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节 极密闻
李清莲提到宫中的机密传闻。
“是什么?”潘秭灵初听这话也没有太在意。
李清莲说道:“市井都传闻官家对当今娘娘独宠,可我意外听到的传闻却是,官家独庞娘娘是一个假象,指挥便张耆家中有一女,是曾经从王府送出来的,是官家的人,也是先帝极为不喜欢的一人。”
潘秭灵感觉心头一紧,这种传闻她也听到过一点点。
可谁也不敢传这事。
潘秭灵脸一黑:“闭嘴。”
李清莲知道潘秭灵不是真生气,却也明白这种传闻连听都是罪,更别说是讲了。
潘秭灵此时才明白母亲为什么说刘安计算怀孕时间的法子吓人,想一想宫内的事情,这法子还真是很吓人。
二更天的时候,刘安送寇准离开后回到后园。
刘安一回来,潘秭灵就拉着刘安在屋内低声说道:“有件事情要告诉官人。”
潘秭灵三言两语讲完后说道:“官人你说,官家真正宠的是谁?”
刘安很淡然的回答道:“官人宠谁与我们无关系,既然娘子问了,我便回答,挡我们路的人,无论是谁都要除掉,无论是谁!”刘安把无论是谁说了两次,第二次语气极重。
潘秭灵吓的脸色仓白,刘安这语气实在吓人。
刘安继续说道:“观当今郭皇后的命数,若无外力或只有五年之命,我会尽一切所能为郭皇后续命,只要郭皇后在一天有些人就翻不了天,当有些人想翻天的时候,这天怕由不得原本的天了。”
刘安这话足以抄家灭族。
大逆之罪。
可潘秭灵是谁,刘安的正妻,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若说谁最可信,自然就是潘秭灵。
李清莲不在这个可绝对信任的名单之列。
皇帝对郭皇后的真爱是不是装出来的,对潘家这份亲戚之情是不是装出来的,刘安不在乎,就凭三点,刘安从穿越的那一天已经给自己选好了道路。
曹操之路。
三点,第一点,大宋史称大怂,赵家不配为帝。北宋作为历史上大统一的朝代,除了秦二世而亡之外,就是他了。只有一百六十七年,而且是亡于外敌,不是内乱换代。
第二点,当今皇帝选了一位偷情的十六年的二嫁女子,而这女子在年老的时候祭祀太庙竟然穿天子之服。
第三点,刘安是愤青。
为了再复汉唐之威,那怕遗臭万年,刘安也认了。
刘安不在乎遗臭万年,可他的岳父潘惟熙在乎,而且是非常在乎。
潘惟熙此时人已经在占城。
并且第一批货物已经启运回航,空下的码头的仓库又开始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当地小商,如蚂蚁回窝一样开始往占城汇聚。
海云峰。
一处山中要塞正在建造,动用了占城五万民夫、两万壮女。
一万占城军中挑选的精锐也正在海云峰以南的军营之中受训,潘惟熙部下精锐校尉正负责操练这些人。
海云峰最高处,潘惟熙只穿着一件麻布马甲站在这里往北望。
在他的面前站在六个人。
大宋商船民间护卫队总校鲁东、潘家所部折家军折惟其、杨家三郎杨延浦、潘家亲兵第一高手潘无双。
而后是占城两位将军,他们的名字太长太难念,潘惟熙到了之后给两人取了汉名。
一位是占城王族,甘跋摩。另一位是本地的将军茶度。
占城王的王令、占城的兵符、占城的相印、占城的财政大臣、占城的王城守将将印,这些全部都在潘惟熙手中。
占城王已经放弃王权了。
因为若不是潘惟熙的到来,占城已经被瞿越所攻破,瞿越大将曾开出条件,让占城王妃前来侍奉,否则就攻城。
而此时,潘惟熙来了。占城王把一切都交给了潘惟熙,请求大宋庇护。
此刻,潘惟熙站在海云峰最高处,远远的看着瞿越的军队。
杨延浦上前:“大帅,请允许我领兵为先锋。”
潘惟熙没接话,现在不是打的时候,宋军才过来五千人,而且军械不足,潘惟熙要等,等第二批人马到。
折惟其也上前:“大帅,瞿越辱占城,就是辱大帅。”
两位占城将军沉默不语,因为他们打不过瞿越,甚至连狠话都不敢讲。
潘惟熙突然摸了摸胡子转头看向鲁东,鲁东上前抱拳等候命令,潘惟熙说道:“鲁东,你辛苦一下带人去射一份封给瞿越那位将军,告诉他本国公有心调停,让他送自己的妻妾女儿共计十人以充占城王宫。”
鲁东愣了一下,马上再施一礼:“这就去。”
鲁东退下后潘惟熙对折、杨两位将军说道:“居高临下,普通的发夫也有投矛之力,去打个埋伏吧,不可追,静等我部主力赶到。”
“是!”两将施礼退离。
潘惟熙冲着两位占城将军一挥手,两人赶紧小跑着跟上,他们打不了仗,听指挥去帮手还是可以的。
五个人都离的很远之后,潘惟熙对潘无双说道:“找个借口,就说是通敌。占城有些人不听话,你安排人去处理一下。”
“是,主君。”
潘无双是家臣,他对潘惟熙的命令是绝对忠诚,而且从不打折扣的。
他是武人,他也懂自家主君要作什么。
成为占城的无冕之王。
他要杀的不是平民,而是占城的一些贵族。
至于杀谁。
前来投靠的占城王族甘跋摩已经提交了名单,这些人不是真心臣服,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潘惟熙给甘跋摩的承诺很简单,给一城之地封准王。
而另一位茶度,富可比拥有五万贯家财,宅地百亩,家丁二百、仆婢百人。
在峰顶上只有潘惟熙一人之时,一位文士走了上来。
“潘公。”
“恩。”潘惟熙微微的点了点头。
“救命之恩不言谢,下官准备重设占城吏治,这是下官的文书。”
洪湛,与冯拯一起被贬,他很惨被削籍流放儋州,然后连病带饿活不过今年。潘惟熙出现,将他和那些被流放到琼崖四州的官员都弄了出来,原来带到了占城。
洪湛视潘惟熙为恩人,生死大恩。
第一八二节 整兵待战
潘惟熙没接洪湛的文书,只说道:“我是一个武勋,懂点政务但不精。冯公推荐了你,我儿也推荐了你,这里你便是文官之首,这里政务一切交给你,我信得过。”
洪湛跪地大礼,然后双手捧着文书退离。
这份信任让他感动,他会把占城打造成铁桶一只,这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潘惟熙的声音。
至于潘惟熙所说的我儿。
洪湛远在琼崖那有可能听说过当朝名头正盛的探花郎刘安。
听到刘安这个名字也是在潘家的亲兵嘴里听到过,知道是位极有才的人,在潘家说话的地位甚至高于潘家的潘衮等众兄弟。
山顶上就只有潘惟熙了。
潘惟熙内心盘算着,如何完美的掌控杭州城呢。
杭州、广州、占城三大港。而后再加上琼崖、泉州等各小城小码头为辅。这一线一但掌控在手,潘家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没有人敢动潘家。
还有,什么时候和自己的大舅哥叙旧呢。
潘惟熙的大舅哥是赵惟叙,赵德芳的长子。作为宋太祖的嫡长孙,这些年谨言慎行,日子过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作为宋太祖的嫡长孙,赵惟叙的日子远不如潘家,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侯爵府。
海云峰下。
杨延浦来到宋军的士兵的营中。
士兵们正在修整他们的营房,这里不同于北方,有点热,而且虫子也有点多,怎么样住的更舒服是当真最重要的事情。
杨延浦到,营内的士兵快速的集结。
“报将军,我营士兵……”营内的校尉报着人数,杨延浦听完之后心说,这次过来的人有差不多三百人不同程度的有些水土不服,好在特别严重的不到五十人。
杨延浦扔下了一只藤箱,方方正正的藤箱,长为一尺五、宽为七寸、高有七寸。
“军分制,你等都搞清了吗?”
军分制,就是一种积分制度,有点复杂。
比如在这里驻守半年就算无功也给十分的辛苦分,出去剿匪一颗人头两分、对战瞿越一颗人头三分等等。
有一套详细的积分计算体系在其中。
杨延浦问完之后,这里九成的士兵都是一脸的懵,他们还算搞清这麻烦的积分,可却背不过那厚厚一本子积分规则。因为不仅有增加积分的,还有扣分的部分。
懂不懂无所谓了。
杨延浦踢了一脚自己扔在地上的藤箱:“就是这藤箱,十分一箱。无论你们往里面装什么,没本事的装一箱草,有本事的装一箱金子。这些为军箱,在任何的关卡不扣半分税,无论装什么都不少一毫的给送到你们家中。”
十分。
也就是不出错在这里驻守一年,就可以装两箱回去。
若是装两箱沉香或是胡椒……
士兵们的表情变了,他们感觉这比军饷高出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问题来了。
士兵们过来身上虽然有带一点点钱,可这点钱就算在这里买什么也不够装一箱了,难道只能自己去挖点草。
这个有点太吃亏了。
杨延浦等着营中乱糟糟的议论了一会这才伸手往北边一指:“瞿越人似乎想给咱们大帅一个下马威,备战吧。”
说完这话杨延浦转身离去,他还要去下一个营呢。
杨延浦离开,背后的营房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直到他走出足有一百多步远,却听身后如炸雷一般的声音:抄家伙!!!
宋军在对辽两次作战,失去了无数的生命,也失去了对战争的信心。
可在这里。
大宋的士兵不怕瞿越。
营内也没有人去考虑屋子怎么修了,打开军械库搬出自己的装备,磨刀或是修理编甲,再或是磨箭头,总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有仗打了。
正发愁自己没钱怎么把这箱子装进值钱的物件呢,瞿越人就来送钱了。
各营的士兵们狂热的吼叫着。
对占城士兵,杨延浦的办法更简单。
一颗人头一匹布,砍了瞿越的军官就按这军官所管的人数来计算,有本事杀死领军一万的将军,一万匹布绝对不差你一根线。
占城的士兵属于部落士兵,他们没有军饷,召集打仗就组织出兵,武器什么也是自己准备。
现在不同,成为宋军的编内士兵之后,他们有军饷,而且武器有宋军来配发。
部落士兵分为两大部落。
依潘惟熙对占城语的理解,分为南方槟榔部落兵与北方椰子部落兵。
简称,槟榔兵、椰子兵。
这两种士兵是谁也不服气谁,早几百年相互打死打活,所以一万占城兵分为两营,槟榔兵与椰子兵各占五千人。
甘跋摩就是北方橄子兵的长官,茶度是南方槟榔兵的长官。
杨延浦又给两个军营之间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十匹丝绸以及一套瓷器:“你们两军,最终谁砍杀的敌人多,这十匹丝绸与这套大宋皇家御瓷就归胜的一军。”说完,杨延浦伸手要过亲兵的刀插在地上:“再加这把刀。”
次日,潘惟熙要求送的信由鲁东射入了比景城。
比景城准备攻打占城的将军叫黎龙延,现瞿越王族成员,其兄弟三人都是嗜杀残暴的人物。
黎家是篡位之臣,黎家黎恒就是现瞿越王。
在黎恒篡位之后大宋派兵南下被伏击,而后黎恒立即派人送了点礼物前往大宋请赐封,当时的大宋皇帝赵光义无视几位驻守南方将军的访求,赐封安南都护。
黎恒大喜,认为解决了大宋这个巨大的防患之后,全力对付瞿越内的反对力量,然后重兵南下扩张。
眼看着占城王已经准备逃往南方,占城一带既然得手,谁想宋军竟然出现,而且书信之中尽现污辱之意。
黎龙延怒了。
“宋军软弱,曾经我兄长曾随伯父痛宰宋军,杀的宋军闻风而逃。今日,宋人竟然敢为占城出头,我就让宋人再想一想,曾经是如何败在我们刀下。杀!”
“杀,杀,杀。”瞿越军士气高涨。
“杀宋人,夺占城,无军规三日,明晨四更作饭,五更出兵!”黎龙延挥着刀高喊着。
第一八三节 多处开战
士气高涨。
如果天上有神明的话一定会看到,瞿越士兵气势汹汹的往海云峰杀来。
而大宋的士兵带着占城的士兵一边在削着木棍,一边在烤着鱼。
占城这里别的不知道,鱼多的很,而且盐够足,也有便宜的香料。
抓一把磨成粉的香料混着盐撒在压成片的烤鱼上之后,负责撒香料的士兵呆呆的看着烤架。
“兄弟?”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
那撒香料的士兵回过头有些木纳的说道:“刚才我这一把,是不是一贯钱没了。”
好多士兵也都猛的转过头,然后吞了一口唾沫。
似乎那一把放在汴梁真的就一贯钱没了。
有人说道:“要不,咱整几个竹筒钻上些眼,这样能省点。”
一样小校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是一大把香料猛的撒在烤架上之后骂道:“你们一群穷鬼,就这么撒,咱们放开整,咱们有的是。往北,看那是比景城,拿下比景城咱每个人都能装满两三只藤箱送回家。”
说完这小校又抓起一把准备往另一个烤架上撒的时候,那原先撒香料的士兵弱弱的说了一句:“拿下比景城又能怎么样,浪叔又没在。”
一句浪叔没在那小校正准备撒香料的手停下了,想了想将香料放回罐子里对身旁的一个士兵吩咐道:“你,带人去砍竹子,现在就去。”
浪叔没在是大事。
浪叔没在战利品只能换到小钱,有浪叔在战利品的价值至少提高三倍,甚至是五倍,有些没人认识的物件多挣十倍的钱也不在话下。
士兵们之间有一丝低落开始流传。
浪叔没在,那么战利品还能换到很多钱吗?
这事很严重。
这事严重到都需要潘惟熙亲自过问了。
潘惟熙亲自巡营,告诉每个营,攻打比景城之前,浪叔肯定会到占城,这事他保了。
潘惟熙一边许诺一边派人告诉回去的船带信给刘浪,赶紧带人带货过来,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你,这里有满地的金银等着你来拉。
巡完营,潘惟熙回到中军大帐之后坐在那里笑了。
鲁东完成任务回来交令。
“大帅,末将交令,瞿越军已经有了动作,末将认为两天之内必会攻打海云峰。”
大帅这个称呼不是正式的军职。
大宋带禁军有皇帝命令出征的最高武官临时委任统兵大帅,这不是正式的职务。潘惟熙有皇帝命令南下,统领了禁军、厢军还有水师,尊称一声大帅不为过。
潘惟熙接过令牌突然对鲁东说道:“鲁东你是绿林中人,不必这样的大礼。”
鲁东说道:“大帅心情不错,看来瞿越必败,只是看瞿越这次的进攻能撑多久。”
潘惟熙笑着摇了摇头:“我开心是想到开心之事,想来这些年作的最出彩的一次选择就是与刘浪结了亲家,让安哥儿成为我的女婿。”
“刘学士有惊天之才,绿林之中无人不服。若有不服的,我鲁东也会让他们服。”鲁东立即表了一个忠心。
潘惟熙点了点头:“给你一个任务,这次设伏不需要你的人出战,战后大胜你的人马分成四队,各带一千五百占城兵,而你的人也要换成占城的服色,为本公扫了比景城东西各五十里,切莫越过比景城。”
“得令。”鲁东依宋军的军礼施礼。
潘惟熙的表情变的严肃了些,没等他说话,鲁东就说道:“末将明白,若有闪失我等便是前朝逃往占城的人,与大宋无关。”
“辛苦了。”潘惟熙站了起来抱拳一礼。
鲁东半跪还礼:“为学士,万死不辞。”
“好。我潘家、我儿刘府不会负你。”
“末将告退。”鲁东这次没再表忠心,他要作的就是完美的执行这次任务。
潘惟熙内心还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想问为什么这此绿林中人愿意为刘安卖命,他们图什么?图升官蒙萌子孙,还是图在南海发大财。
可看鲁东的神情,潘惟熙认为与这些都无关。可原因是什么呢,潘惟熙想不明白,却也不好去问。
鲁东有自己的想法,或是说鲁东的想法代表着绿林一大部分的想法。
武者在大宋是低贱的代名词。
若自称是读书人,无形中便高人一等。或自称是习武的,别人看你的眼神都带一丝蔑视。这便是大宋此时的现状。
而刘安给鲁东的是一个期望,一个让武人拥有地位的期待。
准确的说,刘安给了整个大宋绿林,给了江湖一个期望,那就是习武也有可能成为人上人。
说到这个期望,也是让人看得见的。
倭岛阿苏庄园。
花子婴下船,就凭他腰带上挂的有三把剑的腰牌,他在阿苏庄园享受的就是贵族待遇。温泉内有四位倭人侍女侍浴,上等的好酒以及一尺长的大鱼身上最好的一块肉,还有来自占城的上等香米。
腰牌上剑的数量与笔的数量代表的就是身份。
没有文官高一等的说法,一切依剑或笔的数量来决定。
只有文字没有剑或笔的腰牌,是地位最低的下等罪兵。
刚拥有一剑腰牌的施万钱从屋内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往温泉池水这边走来,见到花子婴在温泉之中闭目养神,没敢靠近准备退离。
花子婴的声音这时传来:“施万钱。”
“小的在。”
花子婴依然闭着眼睛,缓缓开口说道:“你这一剑让许多人不服气,明天你去把相良庄园搞一下,这相良让咱们的阿苏家主有点害怕。然后,记住咱们的规矩,浪叔的规矩。”
施万钱大喜:“谢花统领。”
花子婴的声音依然很慢很缓:“若是败了,别回来见我。”
施万钱站了起来很严肃的回答:“若是败了,我必已战死,不会辱没我等声名,绝然不会有人后退半步。小的也会认真研究,力求一击而胜。”
花子婴摆了摆手,没再说话。
施万钱再施一礼,眼神已经变的严肃,转身大步离去。
花子婴这时睁开了眼睛,那如鹰一样税利的双眼看着远方,有些事情普通的武者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
第一八四节 这人心的事
刘安有一个万亩倭岛桑林计划,那么花子婴就会让这万亩桑林周边没有任何敢于窥视的人力量活着。刘安要万亩,花子婴就要杀出三万亩桑林来。
有这三万亩桑林,几年之后弟兄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送回家中。
置地建屋买林修田。
这时,一名倭女捧着托盘,另一位给花子婴倒上酒。
花子婴接过酒一口喝下,轻声吩咐道:“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屋内有绢一匹,赏你们的。”
“谢主人。”四位倭女施礼后退离。
一匹绢,对于此时的倭岛来说,是重赏,非常重的重赏。
四位倭侍女还没有走,刘浪乐呵呵的来了,人跳进温泉池之后池水似乎涨了有半寸。
没等花子婴依礼问安,刘浪就给了花子婴一把刀:“这是好东西,有个小矮子贵族家里的收藏的咱大唐横刀,不是普通的刀,是好刀。花兄弟收着。”
“浪叔。”
“别浪叔了,叫浪哥。”
花子婴有点尴尬:“浪叔,刘学士称为我花兄,我便是浪叔的晚辈。”
“各算各的,就是浪哥了。给你说个有趣的事情,南边有个叫什么小井还是小津的庄园请求依附,家主亲自来了,说带了极重礼。你猜不到这重礼是什么,你绝然猜不到。”
花子婴听过这一家,那里似乎没什么好东西出产。
能给什么呢?
花子婴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
刘浪大笑:“说你猜不出来,浪哥我见到之后也吓了一跳,他们送来年轻女子五百人,说是献礼。”
花子婴愣住了,然后也陪着刘浪一起笑了。
笑了一会花子婴说道:“浪……哥,我来到这里之后让人找了一些关于这里的典籍,刘学士也从秘书省帮着找了一些,说来浪哥可能感觉好笑,典籍之中有记载,早在咱们大汉朝的时候这里就派人去进贡,送的是一百六十名女子。”
“啊,竟然还有这事。这是真的?再说说。”刘浪笑的眼睛都在脸上找不到了。
“后汉书中有记载,原话是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
刘浪真是吃惊不小:“看来是真的。”
“真的,还有呢……”花子婴给刘浪倒上酒,把自己从典籍当中的一些记载都给刘浪讲了,刘浪听着只是笑,心想着这倭人真的很有趣。
刘浪和花子婴聊的很开心,也不免多喝了两杯。
话说几天后。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内,三个地方血流成河。
第一个是辽国的苏县。
渤海人的起义军攻下了城池,却又被北方支援过来复州怀德军的辽军主力大败。而这个时候,李欢的密信还没有送回刘安手中呢。
这一役,渤海人的起义军死伤三千,逃走近两万人。
第二个是倭人的某个庄园,施万钱正把一小瓶烈酒往身上的伤口倒,他的部下正在清除这庄园的残敌。
这一役,倭人死了五十人,得奴兵一千、奴隶无数。
第三个就相当的惨烈了。
海云峰北,一处平坦的地方被军士压平,而后摆上花盘,搭起棚子支好桌子,酒、点心摆在桌上。
潘惟熙坐在桌后,两名士兵押着黎龙延来到潘惟熙面前。
“大帅。”
潘惟熙没抬头,这一战让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
并不是会有什么危险,而是让他的野心开始出现。
黎恒篡位,当下的瞿越内部被黎恒杀的很凶,但反抗的力量依然存在,所以瞿越现在很弱,而且真正能统兵的就那么几个人。
若是灭了瞿越呢?
那么,潘家是升还是死。
潘惟熙想起了当年的许多事情,武将的兵权都交上去了,武勋们是苟且偷生。
对了,当年的他就是反贼,陈桥兵变。
潘惟熙想到了当年父亲潘美的一些告戒,潘惟熙此时想明白了许多事。当年的反贼他害怕有人走他的老路,所以大宋的武官低位地下。
潘惟熙心说:那么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立即放弃占城的控制权,将其交给朝堂之上的文官体系,然后申请告老还乡。
另一条路就是……
潘惟熙站了起来,他内心猛然间出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押着黎龙延的两个士兵看潘惟熙站了起来,用脚踢着将黎龙延按着跪伏于地。
潘惟熙摆了摆手:“一个下等货色罢了,遇谷而必探、遇伏应结阵自保,兵力雄厚当前后呼应,遇兵溃散须强兵压阵,亲兵冲阵,斩杀逃兵以稳军心。你也配为将。”
黎龙延强行抬起头要说什么,可潘惟熙却没心情听了。
潘惟熙说道:“斩了,首级送到占城,吩咐各营准备打造投石车,再调一万占城兵受训。拉下去吧。”
两名士兵拖着黎龙延离开。
潘惟熙又坐下了,眼下已经打乱了,瞿越兵四散而逃,宋军追出去的一半人马,鲁东带着差不多八千占城兵已经深入瞿越境内。
所以潘惟熙必须留在这里,他要为这些士兵守好退路。
重新坐下,潘惟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脑袋里重新想起刚才的事情,此时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女婿从一开始就有反心,而一步步的把自己引到了另一条路上。
占城控制在手,瞿越此时正乱,只要自己手中重兵在握,若是控制了交趾。
自己不想反都不行。
若交出兵权回到汴梁,潘家一定会全家死光,反而有兵权在手,朝堂之上还要来安抚。
这事,还有意思了。
潘惟熙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他只要再拿下比景城,加上已经控制在手的广州、琼崖。他手上棋子够厚,朝堂上的那些文官要弄死他潘惟熙,只有一条路,调重兵围杀。
靠一张嘴,潘惟熙不相信朝堂上的文官能拿自己怎么样。
潘惟熙突然开口:“把那队巡逻的士兵叫过来。”
亲兵立即跑过去叫来了巡逻的士兵。
潘惟熙问道:“你们原先是那一营的。”
第一八五节 潘惟熙人生第一份假公文
潘惟熙问士兵原先是那里的。
这些士兵的伙长回答道:
“报大帅,我们原先是西京南营,换防到汴梁,还没有分营就接到了调令让我等一营人马到杭州,刚到杭州就被大帅挑中,随船来到了这里。”
几句话倒是讲的很清楚。
潘惟熙问道:“若是就此回去,你们可愿意,这里毕竟远离家乡,苦。尽管说,本公是想听到一些实话的。”
那伙长想了想后回答道:“回大帅的话,若是在这里留上三年再回去才是最好的,现在才刚到这里没几天,虽然打了一仗但也不会有太多的赏赐,总要装足十只箱子回去。”
这伙长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人在他身边低语。
潘惟熙很大气:“没事,想说什么尽管说,本公想听到的就是你们的心里话。”
那士兵站了出来重重一抱拳:“大帅,回去不回去不是正事,正事是军饷有多少,若是回去还是一个月领几斗米几升豆子,那我不想回去,众兄弟也不想回去。但若是回去还能象现在这样,一个月领五贯钱,还有香料三斤,那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是这话。”潘惟熙走到这些士兵面前:“依大宋律,私自对外动兵是重罪,可瞿越人的刀都指着咱鼻子上,若不砍他们不是显得咱们不够爷们,对吧。”
众兵大笑:“大帅说的对,要砍他们。”
潘惟熙继续说道:“依本公的意思放出话去,所有人严守消息,只说我等到了占城之后瞿越人前来偷袭,占城的甘跋摩将军带两万占城士兵以及咱大宋先前过来的商队护卫拼死作战,这才击败了瞿越前来偷袭的兵马,并斩瞿越大将黎龙延于马下。”
士兵们一头雾水,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潘惟熙很耐心的解释道:“咱们打仗了,朝堂上的文官会不高兴,会对本公找麻烦也会给你们找麻烦,而后还有些不好的事情。”
刚才说话的士兵当场就炸了:“就是那些个祸害,三年前我兄长在真定府,有辽人进犯我兄长那队出战迎敌,可结果那些祸害却判了我兄长的领将降职,我兄长那边发配到登州守码头。”
“所以,有些话不能讲,这还没挣到钱呢就让调回去,不合算。本公可以把家底都拿出来了,就想借这次南下咱们也运上几百船胡椒回去,所以有些事不能讲。”
士兵们懂了。
潘惟熙也放下心来,叫安排人回头严查军营,士兵们必须统一口风。
而后第二批,第三批来的,先给他们把话说清楚,若是那些个让人不放心的,先扔到琼崖准备新建的盐场去,然后封锁整个琼崖所有重要的码头。
潘惟熙亲自给官家写公文。
三个重点。
我们到了,我们遇到了瞿越人的袭击,是占城兵拼死作战,可占城这次伤亡不小,请官家赐军械以武装占城军,占城愿献上沉香五百斤。
然后是广州,大食商人私下组织武装力量,他们要杀官家派来的天使钱若水,我老潘不能不管,所以调啊兵马去砍人,然后把这些大食武装商人砍了,也把他们欠的税要回来了。
最后是,潘惟熙申请自建一个小小的盐场,位置就在琼崖,这么多人要吃盐,总是拿船运不如自己煮点盐。
写好信,潘惟熙又给刘安写了一封信,给刘安的信中写的是实情。
然后这信分别放在两个人身上,安排这两人立即回汴梁。
汴梁城。
朝堂之上的又到了热情讨论、激烈争论、和气劝说,却不办事的使劲歪楼的日子。
刘安难得有机会上朝,这会却坐在角落手托着下巴发呆。
刘安心说,还好现在是大宋,若是换成上大汉为奴的朝代,自己敢在这里坐下,估计永远也不用再站起来了。
寇准身为相公,依常理应该站在最前头的。
可偏偏一位应该站在最前头的人出现在了刘安身旁,而且手上还拿着两只软垫。
寇准扔了一只软垫给刘安,自己坐在一只靠在柱子上后对刘安说了一句:“一会有人需要我表态,再叫醒我。依我想,今天不会有我什么事了。昨晚上,麻将打的有点太晚了,要睡会。”
寇准说完根本就没给刘安说话的机会,靠在那里真的睡了。
刘安很紧张,快速的扫了一眼整个大殿之后心放下来了。
低层文官只差上演全武行了,高层文官慢条斯理的在引经据典,皇帝呢则闭着眼睛,达到心如止水,心静如一,心……
反正是一种很高的境界,皇帝在悟天道,已经听不到人间朝堂上这些人讲话了。
“屁事!”刘安也靠在柱子上准备睡会了。
从来不上早朝的他这凌晨三点就起床,会逼死人的。
今个原本是刘安来领旨,以兵部侍郎的官职去替天子巡查各军路,可有人不想让刘安去,这家伙叫曹利用,原本是丁谓的人,这会却敢跳出来了。
当真是胆子不小。
刘安自己想去,特别是往北边跑一圈,把有些事情去联络一下。
这曹利用为什么不想自己去,刘安分析不出来,寇准却是一副不想管的态度,向敏中与吕蒙正竟然都没有开过口。
刘安感觉但今天的朝堂之上,很古怪。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正好照在刘安靠的地方,没一会功夫刘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安感觉自己被人踢了几脚,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寇准,寇准正在整理自己的帽冠,眼睛看着外远却在对刘安说话:“退朝了。”
“啊,恩。”刘安一个翻身也跳了起来。
寇准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年轻人一点也靠不住,等你叫醒我怕是就要闹笑话了。”说完,寇准迈着小四方步往外走。
刘安抬头看看御座,皇帝已经离开,这才小跑着出去。刘安没跟其他的朝臣往外走而是顺着大殿往内宫走,径直就往御膳房跑去。
厨房大师傅就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刘安过来便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安哥儿,算着时辰也就差不多这会了,今个蒸了狮子头,马上出笼。”
第一八六节 皇帝的脑回路
有狮子头。
“来两只。”刘安卷起官服的下摆就往院子里走。
李沆已经到了,正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棚中品着酒,面前只有两个简单的小菜。
刘安上前坐下:“李公等我呢?”
“等狮子头。”
刘安呵呵一笑,拿筷子就在李沆的盘中夹了口菜。
李沆对刘安说道:“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你没有看懂吧?”刚夹了第二口菜的刘安筷子悬在半空停下了,冲着李沆点了点头:“真没看懂,我就不明白董利用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找麻烦。”
李沆摇了摇头:“我告诉你,这事你去最合适,但不知道为什么寇准似乎想把这事往后压,就算放你出京也要在秋天,或是顺便让你去办些事。”
刘安听懂了。
寇准预测到会有大战,所以不打算放刘安离京。
但刘安还是不明白,董利用他凭什么敢挡自己。
一个屁大一点的小官,而且背后的丁谓就算没死也就是勉强活着。
李沆把刘安往近前拉了一点,低声说道:“有人眼中看到钱了?”
“钱?”刘安心说自己替官家出巡的事情有屁的钱,各路的厢军、驻守禁军挣的是一点护卫、运输的辛苦钱,这中间还有什么钱。
难道是打算克扣这些军士的辛苦钱吗?
李沆说道:“秦凤路去年的大账报上来了,你看了没?”
刘安摇了摇头:“这并非公文,我没资格看细账。”李沆说道:“你抽空去看一看,我给你写个条子就说是查证公文上的几组数据,你到户部去看秦凤路去年的大账,只须看商税增加,看完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有人在跳。”
“我下午就去。”
账有什么特别之处,刘安也是满脑袋的疑惑,所以吃完饭正如李沆所说的,查证公文上的几组数据,拿着李沆的条子直奔户部。
秦凤路的大账不是几页纸,是厚厚一本子。
刘安翻的很快,他不需要看所有的数据,只需要看几个重要的数据就够了。
很快,刘安找到自己想要的数据。
秦凤路去年修路,四车宽石子大路合计三百五十里,两车宽石子路合计六百里,车马行增加十五倍,税收年增加七万贯。
年布匹产量、鞋子产量、筐……
秦凤路去年一年时间总商税较前年增加了接近两倍。
看完这数字刘安大概是明白了。
有一个词叫政绩。
就算有些好官不是冲着钱去的,也扛不住政绩的吸引力。
路这一圈等回到东京,身上必然是镀的金光闪闪。
但,是谁鼓动了曹利用跳出来呢?
刘安很在意这些细节,当下王钦若、丁谓两帮人马都给收拾的差不多了,还有谁?
算了,管他是谁呢。
刘安相信,再给自己一年半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谁的脸色也不用再看了。
不远处,一位户部的官员看刘安坐在这里发呆,走过来问道:“刘学士,可需要下官再取些卷宗来。”
刘安哈哈一笑:“倒有件事请胡兄帮助,我看这账册是眼前一片花,找了好半天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这里有几个数据被水打湿,在是公文上要对照的,所以我来查证。”
“好说。”
户部的官员是专业的,立即作出了核对,另拿纸张补上数据。
“多谢,多谢。”刘安客气的道谢之后离开。
刘安不懂算学这事不是秘密,满汴梁的人都知道,所以刘安看不懂账也没什么,刘安自己都不感觉丢脸,整个朝堂也没有人好在这事上嘲笑他。
刘安从户部出来心里知道了两件事。
一件是朝堂还有隐藏的力量如毒蛇一样盯着自己,另一件事就是大宋的官员看来也对政绩感兴趣。
刘安回到皇帝书房,皇帝已经到了。
见刘安进来,皇帝一开口就把李沆惊到了,只听皇帝说道:“朝堂之上他们吵,图什么,真以为朕不知道他们那点心思,还是不想给自家找点生意。”
刘安听到这话赶紧看向李沆,李沆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沆心里很清楚,这是党争,不是为谁家一点小生意,但这次背后是谁李沆也没有摸清。此时的大宋朝堂没有一家独大,也没有两家争权,是混乱的。
李沆自己退了,王旦还没有顶上来。寇准上位没多久,自己的力量还差的远。王钦若虽然残了,可原本的体系没有完全被毁。
向敏中异军突起,再说他没有野心,也代表着一股子力量。
而最老的,最稳定的就是吕蒙正的一系人马,一切求稳,也不偏向谁。
所以,这次是谁在背后推动,李沆不相信是曹利用这种货色,他只是炮灰一只。
刘安看李沆摇头就知道皇帝可能误会了什么。
皇帝继续说道:“朕知道,在赵州那边最近曹知事的家人搞了一个小仓,据说可以日压石炭饼五千块,他想扩大,就需要更多的石炭,而赵州是真定府的副城,也是石炭运到真定府的必经之路,必要之仓。一点小钱朕也不在意,可是出来说的那么多话,朕不喜欢。”
皇帝倒是看的开,官员们给自家搞一点小福利他只当看不见。
可你站出来说的高大上,又一副自己伟大的样子来搞小福利,这事皇帝就不喜欢了。
刘安又看了李沆一眼,李沆再次摇了摇头。
一个小小的石炭仓,这种生意小到连李沆家的高等家丁都不想去搞。要知道刘安的一个石炭仓日压石炭饼三十万块,供给着小半个汴梁城使用。
官办那个,日压石炭饼百万块,不仅供给宫中,还有将作、工坊等。
区区一天五千块石炭蜂窝饼,也好意思说是生意。
所以李沆肯定不相信曹利用是为了这个,刘安也不信。
但是,皇帝却信了。
皇帝发完牢骚后说道:“回头找个机会打发到京外吧。”
皇帝作了表态,若没有人替曹利用说话,他被贬出京必成定局。
李沆却说道:“官家,不如再听听,先不要急着处罚曹利用。臣的意思是看看还有谁为这种事情跳出来,既然要惩戒,还是放长线的好。”
“李公说的对,那就不急。”
好吧,不急。
第一八七节 南海的第一批货船回来了
三天之后,刘安感觉这事还是应该急一点好。
连续三天都每天凌晨三点起床,那温暖的被窝在召唤自己,自己却残忍的走到风雪之中,受冷,然后天不亮就在皇宫门外等,天微亮就在大殿等,天大亮自己在大殿听着无聊的对话一直要忍到中午。
苦。
太苦了。
刘安开始怀疑,王曾怎么就能保持着一脸正气,严肃的在朝堂上站足两个时辰。
刘安苦熬着,一天又一天的坚持着。
他很想告诉所有人,你们随便吧,我不想上朝,爱谁去谁去,反正只要我刘安不上朝就行。
幸运的是,刘安没熬几天,自己真的不用上朝了。
这一天,刘安刚上朝就有小太监悄悄到的皇帝耳边汇报了几句,皇帝当场点了刘安的名,让刘安去汴梁大码头,立即过去。
正在朝堂上晕晕欲睡的刘安一个激冷,立即领命就去了。
汴梁大码头,是汴梁城城内的汴河码头,并非北边的黄河大码头。
这码头是隋唐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这一只舰队是来自杭州的。难怪皇帝叫刘安过来处理。
官船上带队武官是曹家的老六曹,大掌柜是原本财三司的周宝,民队一半是刘浪的联合商队,一半是杭州、金陵依刘浪的商号联盟形势组成的南海金杭商帮。
“安哥儿。”曹正在看着船靠岸,见刘安过来主动迎了上来。
刘安靠近用鼻子闻了闻。
曹笑了:“没砍人,我们是直接到占城的,潘五哥在广州耽误了六天,等我们回航的时候他才从广州到琼崖又耽误了几天。”
“恩,恩。”刘安点了点头。
曹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塞给刘安。
这小册子给大宋的官员也没有人看得懂,上面用的是阿拉伯数字,就算这个时代的大食人也并非所有人都认识。
这是源自古天竺的数字,在九世纪传到大食,然后再传到欧洲。元代的时候传入中原。
所以这个时候,认识这种数字的人不多。
刘安一边翻看着小册子一边问:“大账是假的吗?”
曹回答:“不是假账,只是咱们私带了一些东西,一半当军饷与赏赐要用到的,一半是用于打赏民军的钱,估计还能留一点,手上多个零花钱。”
刘安快速的翻完小册子,也没什么过于特别的,正常的商业行为。
曹又问:“私带往那里放?”
“如果没有下船就顺蔡河南下往咸平县,那里的码头咱们说了算,安排咱们的人手把仓库看住了,可靠的人管账,谁知道仓库里有什么,有多少东西。”
“成。”曹马上吩咐,后队变前队,顺汴梁往下十里转道蔡河,直奔咸平县。
咸平县码头是当下汴梁码头仓库里的十倍。
汴梁码头毕竟是旧码头,而且还在城内,想扩大很是不容易。咸平县虽然不在运河沿线,与运河非常的近,而且有不只一条支流可以通向大运河,并且与大运河很近。
曹既然没下船,那么所有人都不会离开船队。
商人们一半是刘浪商会的人,他们一定会等着刘安的安排。金陵、杭州联合商帮第一次大规模来到东京汴梁,他们也怕坏了规矩,所以一切听吩咐,让掉头往咸平就掉头。
反正很近,只有几十里。水路很顺水很快就过去了。
刘安却没急着走,而是将曹头一条船上从杭州顺便拉回来的东西挑了一些带人往宫里走。
超过两尺高的赤血红珊瑚、接近四尺长的大海龟壳、一只高三尺外面是一个石蛋样光滑,内却是紫水晶簇。
刘安将这三样东西摆在皇宫后宫郭娘娘宫的正厅内,人伏手站在门边。
刘承就站在刘安身旁。
这三样东西都没有经过打磨,都是最原始的模样,刘承亲自看过,任何一样此时都价值连城。那怕还没有经过打磨与二次处理。
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正用力的揉着自己的额头。
刘安上前半步:“姑丈,我保证这三样东西没有任何人看到,不对,没有任何朝臣看到,是禁军帮着抬进来的,我还叫人给箱子上铺了一层海货,这会海货已经在御膳房。”
珊瑚不珍贵,可这种纯红色的珊瑚真不多见。
而且这么大的一支,又这么完整,确实是非常少见。晋代有记载有人斗富珊瑚三尺四尺,连皇帝都知道,晋时一尺只有宋时一尺的六分之五不到。
刘安这一副过两尺了,已经是珍宝级,更难得是赤血纯红。
郭皇后轻轻一拍皇帝的手背,转头问刘安:“安哥儿,若是朝堂之上知道,这些是怎么来的,你会怎么回答?”
“回娘娘的话,当然是实话实说,这是咱买来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买,多少个钱?”皇帝有些意外。
刘安回答道:“珊瑚咱给了五万个大钱,当然卖主为了表示对咱大宋的向往,只愿意收三万个大钱,还是我父刘浪和他们讲了许多道理,他们最后依五万个大钱,折宋军手刀三十六十把,换了这珊瑚。”
刘安说的是实情,而且不带一点渗假的。
不过,刘安少说的一部分是,这珊瑚的原主人已经被砍死,新主人不敢问刘浪要高价是真实的。
“当真?”
“有契约在,咱大宋作生意讲的就是一个公道。”
真有契约,还有信。
这信刘安都看不懂,皇帝却可以,信上写的字体是小篆,这是秦汉时代的字体,皇帝有真学识,所以可以看得懂。
信的用词满满汉式风格。
信中写道,偶一日,我(阿苏家主)在海边等候自家的渔船归来,遇到了大风,很大的风,大风带来了一只船队,我帮助了这支舰队,并且提供了修船用的工料,还派了工匠去帮助。
这舰队也教会了我工匠许多新工艺。我们一起喝酒、唱歌、写诗歌,非常的开心。
可这样的开心没有几天,我家东边有恶人想来抢夺我的庄园。
来自海上的朋友帮助我一起对抗敌人,并且愿意以后还和我交易布匹、瓷器,还送了我一副铁甲,所以我希望送一些礼物等等。
第一八八节 咸平县火了
很长的信。
阿苏家主象是写日记一样写了一封长信。
全是真事,只是隐瞒了一点点,比如阿苏家的领地已经扩大了十几倍,此时还在不断的扩张之中。再比如,阿苏是家主,但阿苏的主人是刘浪这个小事实。
皇帝看完了信,这些宝物竟然才给了十一万钱。
十一万钱折算下来不到一百贯。
这三样宝物放在汴梁的街市上,标价一百贯,看会不会让无数的人打死打活。
皇后在旁说道:“官家,这是外番小民的一份心意。收下吧。”
“罢了,赐上等锦一百匹,御用瓷器一套。”皇帝内心也喜欢,但是害怕臣子们给自己找事,所以才这么紧张。
一听到皇帝说收下,刘承上前带着几个小太监就把这东西搬走。
刘承问道:“官家,是安排良匠打磨,还是原样放着。”
“先放着,让人小心点,可别碰坏了。”
“老奴晓得。”刘承退离。
刘安也施了一礼:“臣也告退,货物实在太多,汴梁大码头放不下,臣已经吩咐往咸平县码头暂存。所以臣要去咸平。”
“去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刘安可以走了。
刘安告退立即奔码头去,然后坐船南下到咸平。
此时,码头上已经涌满了人,若非刘安有属于自己的船,这里想租条船去咸平都难,所几乎所有的船都被人租下,正往咸平而去。
香料。
商人们都知道这是从南海回来的船,香料疯狂的吸引着每个人。
刘安到咸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距离天黑最多还有一个时辰,码头上卸货的力量太弱,新的壮劳力明天才能赶到。
码头上的水手客栈已经住满。
码头外的商人客栈也已经住满。
刘安到,一位来自金陵的商人前来迎接:“刘学士,小的是金杭商帮李少游,读过书,特来迎接学士,已经准备了茶点、热水、园子。”
刘安停下脚步笑了:“你花钱租我的园子来请我,你们呀,罢了,带路吧。是东园还是西园?”
“东园。”
“恩。去请汴梁布商派个代表过来。”
这咸平县两处园林都是刘安修的,不算特别大,但很别致。
东园内,两名来自金杭商帮的老者叫人拿了些银豆子:“虽然我等远道是客,可仰慕刘学士之心却是要给我等一个表露的机会,这是一点心意,请各位行首定要尽心。”
一盘银豆子没送去了。
刘浪这边的汴梁中小商户联合商邦的代表笑着挡着那盘银豆子。
行首就是花魁,这是一种比较客气的称呼。
今个请到的花魁有着汴梁第一琵琶之名,两位伴音的都是洞箫与长笛排名很高的人。“这位大客人,小女子等所有人身契在都在我家主人,亦是刘学士的安平伯爵府中。”
“失礼,失礼。”
来自金杭商帮的老者有点小尴尬。
请来的楼园花魁竟然是安平伯爵府的人。
汴梁中小商户商帮的代表这时说了:“汴梁城,从上往下排,歌好、舞好、乐好、戏好,就没听说前二十那位身契不在我家公子手上。汴梁城往前排前二十的楼院,前三十六的酒楼,那个没我家公子的份子。”
两位金杭的老者心说,这霸道的难道整个汴梁就没有人眼红。
没人给他解释,只是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
刘安当然不会独霸,楼院、酒楼的股份都有详细的列表,就是清流派首席王旦、实干派首席向敏中都有股份记录的。更不用,武勋世家了。
刘安只是把蛋糕收到一起,然后在作一个相对公平的分配。
有郭家开始参股,刘安已经拿到了相当于无限量酒曲权。
刘安到。
所有人在门前迎接。
他们是民,刘安是官,而且还不是小官,有学士的头衔见同级高一品。
更何况刘安还是皇帝身前的第一红人。
刘安接受了所有人的问候,从怀中取出一小块赤血红珊瑚递给了前来弹琵琶的姑娘:“有一只小珊瑚在路上碰碎了,但品质很高。你们若是喜欢,去问清莲那里讨要。”
说完,刘安径直往内走。
那姑娘欢喜的不得了,不是因为这珊瑚珍贵,而是因为刘安的和气。
入屋,准备开席。
这时,汴梁城这边的商人依刘安的吩咐来了三个人,以最大的布商萧家为首,然后是秦凤路最大的收布商白家,以及西京最大的布商柳家。
“先说正事,酒什么时候喝都一样。汴梁城都以为这次从南海运回来的是香料,我只能说有香料,但你们的眼光有点太短了。把麻线与麻束拿上来。”
金杭商会的王老亲自把样品捧了上来。
刘安摆了摆手,他不需要看,示意给萧家大掌柜看。
刘安身旁出现一人,此人叫刘同,原本是刘浪本家的子弟,刘浪支持他读书,可毕竟底子差,读书实在难成大器,便开始随刘浪学习。
刘同冲着刘安半礼,然后上前一步:“占城的麻暂时分为五类。织衣麻、编绳麻、帆麻、麻袋麻以及内衣麻。其中内衣麻产量一年可达百万担。其余四种,无数。”
“再依品种来分,有蕉麻、长叶麻、长杆麻、剑麻……”
刘安这时开口说道:“高丽的关内,一担麻束的价格差不多在三千枚咱们的宋钱左右。而咱们苏州新工坊的麻布,一担麻布的出坊价格也是差不多三千钱。”
一担是重量,麻布是论匹来算的。
一担麻布按布来折算,厚度不同的差不多十三匹至十七匹之间。四十尺一匹,宽度三尺,重量大约在第三尺十两左右,特别厚的另算。
众人没听明白刘安的意思,都呆呆的看着刘安。
按刘安这么说,那么麻都比布贵了,这生意怎么作?
刘安继续说道:“往灵州的布,成本低了那么是不是可以挣的更多呢?”
众人一起回答:“是!”
刘安再问:“若是几十个布商都去买,恶意竞价的话,会如何?”
“不敢,不敢。”
一切有规矩,这种恶意砸价的事情连皇帝都下过禁令,李沆特别书写的规矩,谁敢去恶意砸价或是哄抬价格,从重处罚是要人命的重罪。
第一**节 涨二十倍地价都是人情
刘安几句话把所有人说的冷汗直流。
刘安笑了:“先说另一件事,金杭报一下你们麻束与麻线的价格,你们自己谈。毕竟西北的衣料需求量是巨大的。”
谈价,双方都是专业的。
而且有刘安在场,谁也不敢设陷井来坑对方。
将占城的麻没处理就运回来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琼崖或是广州进行初处理,然后到了杭州再进行二次加工,或是直接纺成纱线。
但杭州的织布力量有限,海量的麻流入市场,就算现在立即改造水利或是畜力织机也有一个改变的过程。所以杭州、金陵的商帮将大量的精原料往内陆运。
再由汴梁这里的织成布,或者是纺成纱再往西北运。
萧家大掌柜代表汴梁这边的布商很快就和金杭商帮的王掌柜谈好了,汴梁这边不需要麻线,只要麻束。麻束可以依五种分类,也可以混杂运过来,这里再进行二次处理。
杭州与金陵的麻类二次加工能力,萧家也是出自江南一带的,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有多大的生产能力。
增加纺织机不是嘴上说说,需要财力,需要时间的。
汴梁的需求量其实吓到金杭商帮了,这里仅麻袋明年计划就要织出最低三百万只,最高五百万只。
船用的帆布,计划织出十万平方尺。这仅仅是运河船用帆布。
蕉麻的麻,防腐蚀效果出众,在海中比普通的麻更好。放在运河之中,作为麻绳与帆布用麻也是一流的。
仅蕉麻一项的采购量,萧大掌柜预测明年一年会有大约五十万斛。
刘安听到五十万斛之后,突然插嘴说了一句:“萧老,加十倍。五十万斛的蕉麻麻束不够用,这一点你要相信我。仅并州石炭用麻袋,你预测三百万只就不够。还有一笔大生意,灵州那边春天需要的麻袋就不会低于三十万只。你只管搞布,麻袋的事情推荐一位掌柜出来吧。”
“是,学士。”萧大掌柜没半点怀疑。
他刚才计算的时候就没算并州石炭矿区的麻袋需求量。
刘安站了起来:“再把话题扯回来,若是各位在高丽以低于他们麻线的价格去卖麻布,谁来说说,两年后会如何?”
王掌柜上前一步:“两年后,高丽的织机都变成废木头。”
刘安再问:“那么两年后,麻布的价格上涨一成呢?”
“学士英明,一成的价格上涨还不足以重启高丽的布业体系,若是每年涨一成,连涨三年都不会刺激到高丽人重启布业,连涨五年这事就难说了。”
刘安笑着反问了一句:“若是五年之后,咱们的麻布与丝一样的舒服,他们还重启吗?去列计划吧,我要一年之内毁了整个高丽的麻布工业,让高丽主要地区的人深信,买线织布远不如买成布合适。”
“对了,顺便看那位掌柜有心,搞一搞成衣的生意。”
“是,我等记下了。”
刘安突然变的严肃起来:“难听的话我说到前头,高丽是我大宋衣料业的钱仓,谁坏了大伙的事,别怪我刘安不留情面。”
“是,我等记下了。”
刘安依然很严肃:“对高丽,我有一套严谨的计划,你们安心,任何一个行业都会在高丽得到超出你们想像的收益,若信的得过,就一步一步的来。”
“是,我等一定听从学士的安排。”
什么最可怕,就是集超大规模的资本力量于一体,去攻击一个还不懂资本规则的地方。
刘安聚集的就是猛虎一样的力量,而高丽就是刘安的猎物。
毕士安问过刘安,你为什么仇视高丽,刘安真没办法回答,所以刘安准备换一种办法,将来说起来,刘安一定会告诉所有人,我在帮助高丽人。
刘安又坐下了:“麻是意外之喜,就我所知还有大量的药材、染料。这一批次的船毕竟运力有限,先把麻带了回来。萧老,几个月前我叫你来买一块咸平县的地皮,你说现在开始拍***起几个月的前的价格,你以为叱?”
汴梁第一布商家的萧大掌柜一头的汗。
不用刘安提醒,他今天已经预感到咸平这里规划到的连通水渠的工坊用地一定会大涨,因为汴梁城内没地方了。
杞县那边没规划,而且码头还是小码头。
所以,只有咸平县可以选择。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萧老,原先说好的那一块,二十倍的价格你拿走,县内会组织工匠为你建工坊,你只需要提供材料就好,或是出钱请县内一并建好。想再要大一点,自己去竞拍吧。”
“谢学士。愿一并建好。”
二十倍很多吗?
水田是八贯一亩,当时平整好的荒芜土地最初的报价是三贯一亩,可没有人买。眼下刘安扩建了道路,初次尝试在水渠用了条石与一些水泥加固。再加上码头到各工坊的小船用水渠以及马车上快速石子路。
一亩六十贯,刘安给萧家的是友情价。
萧大掌柜相信直接开始拍卖的时候,有几块位置好,够大的的地块能拍到一百贯一亩。
谁能想到当初没有人要的地方,突然就火起来了。
不,刘学士想到了。
只要海量的原料运到汴梁,这些原料就需要一个地方加工成产品,咸平便是这个最合适的地方,怕只有刘学士才知道,会有海量的原料运过来。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好了,喝酒。明天白天的时间,汴梁城中药材大商、香料大商、懂染料的也要过来看看样品,关于染料,我还有另外的想法,今个先喝酒。”
刘安在酒宴上是浅尝既止,他也没打算喝醉。
次日,潘秭灵到了。
潘秭灵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李清莲还有刘静都带上,还有虚岁九岁的佑哥儿。
潘秭灵的船到的时候,后面跟着差不多十条有彩色丝带的船。
汴梁这里默认的规矩,彩色丝带或是彩旗的船代表女眷船只,在大码头有特殊的停靠泊位,还有更宽一些的码头以及硬吊桥落下搭在船上。
比起普通的船只放一块船板要人性化太多。
第一九零节 赵佑向小财迷挺进
刘安在码头上迎上潘秭灵后看了一眼后面准备入泊位的船问潘秭灵:“你请来的客人。”
潘秭灵回来:“不是,都是在码头上遇上,非要跟着来的人,不好拒绝。”
回答之后潘秭灵立即又问:“来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不要紧吧。”
“不知道。”刘安拿出了曹给自己的那份小册子又快速的翻看了一遍之后说道:“这批货里有七十斤沉香,这个倒无所谓,其余的我就说不冷了,毕竟都是汴梁没见过的香料,到时候再看吧。”
刘安不是很紧张。
把船队弄到咸平来就是想自己先处理一下这批货物。
可汴梁的贵妇们跟来了的话,这事不好拒绝,毕竟不能不给她们面子。
刘安只和潘秭灵说了几句话就来到了赵佑面前:“佑哥儿,这里不比汴梁城,有点乱,你可别自己跑太远。”
赵佑板着小脸,用眼神巡视了这个码头之后背着手站在了刘安身旁:“姐夫,我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还有一个发财的小机会。”
“小问题?小机会?”
“对。”
赵佑很严肃的点了点头,又靠近了刘安一点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塞给了刘安:“姐夫,回去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可看赵佑这么严肃,刘安也是很认真的回答道:“好,回去说。”
带着赵佑上马车的时候,刘安突然发现船上溜下来一个身影,自己的弟弟刘逸的,然后快速的跑到装行李的马车后面坐下。
胆子不小,竟然敢偷偷跟来。
刘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上了马车就往西园而去。
坐在马车上刘安才打开了赵佑给自己的纸卷,这纸卷不是一张纸,至少有七张大小不一,薄厚不一的纸卷在一起。
刘安一张张的仔细看过,上面写的都是关于马匹的介绍。
赵佑这时说道:“姐夫,赛马会的参赛的马都是开赛前提前四天入栏,由各家马主自己派人看管,这相马文一定有人偷偷搞的,马是姐夫的赛会,有人在偷姐夫的钱。”
刘安听完根本就没理,直接把这几张关于马匹的介绍扔进马车上的陶炉内。
“姐夫!”
刘安冷冰冰的应了一句:“说实话。”
赵佑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还是姐夫最高明,前天兖哥儿与傅哥儿找了逸哥儿,他们出五百钱让我们带人进赛马场看一眼这一期参赛的马。”
“五百文?”
“恩,他们也挺穷的,出五百文已经是很有诚意了。既然有人偷偷的把马匹的介绍写给外人,为什么不让我和逸哥儿挣这个钱。”
刘安伸出一巴掌:“五百文,才五百文。”
“他们真的很穷。”
刘安在赵佑的小脸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这样吧,姐夫教你一个办法,让你可以每个月挣五千文怎么样。”
“真,真的?”
赵佑在安平伯爵府可是过的很苦的,这里的一切好东西都要收钱。
按他的学习进度,光是吃点心钱就不够了,更何况他还想买两块镜子呢,靠自己存钱不知道要存多少年。
所以赵佑开始盘算挣钱的路子。
刘逸就是赵佑的第一个挣钱的同伙,半个老师。
赵佑相信刘安,因为在他心中刘安比刘逸强无数倍,因为刘安能把好厉害的六姐姐娶回家,就凭这本事,汴梁城绝对是最厉害的。
至于为什么六姐姐厉害。
赵佑每次感觉自己发财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欠六姐姐的钱更多了,利息也越发的吓人。
而潘衮、曹仪、李傅这些厉害的家伙都欠六姐姐的钱,六姐姐用一间屋子专门打了一个阁架来放欠条。
刘安这位姐夫不但没欠六姐姐的钱,而且听说有花不完的钱,难道不是汴梁最厉害的人吗?
赵佑一脸期待的等着刘安给自己那个一天可以挣五千个钱的计划。
刘安却是不急:“不急,等回去请你吃果子,然后五千钱招招手就流进你口袋里,绝对不会有差。不过,你可能要辛苦一下。”
“姐夫,我不怕辛苦。”
“恩。”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每天数五千个钱,挺累的。”
“我……”赵佑站了起来:“不怕辛苦。”
“那就好。姐夫先带去看看,这钱是怎么挣的。”刘安说完吩咐了一声:“转东园,暂时不回西园。”
“是,主君。”
刘安带着赵佑入东园的时候,码头上又来了一条船,这条船没什么明显的标志,也是从普通的码头停泊的,可下来的人却不普通,穿着便服的刘承。
刘承看了一眼码头,而后身边的禁军侍卫去找了一辆马车过来。
“去县衙。”刘承吩咐了一句后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再说刘安。
刘安到了东园,只吩咐了一句话:“将所有的香料每样一份都摆在前厅。”
刘安既然作出了吩咐,自然有人去办事。
连官派的掌柜都必须无条件听从刘安的吩咐,这是有圣令的,更何况是普通的商帮。
前厅在准备,刘安则在前厅旁的一处侧厅摆上了两只桌子,并且用屏风挡开。
赵佑跟着潘秭灵坐,他一脸好奇的看着桌子:“六姐姐,怎么桌子上有个洞?”
“这个!”潘秭灵也不知道。
刘安坐在另一桌,独自一人坐着,桌上只摆有一副碗筷,旁边的架子上摆有四副干净的碗筷,未必要用,但一定要准备上。
刘安刚坐下,霜儿就进来汇报:“主君、大娘子。康家侯爵娘子、李家侯爵娘子、王家伯爵娘子……”霜儿一口气报了七个名字,而后说道:“她们求见大娘子。”
潘秭灵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刘安身旁。
刘安说道:“今天只能看,可以记下,想要货就等明天拍卖。还有,她们不懂的你也不要解释,只说宫里正派香匠前来准备鉴定。面子给到就可以了,这些贵妇不是我这次咸平县的主客。”
“恩,官人放心。”潘秭灵在大事上会听刘安的话。
其余的刘安也不会多解释,潘秭灵楼钱的本事比刘浪还高,挣钱的本事还差点。
第一九一节 稳住,当没事发生
潘秭灵刚出去,刘安就见一个小太监进来。
小太监到了刘安身边低语几句后,刘安吩咐道:“来人,送佑哥儿去西园,备足果子、点心。”
“是。”赵佑其实不用刘安说已经想走了,因为从他坐的位置可以从窗户看到刘承。
赵佑并非不喜欢刘承,而是害怕自己在这里万一有不听话的事刘承给汇报到宫里去,所以他躲着。
刘安让他先去西园,赵佑正和心意。
赵佑被人带着离开,刘承依礼让到路的侧面,在赵佑经过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他身后的太监腰弯的更深。
刘承进屋,自己在旁边架子上拿了一副碗筷,原来挥手让小太监守在屋内四周,禁军守门。
刘安问:“叔亲自过来,我还以为明天宫里的尚宫才会到。”
刘承低声说道:“我来就传一句话,你认真听着,现在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只当没听到我说话那样。”
“明白。”
刘承说道:“官家让杂家给你带话,咸平县有什么事,慢慢的处理完,不要急,也不要慌,更不要让人看到异常。真定府送来了加急密信,国舅进宫看过了,这事要告诉你一声,切记不动声色。”
刘安听完默默的点了点头。
刘承的表情变了:“这桌子中间有个洞,是什么讲究?”刘承这会的表情就是刚才的事情他已经忘记了,他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说过什么。
刘安脸上表情平静,可内心却不安。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猜测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了,李继隆预测耶律隆庆会在秋天动手,可真定府是冯拯盯着,冯拯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他才会加急秘奏,至少可以认定,辽国已经就战争开始准备工作了。
正如刘承所说的,这会应该当什么也没发生。
若是此时声张,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会带来巨大的麻烦,更何况并没有证据证明辽国要南下。
刘安深吸一口气,笑了:“叔,今个的美食绝然没有人吃过。”
“当真?”
“当真。”
刘承轻轻一拍手:“上菜。”
刘安这才介绍:“这道菜可不普通,其中一味重要的调料来自神农架深处,很少,我正安排人尝试着种植。”
菜很快就上来了。
没有看菜,也没有果子。
所有的菜都是生的,连肉片都是生的。
刘承用筷子在羊肉卷上戳了两下:“这个,杂家年龄大了,不说这能不能咬得动,就算吃下去估计也要大病一场。”
“火锅,唐称古董羹。”
刘承点了点头后放下筷子:“这倒是有趣。”
唐代的火锅肯定与现代的区别巨大,刘安这个是半现代的,一个炉子上放一口铜锅。然后是红油火锅。
第一口,刘承吃在嘴里,然后左手握紧的拳头。
“有毒!”
可再看刘安,吃的很平静,虽然脸已经红了。
一口锅里同样的肉片,刘安也没必要给自己下毒啊。
刘承第二筷子就聪明了许多,肉片并没有带上来辣子,也没有带上了油,而是学着刘安在沸腾的水中将肉片提出来,再放在面前的芝麻酱中蘸一下。
没有那么辣,也没有那么烫了。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刘承已经是汗流满面,可筷子却没停。
西园那边用的是离经叛道的鸳鸯锅。
毕竟还有赵佑这位未满十岁的孩子子,但是,白锅这边几乎没人动,刘逸、赵佑,还有另一个屋里的刘静,一边吐舌头一边猛吃。
再说东园。
曹入内,他是有爵位的人,刘承虽然是宫内的大红人,两人见面相互客气一下。
今天的刘承更是客气,亲自为曹拿了一副碗筷:“来,曹小将军坐下一同吃,这可是新奇的美味。来人,再上两盘羊肉。”
曹辣的脸颜色都变了。
刘安这时说道:“以咱们南海合作社的名义下公文招商。蓝料、黄料、红料、紫料,把草运到琼崖初加工,再运到杭州二次加工,最终再运到汴梁。这有意义吗?”
曹已经辣到说不出话来,抓起一杯放了冰块的水含在嘴里后才缓过来。
曹说道:“你的意思是在占城建工坊?”
“蓝草变成靛蓝,真正需要技术的只有大匠一人,其余的全是苦力。占城那边有的是苦力,或是放在琼崖南也行,再运回来的就是成品。我看过文书,以一百斤蓝草,若是有大匠出手,不但颜色好,而且出蓝料不会少于四斤。”
听刘安说完曹问:“规矩呢?这事可不是小事,我身边有小吏计算过,若是在占城制好染料运回来,怕会有大麻烦。占城那边两斤四两蓝料的成本比杭州一斤料还低。这事不是小事,要立规矩,定章程。”
“不知道。”刘安直接就放弃了这个定规矩的权力。
刘承看了一眼刘安,心说刘安还真是不错。
眼下,大事临头却依旧沉稳,可造之材。而且还给文官们挖了一个很深的坑,大宋三大支柱,铁、布、粮。
而布也包括了丝绸。
染料重要吗?没有染料布只能是原色的布料,特别是丝绸对染料的要求更是高。
质量更高,价格更低。
这事,朝堂之上的文官们能不管吗?
刘安又补了一句:“占城建麻坊,就算是纺不了线,也要能制作初级麻束,否则运输成本会增加很多,那些没用的部分在占城就应该处理掉。”
曹吃不下去了,这事有点大。
他是武勋出身,身边带的三个文官一个管账的,一个是记录功勋,一个记录日常行事。
刘安说的这事,曹自认办不了。
可刘安又来了一句:“还有,上次提到五百万石米,占城能办到吗?”
曹默默的点了点头:“照当下看,五百万石米这事能办成。但这事,我这官职作不了主,我只管带船队安全的来往于两地,这大事我不行。”
刘承这时说道:“你确实管不了,但却可以上书。”
“是这个话。”刘安也跟了一句。
第一九二节 北方有变
让曹上书是最合适的人选。
粮、布。刘安此时已经要拿出些东西来给朝堂上的文官找事作了。
这还不算完,刘安又对刘承说:“还有一事,咸平县周边二百里发现数个不错的石炭矿区,这事也是大事。”
“没错。”
刘承知道去年的时候就为了成立单独的石炭司吵了半个月。
然后因为过年,还有客人到来,所以暂停了。
现在可以继续再吵了。
曹吃不下饭了,他要去找自己部下的三个文官商量一下怎么写这份公文。
刘承在曹离开之后问刘安:“眼下这船队是以商队为名,你就不怕派了官?”
“不怕。”刘安很自信:“寻常的文官吃不了这个苦,连续的在海上奔波,这种辛苦以朝堂上那些人看来,基本上跑足一年回来要病三年。”
说到这里,刘安又说道:“到是占城,虽然很远,虽然比琼崖还苦,但那里需要官员,但偏偏没有人愿意去,这可真的让人很为难,我年少官微身份底,这事就算我在朝堂上讲了,也不会有结果。”
刘承默默的点了点头。
到雷州就叫重贬,到琼崖就是流放,你再远几百里到占城,这叫什么,被大宋朝堂永远遗弃吗?
占城找不到文官这才叫正常。
刘承想了想对刘安说道:“今年恩科,我帮你吹吹风,你若能请动三相之二再帮你说说,可以再加一个小恩科。就是进士没中的人,再考一次,或愿意到占城为官五年,回来就赐同进士。”
“不好吧,这事我不敢。朝堂上的人会把我骂死的。”
刘安狠不得给自己在占城招一千名听话的文官,可嘴上却绝对不能说出来,反而要很小心的拒绝。
刘承笑了,却没有接话。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推动的,而是事情推动的。
等占城的粮、布、染料三样事情发展的严重了,不用刘安说,也会有人想办法把官员往占城逼。
那可以遗弃之地,谁愿意去。
所以,最终还是会走到用举人这办法上来。
事实上,刘安已经秘密的招募了差不多八十名对会试绝望的举人,这些人已经分布在了筑紫岛阿苏家熊本庄园、琼崖南新码头、占城三地。
琼崖南这里,根本就没有几个活口。
现在有的,也是盐场、看守的士兵以及瞿越战俘。
话说与此同时,在河间府。
曹玮已经下了坚壁清野令,今年的春耕都停止,所有城外的村子的百姓全部往城内转移,然后壮男、壮女开始大量的往登州、莒县移动。
金陵、杭州的布商、粮商已经开始从水路往北运粮食、布匹。
布商与粮商并不知道要打仗,他们是应了对刘安的承诺,要把足够数量的粮食与布匹往北运并且屯积起来,等候交易的时机。
曹玮、曹琉两兄弟站在河间府城头,杨延昭、李欢也在这里。
“真定府那边,开始撤退了吗?”曹玮问身边的一名亲兵。
亲兵回答:“报大帅,冯公已经作出了安排,但没有咱们这边这么快,冯公写的秘信给官家,也写了一份公文给朝堂上。给官家的秘信报告了幽州开始集结重兵的事情,给朝堂上的公文写的是辽军劫掠,百姓南逃,真定府依枢密院令,闭门退守。”
杨延昭追问了一句:“给朝堂上的公文谁署名?”
“原真定司马。”
李欢开口说道:“我在辽人苏州城捡了两个人,他们效忠之后回去打探消息,说辽人许诺渤海人,若渤海兵愿为先锋,许渤海两座城池复东丹国。”
杨延昭也说道:“李欢你扣下的高丽人送到我那里,我派人去过高丽,原本是想联络商路,却也意外的发现了辽人往高丽去的使节团,我这边没有高丽那边的细作,不知道辽人使节团去高丽作什么?”
曹玮突然转头问李欢:“李欢,叫你的人去查一下,女真人是不是向你订购军械,数量倍增。”
杨延昭马上反应了过来:“曹将军你的是意思难道是?”
“没错,既然辽人能动渤海人的主意,也会把女真派上前线的。依我看,这事还是要从李欢袭击辽人苏州镇说起,我的人查到消息,渤海人又反了,但在苏州镇这边数千人被杀,几万人逃走。”
曹玮叹了一口气:“这便是筹码,几万人,渤海叛军不会放着几万青壮不管,所以辽人开出条件,也等同于给了渤海人一个机会。”
李欢上前一抱拳:“曹将军,我这便去联络女真人,得到消息之后尽快送回来。”
“好。”
曹玮抱拳回礼。
李欢离开之后,曹玮对曹琉说道:“三哥儿,要你亲自去一次并州了,有些话普通的军士不方便带。”
“明白,我知道要说什么。”
曹琉虽然是曹家老三,可在领军的能力上比起老四曹玮差的太远。
他能当一个冲锋的将军,却当不了统帅。
也是武勋世家的人,也是读过兵书,懂兵法战略的。他可以把这里的情况给石保士讲的非常详细,相信石保士也会快速的作出判断。
接下来就等官家下决心了。
也要看,刘安能否在关键的时候说服官家。
曹玮又转身对杨延昭说道:“杨将军,代我镇守这里十日,我要去见冯公。”
“若有失,人头请拿走。”杨延昭重重的一抱拳。
曹玮在杨延昭拳头上紧紧一握:“十天之后,杨将军登州那边便要开始备战,我有一个非常机密的消息,南海会有五万精锐战力会北上,但这里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到南海,所以杨将军……”
“明白。”杨延昭完全明白,他这里的船,一但消息通上,他要负责把这五万精锐暂时接到他的登州城,原来听从进一步的安排。
至于那里来的五万精锐杨延昭没去问。
曹玮既然说了有五万,那就肯定会有五万。
遗憾的是,这一次曹玮说错了,南海已经没有五万精锐可以调用,只剩下三万精锐昆仑奴兵。其余的已经正被调到琼崖南,以及淡马锡,还有倭岛。
第一九三节 岳父母的力量
五万经过训练的精锐昆仑奴兵,潘惟熙需要这些人马。
淡马锡那里需要人去驻守,那怕一个宋兵两名昆仑奴兵再加瞿越降兵一名,宋军的人数都不够用了。
占城调了三千昆仑奴兵协助防御。
刘浪想在倭岛扩大地盘到筑紫岛东海岸,将筑紫岛一分为二,开始对南部慢慢的蚕食,所以潘惟熙秘密调了一千五百宋军,四千五百昆仑奴。
潘惟熙根本想不到辽国有可能在几个月内就南下,而且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潘惟熙和李继隆想的一样,最早也会在夏天。
可此时看来,怕等不到夏天,至少会提前一个半月,也有可能依夏天再提前七十天。
所以潘惟熙并没有想过马上就需要将自己训练的精锐昆仑奴往北边送。
入夜,刘安这边正在不断的写着文书。
刘承倒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不断的带着宫中派来的人去鉴定香料、木料、麻等物。而且心情很好的特别派人送酒肉劳军,并亲自巡营,同时与许多到了占城的水兵聊天,询问占城的风土人情。
也关怀了水兵这一路上的辛苦。
正如刘承为皇帝传的话那样,稳住,把这里的事情慢慢的处理好,不要有任何的慌乱。而后回京商讨大事,辽人肯定是有动作。
刘承很清楚,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瞒住满朝文官了。
刘安在书房写的第一份文书是给赵佑的。
一份计划书,关于每天能挣五千个钱的计划书,从赛马会那里,以赵佑皇子的身份办一个小产业,五千钱的日营收不是问题。
然后是第二份计划书,关于占城招商事宜。
最后一份计划书,关于明州规划官用工坊区以及杭州码头扩建的问题。
此时咸平西园内。
刘逸、刘静、赵佑一人嘴里含着一块冰梅子,盘腿坐在屋内,手拿戒尺的潘秭灵坐在上首的位置。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只海碗,海碗内装的是如浆糊一样的糊糊。
辣椒吃多了,胃里难受。
喝糊糊是医官给的建议,潘秭灵一边自己一人吃着火锅,一边盯着三个小东西要把那海碗糊糊喝下去。
赵佑还算好,两个天然的吃货刘逸、刘静看着潘秭灵的火锅眼睛都能掉出来。
根据科学的研究,辣椒刺激舌头与嘴的神经末梢,大脑会让全身戒备,心跳加速,唾液增加,然后排出内啡肽,再号一口,脑袋又认为痛苦来袭,释放更多的内啡吠,让人感觉轻松与兴奋。
所以,辣椒会让人越吃越快乐,越吃越想吃。
两个天然的吃货刘逸、刘静已经被火锅的气味勾的要发疯了,嫂嫂吃火锅,他们只有糊糊,好残忍。
真正的折磨才刚开始。
赵佑还是年龄小,吃过红油火锅之后肚子不舒服的反应第一个到,紧接着是刘逸。
入厕!
何其惨烈。
三个小家伙的悲惨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潘秭灵吃的是微微辣,听到侍女的报告之后,潘秭灵庆幸自己先让霜儿去问过刘安,否则自己也一样惨。
不过,红油火锅真的好好吃哟。
这时,霜儿进来告诉潘秭灵:“姑娘,郡主娘子到了。刚刚到码头。”
“出迎。”亲娘到了潘秭灵肯定要去迎接的。
承庆郡主到,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夫君,是为了刘安。
因为来自李府的传话。
李继隆正妻亲自到了潘家,带着一张绢画,绣品古画,绣的是塞外风光。只说这是李继隆给刘安的。
所以承庆郡主亲自到了,她要见一见刘安。
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秭灵一边派人去东园叫刘安回来,一边吩咐人在西园准备会客厅。
话说潘秭灵和承庆郡主回到西园,一进后园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你说刘逸是商人之子,可也读过书是吧。
刘家四姑娘是一个女子,最近还在潘家女学读书,也应该知礼吧。
不说这二人,你佑哥儿身为信国公,满朝文武内心太子的不二人选,肯定是要知礼。
可这三人在干什么。
一边吸溜着,一边在围着桌子抢吃的,吃的满头大汗,吃的直吐舌头,却筷子却是丝毫不停。
什么时候,安平伯爵府有这么丢脸的形象了。
承安郡主轻轻一伸手:“戒尺,来!”
有侍女立即拿来戒尺,承庆郡主要打这三个,身份够,理由够,辈份够,就是佑哥儿都要受着。
刘安这时到了,伸手一挡戒尺:“母亲,难得放纵,人不能过的太压抑了。这火锅若是让张尚书前来,我估计他连锅底都舔了。”
“回头再收拾你们三个。”承庆郡主怒瞪着三个小家伙,然后转头神色平静的对刘安说道:“安哥儿随我来,有事和你说。”
“母亲请。”刘安退到屋外。
承庆郡主刚走,就听赵佑高喊一声:“再来一盘羊肉卷。”
“五盘。”刘逸的声音紧跟其后。
潘秭灵叹了一口气上前揪着刘静的耳朵,示意刘静和自己换个屋去吃,别和他们抢了。
此时只说承庆郡主和刘安。
那绢画已经放在刘安面前,刘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封狼居胥。
承庆郡主说道:“李家大娘子拉着我的手告诉我,李家与潘家势共进退。”
“应该还有石家,只是石家当家人石二伯不在汴梁。还有曹家,曹家这一代真正的当家是曹四叔,母亲认为我说的对吗?”
“对,正是他们二人。这是要作什么?”
刘安低声说道:“母亲可知岳父在占城,我们潘家、刘家在占城有什么?”
承庆郡主摇了摇头,她原本以为自己知道,可李继隆这绢画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刘安说道:“岳父是占城王,唯一的王。这话扯远了,当下的要务是,辽军即将南下,大战将起,或是我们四武勋崛起,或是大宋苟且求安。”
承庆郡主闭上了眼睛,她可不是普通的妇人。
她听过的,见过的,亲自经历过的,可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可怕的一个时期,宫内、朝上,刀光剑影。
“官家……是好人。”承庆郡主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第一九四节 三人成虎的计划书
皇帝是不是好人,这重要吗?
刘安上前一步:“没人说过官家不好,只是我大宋武官活的不如狗,北方的百姓如鱼肉,是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
承庆郡主轻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一个文官,你会打仗?”
刘安笑了,背着双手侧过身:“母亲,有一位英雄的故事,儿讲给母亲听。”
“讲。”
“将军,此去欲何?踏河套,碎龙城。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这是四句对话,原本是后世某小说的对话。
第一句是:大圣,此去欲何!
承庆郡主听懂了,也听出了刘安的决心,同时也看到李继隆的决心。
承庆郡主问:“我夫可知?”
“岳父,知!”
“潘家,在你背后。”
“谢母亲!”刘安一躬到底,后退三步到门口,退着离开。
刘安出去之后,承庆郡主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当明月高挂之时,承庆郡主磨墨写下:儿此去欲何踏幽州碎临潢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承庆郡主连写十遍,然后火漆封印,叫来自己身边最可靠的护卫。
“送信。”
“是!”
潘家,是潘美留下的力量。
可承庆郡主也有力量,在那一天之后,她的父亲,还有二伯也有支持者,也有死忠。严格来说,承庆郡主手上最强的力量不是自己父亲的,而是二伯的。
当年二伯自杀之后,有些东西留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送到宫中生活,已经与潘家潘惟熙定亲的承庆郡主这里。
信送出去的,承庆郡主不后悔,也没有一点害怕与担心。
自己的女婿都说了,自己的男人是实质上的占城王,那么还有什么可怕的,显然男人们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是时候将隐藏的力量调动起来,再过十年,怕是这些力量也会自然消失。
毕竟人会老的。
刘安回到东园,继续写自己的文书。
次日,刘安还照常处理商家的事情,占城的招商初议等,而且还和刘承一起主持了第一批咸平县工坊用地的拍卖会。
下午的时候,刘安单独和潘秭灵坐在花园之中,没有让任何侍女靠近。
刘安给了潘秭灵一份计划书。
“官人,这是何物?”
“看看。”
潘秭灵看过之后掩面而笑:“官人,你真会哄小孩子。就是安排人在赛马会开始之前相马,然后整理成册后印制,再汴梁城贩卖,这生意挣不上几个钱。”
“娘子,我若说你眼光短浅你怕不会高兴。”
“官人,难道这不日进斗金不成。”
刘安摇了摇头:“赔钱也值,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相马与赛马的分析会有无数人买,而且信任这马经,对不对。”
“对。”潘秭灵相信刘安的分析,因为她也会信。
刘安继续说道:“若有一天,以佑哥的名义上面出现了一些宋辽之战的事情,带有引导性的文章,你说会有多大作用?”
“这个……”
“听过指鹿为马吗?听过三人成虎吗?这就是力量,娘子你对文字的力量一无所知,这是一把利刃,放在咱们手中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放在佑哥儿手上,怕是官家都会暗中支持,前提是写的文章一定对官家有利。”
潘秭灵惊的张大嘴巴,她越发的感觉自己的夫君可怕。
刘安又说道:“宋辽大战之后,我会带至少五千精锐人马巡游天下,错了,是佑哥儿代天子巡天下,我只是陪同。这一圈巡视之后,这天下就没有谁能动得了我刘安,动得了潘家,动得了四大武勋。”
“如,如何巡?”潘秭灵似乎已经猜到,可她不敢相信。
潘秭灵首先想到的就是刘安第一次去灵州,带着一百多文官,一路查、一路抄、一路杀,然后带去的官员就地派任,把秦凤路的官场洗了一遍。
那怕朝堂上有人说,得利最大的是寇准,因为寇准一脉的人马在秦凤路安插的最多。
可真相的呢。
谁得利最多,只有天知道。
刘安轻轻一握潘秭灵的手:“有句话我想对你说,虽然我们成亲不由我们作主,但我刘安庆幸娶到你,你好,对我好。还有一句我也想说,有潘家,有四大武勋在背后,我刘安少奋斗至少十五年。”
“是四品吗?不,这是官人有才。”
刘安笑了笑没接这话,潘秭灵无论是真懂,还是装糊涂都不重要。
刘安说少奋斗十年,是指自己的兴宋大业。
野史之中有人怀疑,赵光义逼死赵德昭,第一次攻辽之战就是他设计杀忠于宋太祖一系人马的毒计。
不过野史也罢,正史也罢。
刘安更相信一位伟大的老人对赵光义的评价,不择手段、急于登台、此人不知兵,小人之言。更有人说,是赵光义开启了后世皇帝不择手段争皇位的新思路和坏风气。
刘安同时也喜欢有一位戏言一样的点评。
赵光义一生就作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造假,挖空心思围绕帝位造假。第二件就是超越,不遗余力的想超越自己的哥哥而作事。
刘安把报纸的雏形计划留给了潘秭灵后,在傍晚和刘承一起回京。
刘安回到京城根本就没有回自己的家,也没有回潘府,而是直接去了李府。
李继隆还没有睡,对于刘安到来他一点也不意外。而且刘安来还是刘承送进府的,坐的刘承的马车。
刘承把刘安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刘安来到李继隆的书房,李继隆正在看地图,火烛的光芒照亮整个屋子,也照亮了那巨大的地图。
“刘安。”李继隆直呼其名,然后伸手一指地图:“就冯拯的秘信,现已知这里、这里、这里,足足五处军镇辽军全部撤退,你说辽人是引诱我宋军北上,还是聚集力量准备来一次直线突破?”
刘安上前:“反正,我们不先攻。”
李继隆满意的笑了:“对,反正我们不先攻。倒是没想到,真让你猜对了,辽人要南下。但想不出来,辽人为什么这么急于南下,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第一九五节 应敌而变
眼下,曹玮等人知道的情报,因为距离与通信的问题,还在路上。
所以李继隆眼下只是从冯拯的书信之中得知,辽人竟然收缩了边界的守军,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
李继隆又问刘安:“你有什么办法能调一队兵马出京,当下只靠边军是肯定不行的,我们可以诱敌深入却不能不顾百姓死活,真定府、河间府的兵马绝对不能动,这两城若有失,什么后续计划都是无用。”
“不知道,若是见到官家能有办法。”
刘安回答完之后李继隆说道:“你心中定有想法,成与不成直接说出来。”
“我有两个想法,但可能都不行。”
“讲!”
“第一个想法,使节团前往辽国。只是使节团能带多少兵马,五千都不可能。第二个想法是大换防,名义上调汴梁的禁军北上,换下北边边界的守军。这种事情,我看朝堂上难以通过。”
刘安讲完后李继隆点了点头,刘安说的没有错。
前一条就算成功也没有多少兵马,后一条通过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是换防按以往的标准,最多就是三万人马北上,换完之后再调三万。
想一次性调十万人马,这个可能性不大。
李继隆也是有心无力,他是武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办法在朝堂不给兵马的情况展示自己的才能,他更没有权力去朝堂上要兵。
刘安坐在一旁思考了好一会,突然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往夏州调三万兵马,运气好的话可以调五万。还有就是,这事有点犯禁,我可以开口问六谷借三万精锐骑兵,西州借五万精锐骑兵。”
“够了。”李继隆脸色一喜:“你真的办到的话,就看你的胆子够不够大了。”
“怎么说?”
“你强征夏州五万兵马,夏州给就代表党项人臣服。不给你就可以写信回来说夏州要反,我就能点兵北上。”
刘安问:“那么,给或是不给,接下来呢?”
李继隆拉着刘安到地图前:“若给,你就有号称二十万兵马,对不对。”
“对。”
“你去攻打云内,打的顺手就再攻辽之西京。别管其他的,只管打就是。”
刘安一哆嗦:“这事后果严重。”
李继隆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当然严重了。一方面朝堂上会有不知道多少人想咬死你,另一方面耶律隆庆有可能调大军冲你而去。对不对。”
“对。”刘安心说,这种找死的事情,我需要一个答案。
李继隆信心十足:“你安心,辽军一定会南下。”
“这个,李将军你说过,辽军会秋天南下。”刘安这句话让李继隆非常的尴尬。
李继隆深吸一口气:“这是两回事,时间可以变,但战略却不能胡来。若真的耶律隆庆敢调兵往辽西京而去,人数十万你怕不怕。”
“不怕。”
“二十万你怕不怕?”
“不怕,就是三十万,因为我是守城一方,我也不怕。”刘安对防守有信心。
李继隆伸出四根手指:“他若敢带四十万往西京,你以为曹玮放在河间府是吃白饭的,你以为冯拯真是一个普通的文官。那一年,吕蒙正为相,王旦为参知政事,向敏中宣抚河东、河北,寇准还没什么大权。冯拯也不过六品。”
“那年,辽国压境,汴梁城的禁军还没有出兵辽人骑兵已经南下,是冯拯献策,以定武以北为前阵,以邢州为中阵,摆莫州狼山为侧翼。可以说,咱们设计的引辽军到邢州这一计,最早是冯拯建议过的,咱们又改进了一些。”
李继隆的话说的很明白,冯拯是一个懂战略的文官。
刘安也听懂了。
“这意思是,耶律隆庆会很为难,他出兵辽西京,兵少了他弄不死我,兵多了冯拯就会抄他的后路,曹玮就会攻打幽州。”
李继隆补充了一句:“你以为,石保古手握重兵,只会看热闹?”
“辽人把边界的兵撤退,是一个昏招?”
“不是,是一个妙招。说他是昏招的前提是,幽州仅本部兵马,但若幽州有后方补充的兵马,那么你攻打辽国西京就是一个诱饵,若发觉不对你撤退回夏州就好,把战线拉长,那么就会有两种结果。”
刘安接口说道:“一种是辽人疯了,就要打党项。另一种是,打退了我,他们全力南下。”
“对。”
两人正说着,刘承直接冲进了李继隆的书房,没等李继隆说话刘承就说道:“速速入宫,六百里加急密件。”
“快。”李继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拉着刘安就往门外走。
早就有禁军准备好了马车,两人一上车就直奔皇宫。
皇宫有侧门打开,马车不停直接往宫内奔,禁军封门、刘承已经派出可靠的太监将宫内所有的太监、宫女监视,任何人在夜里都不得出门半步。
皇帝穿的是一件便服,有点单薄。
刘安与李继隆到的时候正有太监在屋外不断的给炉子里加煤,扇火。
“刘安,你来看,朕有一种感觉,你来打开的话,必是好事。”皇帝指着没打开的几只急件盒说道。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变的这么迷信,既然皇帝吩咐了刘安就要去办。
刘安快速的打开急件盒一一看过之后,将其分成两堆摆好。
“官家,这边是给官家的秘信,另一半是给朝堂上的公文。秘信是真,公文是假。”
“讲。”皇帝让刘安直接说重点。
刘安说道:“官家,渤海国义军作乱,拿下一个城池后被击败,三万多人逃走后被围。渤海义军与辽国有可能达成协议,重兵助辽国南下,以咱们大宋的土地换取辽境内他们自治的土地,东丹复国。”
“另一方面,猜测高丽有可能会派兵。女真的也有可能,但没有证据。正在派得力人手调查,先把已知的消息送了回来。”
“给朝堂上的公文是,辽国不断南下劫掠,百姓无法春耕已经开始逃难。”
皇帝起身和李继隆一一看过后,背手而立:“刘安,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