律隆庆足足十年,从他镇守幽州开始就在研究他。他要逃,此时他在保留辽军的战力,在等候机会。”
刘安急急说道:“还好石二伯你来了。”
“不,让我想一想。”石保吉站在放军报的桌上,开始快速的翻看,一边说道:“给我点吃的,我的主力明天傍晚才能到,我带了五千轻骑先一步赶来,我不是轻视高琼,他守一座城肯定比我守的好,但眼下百万大军,他不行。”
刘安立即吩咐,准备饭菜,然后准备椅子给石保吉坐。
刘安不是小气,他这把椅子真不能给,凡事有规矩。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高琼、折惟昌两人都回到了中军高台,石保吉这才说道:“我有两策,一是按兵不动,先等两天。可这样等对我军士气有损,所以等的时候不断的小规模进攻,但规模一定要小。”
高琼问:“我军连攻,辽军防不了两天。”
石保吉摇了摇头:“我相信耶律隆庆准备逃,那么另一策就是挖沟。”
“挖沟?”
“对挖沟,咱们人手多,以辽营这一圈挖上宽一丈,深两尺的沟,然后截断水源。”
石保吉说完后刘安笑了:“不是真挖吧,这是挖给耶律隆庆看,然后等他的反应。那么石将军说一说自己的猜测。”
“猜测就是,耶律隆庆可能想让三族兵马死光之后,以他的精锐亲卫为主力突围。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可以围住他,但挡不住他的精锐亲卫,你三千陌刀只能摆在一处,这里的地形,他至少有十处可以突围的线路,我们没有三万陌刀。”
刘安突然说道:“等一下,他要让三族兵马死光?”
“恩。”石保兴很肯定的回答:“他突围不敢丢下三族不断,可这三族特别是高丽兵、渤海兵,全是步兵。他们突不出去。”
“啊,有了。”刘安用力一拍桌子。
“有了?”
“我有一招毒计。管他是真还是假,先黑他再说。”
一刻钟后,所有的大嗓门的士兵拉到阵前,那巨大的铜喇叭再一次给架上了,士兵们用汉话、渤海话、女真语、高丽语开始不断的高喊。
士兵们喊道:辽营的兄弟听着,耶律隆庆这个人人品太差,我刘安只是来讨债的。他欠钱不还还要带兵打我,现在他要败了,他准备杀掉所有的伤兵,杀掉没有马的高丽兵、渤海兵,然后自己逃。
还有士兵在喊:耶律隆庆要逃跑了,让高丽、渤海的兄弟死战,累上一天后在晚上杀光你们,他怕你们回去把他这个不要脸的小人嘴脸传出去。
士兵们一边在喊,然后包围辽营的宋军开始挖沟。
不是真的挖沟,但足有二十万人一起挖的情景实在是太壮观了。
第一三四节 开出重赏
耶律隆庆脸都黑了。
因为外面喊的正是他想作的,他不明白刘安是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刘安不知道。
石保吉只猜他要突围。
可架不住刘安脸皮厚,管他真假先黑你耶律隆庆肯定没有错。
耶律统站在耶律隆庆面前:“梁王,请速带亲卫突围,我断后。”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晚了,若此时我带人突围,你看外面。”
外面,女真族在宋军退后之后,已经准备解开马鞍准备休息,可此时却在重整马鞍,重整刀甲。
而高丽兵与渤海兵也同样将防御的方向对准了辽中军大营。
因为他们信了。
营外喊的话让他们越想越认为有道理,为什么今天辽军没有一人出战,为什么宋军正占据有利却突然停战。
刘安此时一点也不怕耶律隆庆自己突围。
先不说自己兵马多把这里围成了铁桶,就算耶律隆庆真的逃走,那么女真兵、高丽兵、渤海兵自己可以放他们一马,他们肯定会降。
带着这些兵到幽州,看幽州城内的三族兵马怎么想。
嘿嘿。
刘安笑的很坏。
可石保吉却不这么想,他已经在挑人,他准备死战,趁辽营这会人心浮动之时,一口气杀进去,拼上三万战损也要留下耶律隆庆。
杨延贵更是三次请战,连血书都写好,要打头阵。
话说,阵前的喊话内容又变了。
这次改成了:高琼、渤海、女真的兄弟们,一颗辽军人头可换十人请降,我宋军进攻时配合者只要服劳役一年,亦可请降。
耶律隆庆后悔的肠子都绿了。
早知道刘安这么黑,早知道刘安把西州、党项、六谷借来五十多万人马,自己就应该带主力前来,而不是只带了两万亲卫,以及萧挞凛的七万辽军。
高丽、女真、渤海三族的兵力弱到宋军主力可以一打三。
而且他们也并非真正心为大契丹拼命。
怎么办?
耶律隆庆头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助。
刘安不是一位优秀的统帅,更不敢自称什么战术大师,但刘安懂人心。
这会刘安已经身在前阵,就站在了望塔上。
塔是这几天才搭起来的,足足用了一千多根木料,军营中的工匠把塔搭到了差不多十丈高,塔顶架着刘安带来的,大宋唯一的一只超级望远镜。
这只望远镜的名字叫观月。
原本是刘安用来巴结皇帝,让皇帝看月亮用的,可战争开始了,这东西自然先拉到战场上更好一些。
“石将军,你说辽营内现在的情景是不是有点怪。”
石保兴没搭理刘安,双眼紧帖在望远镜上,然后轻轻的转动望远镜把大半个辽营都看在眼底。
“石将军。”刘安又一次催了,因为石保兴已经盯着望远镜看了足足半个时辰。
“别吵!”石保兴眼睛还帖在望远镜上,伸手凭感觉把刘安推了一巴掌。
刘安在旁却继续说道:“底下的军士都喊的很累了,咱也有体谅一下士兵吧。还有,这会至少有五十位将军请战,若没点什么动静他们已经在骂我了。”
石保兴这才把眼睛离开望远镜,低声给刘安说道:“我观察了,你那计谋好象有点用,辽营之中他们不是一条心了。”
刘安问:“你说,耶律隆庆这孙子是不是正在想对策?”
“换谁,谁这会不想对策。”石保兴认为刘安这就是一句废话。
刘安急了:“那还能给他时间让他想,咱们玩牌的时候,寇相公若是拿着牌不出,又不下注的时候要怎么办?”
石保兴笑了:“给他端茶倒水加点心,吵的他不能静下心来想。”
“对。”
“那,派兵打一阵,佯攻,让耶律隆庆没空去想对策。”
刘安轻轻一拍手:“来人。传本官命令,所有的请战的将军各领三千兵马,以半个时辰为限,攻一阵就退回来。高丽、渤海、女真的兵马劝降五人等同斩一首,若劝降任何一支全营,我他娘的不要脸了。”
刘安把剑抽了出来:“劝降一支全营,幽州城破之时,可入耶律隆庆府,任挑一样东西作为赏赐,任何一样,无论活物还是珍宝。”
“斩辽军御帐亲兵者,以五倍论赏,活捉耶律隆庆者,以最高赏加十倍。十人以下不分赏,百分以下以十人赏论,千人以二十人赏论。以半个时辰为限,超时者鞭一百。”
嗷……
宋军前阵开始鬼号起来。
所有的请战的将军领本部兵马疯了一样往辽营冲。
活捉耶律隆庆的赏赐有多重,一个人活捉可以从幽州耶律隆庆府挑十样东西,或十人联手活捉,并不是十人分十样,而是十人每人十样。这就是不分赏。
刘安头一次开出超级重赏。
自灵州之战起,刘安只要开口的赏赐都兑现了,这次所有的士兵也同样相信。
辽营前阵,一队宋军如发疯一样往前冲,原本守在这里的高丽兵却没有拿起弓,因为他们听到这支宋军高喊:“高丽兄弟速降,不降者让开道,免死。”
高丽兵真的让开了路。
辽军已经顾不上原先伏杀高丽、渤海、女真三族的任务,全力顶上了上来。
为首的一名将军叫张环,并州那边跟着石保兴过来的。
这位是狠人,真正的历史上,他的周文质合力伏杀了萧挞凛。
此时,萧挞凛已经死了,他跟着石保兴一路过来,解决一个县城外的辽军之后,就狂奔到了前线。
有仗打了,他要升官,他要发财,他要娶老婆。
他穷,太穷了。
穷的给不出彩礼,所以媒人帮他找了好几家都没谈成。
张环一刀劈死了面前的辽将,顺手割了这名辽将的脑袋绑在自己的腰带上,手持一对铜锤指着辽中军大营就骂上了:“耶律隆庆你这个孙子把你刚娶进门的萧齐妃交出来,老子预订了。”
跟着张环正冲杀的几名副将当场就笑喷了。
两人砍了面前的辽军之后就冲着张环问:“你脑袋给打坏了。”
“蠢,刘学士说了,任挑一样,活物珍宝都行,跟我往里冲,活捉耶律隆庆。”
活捉耶律隆庆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第一三五节 熬
石保兴在了望塔上观察着,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时间,他观察的只是辽军的动向。
突然,石保兴拉着刘安:“鸣金。”
刘安根本就没思考,大喊一声:“鸣金。”
收兵令下,进攻辽军的宋兵、西州兵、党项兵、沙州兵、乌兹兵、六谷兵如潮水一样呼啦一下就缩了回去。
再退的时候,还顺便拐带了大量的高丽、渤海、女真兵将。
张环在退的时候拉住一名高丽将军:“带你的人跟我走,回头抓住耶律隆庆,我让你选在耶律隆庆这孙子家里挑一样,无论是珍宝还是活物。”
“那,萧什么齐妃。”
“放你娘的屁,这是老子预订的。”
“换一个,行不,听说耶律隆庆府中美人无数。”
“成,跟我走。”
“那,走!”
高丽兵真的跟着走了,留在这里的还有约三万多高丽兵,扔下手中的一切,就拼命的往外跑。
张环断后,拼死抵抗追击的辽军。
这时,一只八千身穿步人甲的重步兵冲来替张环顶住了辽军的追击。
石保兴在塔楼上观察,刘安在不断的下达命令。
紧接着,足有三万混编各族精锐也杀了过来,就在辽营阵前血战。宋军主力开始往上压,西州、党项主力也开始全力往上压。
足足一个时辰才保得张环带着高丽兵退了出来。
刘安的眼神变了。
刘安看的清楚,这八千步人甲是宋禁军精锐,又是高琼亲自压阵,可一个照面,战死者足有一千,而辽军仅有几百人倒在马下。
“传我命令,陌刀兵出阵,铁鹰骑待命。”
对方太强了。
张环带兵可以杀退辽军,遇到这支兵马却无还手之力。
石保兴沉声说道:“这一只是耶律隆庆的宝贝,名为属珊军。意思就是比珊瑚之宝,是精锐中的精锐,看人数这是属珊军的全部,我大宋无兵马可力敌。这个麻烦了,原本以为只是耶律隆庆的亲卫精骑,竟然是属珊军。”
刘安黑着脸,冲着石保兴吼上了:“这就算是再硬的骨头,我刘安崩了门牙也要咬死他。传令,陌刀兵出阵,曹琮压阵。”
陌刀兵也自然看到属珊军了。
陌刀兵在成军之时,每天就在不断的灌输着一个理念,他们是帝国之刃,他们是最强的,他们是无敌的,在陌刀面前一切将会被碾成碎片。
铁鹰骑也已经上前。
陌刀兵不怕属珊军,铁鹰骑更不怕。
铁鹰是谁,曾经大秦铁鹰纵横天下无敌手,灭六国一统天下,铁鹰就是天下最强骑兵,没有之一。
什么属珊军、什么皮室军。
可敢一战。
曹琮,刘安的三千火器营主将,三千人三人一组千门虎蹲。
刘安说过,火器达到极致可毁天灭地,今天就先毁了属珊军。
两军对战,属珊军五千骑在陌刀军阵前一百步停了下来,双方都盯着对方。
只要各方主将下令,他们就要一较高下。
陌刀、铁鹰两营中有一句话,陌刀、铁鹰不战,战则或生或死。
这两营不会在寻常的战斗出场,或出战,要么杀光敌军,要么全部战死,这关乎荣誉。
耶律隆庆骑马在阵后,他在观察刘安的陌刀兵阵以及压阵的铁鹰骑、神火营。
“收兵!”
耶律隆庆这次怂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两万属珊军对阵刘安这九千人马,有可能会全灭。
耶律隆庆认为刘安不干没把握的事,敢派出这九千兵马,就敢和自己一决生死。
在耶律隆庆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军这边大铜喇叭喊上了:“耶律隆庆,我家刘学士要告诉你,今晚就是攻营之时,我们的兵力是你的十五倍,没有助攻,全阵主攻。你的属珊军是精锐,我家刘学士打的就是精锐,今夜,灭你。”
耶律隆庆停了下来,很快有辽营的人出来高喊:“梁王有话,宋刘学士可否一谈。”
这边足有一刻钟才回答,不是大嗓门的军士,而是刘安直接喊话:“谈你娘的腿,蚂蚁打架都要分出一个公母,你自己切了穿上女装到我大宋皇帝听差,我刘安就放你一马,你这个欠钱不还,臭不要脸的无赖。”
没等耶律隆庆回过神来,刘安又喊了:“传本官令,各营备战,今晚是公的还是母的,就能分清了。”
“杀,杀,杀!”
刘安说的没错,自己的总兵力是眼下耶律隆庆的十五倍。
若不是在乎可怕属珊军,刘安早就发动总攻了。
耶律隆庆策马来到阵前,很是从容的说道:“本王主力不在身边,让你这小娃娃占了便宜,若本王主力在,何惧你。”
“趁你病,要你命。”刘安也不客气的顶了回去。然后大笑几声:“你若是怕了,过来和我一对一,我刘安让你一只手,一招杀不死你算你赢。”
耶律隆庆笑问:“赢了当如何?”
刘安大笑几声:“我自然赶紧闪人,再拉开兵马打死你。”
“我相信,你有一击杀我的能力,但只有一击。真不能谈吗?我辽军退兵,大同以东全部归你,五年不兴兵。”
“大同城以东,已经是我的了,有本事你抢回去啊。来呀!”
耶律隆庆叹了一口气:“那日在汴梁,本王轻视你了。”
“今天在这里,我依然没敢小看你。同样,我也没敢小看萧挞凛,所以我一击就要弄死他,现在轮到你了。有什么遗言,赶紧留吧。我敬你是条汉子……”
刘安正说着,耶律隆庆一伸手阻止了刘安,然后伸手一指左侧。
刘安咧着嘴笑了。那边曹琮正在安排人悄悄给虎蹲装弹,准备给耶律隆庆一记狠的。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两军交战,这种手段太过下作了吧。”
“我刘安才十八,距离加冠还有两年,小孩子嘛,脸什么没那么重要。”
耶律隆庆一拉马头就往回走,他已经不想和刘安再说什么了,他必须认真考虑突围的方案了。刘安要杀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连阵前谈话都要下黑手这种事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刘安不能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