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节 献策
皇帝点了刘安献策,李继隆感觉很古怪。
按说打仗的事情应该问自己才对,可为什么问刘安呢。
刘安上前一步:
“官家,臣有一计。臣从西州得到一些有价值的商品羊毛,兵部的所属工匠用羊毛制作了精美的衣物。党项拥有羊以千万计,每年春天都必须要剪羊刀,臣请领兵五万前往党项,党项人若配合,五万人马为运输部队,将羊毛运回来,若不服,五万人马以展天威。”
皇帝追问:“你确定,羊毛衣物能让朝堂上认可?”
“官家,羊毛、白花、麻为三大织物。而羊毛与白花才是织物之首,在衣料方面麻会慢慢被羊毛与白花所取代,臣可以证明这一点,并且有信心说服朝堂。”
皇帝点了点头:“继续。”
“官家,臣会强征党项五万兵马,请官家手书一封,宣六谷调三万精锐出兵,再借西州五万精锐。臣要攻打云内城,以测试辽军的反应。辽军若大举西进,请李将军带兵北上攻打幽州。”
李继隆上前,怀中取了一份小一点的北防地图。
李继隆虽然不会忽悠,可他比刘安更了解皇帝,李继隆分析了当下宋辽若交战的大宋优势,第一句话就是,大宋为这一战已经准备了半年,辽人是因为渤海人作乱才仓促集结军队,仅这一项宋军就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为止,李继隆内心对胜利还是五五开。
可他给皇帝讲的,已经是一九开了。辽占一,宋占九。也就是必胜之战。
李继隆讲完之后刘安补充了一句:“官家,若为天下计,若为苍生计,若为万世,拿回长城防线便可一揽众山小。”
李继隆猛的转头看向刘安。
此时。
此刻。
李继隆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安能在皇帝面前得宠,而且在许多事情上都能说服皇帝,就算是派兵,就算是清洗财三司,清洗水三司,大举调兵到并州。
还有直接要求带兵去夏州能让皇帝同意。
原因只有一个。
一揽众山小,出自唐代杜甫的望岳,只代表一座山,就是泰山。
泰山的山顶有什么?
封禅!
果真,这个死要面子的皇帝在封禅这种大脸面的事情上没有半点抵抗力。李继隆不由的再看了刘安一眼,若刘安是一个反贼,那么大宋真的就被祸害了。
刘安这时又说道:“官家,仗要一点一点的打,随着战场的全面展开,大宋不断的投入兵力,不断的运输粮草,一直到兵力足够,并且占据了各处重要的战略要地之后,便是决战之时,臣以为,从现在开始,能打到冬天。”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朕喜欢,想一次说服朝堂派出重兵不可能,但打起来之后,一但进入胶着的话,朝堂上再吵的凶也不能不派兵。这样吧,今晚就在宫内休息,明天你替朕去投投一寇相公与吕相公的态度。”
“是。”
李继隆也施礼告退。
他留下没用,武官不掌兵权,兵权在枢密院。他留下也不可能去和吕蒙正沟通出兵的事情,还是要靠刘安的。
刘安被人领着去休息,他睡了不过一个半时辰就被叫醒了。
因为早朝的官员已经开始在宫门外排队。
依皇帝的旨意,有太监在宫门外传话,枢密院、尚书省的五品以上官员先入内,其余人可入宫休息等候早朝的通知。
不用解释,朝臣人已经感觉到可能有事发生。
枢密院得到的是辽军劫掠的公文。
而内室,寇准拿到的是真实的,是刘安亲自送来的。
刘安快速的把李继隆的战略意图讲了,此时对寇准刘安不需要说假话。
寇准听完之后说道:“你以为本相就没有准备,一会早朝会对辽军南下劫掠的事情有争论,你尽管提及羊毛的事情,不要怕有人反对,谁反对你就骂谁。然后拿出你算不清账的本事,胡扯就是了,我会安排人助你。”
“恩。”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寇准又说道:“五万兵马太少,依你刚才所说,夏州有羊千万计,一只羊身上十斤羊毛这就是百万石羊毛,一石羊毛实际的价值纵然与麻相当,这也是重要的民生物资,毛等同于布。所以,十万兵马或许有可能。”
刘安又赶紧补了一句:“寇相,夏州有岩盐矿区高达万亿石。有石炭千亿石。我有派人去探查过,有正式的勘探公文。”
寇准站了起来,轻轻在刘安肩膀上拍了两下:“十万兵马,我给你保了。岩盐,好。”
别的不说,盐这东西夏州竟然有这么巨大的数量,寇准有十足的信心说服王旦。
吕蒙正这次不用说服。
宋辽大战的事情,吕蒙正已经处于半默许的状态,向敏中刚成为相公,话语权还不够,这事他的份量不够重。
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毕士安,已经是铁了心要打的兵部尚书。
另一个是李沆。
想到李沆,寇准说道:“李公那里,你去想办法吧。我无能为力。”
面对李沆,寇准确实是没办法,李沆不喜欢寇准的激进,也不喜欢寇准喜欢打小报告的作风,更讨厌寇准对权力的态度。
所以,寇准没想过要说服李沆。
寇准立即去找王旦,结果却是,快到中午寇准也没有和王旦从屋内出来,很显然他们讨论还没有出结果来。
早朝暂停。
刘安请了李沆、张齐贤、吕蒙正三人去自家吃火锅。
安平伯爵府都快没人了,潘秭灵在咸平县,刘安的弟弟、妹妹也在。今早上刘安的亲娘也跑到咸平了。
这会咸平也在吃午餐。
刘家的口号因此而改变,以前刘家的习惯用烤羊来解决一切问题。现在刘家的说法是,没什么不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了,如果不行,就两顿。
在安平伯爵府,此时刘安也用了这一招。
对于张齐贤来说,刘安一顿时火锅就能摆平他。
单人单锅,给张齐贤面前一次性摆上了三十盘羊肉卷。
“刘安,老夫越发的喜欢你了,你不错。”张齐贤一边说一边吃。
第一九七节 难得糊涂
张齐贤有一项超级厉害的本事,若是在吃饭的时候聊天,你可能还在专注于说话或是听,张齐贤不用,等你说完或是听完的时候,他这边两盘肉已经没了,而且丝毫也不耽误他和你聊天。
刘安叫人给李沆倒上冰葡萄酒。
“李公,辽人南下劫掠的事情太大,我年轻官微没插话的权力,李公现在也不管朝堂之上的事情,不如亲自跑一次夏州。”
“夏州?”李沆慢条斯理的挑起一筷子羊肉:“说,把话说完。”
刘安轻轻拍了拍手,有一队从醉仙居挑出的单挑女子或是穿,或是捧着许多毛衣进来。
刘安说道:“上上等黄金羊绒与丝绸混织,虽然技术还不够好,不过我相信咱们大宋的工匠一定可以完善。次之,就是羊绒衫衣。普通的就是羊毛织衣,再差就是毛昵衣,粗毛昵衣。”
有专业的工匠这时进来,详细的介绍这些毛衣。
吕蒙正放下筷子拿起几件感觉了一下质地,还披上一件大衣试了试感觉。
“有点重,不过这样的粗毛昵衣御寒很好。价格呢?”
“同重量麻的两倍。”
李沆也放下筷子过来亲自拿起一件毛衣看了看,羊皮袄是之前御寒的主流,把羊毛单独织出来草原上就有,可织的这么精美的却不多。
特别是染色加上花型之后,挺不错。
“李公,夏州有煤无数。而且有盐。”
夏州一带的盐事实上在大宋能靠挖井挖出来的极少,因为百分之九十都在地下二千五百米以上的深度,只有少量因为地壳变动而距离地面很浅。
还有一些地方井水都是盐有,这就是距离岩盐层非常近了。
“李公,您老不去的话,这夏州怕不会归心。光是要夏州的羊,夏州的盐、夏州的煤怕是夏州也不会乐意,这需要一个交换,比如茶、布。咱们的麻布不出半年便会井喷式增长,也需要有一个出货口。”
李沆没说话,几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示意再给自己上一盘肉。
寇准找王旦说的事李沆已经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全部,可重点的部分他知道,也能猜到一部分。
寇准在要兵,兵寇准可以调,但后勤呢、补给呢、军械呢。
所以寇准要说服王旦。
寇准这么急的要兵,而且就李沆的感觉这数量还不小,所以李沆多了一个心眼,他想再等等,等王旦与寇准谈完了自己再作决定也不晚。
吕蒙正这时突然开口:“刘学士,夏州之事是不是官家的意思。”
正准备再忽悠李沆的刘安给愣住了。
吕蒙正看刘安这表情,心中便有数了,这是官家的意思,刘安只是替官家办事。
“刘学士,官家自登基以来,并不喜兵。灵州之事这屋里你问一问张尚书,他怎么看。”吕蒙正说完便看向张齐贤。
张齐贤的筷子根本就没有停,嘴里还有肉,却是吐字清晰:“这事能怎么看,最初不过就是灵州没了,心里难受了几天。话说我也没兴趣去要灵州,灵州那里路远,粮草补给困难,因为穷苦,年年有逃兵。”
张齐贤正说着,李沆轻轻一拍桌子:“你把筷子放下。”
“老相公,你致仕离开东京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也很少与朝堂之上接触,有些事情就在你眼皮子低下,你没看见。”
刘安脸皮够厚,立即接了一句:“灯下黑。”
“对,就是灯下黑。”
张齐贤把筷子放下,倒了一杯酒站了起来,先是冲着门外喊了一句:“门外边的走远一点,给老夫换一个新锅料,再准备十盘羊肉,一盘丸子,再来几根黄瓜。”
吩咐完,张齐贤走到刘安面前继续说:“灵州我不想要,麻烦。保一个灵州要消耗多少钱,多少粮。刘安你未必知道,那寇准是个只图一时痛快的人,国库里钱多,就拿各位家里来说,有进账也有出账,这进账多也不能可着劲的花,总要备下点应急的钱。”
不得不承认,虽然张齐贤反对保灵州,可他的话中也不是没道理。
当然,张齐贤还没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壮志。
毕竟大宋立国开始也没有多少地盘,打一点保一点,防一点守一点。大宋比陈桥兵变那会,国土大的太多了,许多臣子都没有严格的边境概念。
“刘安,灵州拿回来了,而且还挣的钱,每年的税收数字很喜人。这话再往前说点,你年轻,脑袋一热就往上冲,寇准呢本身就对丢了灵州心里不痛快,寇准不是一个大气的人。我不喜欢他。再说你,不就是三十万贯嘛,老夫只当让官家图个开心,就算没了,官家下次也不会听你的。”
吕蒙正在旁补充了一句:“可偏偏他成了,而且灵州一年的实际的税收接近了二百万贯。”
“对,偏偏就让刘安他搞成了。既然成了,又有钱了,之前那些事也就当看不见,不就是打了夏州嘛,不就是杀了李继迁,但凡是有好事没危险,这事朝堂之上不会反对。然后呢,你想闹腾,去闹腾吧,哈哈哈。”
张齐贤爽朗的大笑着。
吕蒙正这才问刘安:“又打算去夏州闹腾点什么?”
“等一下。”张齐贤挡下了吕蒙正,就势坐在刘安桌旁的地垫上:“让我把话讲完,这闹腾占城,我敢说朝堂之上没有人想得到,你倒是够狠,拿胡椒说事,话说换成任何人都忍不住想知道这胡椒是怎么一回事。”
“恩。”李沆也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张齐贤轻轻一刘安肩膀上拍了一下:“可胡椒老夫还没有收到几斤呢,你又来了一招狠的。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在杭州的成品麻布别说比高丽的麻,就是汴梁的麻都比杭州的麻布贵,你知道这要逼死多少人?”
“你闹腾完,吕相公在给你善后。想让麻布的价不伤民,只有一条路。织的更多,然后找地方卖出去。”张齐贤转过头:“圣功兄,你的麻业上述呢?”
第一九八节 出兵
张齐贤要吕蒙正关于麻业的正式上述。
吕蒙正接口说道:“这是小事,可以解决的。麻不仅能织布,其实也就是算一笔账的事。唯一麻烦的是,这麻布以后估计没有手织,只有机织了。那空闲下的农妇便少了一份补贴家用的收入,这事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刘安没接话,这就是产业结构的事。
而且刘安也不想接话。刘安想知道,吕蒙正想让张齐贤说的到底是什么。
张齐贤接着说道:“刘安,你有才。老夫认为你将来必登相位,但你在走到相位之前,你不要犯错,就拿这次你想去夏州,可以。可夏州之行若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失了帝宠,以后你便不再有闹腾的机会。”
刘安嘿嘿一笑:“所以我想请李公同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年轻,万一有什么事情没想到的,有李公帮一把。一年二百万贯的国库实收,张尚书可有动心。”
“当然动心,再加一百万只羊运回汴梁,更好。哈哈哈。”
张齐贤一边说,一边猛喝酒。
刘安相信到明天张齐贤绝对会说自己醉了,说了什么一点也不记得。
李沆却说道:“老夫同行,除禁军十万,还可以节制州府的兵马,党项人野心勃勃,不会轻易真心臣服。但多作杀戮有伤天和,以势压,能压多久。姑且走一圈,亲眼看看吧,只是老夫担心,辽人……”
辽人怎么,李沆没说下去。
张齐贤看了吕蒙正一眼,吕蒙正说道:“辽人南下早有防备,冯拯在真定府,这事朝堂三品以上怕只有寇准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冯拯能守住真定府。东有曹玮在河间可领军,西有石保士、王嗣宗。”
张齐贤转头看向刘安:“你去闹腾吧,你要是每年去折腾党项人一次,只要党项无力起兵,每年有百万贯的税送到国库,你有功。”
“既然如此,夏州老夫就走一圈。”李沆答应了。
两位大佬都同意了,吕蒙正也没反对。
刘安这边搞定之后,寇准也把王旦搞定了,朝堂之上有时候是平衡,有时候是利益。
这两个方向说好之后,细节并不重要。
三天后,刘安出京。
这个时候潘秭灵还留在咸平县没有回来,是刘安不让她回来。
咸平县建了一个香料工坊,直属于宫内的,潘秭灵代郭皇后监管工坊的设立,所以汴梁城的安平伯爵府暂时空了。
铁头这次跟着刘安出征。
刘安出京带着三份圣旨以及三份枢密院与尚书省联名的公文。
一份圣旨是给李沆的,代天子巡夏州。
给刘安的两份是,节制北防各州粮草、兵马。也就是刘安要打云内城,没有这点兵权根本不可能成功。
另一份就霸道了,只有四个字。
是关键的时候给刘安的一项特权,皇帝要求过,这一道圣旨只能用一次。
四个字是,如朕亲临!
给这四个字的原因就是,皇帝心想如果刘安要云内城,李沆要是反对的话,这一道圣旨就有价值。但是,皇帝又不想让李沆知道自己想打仗。
更重要的是,万一有失,刘安背锅。
这也是刘安自愿的。
刘安这边领军的将军是高琼,以及一位秘密被调入军营的女将,杨佘氏。刘安身边,潘衮带着两个弟弟,还有几位勋贵子弟追随。
其余的勋贵子弟将追随李继隆出兵。
在这些勋贵子弟当中,有四个人长的非常不普通,身高在一米九左右,四个人吃饭能吃二十斤肉,十斤米。
呼延家。辽州刺史呼延赞之子。
为父守孝回汴梁整刚满一年,李继隆亲自上门,叫四兄弟出战。不为别的,这四兄弟可保刘安一但不敌撤退时活命。
呼延必兴、呼延必改、呼延必求、呼延必显。
呼延家家训,出门忘家为国、临时阵忘死为主。
李继隆只许了一个诺,此战之后,实封辽州刺史。
大宋的有两个辽州,一个在河东乐平,但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县,担不起刺史的级别,那么另一个辽州是虚职,指辽阳。
现上一任辽州刺史呼延赞,现一任辽州刺史潘惟熙。
那么下一任辽州刺史是谁?
四兄弟出征,他们记得李继隆的话,打辽西京,刘安会用兵却不是将,冲锋靠尔等。
铁头很强,在潘家亲兵当中也是排前列的,一个人能打刘浪家的家丁至少五个,这四兄弟随便一只手就能放倒铁头。
这就是李继隆亲自上门让四兄弟出战的理由。
李继隆不需要,他身边还有豪将。
刘安离京三十里扎营。
刚坐下准备喝口水,铁头进来了:“主君,吴铁到了,他昨夜从离开咸平,连夜赶路到了汴梁之后听闻主君出征,带人追到。”
普通人是进不了军营的。
就算刘安下令让吴铁进,刘安也会亲自出迎,吴铁能这么急赶过来必是有原因的。
刘安出迎,吴铁一身尘土,远远的看到刘安到,单膝跪地。
“主君,铁有负主君之托。”吴铁改双膝跪地。
“起来,快起来。”刘安用力的把吴铁扶起,吴铁一脸的惭愧:“主君,铸铁炮实在铸不出来,知道主君调用虎蹲,我铸了四门青铜炮,打造了两把武器。”
吴铁也是被军中将作监召用过的人,他知道将工坊所有的虎蹲全部调出肯定是为了打仗,刘安亲自出征,作为家臣他没能成功的铸炮他很内疚。
不过,工坊内有大宋最巅峰的铜匠。
完美的铸出四门铜炮来他们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不知道铜炮有没有刘安设计的铸铁炮好,可这东西原理与铸铁炮是一样的。
“有心了,有心了。”刘安给了吴铁一个拥抱:“话不多说,等捷报吧。”
“谢主君。”
实在人,太实在了。
刘安都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刘安自己都不知道铸铁炮与铜炮的区别,不过是因为历史上前期是铜炮,后来都是铁炮了,所以认为铁炮是一种发展趋势。
真正的原因是,铜太贵。
一共十口大箱子,靠十架马车拉过来,刘安吩咐士兵将这些抬入自己的仓库,与军需仓库分开。
第一九九节 软禁圣相
铁头送吴铁回去,一口气送了十里。
铁头给了吴铁一块金饼:“主君吩咐的,回到工坊让大伙喝一杯,你办事咱们主君嘴上没说,可记在心里。”
“谢主君赏。”
“拿着,等我回来给你带点新奇的东西。”
再说军营之中,刘安将所有的箱子都打开看了,四门炮四只箱,然后四只箱子装了两箱实心铁球两箱铁珠子。最后两箱倒是有趣的东西。
一把三尖两刃刀,用最先工艺打造。
一把青龙偃月刀。
“来人。”
有士兵入内一抱拳:“刘巡使!”
“这两把武器送到呼延家兄弟那里,告诉他们若是喜欢,回汴梁再补两把,或是给他们定制。”
“是!”
这种长柄重武器,非豪将不能用。
象潘衮这样的,体力还差点,能舞的动,却不能持久。只有呼延家的四兄弟可以把这个当木棍一样舞圆了。
吴铁来送东西是一个小差曲。
呼延家的狂人对新武器嘛,没感觉,只是出手礼貌暂时收下。
继续北上。
从汴梁到夏州,行军路线是一千五百里,依每天行军五十里计划,高琼给李沆报的是,一个月左右,多也不超过三十五天,少也不会少于二十八天。
这走到第十三天,到了榆州这里。
此时有两个方案可以选择。
北上并州,从并州往西。或是直接绕过宋南岭往西。
刘安到了李沆的帐篷:“李公,我的意见是过并州往西,怎么说这石炭矿区也是咱们大宋的重要矿区,既然路过了不去看看,心里总感觉少点什么。咱就停留五天,再追上中军没有一点问题。”
“石炭矿区,确实值得去看看。”李沆没多想。
刘安从李沆这里出来直奔高琼那里,关起门就对高琼说道:“高将军,我与李公会在并州停留五天,这五天时间你要把人马拉到代州雁门。给佘太君两万人马,由她去汇合折家军,强征党项五万精锐,并且接应六谷、西州兵马。”
“得令。”
高琼竟然用了得令两个字回复,这让刘安很吃惊。
高琼的年龄足够给刘安当爷爷了。看刘安一脸的惊讶,高琼说道:“军中无戏言,那怕是错,拿人命填也不能犹豫。你说干什么我听,没一点差子。但怎么干我来。”
“好。”刘安退后三步对高琼长身一礼,快步离开。
再说并州。
刘安距离并州还有三天的路程,石保吉就已经知道刘安到了。
高琼先一步到并州,连口水都没喝石保吉的,将石保吉早就准备好的四十架重型投石车,连同两千操作投石车的士兵带上,一路往北。
刘安到并州的时候,高琼已经接管了代县雁门的防务。
石保吉、王嗣宗出迎。
当晚设宴。
次日清晨,李沆醒的早,喊了一声叫仆役准备洗脸水,却没有任何人回应。李沆感觉奇怪,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这门一拉开,却见两保执戟卫士的长戟往中间一倒,形成一个交叉将李沆挡在屋内。
李沆站在门前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倒茶,再叫刘安亲自过来。”
刘安肯定会到。
刘安到的时候,带了早餐。
推门进屋,刘安已经作好被李沆骂的狗血喷头的心理准备,可谁想李沆很平静的坐在书桌后,桌上放着一杯热茶,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见刘安进来,李沆也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只是问道:“说实话,直接说,纵然是官家也不会让你扣下老夫,谁给你的胆量?”
刘安坐下:“要动员举国之力与辽国一战,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李公你骗出汴梁,第二件事情就是挑起宋辽大战,逼得朝堂上不得不战。第三件事情就简单了点,把辽国打败就行。”
李沆这才放下手上的书:“老夫问的是,谁给你的胆量,敢扣下老夫。”
刘安冷冷一笑:“要什么谁给,我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敢挑起宋辽大战。”
“你可知,大战起,百姓苦,生灵涂炭。”
刘安寸步不让,硬怼李沆:“我只知,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你们这些朝堂上的官员只知风花雪月,却不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待我击败辽国,朝堂上那些人,我要杀一半。”刘安杀气腾腾,却不是装出来的。
而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退不得。
退是死。
只有一路往前杀,才能杀出一条活路。
刘安双手撑着桌子盯着李沆的眼睛:“尊严是打出来的,威风是用血染的!”
“你能赢?”李沆这话不是怀疑,而是疑惑。
“能!”
“为何?”
“我刘安不是好官,更不是好人。我盗用国库给我的钱转移他用达百万贯,南海所谓的合作社,七成的钱被我调用。这已经是死罪,多一个扣下李公你,又如何。我刘安只有一颗脑袋,还能砍两次不成?”
李沆再问:“你挺好,不算恶人。至少没有伤害老夫。若真如你所说,你可以让老夫病死在路上。”
“李公,扣下你我能得到刘承的支持,只有我不顾一切,他才敢支持我。”
李沆听得出来,刘安这一句总算是交了实底。
“石保吉知道?王嗣宗知道?”
“知道。王嗣宗比我还疯,他要亲自上战场,并州这里秘密制作的投石车就是他负责的。”
李沆低头想了想:“你不去夏州?”
“有人去了。党项人若不拿出五万精锐,我就敢平了夏州城。”
李沆的第一反应是:刘安已经疯了。可再仔细一想,从战略的角度刘安没错,党项人若不服软,一但宋辽开战党项人就是隐患。
“刘安,你傻不傻。”
“什么是傻?”
“以你之才,十年磨砺必入阁,十五年必掌相印,大好前途可以说是有人能羡慕,却无人能及。第一次你去灵州,老夫还以为你只是少年激愤,可现在看来却是你计划中的一环,你对官家并无不敬,你图什么,明年就一人之下吗?”
刘安又坐下了:“李公,你读书够多吗?”
“哈,哈哈。”李沆听来刘安这话问的真是可笑。
第二零零节 嘴遁
刘安却没笑,很冷静的说道:“狼性是什么,自匈奴起、再到突厥、再到辽国,还有正在崛起的女真一族,以及蒙古高原上的各部落,他们就是狼性。有一句名言,李公点评一二。”
“讲!”
“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人性命,夺尽其所有财产,让其亲属流泪痛哭,抱着他们的妻子和女儿睡觉。李公以为,这话是谁讲的?”
刘安说完,李沆真的很认真的在思考着。
刘安不急,把早餐盒打开摆在桌上,既然李沆没有破口大骂,而是与刘安冷静的交谈,对于这位后世称为圣相的人,刘安内心存有尊敬。
李沆想了很久,在喝了半碗粥之后说道:“匈奴、突厥、辽、女真、蒙古都有可能讲这种话,或是说,这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恩。”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安又说道:“我华夏是农耕民族,农耕民族是有文化的民族、是有道德的民族、是有人性的民族。华夏的图腾是龙,崇拜的是龙。龙作为人世间不存在的想象神异动物,是兴云作雨的生物,是包容一切的生物,是造福人间的神灵。”
“儒家仁义礼智信的做人文化、孝敬父母的孝道文化。但是大难临头,国难当头,若皇帝手忙脚乱、官员苟且偷生、百姓一盘散沙,国家四分五裂,这时候儒家忠君爱国的忠君文化是靠不住的。看晋末,够吗?”
“够!”李沆不反驳,刘安能讲出这么一番话来,那怕此时刘安铁了心要软禁自己,李沆也要称赞刘安此时的一翻论断。
刘安再问:“李公,当儒家沦为愚民、愚忠、愚孝的工具之时,就会出现无论所谓的大贤,他们的理论会被朝堂……不,应该说为皇家重用,一层层的变成枷锁。”
“秦时,诸王遇贤如何相请,如何相迎。”
“汉时,独尊儒家,官员与帝皇同席,匈奴闻汉而逃,天下臣服。当然,武帝打匈奴是打空了国库,但难道就一直送公主去和亲吗?能换到一时的平安,能换到一世的平安?”
“唐时,卫国公难道不是儒家,唐皇与众臣共饮,同席。”
“宋,官员在帝皇面前只能站着,还要学会跪下。如果这是李公想要的儒家,我刘安不介意毁了它。我记得朝廷有一条明令,辽军南下要闭城,要守,不能出击。那我请问李公,我带人到你们转转,好吃好喝好东西拿走,你别发火,送点钱给我让我晚一点再来?行不!”
“你会说,宋律禁盗。”
“那我刘安会说,宋律是不是管不到辽人呢。为何不把规矩定的一样,既然辽人来劫掠不允许反击,那强盗进城也不应该反击才合理,怎么就言行不一呢?”
“一句话……”刘安叹了一口气没敢说下去,这句话犯禁。
刘安站了起来:“李公你休息着,我刘安是死是活,我的命掌握在我手上,谁敢到我家抢东西,我把他肠子打出来然后再用他的肠子吊死他。”
刘安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这时,刘安背后的李沆突然来了一句:“抑武,因为太祖陈桥黄袍加身,拿钱买平安是老夫唯一能作的事。”
卧槽!!!
刘安一脸惊恐的转过头。
李沆却是很淡然:“我活不了几年,你都不怕死,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一句话罢了,最多流放琼崖。”
“送老夫去夏州,老夫助你后方无忧!”
“不行,万一您老人家有什么花招,这坑太深我扛不住。”刘安这次的行动不敢有失,所以那怕相信李沆说的是真的,也不敢信。
李沆又说道:“你第一战在何处,老夫作给你看。之前,你可以绑了老夫的手,堵了老夫的手。老夫图什么,十几万禁军,加上边军,老夫不放心交给你,这不是孩童的玩具,兵为国之重器。”
刘安转回头,依然不信。
李沆伸手一按桌角,然后轻轻的敲了两下:“不同意?”
这老头。
“成,代县。”
窗户外,墙根下。
王嗣宗向石保吉伸出手:“五百贯?”
“回头给你,这事邪呼。”
石保吉有点想不通,王嗣宗怎么就那么肯定刘安能说服李沆,而且还能得到李沆的支持。这事太古怪了。
王嗣宗很得意:“你读书太少,所以给你介绍也没用,以你脑袋里的墨水很想理解这高深的事情,所以你带好你的兵马就行了。本官有了一个新志向,寇准这种三流文官从此在朝堂上权势会越来越小,本官要效仿班仲升。”
石保吉在旁说道:“这是武官。”
“胡扯,班仲升初任校书郎,这叫武官?说你读书少,你还不服气。本官回头教你认字,以后别傻到让人嘲笑你我二人共事过。”王嗣宗扔下这话,甩袖离去。
石保吉这会只想说一句:马马屁。
这时,正好刘安从屋内走出来,石保吉冲着刘安招了招手。刘安过来之后石保吉问:“这个汉时班超是文官还是武官?”
“军事家。”
“军事家是文还是武?”
刘安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淡淡的说了一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厉害的人物是不用分文武的。孙武能打不?”
石保吉非常肯定的回答:“能,他不能打谁能打?”
刘安冷冷一笑:“你的亲兵估计一个人能打五个孙武。”说完,刘安双手一背,潇洒的离去。
石保吉内心又一句:马马屁。
这时,李沆推开窗户:“秘书省刘正监、崇正殿刘学士,你能文能武吗?”
“我不能。”刘安很认真的作出了回答,然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的弟子小范可以。”
李沆与石保吉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说三个字。
次日清晨。
刘安离开并州,从石保吉这里带走了四辆大车,装的是新工具。
这东西还在试制阶段,上报朝堂写的是开矿用火药圆筒。
石保吉与王嗣宗往北送了二十里。
在即将分别的时候,石保吉拉住刘安到了路旁:“说几句。”
第二零一节 这不要脸的
分别的时候石保吉说道:“若辽军势大,你别怕,我替你挡下。若辽军势弱,我便提兵东进,寇相公每天都会派一人过来送信息,当下朝堂上还在争论麻业独管、石炭立司之事。还有……”
石保吉看了一眼四周,非常小声的说道:“曹来过并州了。”
“恩。”刘安听懂了。
也就是北防三重镇已经相互联系过了,既然皇帝难得想打一次,大宋的文官也不全是草包,还有是血依然热的人。
比如冯拯、比如王嗣宗。
几天后,刘安与李沆到达代县雁门。
高琼见到李沆明显很吃惊,他听刘安说过要软禁李沆的,可李沆竟然跟来了。
高琼正准备对李沆施礼,李沆却说道:“老夫现在无官无职,正被刘学士派人限制行动范围,规定不能讲话,规定不能随便书写,所以无须礼节。”
李沆几句话就把自己被软禁的事实说的清楚。
高琼更吃惊了。
刘安你怎么办到的,将这会顽固老相公摆平。
刘安却说道:“高将军,明天出兵,列阵朔州城下。”
“得令。”
“第一阵,我准备用诈。向李公证明一下,我大宋有多强。”
“得令。”
高琼话不多,迎接了刘安与李沆之后便去处理军务。
李沆侧头看了一眼刘安,他对刘安刚才那句话很不满,什么叫证明大宋有多强。你是谁,一个小小和秘书省正监,老夫是谁,大宋宰相。
需要你向老夫证明,大宋有多强?
刘安咧嘴一笑:“打仗这事,有两种人,上战伐谋,讲的就是兵法计谋。还有一种人,若强大可以无视一切的时候,无须计谋,强推便是了。”
强推?
大宋什么时候敢说强推辽国了。
你刘安当辽国是纸糊的。
强推?
刘安这次还真的就是强推,朔州城下,大宋兵马集结,给每个营的命令就是一句话,令下,强攻朔州城。
刘安站在阵前对潘衮说道:“衮哥儿,有一个不要脸的计谋,我认为死掉的机会不到一成,成功之后便是大功一件,想不想干。”
“不想。”潘衮生硬的回答之后扭头不看刘安。
刘安疑惑:“为什么?”
“因为不要脸这事,我干不出来。而且又是混功勋的事,我感觉更不要脸。”潘衮的回答很打脸。
刘安只有换一种办法:“征招九品武官,九死一生的任务,选士兵二十人同行。”
一但提到九死一生,报名的人马上就多了起来。
刘安挑了一个脸白一点,看起来瘦弱一些的,从他的部下之中挑了二十人,然后拉到角落秘密的安排一番。
很快,这瘦弱的小武官换上了相当于六品武官的衣甲,带着二十名分别穿着亲兵、仆从服色的士兵往朔州城走去。
朔州城上,辽军正严防戒备。
辽军看的清楚,宋军一个武官往他们走来,只带了二十人,其中四人为亲兵,十六人为仆役,抬着八抬礼盒,还用红绸系上。
“吩咐下去,用吊篮。”辽军守将是不会轻易打开城门的。
不过宋人在战前送礼过来,他是打算看看宋人玩什么花招。
那小武官走到朔州城下的时候的,有吊篮与长绳已经垂到城楼下,这意思很明显,人坐吊篮上来,礼物绑在长绳上。
小武官依刘安的吩咐,将礼盒堆在城门前,反正就是不看吊篮。
堆好礼物,小武官划了一支火柴点燃引线后,带着二十人转身就走。
城楼上,有辽军上报:“将军,宋人把礼盒堆在城门洞内,人已经往回走。”
“恩,派人用绳滑下楼。”
小武官带着二十人走的不紧不慢,可他们的脸上已经全是汗,这个时候辽人背后射箭那么他们死定了。
可小武官却记得刘安的吩咐,男人绝对不会回头去看自己的杰作。
所以,慢慢的走,不要急,也不要回头。
当小武官离开城门约一百步左右的时候,几米长的引线已经烧到的尽头,辽人已经派了四个士兵用绳子滑下城楼。城楼上,辽军朔州城主要的将领们都站在城楼上,他们也很好奇,宋人为什么敢突然到朔州城来,而且还送礼。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朔州城南门城楼塌了,足有二十步长的城墙也塌了。
“强攻!”高琼那顾得上点评这一幕,这时机不要太好。
一声令下,四十架重型投石车将四十个重量各达到二百斤往上的火药包往朔州城投了过去,箭楼车、梯楼车、撞车、盾车。
还有无数的长梯,开始疯狂的往朔州城涌了过去。
高琼身旁的传令官拿出红蓝双色旗挥动,传令塔上巨大的红蓝双色旗也挥了起来。
一万强弩兵跑的最快,冲到七十步近前全部躺在地上,对着朔州城就是三连射,然后爬起来就两侧跑,给箭楼车、梯楼车让道。
潘衮提着刀拿着盾,带着五百禁军杀到了城前。
朔州城的反击好弱,只有零星的几根箭射出来,根本就没有一点组织。
五百禁军杀到塌了的城楼前之时,潘衮看的清楚一个戴着镶宝石有金线帽子的人正从废墟里往外爬。潘衮顺势就踢了自己身旁的亲兵一脚:“去砍了他。”
战场上,普通的士兵那有空想多想,得到命令就提刀冲过去了。
潘衮嘴里骂着:“果真是不要脸,这种事传出去让人知道是我妹夫干的,这脸真是丢到家了。”
石元孙也冲到近前,看了潘衮一眼:“你傻不傻,朔州城拿下就是大功,砍了主将的脑袋就是重赏,谁管是怎么砍的。你这种脑袋,一辈子就是下苦的小兵,当不了大将。”
“大将就不要脸?”
“兵者。诡道!”石元孙回了一句后回头高喊:“来人,挖开这里,有用的脑袋别忘了砍下来。其余人跟我杀进城。”
宋军大阵之中,李沆很疑惑的问刘安:“这就是你所谓的强?”
刘安很认真的回答:“不是,辽人太弱,弱到我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败了,李公想这就和下棋一样,两位国手对弈才精彩,可一个国手一位却是孩童,你能看得出国手之威。”
第二零二节 拿下朔州
“辽人,太弱。”
刘安的总结让李沆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所以不如沉默不语。
高琼听到两人的对话,只当没听到。
高琼是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将,在他的眼中辽人这次就是蠢货,不过也万万没想到刘安的火药威力竟这么大,他之前不是没有在战场上用过火药,但没有这么猛。
抬过去的也就是差不多六百五十斤火药,竟然炸塌了城墙。
那么,在正常的攻城战中,若是由士兵拼死冲锋,然后强行将一千斤火药推在城门外,会不会有同意的效果呢?
或许,打辽人西京可以试一试。
大宋骑兵或许很弱,但大宋的步兵不弱。
正门城楼塌了,朔州城主要的将领折损了七成,四十架投石车,每架投一次二百斤,八千斤重的火药加碎石、铁片包扔进城,朔州城已经没有城防了。
朔州城五千骑兵连马都没有上,就已经被大宋的步兵给围杀。
刘安陪着李沆往朔州城走的同时,刘安给铁头吩咐:“派人去夏州,传我的话,我要吃夏州羊,在大同府外。”
“主君,大同府在那里?”
这次倒是李沆主动回答:“云中,辽进占云州设大同军节度,大同军所在就是辽西京,去派人送信吧。”
“是。”铁头赶紧去办了。
占朔州只是为了有一个前线的补给基地。
刘安入城之后第一道命令就是:“传本官之令,朔州城内所有人举家内迁,送往并州矿区,为矿区永驻民。征调并州一千户为朔州之名,反抗者斩。”
紧接着是第二道命令:“传本官之令,朔州辽人降军,去武装送往代县雁门。其余各族降军,编入军中十日受训,辰时操阵、午时军姿、酉时学习大宋军规,学习大宋律,伙食供给依宋军七成。”
然后是第三道命令:“传本官之令,高琼将军统兵,择日出兵,兵发大同。”
李沆听到刘安传下的命令,亲自过来找刘安。
“刘安,老夫问你,朔州有不少汉民,军中也有汉兵,为何不区别对待。”
“李公,我要征服的阳光照耀之地,学我汉家之理,学我汉家之理,奉我汉家经典的皆是我族。朔州的汉人是可怜人,可我不会同情他们,想在军中升迁靠的军功,想在朝堂之上有位置靠的学问,想每天有肉吃就要有一技之长。”
李沆不理解。
可刘安也不再解释。
但无论如何,朔州城已经拿下了。
很快,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朔州,这次行动如飞的胖子不是刘安的父亲刘浪,而是刘安的弟弟刘乐。
刘乐举着商盟的大旗,带着长度足有五里的车队,出雁门,进朔州。
负责巡逻的一位小将远远的看着商盟的大旗就主动迎了上来。
“你小子成大掌柜了。浪叔呢?”
“我爹在南海,刀哥儿,这是兵部给我们的文书。”刘乐很恭敬的把官方的文书双手捧上去。
李刀,原本的李家亲兵,积功成为七品武官。
李刀轻轻一拍刘乐的肩膀:“不看了,你这脸就是文书,你兄正在城内。”
“顾不上见我兄长,带人进了朔州他们负责收货,我要赶紧回去组织人马开始再运一批粮草,一个月内送到。”
“成。”
李刀把手一挥,示意士兵们让开道,安排刘乐的车队优先入城。
这一批运到的是布匹与粮草。
这便是刘安对宋军的第一个改变,靠现在有州府抽调民夫保证后勤,远不如靠商人来办的更好,商人逐利却也让道义,而且积极性远高于强行抽调的民夫。
商人有钱挣吗?
就算战利品不够货款,刘安有汇票,可以直接在汴梁城去领钱。
刘乐没见刘安。
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非常清楚,兄长要办大事,这关系到刘家的兴旺,带人为兄长把事情办好才是作弟弟的责任。
刘乐在朔州城只吃一碗面,就赶紧往回赶,商盟正在组织粮草。
刘安在城主府却接到了商盟的信。
秦凤路那边,也组织了新的秦凤商盟,从蜀中那边筹集的一些粮草,还有军用的伤药已经启动,预测会在一个月至四十天内送到代县。
此时,夏州。
折惟昌正提着带血的刀站在一处豪宅内,上首坐着一位老妇。
佘赛花。
折氏一族折德之女,折家出自云中,也就是刘安准备攻打的辽西京。
虽是女流,佘太君却没有对满地的血感觉一丝害怕,她站了起来走向党项众人:“我折氏一族族地,还有我父的佘王城是一定要取回来了。你等服也罢,不服也罢。既然不愿成为大宋的子民,留你们活着也没用。若愿意成为大宋的子民,就恭顺些。”
党项众贵族在发抖。
佘太君看了一眼折惟昌:“有人正为我折氏夺回祖地在拼命,这恶人你能作吗?”
折惟昌双手抱着刀恭敬的一礼,而后单刀往外一指,却听门外无数的哀号声。
这时,折惟昌才回答佘太君的话:“姑母放心,侄儿已经下令,杀,杀到那些不愿意成为大宋子民的人死光为止。若朝堂上追究,侄儿……”
“朝堂上,不会有人追究。杀,便是了。”
折家也不是汉人,折氏一族是匈奴折兰王之后,是羌族。
佘太君被折惟昌称一声姑母可不是同族这么远,折惟昌的父亲是佘太君的亲弟弟。
当年发生了些事情,佘太君依城改为佘,嫁给杨业却依旧是折家人。
折家,则是潘美的嫡系部队。
现在潘家家主潘惟熙因为潘家功高,所以慢慢淡出朝堂,而其女婿刘安崛起,折家自然会冲锋在前。
更何况,这次出兵打的是大同。
折氏一族已经快压不住族内对祖地的渴望,刘安军令下,折家军主力尽出。
折家能压往党项人吗?
能!
潘罗支到,踩着地上的血迹大步走进正厅:“老姐姐,我带八万精骑前来助阵,乌兹五万精骑三天后到,西州十五万大军分三人批次,最后一批也会在一个月内赶到。”
第二零三节 可愿为大宋子民
佘太君手中拐杖一指党项贵族,爆喝一声:“你等,愿不愿为大宋子民?”
潘罗支在旁补了一刀:“成为大宋子民其实是有好处的,或是你们认为,你们能挡住他?”
党项人跪了。
头顶上悬的刀,背后六谷、西州的精锐骑兵,还有更可怕的那位。
刘安,今年十八岁。
他是疯的。
党项人不怀疑,这疯子敢杀光二百多万党项人。
看党项人跪了,潘罗支大笑:“这就对了,我六谷最近很富,而且又接了一笔大生意,到时候分给你们五千骑兵的份额,能挣多少,就算你们的骑兵有没有我们六谷骑兵那么狠。”
狠?
党项贵族们这会脑袋里还没有空想这些,他们只知道现在只能听刘安的。
话说另一边。
西州的阿厮兰汉虽然派兵了,自己却没亲自过来,而是召集了长老与重臣们关起门来讨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阿厮兰汉给每个人讲述了刘安的全部资料之后,又说道:“十八岁,以本汗对宋人的了解,十八岁掌大权怎么可能,可他确实是掌了大权。而且他得了大势,本汉请各位过来,就是要告诉各位一声,此子意在天下。”
“他要逆宋?”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不是一个宋,是天下。”
“何谓天下?”
“汉唐!”
一位长老问:“汗王的意思是,有一天他的刀也会指向我们西州?”
“是!”阿厮兰汉非常肯定的给了一个答复。
那位长老再问:“汗王的意思是,我们西州要出选择?或是对抗,或是效仿先辈建都护府?”
“是!”
只有两个选择,保持独立然后开战。或是象唐时,成为唐的一部分。
这个选择并不容易下。
西州现在的所在的城池高昌,以前就是唐的都护府。
另一位长老发问:“若打,打的过吗?或是这一次,他与辽作战,我们在背后作点什么?”
阿厮兰汉摇了摇头:“这次对辽作战要全力打,这不能作假,背弃盟约对我们西州不利,先不说断了西域的生意会让许多部落不满,辽也是我西州大敌,辽人信不过,渤海国便是实例,可汉人呢?唐时汉人守信,而且各族兴旺。”
“汗王已经作出选择了?”
“不,只是有偏向。”阿厮兰汉不没有下决心,但他也为难,辽人已经数次对西州有动手的意思,想让西州成为半独立的属国。
辽人对渤海国的作法让西州害怕。
西州有马匹无数,但并不算强大,毕竟人口、土地、军械等等,远不足。
阿厮兰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位刘安厉害,千万亩白花田,厉害。”
把游牧变成农耕,阿厮兰汉吞下去了一块很甜的糖,他知道这糖再继续吃就停不下,可却忍不住。
去年虽然有点晚,夏天的时候种了几百亩白花,深秋收获之后,阿厮兰汉也确定,刘安给他说的天山那里确实可以种棉花,而且西州有无数的羊粪、马粪可以肥田。
能安居下来,谁愿奔波。
农耕的安定生产确实很吸引人。
西州与辽不同,与蒙古高原更不同,西州是前都护府的遗民组成的,本身就是半农耕化的部落,高昌这里的果业非常的繁荣,粮食的收成也不错。
阿厮兰汉又说道:“我去了汴梁,我只知道一件事,宋人朝堂与刘安不同。”
最初问话的长老这时说道:“若刘安有雄霸之心,我们西州就追随。若没有,西州不服。”
“啊,哈哈哈。”阿厮兰汉突然放声大笑:“这个有趣,宋人皇帝不就是这样披上皇袍的吗?”
屋内,西州众长老也跟着笑了。
“出战,再调五万精锐,这一战要把辽人打的十年不敢兴兵,而后……看雄主是否有野心敢北上。”
阿厮兰汉将刀举了起来。
北上是必须的,天山要种白花,就不能任何敌对的力量干扰。
阿厮兰汉懂一个道理,农耕的人与放牧的人作不了朋友,西州已经是半农耕的国度,他们和纯牧的蒙古高原各部落是作不了朋友的。
此时,汴梁城。
来自李欢的第二封秘报已经送到,可刘安不在汴梁。
潘秭灵也没回汴梁,人还在咸平。
范四。
大名范仲淹。
今年十二岁,他接到这份秘报之后,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整个朝堂之上他谁也信不过,虽然年少,可他认为寇准并非会为刘安的利益而行动。
李继隆是武勋,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所以范四想到了一个人,整个大宋朝堂上唯一可以撬动当下平衡的人。
赵佑。
而且范四还是极少数知道刘安一些小秘密的人之一,作为刘安精心培养的天才少年,刘安很多事情都让范四参与其中。
范四回京,带着赵佑回汴梁。
一路上,范四把赵佑的台词足足讲了三十遍,直到这台词印到赵佑脑袋里为止。
两个少年回到汴梁,就在安平伯爵府休息一晚,次日上午往皇宫而去。
皇宫内正在早朝。
王旦,一位很有涵养的老者,大耳瓜子抽了四个七品文官,用禁军的刀鞘抽翻一名言官之后,喘了几口气。然后挥了挥手。
一名四品文官大步上前,向皇帝施礼,然后侧身一指被王旦打的那几人:“尔等皆是国之废材,占城为大宋一年可提供麻束七百万担,提供粮食五百万石,染料、胡椒、香料无数,且占城王请封,请年表。粮仓被攻打,尔等认为韩国公理应退让,将仓库内的麻束,粮草献给瞿越,以求得尔等所谓的和吗?”
王旦还没喘过气来,又伸手指了两下。
这四品文官是右谏议大夫、礼部右侍郎、龙图阁学士杜稿。
杜稿看到王旦的手势,立即表示明白,语调再变:“一群败类,与尔等同朝为官是我杜稿之耻,尔等连软弱到只敢对自家佃户刻薄,莫非盗贼入室,还要酒肉招待,或会安排尔等侍妾。”
王旦很满意,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这样骂就对了。
第二零四节 比坏人更奸
杜稿骂够了,王旦满意了。
那几人准备站出来反驳的时候。
寇准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官家,以前朝堂之上不知占城,有人鼠目寸光。眼下,占城却非比寻常,占城是港之地,占城有大量的低价却高质的原料输送大宋,却有着几乎永远填不满的布匹、瓷器、丝绸所需要,据商队所报,仅剪刀一项,商队的采购任务计十五万把,请官家明鉴。”
皇帝内心早就有想法了。
占城的利益潘惟熙给他有封秘信,计算的比朝堂上知道的更详细。
说的简单直白一点。
占城是一个钱袋子,谁动了大宋,还有皇家的钱袋子,这事不能忍。更何况这次是占城出兵力战,潘惟熙只是从旁相助。
所以潘惟熙没错,为朕守了钱袋子,这是有功。
可朝堂上现在议的,皇帝还是不满意。
皇帝要朝堂上给潘惟熙一个授权,谁敢动占城,就弄死谁。
王曾这时出例。
他是出来补刀的。
王曾说道:“官家,臣以为此事并非公论,而是私怨。臣知道,南海合作社这几位诋毁的都是没有入股金的。臣有证据,在十几天前,当南海合作社第一批船队回来的时候,他们想认股,但因为主事的人不在,所以此事几位掌柜写了上述请示,但因为身份太低,想必公文现在还没到财三司。”
王曾一转身,伸手一指这些人:“这些人认为,是南海合作社拒绝他们入股,怀恨在心。”
“臣,句句属实,请官家下令查公文,下令南海合作社上交这些人的入股登记书。”
皇帝重重一巴掌坐在椅子扶手上:“查!”
皇帝是真怒了。
不让你们入伙,你们就象疯狗一样在朝堂上乱咬,你们把我大宋的官当什么了。
这事连寇准都不知道。
可王曾却知道。
王曾还知道刘安的一句名言,坏人奸,好人要更奸,否则怎么和坏人斗呢。
他们家里是投了入股登记书,但你们知道或是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这叫黄泥落裤裆。
寇准摆了摆手,立即就有五名官员向皇帝施礼之后快速的跑出了正殿。
皇帝气的脸都红了。
这时,刘承从侧面走上御台,靠近皇帝:“官家,佑哥儿进宫了,说要上朝。”
“他!为何?”
“来自李欢的秘信,因为刘学士没在汴梁,所在交到了其学生范四之手,正好范四在教佑哥儿读书,所以佑哥儿心系刘学士安危,前来请兵。”
“请兵?!”皇帝吓了一跳,一个九岁的半大孩子请兵。
“官家,这?”
“让他上朝。”皇帝一边是心惊,一边是开心,因为自己的儿子有担当了。
范四陪着赵佑到了正殿,然后站在门边。
赵佑换上正式的信国公袍服,依礼节上前,施礼,然后双手抱着朝板:“官家,臣赵佑有上述。”
一份正式的上述由小太监捧到了皇帝面前。
赵佑开始背台词:“官家,臣虽年少,却心系我大宋安危,辽人亡我大宋之心不死,渤海人作乱,辽人竟然许我大宋土地给渤海人复国。辽人将我大宋的土地许给了女真一族,以及高丽贵族。”
“正所谓……”
赵佑洋洋洒洒背了足有三百字,然后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刘学士与臣情同兄弟,亦师亦友,刘学士北上夏州,夏州为党项人之地,党项数次臣服我大宋又数次反叛,辽人必有毒计,臣请官家赐军六千,臣愿提兵北上与刘学士共进退。”
六千。
这六千兵马皇帝只当是一个数字。
朝堂上此时只有两位武官知道,这六千代表的是什么。
大宋眼下王牌中的王牌,精锐中的精锐。
三千陌刀、三千铁鹰。
这六千人是从几十万禁军中挑出的精锐,每天肉管饱苦练。马匹是西州提供的精良战马,连陌刀兵都配有战马。
而且一兵配双辅。
就是一个战兵,两个辅兵。加上在挑选的时候没有最终入选,却依然还在受训的。
这些人一共有两万一千人。
大宋冷兵器最巅峰的战力。
“准,朕准了。”
皇帝根本就没有朝堂之上的意见,直接就同意了。
皇帝想起了自己儿时,没有朋友,也害怕有朋友。自己的长兄多好的人,因为四叔之死人就疯了。然后来和自己交朋友的人,那个不是带着野心,只要自己有起落,人心冷暖。
儿子有一个知己,难得。
更何况,这一战皇帝清楚是赌国运的一战,大宋必须尽全力一战。
所以儿子想去找刘安,就去吧。
石保兴这时站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六千太少,两万吧,臣愿请令领军。”
“你,身子还撑得住?”
“谢官家,臣可以。”
寇准也站了出来:“臣以为,信国公北上不是问题,眼下辽人有如此野心,党项固然不能乱,派信国公前往安抚也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要防备辽人南下,臣请官家宣李郡公进宫商议。”
“臣附议。”经常在朝堂上走过场的毕士安也站了出来。
吕蒙正与向敏中对视一眼,也都站了出来。
皇帝站了起来伸手一指刚才弹劾潘惟熙的几个人:“将他们关起来,大理寺给朕查清楚,宣李继隆入宫。”
赵佑拿到兵符之后,王旦才靠近寇准问了一句:“没有人怀疑,这消息有假?”
寇准回答道:“李光辅,改名李欢。刘安出资数百万,召集了豪杰数百人深入辽地,这些消息是性命换来的,不会有假。这事官家是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早。”
李光辅这个人王旦记得。
当初在朝堂之上舞剑的那个。
少许,李继隆全身披甲,威风凛凛的大步入宫。
他一直在等,等寇准找机会在朝堂之上说服出兵,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赵佑在朝堂上把这事说成了。
赵佑有这口才吗?
十二岁的范仲淹第一次走进大宋重臣的视线之中。
又一个天资之子。
吕蒙正试了范仲淹的学问,吕蒙正心说此子今年恩科都有可能有机会中榜,若是再过五年,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比十七岁时的刘安在学问上只强不弱。
第二零五节 号称百万大军
别说是吕蒙正,就连皇帝都吃惊。
刘安从那里找来这么一个天资出重少年。
奇才!
出征不是一句话,出征的路线,调兵的计划,后勤的保障。
再说刘安这里。
佘太君回来了,刘安看到那漫天的旗帜,整个人都懵了。
高琼站在一旁拿过刘安的望远镜只扫一眼就知道来的是谁。
“刘学士,折家军、清远军、党项七镇、西州兵、乌兹兵、六谷兵。还有一只……,沙州。”
“沙州?”
“应该是沙州,沙州去年的时候就传闻有不臣之心,其位置就在西州与六谷之间,党项人攻打灵州,击败六谷之后,他们可能想与党项结盟,不过你又抢回了灵州,沙州又没了动静,不知道这次来往是谁?”
来的都是先头部队,这支军队有多少数量连老将军高琼都看不出来。
太远了,望不到边的军队。
连绵近五十里。
辽西京城西三十里,刘安大营。
折惟昌到:“报刘巡使,府谷军七万,阵前听令。”
正式的场合折惟昌肯定不敢喊折家军,他们主城在府谷,就是府谷军。
紧接着。
“报刘巡视,党项三十五万,阵前听令!”
三,三十五万!
刘安真的给吓到了,党项一共才二百多万人口,这是把党项全部的兵力都给拉出来了,这态度,刘安认为自己应该对党项人好一点,给党项人发财至富的机会。
刘安不知道是,钢刀架在脖子上,党项人不拿出一点诚意,估计脑袋就不是自己的。
紧接着,又上前一位。
“曹宗寿,斩曹延禄前来请罪,沙州四万精锐愿为先锋。”
西州十五万、乌兹三万、六谷六万。
加上刘安自己带来的兵马,号称百万大军一点也不夸张。
李沆服气了。
不过,李沆也怕了。
这百万大军不是大宋召集到的,是刘安召集来了。
党项人倾其全力出兵,仅这一项,刘安回汴梁就一定会被流放,要问原因的话,你太牛了,牛到让皇帝已经睡不安稳了。
李沆走到刘安面前:“剑给老夫。”
“剑?”
“尚方斩马剑。”
刘安解下剑双手捧起,李沆腰弯下九十度接过。
李沆接过剑之后立即将剑抽了出来,高高举起:“老夫官拜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同平章事。令,攻大同!”
李沆这激昂的声音,引得无数将士齐声高呼。
高琼却是眉头紧皱。
主动攻辽在大宋朝堂是禁忌,别说提,连想都不敢想。李沆这是要替刘安背锅,绝对不是抢功。
刘安冲着高琼点了点头,反正要打,李沆这样的支持,李沆来下令,刘安没意见。
高琼点了点头:“呼延家四将何在。”
“末将在!”
“攻城。”
大同,可不是朔州那样的屁大一点小县城,几千斤炸药就能把城墙炸塌了。
这里的城墙完全就是汉人的技术,内有夯土屋,外有一尺厚的青砖,暴雨还有墙体内的排水体系。
在唐时,这里可以北防重镇。
辽人得到这城之外又精修的数年,可以说这城比起幽州城只差了一点,差的就是没有活水护城河。
没等宋兵准备攻城,辽人就已经有骑兵出战。
三万骑兵列阵,打算趁宋人立足未稳的时候,先给宋兵狠狠一击。
摆在辽人骑兵面前的不是重盾,也不是长矛,而是一千虎蹲。
“装散弹,装散弹。”骑着马的传令兵在不断的高喊着。一千虎蹲有没有威力,刘安很期待。
五钱重的小铁棘菱一次塞三碗,就是一百枚左右,然后再塞进去一个一斤重的铅球压住。
前阵在准备,党项人上前请战。
高琼看了刘安一眼,看到刘安在点头,高琼吩咐道:“点三万精骑备战。”
“得令。”
仗不可能只打一天,这样的战争十天半个月能结束就是快的。
所有参战的将军都清楚这一点,眼下这么多人马需要合理的扎营,对水源的要求是巨大的。
仅安排这些兵马扎营就是一个需要高水平将领才能搞定的活。
第一次宋军北伐攻幽州,主力三十万,辅兵、杂兵或连同民夫加起来约八十五万人马,可此时,刘安手边的主力绝对超过了三十万,其所有人马加起来,也肯定超过了八十五万人马。
也就是说,仅刘安这一路兵马,就超过了宋第一次北伐的全部兵力。
看着这一望无边的军阵,李沆叹了一口气:“刘安,你犯了禁忌,而且这一次你怕是要把大宋十年的积累消耗一空。”
“无所谓,拿回幽州再存便是。”
刘安回答了李沆的话之后对高琼说道:“高将军,能把这三万辽骑留下吗?”
“能。”高琼不多话,他知道现在手上有多少兵马。
要打就狠狠打,磨着打的话不用打自己就会先败了,粮草、士气、多族兵马之间的管理等等。
只有狠狠的打,一直有胜,才不会乱。
阵前,既然开战。
刘安拿着望远镜低声说了一句:“辽人,见识一下新世界的力量吧,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辽骑冲锋,宋军第一面红旗挥下。
密集的骑兵冲锋阵形面对着密集的虎蹲阵。
一千门虎蹲的威力震撼了李沆,也震撼了前一助阵的西州兵、六谷兵、沙州兵、乌兹兵。
三万辽军骑兵如同被镰刀割过了麦田,整个军阵被齐齐的削下来一层。
“开炮、开炮、开炮!”
一千虎蹲的领军将领曹琮嗓子已经喊的沙哑了。
七十步……
五十步……
呼延必兴大步向前,手中巨大的红蓝相间的旗重重的挥了下来。
五千重弩三连吊射。
呼延必改带着重甲步兵前上,准备接替虎蹲队。
可曹琮却没立即退下,只下令:“辅兵退,所有的战兵,三轮击。”
三轮击。
每人三只点燃式手雷,用尽全力给扔了出去。
辽军骑兵停下了,他们不得不停。
无数的尸体,马匹挡住了冲锋的道路,后面的马成片的倒下。
高琼的指挥塔上七只不同的大旗开始挥动。
总攻令!
第二零六节 真正的初战
总攻令下。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沙州骑兵,三千骑兵直奔辽军后路,紧接着就是党项骑兵。最精锐的西州轻骑反应慢了一步,竟然比折惟昌的步兵还慢了半拍。
他们抄不了后路,就从侧面杀入辽骑。
失去机动力的辽骑,散逃的有四只骑兵队围杀,困在阵中的呼延家四兄弟、折惟昌带着步兵提着一丈长的长矛就冲了上去。
远远的,几根长矛就捅了过去。
近战,不可能的,现在是长矛步兵的优势阵地,辽骑放弃马冲到近前,有混在长矛步兵中的盾刀兵出手。
步人甲重步兵在外围掠阵。
辽人准备出阵救援,高琼五万步兵已经杀了出去,然后西州、乌兹、六谷、党项十万杂牌骑兵也往前压阵,他们战力不行,但人数上的优势依旧气势十足。
精锐则负责围杀辽人三万精骑。
曹琮正带人收兵,一传令兵到:“曹将军,刘巡视军令,给辽大同城一个见面礼你部再回营。”
“得令!”
这么爽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曹琮带人嗷嗷叫着就抬着虎蹲往大同城冲去。
“换实心弹,实心弹,对准主城楼。……
曹琮撕心裂肺的喊着。
士兵们知道他们只打一轮就跑,而且上面也没有下令打那里。
城楼上有一个没穿铠甲,却穿的异常华丽的家伙成为了至少三百人的目标,其余的人不是不想,而是离的有点远,估计打不到所以目标转向城墙上的守军。
两斤重的铅球在每秒差不多二百米的速度砸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而且还不止一个。
武将有危险的意识,宋军摆阵就感觉不对,纷纷远离城头。
某人只当是这么远的距离宋人能干什么?
然后,两斤重的铅球打脸,而且不是一下。
耶律留礼寿,他的母亲是辽国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撤,撤……”曹琮看着一轮射完,赶紧就往回跑,有五千步兵接应他也不安心,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被砸到脸的家伙。
不认识,但那衣服,至少也是一个辽国的大贵族,有可能是王爵。
所以,赶紧撤。
果真,曹琮刚撤,辽人出城救援的士兵往转过头往他这里杀来,城门大开,又一队士兵冲了出来。
高琼早有准备,刚才一直调用的都是助战的部队。
此时,他手下十万禁军出阵,迎战辽军。
真正打起来,刘安就没用了,李沆也只能看热闹。
高琼领军,佘太君帮着测算,作为参谋长献策。
这一仗一直打到天黑,两边才鸣金收兵。
宋军作为胜利的一方,将战场上的军械、铠甲,还有战死的马匹都扛走,然后辽人开城门,出来五千人处理战场上辽军的尸体。
入夜,军营之中,六谷兵正在教育沙州兵。
“马不要乱砍,要把马皮尽可能的剥的完整,然后用泥土把皮内用力擦。马骨要完整一点,特别是大骨头,所以用尖刀割刀不要用砍的。”
沙州兵就不明白,什么时候出来打仗还要管怎么处理战马的尸体。
有西州兵也过来说道:“这一张马匹完整,能换到两匹麻布。看一张,好皮子,能换一块茶饼。你搞的这张,只能换半匹布。”
“你,你说一块茶饼?”
“当然。”
沙州兵表示了解,立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刀功,将一匹马头被炸开花的马皮完整的剥了下来,献宝一样的拿到西州与六谷的士兵面前。
众人一番鉴定:“恩,这个能值一块茶饼,说不定还能再加一块丝头巾。”
“真的?”
“真的,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宋人商队来收这个,你们的将军记下数,布匹在灵州去领就好了,绝对不会差你一寸布。只要领军的是大宋的探花郎,这事就没差,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好咧。”沙州兵开始相互传,而且送礼取经,还有什么能换到换饼的。
士兵们因为今天的大胜而兴奋。
将军们却不同。
将军们围坐在刘安的帐篷内分析着大同城的情况。
折惟昌坐在火堆旁说道:“这城是雄城,还好不是活水。损失了三万骑兵以及救援的一万多人马,大同城并没有伤筋动骨,反而会全力守城。接下来,云内州肯定会出兵,依我看迅速出兵拿下长城防线,据城而守。”
刘安把一块啃光了肉的骨头扔进火堆:“我的意思是,围点打援。我们包围大同,肯定会有前来救援的辽军,最大的力量肯定是来自奉圣州、幽州城。从这里到云内州还有县城,大一点四座,小的一点十一座。”
“围点打援,打掉敌人有生力量,我们宋军最擅长的是阵地战,各部来的是骑兵,骑兵的优势是奔袭。就拿眼下来说,我军从宋境占朔州,各位也是到夏州,再从宋境过来,那么还有一片呢?”
潘罗支说道:“以势压,山阴县就在朔州与大同之间,我过来的时候见到围而不攻,一个连五千守军都不到的小城,让后续部队过来的时候围一下,再射几轮他们就降了。”
“潘老哥,有劳。一切按规矩办,钱好分。”
“得令。”
潘罗支重重一抱拳。
既然刘安定了围点打援的战略,接下来刘安的才能就不够了,高琼没问题。他和众将一商量就定下了计策,由杂兵围城,每天攻一次,曹琮负责炸就可以,若有机会攻上城头也不是不行。
重兵绕过大同,摆在大同以东,择地埋伏,带足火药。
而后,直奔长城外,设三道伏击圈,对付云内州的援兵。党项、西州的下等杂兵下马,改为步兵,他们只需要会砸石头,投标枪,砍人就可以了。
重点防线由擅长打阵地战,步兵很强的大宋禁军来负责。
次日清晨,天刚亮。
轰轰烈烈的攻城大战就开始了,依高琼的布局,气势摆足,攻击强度要够,但别拼命。
曹琮找机会就带人冲上去炸一轮,千万别折扣了虎蹲队的人马。
攻城刚开始,一杆大旗迎风飘扬,从大道由远而近。
整个军营沸腾了!
第二零七节 刘安拜师 上
见到这大旗,无论是军营还是攻城中的士兵,特别是六谷、西州的兵马,直接叫高喊起来,前阵更是一路杀到了城墙下,杂兵顶过一阵箭雨之后将沙袋投入护城河快速的撤退。
通红色的商字大旗到了。
刘乐带着三十万石粮食,一万石盐,还有三万块茶饼到了。
士兵们很开心。
商人们更开心,那堆积如山,都作过初处理的马皮、马骨、断箭。特别是辽军的炼铁工艺不好,许多士兵皮甲上镶的是铜皮。
铜皮也是钱。
皮甲也是!
马鞍、断刀……
大营内,刘乐见到刘安,依商人见官的礼节行了大礼。
正在看公文的刘安抬头一看,自己的弟弟这几个月的辛苦长的更高了,变的黑了,而且瘦了,瘦到什么程度,只比刘安看起来胖了那么一点,再没有圆滚滚的感觉了。
刘安放下手上的公文:“用心记下为兄说的一段话。”
“是,兄长!”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刘乐懂,他不是孩子,商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跟着刘浪也是天南海北的跑。
现在又独挡一面,领着商盟的人北上。
刘安的话他懂。
刘乐说道:“兄长,确实如此,已经很久不联络的远亲确实也上门了,酒宴上以前是爹爹同别人敬酒,现在人人都向爹爹敬酒。”
“懂了就好,所以你不辛苦,你所作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成为人上人,你与我不同。只有吃得苦中苦,才可为人上人。我兄弟二人叙情的日子在后面,现在是战斗的时候,我为大义而战,你为我刘家而战。”
“弟谨记兄长教诲。”
“去吧,办正事。他日汴梁城,你我兄弟一醉方休。”
“是,弟告退。”
刘乐施礼,退到帐篷门口这才转身出去,门外正好遇到李沆,刘乐再一礼,李沆点了点头后,刘乐才远去。
李沆入内,坐在刘安案前的椅子上:“刘安,你……”
一个你字之后,李沆竟然沉默了。
刘安有些意外李沆这样的反应,起身走到门外看了一眼,没人,这才回身坐在李沆身旁:“李公,你是想说我是找死是吧?”
刘安很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情况。
对朝堂,对皇帝,都可以说,是皇帝的一纸文书召来了六谷、党项、西州出兵配合。可李沆看在眼里呢,这根本和皇帝没什么关系。
说的难听一点,皇帝没么大面子。
李沆摇了摇头:“我从党项人的军营待了两天,本意是安抚他们,可谁想,唉!”
李沆这声叹息倒让刘安上心了。
这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刘安相信自己的直觉。
李沆看刘安发懵,倒也不回避什么,直接说道:“党项人原本不想出兵,可出兵之后却欢喜的很,这事现在老夫想一想你估计也不知道。可当年,陈桥那里,也未必事先就知道。”
陈桥有什么,无非就是黄袍加身罢了。
刘安没惊,也没害,反而坦然了。
有什么。
这有什么值得自己紧张,值得自己怕的。
刘安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李沆面前:“李公,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心为民这一点我刘安丝毫也不怀疑。古人说的好,小孩子讲对错,大人讲利益。”
“古人,那个古人这么讲了?”李沆让刘安一句话给说乐了。
刘安想了想:“战国吧!”
“哼!”李沆摇了摇头:“那你会吗?”
会吗?
会什么,是陈桥?
刘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看别人怎么对我吧,这世道除了利益之外还有人心。人心之外还有大义。”
“何谓大义?”
“教化需要教化的人,砍死那些只有死掉才算好人的东西。穷人不少,我作不到让穷人都富起来,至少要也哄的他们感觉自己小日子过的不错,对生活满意,李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最后一句,讲的好。”李沆,一位被后世称为圣相的人,他对天下的理解在这个时期无人能及,寇准也不够资格站在与李沆同水平上。
刘安反问:“前两句话?”
“你,才十八!”
“没错,我才十八。”刘安不动声色的顶了一句回去。
李沆又叹了一口气,他听懂刘安的话了。
入朝仅一年就翻了天,而且才十八岁,让刘安继续折腾下去,这还了得。
刘安突然就翻脸了:“老赵家的江山来的也不正。他老赵家争的无非就是区区一个皇位罢了,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李公你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没有人能挡得住我刘安了。因为,半壁江山已经在我手,说句难得的话,我不介意送李公你,提前两三年上路。”
李沆非但没有一点紧张,反而笑了:“来呀!”
“舍不得!”
“哈哈哈!”
李沆笑声停下,刘安这才问:“李公在党项人的营中听到什么?”
“西州兵告诉党项兵,跟着你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称分钱。”
“大,大称分钱?”刘安这才倒不明白了。
李沆解释给刘安听:“你弟弟用一杆大称,六十二斤半为准数,直接称不用数。错了就错了,多了少了谁也不许算后账。”
六十二斤半,应该是一万钱的重量,真的数的话钱有生锈的,有磨损的,还真的或会多,或会少。
刘安坐了下来:“李公,官家是姑丈,实话说对我不错。但皇帝内有个女人我认为是祸水,或是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事李公你管不管?”
“管。”
“李公,好好保重身体,你身上的病是高血压,你两年后会死于心梗,就是心脏这里的大血管大面积爆裂,发病的瞬间神仙也难救。你这几年身体变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一想,你现在病的无法处理繁重的公务,然后不到六十就死掉,可惜不?”
李沆的眼神变了,他不敢相信刘安这一番话,太邪了。
自己的医案在太医院都不允许随意查阅,刘安竟然知道。
第二零八节 刘安拜师 下
可神奇的是,刘安不但知道,而且预测了自己的死期。
这让李沆如何不震惊。
刘安却继续说道:“我负责打,负责四处弄钱。实话说,寇准是个好人,介他功利心太重,而且为人有点刻薄不够大气。他在背后说王旦王尚书的坏话,可王尚书却一直替他说好话。吕公太和气,不够狠。”
“你当真?”
“当真,给我们十年,我们一老一少恢复汉唐之威,我不瞒李公,我是靠封禅来哄官家出兵的,若真恢复汉唐之威,封禅又如何?”
“你,当真?”
李沆第一次这一问,是没想到刘安野心这么大。
第二次这么问,李沆相信刘安不是想皇袍加身。
刘安点了点头:“李公,数尽历代名士,谁十七岁有我这么狂。当然,霍去病不算,他比我还疯。”
“哈哈哈。”李沆笑的差一点背过气去。
刘安似乎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李沆:“李公,你日后的食谱,我可以派厨子给你,还有药已经请人试制,名为丹参丹。”
李沆没客气,伸手接过之后:“这次,拿不回幽州?”
“我布局已久,李将军说必拿下幽州。”刘安就不信。
李沆摇了摇头:“当年白起为什么没有拿下邯郸?”
“去他娘的。”刘安一把就把桌上的文书扫到了地上,刘安是真怒了,李沆却是淡然一笑,他一生气就头晕,这养气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
他能把这话说给刘安听,也是真的被刘安说服了。
刘安问:“谁?”
李沆笑了:“这个人,你还真的没办法。”
“难道是?”刘安不敢相信。
李沆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官家。”
“为什么?”刘安这次完全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行。老夫告诉你,一但你快要成功的时候,官家一定会亲征,而且朝堂之上无数人也会求着官家亲征,这就包括了寇准在内。为的是什么?”
刘安咬牙切齿:“利益!”
“对,利益。可战机却不是放在那里等着朝堂之上胡闹的,就算你拿下幽州,辽人中京的大军南下,对峙之后,想去谈判的人可以从皇宫门口排到汴梁城门,然后依朝堂这些年的作风,就是你自己说的,他们……”李沆都不想再说下去了。
“李公,有何良策?”
李沆摇了摇头:“遗憾的是,我也无法破解,正如当十年前老夫身为参知政事、枢密院副使之时,极力反对北伐,因为老夫把朝堂看的清楚。正因为如此,也是你灵州大胜之后,老夫选择致仕的原因,更是老夫把你压在秘书省十年的原因。”
刘安听懂了。
一但开战,背后就有人搞鬼,这他娘的,白起、卫青、李靖再世,也打不赢。
李沆又补了一刀:“凭什么你去立功,而让其他人辛苦作事,而且还分不到功勋呢,这就是文人可恶的地方。”
“我,我,我!”
“怎么,杀掉朝堂一半的人,可以,若你真杀成了再考虑大军出征的事情,这次虽然你成功的调动的兵马,但幽州你依然未必拿得下。”李沆说完后把自己的茶碗递给了刘安,然后指了指地面。
刘安将那茶碗高高的举起,用尽全力给砸了下去。
李沆又从桌上拿起了刘安的茶碗递给了刘安:“带武将,他们会往前杀,可你敢带几百文官出战吗?你可在不在乎功勋,但他们你放心吗?”
刘安接过茶碗又一次砸了下去。
李沆却是一脸的笑意,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脾气。
“我告诉你,张齐贤是你可以信任的,比寇准可靠。毕士安老了,向敏中是最佳的管财之人,王旦太宽厚。好好培养一下我女婿王曾,是个人才,还有钱若水,蛰伏十年,吏部尚书是他最合适的位置。”
刘安一挑前衫,给李沆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头。
李沆受下这一礼:“既然有此礼,老夫便教你十年,十年之后你若连相位都得不到,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谢恩师。”
刘安站起来,重新行大礼。
自己可以说是逆不道的人,但就是这样,李沆还愿收自己为学生,这一跪刘安诚心实意。
李沆接受了刘安的大礼之后站了起来,却没有扶刘安,而是背着手说道:“那么为师先给你上第一课。为师为相之时,许多人聚拢在为身为旁,你以为这是为何?”
刘安难得这么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这才回答:
“老师需要人,而他们需要依靠,各为已利。若老师失势,依旧还能心怀义字的人,才可为友。纵然那些反复之人,当老师再次得势之时,也并非完全不可用,落井下石有,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者亦有。这三种人不可能完全消失,水至清则无鱼。”
李沆象是头一次遇到刘安那样,示意刘安抬起头不断的打量着。
厉害。
十八岁。
自己只问了一句,刘安却举一反三,回答的……妙!
李沆再问:“那么,以德报怨呢?”
“老师,弟子眼中没有以德报怨,只有快意恩仇,当然了若对方还有利用价值,拿出来与仇恨值作一个比较,若价值够高,给个机会不是不可能。”
“不错。”李沆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沆扶了刘安起来,低声问道:“若阿斯兰汉想给你披件衣服呢?”
“老师,学生问一句。他,有这个资格吗?”
“讲的好。”李沆很满意刘安这一句回答。
李沆再问:“那么当下呢?”
“打仗,我暂时不会越过大同这座城池。我相信伤其一臂不如断其一指,一个大同的价值已经让我很满足了,既然朝堂上想拖我的后腿,那么幽州城下既是宋辽之战,更是一块验金石。这比起一个幽州而言,价值更高。”
“好,好,好。”李沆连说了三句好。
刘安懂得取舍,比起满脑袋的打仗、阴谋什么更重要。
人生就是在不断取舍之中前进的。
既然幽州城下会被朝堂掣肘,那即时放弃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二零九节 佯攻
取舍?
李沆正打算表扬刘安几句的时候。
可这时刘安又补了一句:“老师,不过断送辽军十万、二十万精锐这事,还是可以干的。”
“哈哈哈。”李沆爽朗的大笑。
果真是一个不吃亏的性子。
刘安是一个说到作到的人。
不对,刘安是一个说到一定会想办法找人替他作到的人。
次日清晨,天刚亮。
大同城下轰轰烈烈的新一轮攻城就再次开始,这一次,宋军主力除了两万人马守中军之外,只有十五万来自各族的杂兵。
杂兵的攻城水平和宋军相差很远。
呼延家四兄弟不在,高琼也不在。
高琼此时正在大同城东七十里一处要道带人挖坑。
高琼亲自检查了自己的第一道陷井。
用洛阳铲在地上密集的挖出数以十万计的小洞,而后再铺上浮土。
呼延家兄弟则绕道往云内城而去,潘罗支亲自带队,带着西州、六谷、党项的精锐骑兵在长城外准备迎击云内城往大同城的救兵。
折惟昌带折家军精锐、清远军精锐、禁军精锐各两万,以及三族五万精锐,十万杂兵负责清理方圆二百里内所有的县、镇、村。
再说大同城下,刘安穿的依然是文官的衣服,站在阵前。
刘安的身旁,左边是李沆,左边是佘太君。
李沆对刘安说道:“想让朝堂上不敢随便对你下手,你第一步就是完全收服党项人,所以你要给党项人恩与威。”
佘太君听的一字不差。
杨业是忠臣,大宋的忠臣,这一点没有丝毫的疑惑。
李沆敢在佘太君面前对刘安说这话就是赌定了,杨家对朝堂上的文臣们也有恨意,当然也有一些小手段。
李沆让佘太君相信了一件事,刘安在让武官与文官在朝堂上双权并立。
杨业是怎么死的。
佘太君还没有忘记呢。
刘安手中的令旗轻轻一挥,大宋一万器械兵开始上前。
佘太君在旁代刘安下令:“传巡使令,一万骑兵骑射一轮。”
传令官立即将命令传下去。
这里没有精锐,党项人的杂兵当中也有优秀的,挑了一万骑射水平高的飞奔到城下,来一轮骑射。
刘安用望远镜在认真的看着。
这一轮,杀敌效果有限,敌军的反击杀伤快速骑兵几乎没有。
“攻城。”
一轮骑士,正好给器械军足够的时间赶到指定的位置。
四十架重型投石机、一百架重弩开始第一轮齐射。
投石机投出的带有碎石子的火药包,重弩射出的是空心装油的火弩。
“杀!”
五万党项兵开始有节奏的上前,前排都举着木排或是竹排,杀过已经被埋平的护城河之后,木排加上城墙上,然后有木柱支住。
木排后有弓手与城上对射。
所有的木排都是三角形的,防箭自然不用说,三角形的好处就是可以让滚木擂石的杀伤力减到最低。
只见木排下,强壮的士兵天镐头开始猛挖城墙。
每个士兵最多挖四十人就退后。
这是佘太君计算士兵全力挖掘的体力上限,不需要挖太深,在城墙上挖出一尺深的洞就足够了。
城墙上煮的滚油正准备往下倒的时候,远处负责观察的士兵看到后,开始鸣金。
正在凶猛攻城的士兵立即用各自的办法护往自己,然后快速往后退。
那城墙上的洞无数挖了多深都停止,全速后退。
连续数百声巨响。
城墙上的洞内连续的响起,整个城墙上都晃动了一下。
雄城的城墙有多厚。
城墙上面可以让骑兵狂奔,大同城的城墙上有三丈宽,城墙下方有至少四丈五尺厚。
第一轮退回,开始休整。
有传令兵上前报告:“报刘巡使,一百四十组挖掘队只有一百二十三组成功引爆,目测城墙受损约七尺,深约两尺半。”
刘安从容下令:“换人,一刻钟后,第二轮。”
五万人攻城肯定不可以一拥而上,只能是分批次进攻。
佘太君在旁说道:“可以用计。”
“怎么用?”
“草人计。”
“就这么办。”
佘太君说的草人计是战国时期,齐燕大战的时候用假人骗燕军的箭这样的计策。草船借箭更形象一些。
花了一点时间准备,半个时辰后,第二轮进攻开始了。
还是木排冲到城墙下,这一次木排刚到城墙下之后,前半部分就用木棍支了起来,人全部退到了后半部分,然后用长矛代表镐头去在炸坏的城墙上猛刺。
一盆又一盆的滚油、滚木、擂石从城墙上砸了下来。
党项兵急退,然后在退的过程上疯狂的往城头上射箭。
把滚油、滚木扔下来需要从女墙投出头来。
辽人看的清楚,木排下根本就没有人,云梯上的士兵用滚油是伤不到的。
而党项人在后退的时间,疯狂的箭雨却伤了不少辽军。
党项人快速的撤退到了距离城墙一里之外,有少数人留在前方,骂阵。
“辽人,来呀,你们这些低下的虫子……”
这个时代骂人的字眼真的很少。
党项人连攻两阵都成功了,士兵们很兴奋。
辽人在城头上也在商量:“将军,还准备油吗?”
辽军守将思考片刻后回答:“准备,这次把油点着了往下倒,在木排刚到城下的时候就倒。”
宋军这边有负责观察的士兵继续给刘安这边上报。
“报刘巡使,观察城墙上增加了三倍的火堆,全加上滚油。”
这就是望远镜的好处。
有三个高度达到六丈高的塔楼在距离一里外观察,而且还有望远镜这样的神器,城墙上的动作看的清楚。
刘安侧头问佘太君:“城墙上油这么多,让曹琮炸一轮如何?计算好时间,炸过之后攻城的士兵正好在五十步之内,说不定可以挖的更深,给城墙造成更大的伤害?”
佘太君想了想:“调一千禁军带队,党项人控制不了这种节奏。让重型投石车往城墙后也来一轮。”
“那就下令吧。”
第三轮攻击开始。
刘安的战略思想很简单,就是让辽人认为自己要攻下大同城,大同城去救援,然后自己可以用围点打援战术。
第二一零节 佯攻竟然破城了
既然选择了围点打援。
所以刘安把主力都放在埋伏的路上。
很快,士兵们啃了干粮之后,第三轮攻击即将开始。
大宋禁军这一千士兵都是真正的精锐,他们负责带队,他们的任务是带着党项人跟上节奏,别冲的太前,也别离城墙太远。
曹琮带队上前。
在步兵喊着口号开始往前推进的时候,曹琮下令:“空心藤球弹、三连击。”
三连击是当下虎蹲的炮的极限,三连击之后虎蹲需要清理炮镗,也需要降温。五连击就有炸镗的风险。
空心藤球弹就是燃烧弹。
三轮,就是三千发燃烧弹。
无数的装满油,而且被烧热的油,还有烧油用的木柴,城墙上堆放的油桶被点燃。
为了步炮协同,曹琮这边宁可射过头也不会射在城墙外。
最后一枚燃烧弹落在城头的时候,攻城部队已经距离城墙只有四十步。
当云梯加在城墙上的时候,党项人士兵突然发现,城墙上竟然没有反击的力量。
一名党项将军问身边的宋人校尉:“城上没人,上不上?”
没人,上不上?
普通士兵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佯攻,可一定级别以上的武官却非常清楚,可眼下城墙上竟然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这是上还是不上。
宋人校尉心说,不上才是傻。
低声说道:“拿下大同城,这功勋,还有战利品的数量肯定巨大无比,上。”
“那就攻。”
旁边另一名宋军校尉挥刀大喊:“沙袋,扛沙袋上城头!”
沙袋能有什么用,打仗为什么扛沙袋?
这会党项人普通士兵脑袋里就是空白的,只会听命令。
沙袋是有用的,可以快速的将一部分火焰熄灭,给攻上城头的士兵落脚的地方。
仅仅一刻钟后,在城墙上挖洞的士兵也停下了,因为他们发现有许多人都已经上了城头。
就在挖洞的士兵错愕的时候,城门被打开了。
城头被拿下,然后下城墙。
看着那堆满石块的城门洞,无论是宋人武官,还是党项人武官都不约而同下令,夺城门。
就这样,最初攻进城的士兵成功的杀到了城内,并且打开了城门。
刘安懵了。
李沆震惊了。
大同城是雄城,城门竟然被攻破。
这时,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只是压阵的整个军团所有的高级军官脑袋是清醒的,什么佯攻,城门都打开了,此时不上还等什么时候。
所以,刘安这边整个军阵原本坐在地上的士兵全部站了起来,敲了盾刀往前整齐的移动了足有三十步。
刘安心说,我这里是佯攻。
还有,军阵怎么没有命令就敢动。
佘太君对刘安说道:“十六年前,我夫领军随大军北征。当时曹大帅领军,距离幽州只有半日路程,而幽州当时空虚。先帝下令,让曹大帅按兵不动,命令下军心涣散,给辽人五日喘息之机后,曹大帅无奈退兵,潘大帅领兵断后。”
说到这里,话已经太明白了。
刘安站了起来,抽出剑用力往前一挥。
七色战旗在传令台同时开始挥舞,总攻。
佘太君的话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无论是计划是什么,眼前的变化不能不作出应对,五万党项杂兵不足以对抗大同城内的守军。
巷战靠的是人数。
而城门已经打开,整个军阵已经士气高涨,没有什么比顺风仗更容易。
无论是党项人、西州人、六谷人、还有宋兵。
那怕是非精锐的士兵在顺风仗的时候,战斗力也可以达到精锐士兵正面战场的力量。
所以,只能战。
刘安没有得选择,他手下是混编的军团,曹大帅就是曹彬,连曹彬都扛不住士气二字,自己更不能。
战!
总攻令下,除刘安这边五千中军护卫不能动之后,连辎重兵都提刀往前冲。
眼看骑兵先一步冲入城中,刘安转身问佘太君:“战损会如何?”
“一成,最高两成。”佘太君这话是有把握的,以士气来比较这边是占上风的,但巷战的时候还要看谁更狠,精锐在外,靠这些杂兵除非辽军溃败,否则死伤是无法避免的。
刘安再问:“若放弃东边的包围圈呢。”
“往东跑?”
“对,给高将军送个信,我们派骑兵追杀,他负责截杀?”
“两个时辰后再放开东门。”
“传令吧。”
大同可不是普通的小城,辽国的陪者,是辽国控制西部草原的重镇。
城内的战斗是残酷的。
可刘安部下的士兵几乎是带着一种亢奋的情绪在打仗。
城内。
一名党项贵族突然站在屋顶高喊:“我部何在,召集三千人马攻打粮仓。”
我部?
早就杀乱了。可这时只看军衔,好在刘安事先给每个军官都配有一个袖套,上面有不同的标志,代表着军官的级别。
本就是混编的兵马,低级军官和士兵们快速汇集到这名党项贵族身边。
“拿下粮仓。杀!”
粮仓另外一个门已经在恶战,这边杀到的时候辽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限。
辽人本就不具备阵地战的能力,而且他们属于劫掠性部队,遇到顺风的战斗很强,遇到失利,除了最精锐的军团之外,其余的皆是草包。
逃!
可往那里逃呢?
刘安的命令已经下达,为防止辽国垂死抵抗,两个时辰后让出东城门。
可两个时辰后,刘安突然发现,这条命令无用。
城内已经杀的疯狂的,到处是优势兵力围杀辽军的场景。
刘安下令,一千禁军护自己入城。
这时,还在中军的佘太君才给李沆解释道:“李相公,刘巡使还是太过心软,慈不掌兵。两个时辰听起来是给辽军一条活路,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下,是辽军的催命符。”
李沆微笑着点了点头:“一颗人头可以换到至少三匹麻布,老夫原本也不信他们会看着自己手上的钱飞走,两个时辰会让进城的士兵明白,他们只有两个时辰去抢人头。”
“李相公英明。”
李沆回捧了一句:“是佘太娘子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