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节 书载血战七天七夜
就在耶律隆庆往回走,属珊军换马回营的时候。
刘安却对着大铜喇叭高喊:“今天,我刘安不择手段也要誓杀耶律隆庆,杀此人如断辽国一臂,纵然千年骂名,我刘安也背了,全军,进攻!”
正往回走的耶律隆庆整个人都懵了。
刚才还说晚上进攻,他刚刚安排士兵备甲、磨刀、吃饭、休整。刘安这边就开始总攻了。
有没有这么……
罢了。
胜者既英雄。
刘安这次确实已经不要脸面了,借着和耶律隆庆胡扯这功夫,石保吉的进攻战术已经发布到全军。
这会正好各部都已经领到了任务,正如刘安所说,十五倍兵力,我耗死你。
第一波,不是陌刀兵出击,而是铁鹰骑对着正撤退,并且离开自己披重甲战马,换上普通马匹的属珊五千兵马的背后狠狠的咬了一口,一击,两千属珊军的性命就留在铁鹰骑的刀弓之下。
没有战马,武器还在战马的背上挂着,重新上马需要时间,可石保吉不会给他们时间。
那怕属珊军立即掉头,迎上的却是陌刀军阵。
没等属珊军冲起速度来,辅天盖地的箭雨,虎蹲炮弹就落了下来。然后陌刀兵上前,硬生生的劈把属珊军劈死一层。
铁鹰骑掉头,斩杀其余的属珊军。
耶律隆庆看的傻的。
一柱香时间,自己最精锐的五千属珊军全灭。
属珊军,人重甲、马重甲,为保持马力属珊军在非战时是不会骑自己的战马,晚上有恶战,他们回营之前换普通的马,将战马拉着走。
就这么一个空挡,让石保吉抓住了。
刘安站在大铜喇叭后面表情很严肃的说了一句:“偷袭五千属珊,这脸今天就不要了,值。”
什么不要脸。
正如耶律隆庆自己说的,胜者既英雄。
当五千属珊军在前阵被全灭的消息传开,整个大军士气已经爆表。
对属珊军原本发自内心恐惧的党项、西州、六谷、沙州兵此时狠不得立即杀进辽营,属珊军一颗脑袋的赏赐是五倍起。
大战起。
这一次的战术是石保吉精心设计的,核心只有一个字,熬。
全军主攻,拼命的往辽营杀。
一但遇到属珊军就立即退,然后退后重装拒马阵后面,一点点的把重装拒马阵往前移动,就是不和属珊军硬拼,靠着绝对优势的防御阵熬死属珊军。
渤海兵降了。
女真兵想降,可他们晚了一步,被西州主力盯上,只犹豫了片刻就被杀了一个干净。
降兵的赏赐那有人头高。
西州的卡巴阿巴似乎是故意的,但石保吉当没看到,刘安根本就不管这些。
刘安要的,就是耶律隆庆。
刘安就在阵前督战,李沆则在中阵。
李沆对身边的军中司马说道:“写下来,崇正殿刘学士力克大同,辽耶律隆庆命萧挞凛为先锋,领辽军前来。大同城下血战……”李沆计算了一下时间,继续说道:“血战七天七夜,刘学士亲至阵前,领军攻打辽军大营,克之!”
军中司马立即写好,然后用印,正式备案。
然后什么阴谋,什么不要脸,什么偷袭等等。
不存在的。
李沆知道史书上记下的,就是自己刚才让军中司马写下的内容。
总结一句话就是,刘安攻克大同并与前来支援的耶律隆庆血战七天七夜后大胜。其余的一点也不重要,战死多少人,消耗多少军备,发出去了多少赏赐等等,一点也不重要,甚至皇帝都不会去问。
或许某一天,皇帝心情心好,问那么几句,也不会问这些细节。
辽营。
耶律隆庆看着自己的属珊军一点点的减少,然后整个辽军全灭,只有一千都不足,而且累到都刀都提不起来的属珊军残军还留在自己身旁。
没有消耗一点体力,坐着马车进来的陌刀兵开始列阵。
耶律隆庆抽出了佩刀。
可他连自杀的可能都没有,王忠一箭就射在了他的手腕上。
石保吉大步走了过来:“梁王殿下,若是兵力相当我石保吉敌不过你。可数倍兵力,士气更远高于你,我石保吉若败了,我只有自杀谢罪。”
“罢了。”耶律隆庆闭上了眼睛。
他败了。
刘安也到了,看了耶律隆庆一眼后下令:“请大元帅虎符,着令汴梁以北各城,幽州城以南,清城。我军往东,幽州城以西,清城。”
耶律隆庆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刘安,你拿不走幽州。”
“由不得你。”
“不,你听我讲。”
刘安准备开骂,石保吉拦了一下,这个时候连话都不让耶律隆庆说,有点过份了。
“好,你说。”
“刘安,幽州对于你宋国来说,是重要的。可对于我辽国来说更重要,防御的作用不提,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可你应该能想到,因为烟云十六州的存在,又被我大契丹经营了这么多年,改变了我大契丹国体。”
刘安点了点头:“恩,我懂,让你们从游牧文明变成了农耕文明与游牧文化互补的状态,这层意义非常的重要,以游牧文化而言,常常是成也快,败也快,难以形成长久的王朝,所以辽国需要烟云十六州。”
“还有呢?”耶律隆庆自己不讲了,他想听刘安来讲。
刘安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文化、钱、粮、朝堂体系等,没有了烟云十六州,辽国就会走向败落。”
“对,所以我大契丹一定会全力一战,我虽败,我大契丹主力未损。”
刘安笑了:“耶律隆庆,我送你两句话。第一句是,一只羊领的狼群就是羊,而一狼领的羊群就是狼。你辽国真正称得上名将的,现在还有一个人活着,弄死了他,你们辽人没将了。第二句是,不拿回烟云十六州,怎么为灭辽打下基础。”
“果真!”耶律隆庆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猜了,刘安真正的兴兵的目标是灭辽,不止是烟云十六州。
可惜,他此时已经是阶下囚。
耶律隆庆非常的后悔,自己不应该因为对刘安的好奇而没有带主力就来到了西京,若主力在,纵然拿不回大同城也可以从容退回幽州,重整旗鼓再战。
现在呢,他已经出局了。
第一三七节 气死了算谁的
刘安就站在耶律隆庆面前:“传我命令,不择手段不惜代价,拿到汉奸韩德让的人头。另一人,顺便吧。萧观音奴,听说是一个女将,赐她全尸。打到萧绰跪着求和,诛韩德让三族后,才准谈。”
“得令!”
这时,耶律隆庆身边最后的不足一千属珊军,奋起反抗,可体力耗尽的他们面对宋军只有一死,活的着几个人也自杀而亡。
刘安一指四周:“看看,弱既是原罪。想想辽人攻宋,我大宋多少百姓惨死,只有够强,辽人在我等面前才无能为力,直呼你辽人太后姓名又如何?把这个战俘看好了,若他自杀,看守者同死。”
耶律隆庆依旧是闭着眼睛。
刘安却没完了。
“耶律隆庆,你也别心里发狠说要杀我、刮我什么的。咱男人不靠嘴,能动手就不瞎卖嘴,等你有本事把我刘安绑在这里,随你杀、随你刮,我刘安一句废话都不会有。扔狠话,那是母的。”
刘安扔下这话之后,耶律隆庆一口血喷了出来。
铁头这时在旁来了一句:“主君,你别再说了。你把他气死了,算谁的?”
“啊,有理。回!”刘安背着手离开。
宋军的医官赶紧上前救治耶律隆庆。
刘安这边三天后大军开始往东,留守的兵马,还有受伤的士兵让刘安的兵力减员三分之一,石保兴大军补充之后,刘安所部大军超过百万,队伍拉开前阵距离后阵有上百里,队伍之中仅商人就占据了二十五万人。
商人的队伍中,这二十五万人马基本上就是运输队。
每天都有大量的商队汇入,然后大量的商队离开。
管理这些商队的事,都已经上升到需要李沆亲自过问的程度。
扎营的时候,李沆吃过晚餐,看着自己所在的帐篷区。
确实是帐篷区,不是单独的帐篷。
李沆的帐篷在中间,北边是商队大掌柜们的帐篷区,南边是援兵四族的长老居住区,东边是随军文官的帐篷区,西边是随军文吏专管商务的帐篷区。
李沆刚刚吃完晚餐回到帐篷,他的桌子在正中,东南西北角,已经堆满了文书,不需要他处理,但需要他知道,并且用印认可。
当然,连用印也不需要李沆亲自动手,有专人盖印。
一转眼,几十份公文就盖完了,李沆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这不对。”
一帐篷人都马上直起身子,负责盖印的小吏满头大汗,他紧张,害怕自己是不是那一张盖错了。
四角的官员更紧张,他们担心是那一份公文处理有误。
李沆这时却说道:“老夫怎么记得,这随军文官当中有一个正三品。”
一帐篷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继续忙自己的活。
负责商队要汇报收购战利品以及运输军粮、伤药、布匹还有趁机抢占与扩大商路的公文,他们很忙。
随军文官也很忙,百万人马在出征,这要处理的公务堆积如山。
援兵四族的文官一边向大宋文官学习,一边操心着他们的战功与赏赐核算,这若是错了,回去族老会打人的。
最后一部分更忙,他们管后勤辎重的一切,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临时财务官。
他们若出错一点,损失不可估量。
李沆的自言自语,既然与自己的工作无关,谁也不想多问。
确实还有一个正三品文官在军中,可他就是不愿意在李沆这里干活,他已经超过三十六小时耗在刘安这里,反正就是不走。
不给行军床,他能自己去找块毡睡在地上。不给饭吃,他会抢。
“俊美不凡,我大宋最年轻的探花郎,你把消灭属珊军的过程讲给老夫听,老夫替你著书立传。”
王嗣宗,现年五十八岁。
真正的大宗第一毒舌,见谁骂谁,而且是真正的状元,文采了得,骂人一天都不带重样的。
刘安不理他,因为刘安根本就不想和王嗣宗说话。
这老头太烦人,比唐僧还恐怖,你敢接话他能说上半个时辰,还不给你插嘴的机会。
更何况,消灭属珊军的细节刘安是下过封口令的,任何人开口,所得军功、赏赐全扣,再加皮鞭一百。
辽国,还有更牛的皮室军在呢。所以,战术的细节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
看刘安不理他,王嗣宗想了想,转身就往外。
正当刘安以为王嗣宗已经放弃了的时候,这位老先生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官进来,指着刘安就说道:“小钱钱,看看这位,十七位探花郎。”
小钱钱,钱易。
他知道刘安,一想到这个名字他就很难受。
此时见到刘安,他更难受。
因为当年,他十七岁中进士,因为年龄太小直接免除了进士,一直到四年前他才重新中了进士。
现在才是从七品的官。
刘安,十七岁中探花,现在已经是正四品,这同样是考进士,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
王嗣宗冲到刘安近前:“刘学士,这小钱钱书画双绝,让他给你写传,并且画一副诛属珊图如何?”
“王老!”刘安已经忍了足足三十六个小时,他已经到了极限。
若不想招数把这位弄走,自己一定会疯的。
“我给你一个当班超的机会。”
“真,当真?”王嗣宗激动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刘安点了点头:“真的,王老你转回大同坐镇,指挥商队北上,你知道从大同往北有无数的生意,那里需要咱们的盐、布、茶。”
“不去,不去。你是想骗老夫去大同替你守后方,老夫不去。”王嗣宗猛摇头。
刘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不拿出一点狠的,这老头可不容易忽悠。
刘安站了起来:“来人,请阿厮兰汉、武威郡王、党项三老前来。”
党项三老,就是党项现在最大三族的三位大长老,他们不是族长,都是族长的叔伯,作为党项一方的话事人随刘安大军办事。
这是有事?
王嗣宗能成为正三品大员,自然有他的狡猾,立即吩咐道:“小钱钱,在这里记录。”
钱易很无语,却只能坐下人准备作文书。
第一三八节 来自刘安的蜜糖
很快,客人就到了。
这帐篷内钱易不算,最年轻的都是刘安爷爷辈的年龄了。
众人坐下之后刘安说道:“这次的赏赐,我想换个办法来发,比原先的赏赐再加三成。不过却不是马上能拿到手的,但对于各位来说,只是派一点点兵马的事情,因为这次的赏赐,要挖几尺土。”
“石炭,想来各位不陌生吧。”
石炭确实不陌生,大同城被占据之后,宋人第一时间就蜂拥而上,在朔州开始大挖特挖,同时将无数的石炭运到了大同城。
草原上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木材,烧火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是件很头痛的事情。
一副巨大的地图扔在地上,还是党项三老亲自打开的。
钱易看着刘安很眼热,只有十八岁,在这里却是上位者,党项三老那恭顺的态度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实的。
“乌拉特草原北,老阴山口六百里。露天石炭矿区,挖一万年你们也挖不光的矿区,实际矿石量超过一万亿石,怎么样?分了吧?”
刘安说完抱着自己的茶碗回到椅子上,整个身体往后一靠,倒在那软软的藤椅上。
不用刘安再去诱惑他们,每个人都会算。
这个位置已经很吸引人了,从这里到西州的高昌城,直线一千六百里,但这里是草原,一马平川,到凉州一千里,到夏州一千一百里。
有价值,因为五百里范围内的草原部落生意都可以作。
遗憾的是,石炭的附加值有点底。
很诱人,但还不是致命的。
刘安靠在软椅上突然哈哈大笑:“就知道,各位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这点小东西还不够,那么我再加一个。”
“从这个矿区往西南约二百里,还有一个矿区。就我的秘密勘探队推测,这里是金铜矿区,这里有铜六亿石,我指是炼好的铜,不是矿石。有金约六万石,银约是金的六倍。这里可以让我们挖二百年。”
“用石炭矿的石炭来炼铜,铜就是……钱!”
钱易看的清楚,这些老头们呼吸都变的急促了,党项三老已经是满头大汗。
“这个矿区,够不够笔优的否,够不够爽?”
“周边一千里,我们用钓鱼法,让装满珍贵货物的商队明目张胆的活动,吸引那些窥视者,然后消灭他们。加上这次对辽作战的战俘,我们就有足够的矿工,这两个矿区全是露天大矿,只管往下挖,挖他几百尺深,把金子、银子、铜都挖出来。”
“我刘安要半成,从你们的份额之中扣出来给我。这矿区大宋占四成,其余的你们分,扯皮的部分依老规矩,等咱们到了幽州城下,赛马会、摔跤会。”
“这位,我大宋正三品,他为镇守使。其余的官员,慢慢商议。”
“最后一句话,不打残辽国,辽人不会放着这一块肥肉不管的。所以打残辽人,是眼下最最重要的事。”
阿厮兰汉站了起来,走到刘安面前,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兄弟,老哥哥要和你歃血为盟!用你们汉人的话说,结为异姓兄弟。就现在,老哥哥,立即派人回去,老哥哥还有亲卫精骑,再给你调五万,再加五万轻骑兵,哈哈哈。”
“别,我刘安才十八,要这么正式,我认汗王为伯父。”
“好说,好说,哈哈哈。”
阿厮兰汉是真信了,就冲着刘安私下要求给自己留半成这话。
若没这话,阿厮兰汉会怀疑。
人没有不自私的,过于大方的人不可信,凭白送的好处一定是坑。
潘罗支不经意间扫了党项三老一眼,三老也没客气的瞪了回去。
党项就算李继迁死了,就算是夏州被宋人攻克过,但论综合实力依然可以吊打六谷,硬扛西州,前提是宋人不插手。
沙州是最弱小的,沙州的大首领都没资格进这个帐篷讨论这种大事。
到时候,给他分一点是仁慈,不分也是正常。
刘安先是给阿厮兰汉行了一个晚辈之礼,然后与阿厮兰汉拥抱了一下,这和扫了王嗣宗一眼,却见王嗣宗眉头紧皱,低头在沉思。
“晚上,痛饮。”潘罗支也走到刘安近前。
六谷对于西州而言,六谷是弱小的,但潘罗支是大宋加封的武威郡王,所以有资格与阿厮兰汉平起平座。
帐篷外,有人开始准备宴会,各人都回自己的帐篷,这事自私也要和自己人商量一下。
王嗣宗带着钱易离开,没走多远就仰头看着天空。
钱易低声说道:“老师,这刘学士要半成,这事怕不合适。”
“有这事?”王嗣宗反问了一句。
铁易很想说,老师你也在当场,你难道没听到吗?
王嗣宗却说道:“这是大计,若成的话,大宋将灭西辽,只有打服了蒙古草原各部,大宋扩土千里。为师作为这第一任主官,责任重大,若有闪失将是千古遗憾。至于其他的事情,不重要的还是别老记在心上。”
铁易还是问道:“可学生真不明白。”
“你不懂,为师只解释一次,下次别再问。”王嗣宗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这才说道:“刘安要作的不是两个矿,而是吞并西州、党项、六谷。用刀兵砍杀是战争,用铜钱还有书本也是战争,若不懂,去读唐史。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半成对于刘安来说,还不至于。胡椒比铜矿石值钱多了。”
铁易赶紧长身一礼:“谢恩师教诲,学生谨记,学生定当再深思。”
王嗣宗别看平日毒舌,到处骂人,可能作到正三品的,那个是水货。
就是王钦若、丁谓两人都是有真材实学,有真本事的人。
又走了几步,王嗣宗对钱易说道:“老夫今晚宴会的时候会讨刘安的手令,你速回京去秘书省查阅唐史,特别是刘安让举人们整理的有关唐的一切典籍故事,安排人就是日夜不停的抄,也要给老夫抄一份回来。还有,两矿区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切记,切记。”
“是,谨记老师的话。”铁易再次施礼。
第一三九节 只有三行的战报
刘安坐在屋内,他自信,这两个矿区一定可以吸引到这些人。
这两个矿区在后世,被称为:奥尤陶勒盖金铜矿与塔温陶勒盖煤矿,绝对是草原上两座超级明珠矿区。
而且全是露天矿区。
刘安要凭借这两个矿区,建两座城池,驻军、吸引无数的商队前来。从而控制整个草原。
晚上宴会,在篝火旁,刘安简单的把自己的计划讲给了李沆听。
末了,刘安补了一句:“李公,这不能怪我,这个计划原本打算明年再考虑执行,可王公吵的我快要疯了,而且攻打幽州我们大宋估计也是国战级的,这西北没有压力反而有助力,这仗才有得打。”
“恩,这事,有点大。”李沆认为这是一个大计划,应该有详细的方案。
刘安提出的只是一个想法,具体到详细的方案还有一个过程。
再说了,幽州之战不结束,这事不可能开始。
换句话说,幽州之战没有大胜,辽国没有被重创,这事也干不了,毕竟那个位置现在属于辽国。
而且这个时机还要把握好,在已经看到幽州大胜还没有结束战争的时候,就要迅速出兵。所以大同城布置的兵马就非常重要了。
有阿厮兰汉承诺的十万精骑,再加上大同这里,还有大宋西北各州府的兵马,扫平草原是没有问题的,借口就是你们窥视了我大宋的商队,然后打你们。
刘安又补了一句:“李公,这一次可能会有些狠辣,我要让草原上见到我大宋的旗帜就躲,谁敢攻打我大宋商队就要有全部落被砍死的觉悟。所以,朝堂上肯定会骂死我,他们会说,以仁德恩泽天下,而不是杀戮行商。”
“仗剑行商,只要你的剑够利就没错,错在你无剑,却要仗剑行商。朝堂上,老夫还没死呢?”李沆很自信,这一战胜利,他回归朝堂就算没有相位,也有相名,也有开府仪同三司的名头,有名头就是话语权。
那怕是虚职,也是文官最高级,一品。
话说,刘安这边在宴会。
已经入夜,朝堂上点着火盆,挂着几十盏灯笼,可朝堂上的臣子们,半数以上脸是黑的。
刘安半个月前的战报,此时才送来。
走的不是加急,只是用普通的公文投递方式,慢吞吞的送到汴梁城。
刘安不懂规矩吗?
这是故意的。
大宋的正式公文不是折子,而是一张相当于后世三号纸那样的一大张白纸,然后写下内容。
刘安的正式公文,一共就三行字。
头一行:臣祝官家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第二行:臣克大同后正攻略大同以西各州县必克云内州。
最后一行:臣必不辱使命为官家效命。
就这三行。
如果仅是刘安一份文也就罢了,在这份文书旁还有一堆公文,都是各州府的加急公文。最后一份是负责运送军粮的一位七品文官,原本只是并州下某个小县的县令,负责将二十万担粮食运往大同。
这县令正好遇上刘安与耶律隆庆的恶战。
他安排了六百里加急,送上了自己的公文,以及军中司马的一份公文,还有李沆的一份亲笔信。
皇帝闭着眼睛不语。
他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他不在乎刘安是不是发公文回来,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刘安竟然与耶律隆庆血战七天七夜,并且杀光了耶律隆庆的属珊军,俘虏了耶律隆庆,这可是大宋从来没有过的大胜。
所以,皇帝此时考虑的是,自己要不要亲征。
眼下,大宋已经是必胜了吗?
或者,只是初胜。
李沆的信中皇帝记得李沆提及,耶律隆庆只带了自己的两万属珊军,幽州主力未动,辽军战死的只有七万萧挞凛所部,接下来幽州城下还有恶战。所以消灭属珊军的过程为绝密,辽人还有皮室军。
皇帝可以体谅,若汴梁城有辽人间谍,这消灭属珊军的办法若是传回辽国,很麻烦。
只是,什么时候可以亲征呢?
收回幽州城这件事情,皇帝清楚,只要自己离京,就有亲征之名。
那怕只在汴梁城北一百里,也可以在史书上写,自己亲征了,然后幽州收回来了,并且可以祭祀太庙。
要不,让刘承跑一趟,问一下刘安。
皇帝正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却见林特又跳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刘安有不臣之心,根据代县县令的文书,我宋军仅三十万,外族援军就超过了五十万,刘安却没有一份详细的公文上报,臣请派人责问。”
皇帝这才睁开眼睛,慢吞吞的说了一句:“是朕手书命他们出兵的,你认为朕的手书调不来五十万人马?”
“官家,夏州观察使上书,杨佘氏带人在夏州杀党项贵族一百七十三人。”
“咳!”寇准上前一步。
寇准与杨家可是关系非常好的,这个时候他肯定要说几句。
寇准说道:“党项有异心,不听官家号令,杀一百多人,多吗?”
“是,多吗?”皇帝也问了一句。
这时,王旦上前:“臣有件重要的事情请示官家!”
“王公讲。”对王旦,皇帝可以相当尊敬的。
王旦拿出文书让人送到皇帝手中,这才说道:“汴梁城、西京、金陵、杭州的商户联名上书,请求暂缓商税半年,所欠商税愿在半年之后加一成补足,眼下仅汴梁城就有超过五百万贯的货物正在往北运,大同城有一笔八千头骆驼的、三百万只羊、两万头牛、六万匹马的生意是汴梁城近百家商号联手保下的,臣请官家准许欠税半年。”
吕蒙正上前:“臣以为,在此时,商家虽然逐利,但却也帮助了北征大军,臣请官家准许。”
皇帝看了一眼寇准,寇准上前:“臣附议。”
这时,曹利用站了出来,可没等他说话,皇帝就轻轻一拍扶手:“这事,朕不同意。”
正在曹利用窃喜,王旦准备再说话的时候,只听皇帝说道:“凡此次北上的商家,准许欠税一半,并且北方货物减税两成。”
第二四零节 皇帝很豪
很大气的减税,而且允许晚交。
皇帝心说,商人都在为朕的封禅作贡献,朕也要有点表示不是。
王旦上前一步:“官家英明,臣立即写公文。”
“好,朕今时就批复。”
大宋最快的公文处理速度,大殿上现写,皇帝现批。
王旦的公文写完,皇帝开口:“毕公,你以为此战胜算有多少,朕指的是拿下幽州。”
一直没说话的毕士安站了出来:“官家,臣也在分析这事,根据送上的文书,臣估计刘安的前锋已经看到奉圣州的城墙了,或许已经在攻城。七天七夜血战耶律隆庆并大胜,士气正盛,借大胜余威,奉圣州必克,此战已经胜了。但!”
一个但字,皇帝差一点就站了出来,他是惊的。
毕士安却很平静:“家官,臣理解刘安为何不写详细战报,因为就所有公文所示,辽军主力未损,幽州主力还在,辽中京主力还没有出战。李将军的战报也只是与辽军激战,而且打的并非辽幽州与中京主力。所以臣以为,幽州城下的胜负,还是五五之数。”
“恩。那毕公有何建议?”
“请官家赐酒,派人劳军。发给刘安升官人限文三十人,武七十人,最高升三阶,士卒赏钱万万。以再激士气。”
毕士安想的很清楚,既然已经是国战了,就不能再留手,谁软谁败。
万万,不过是十万贯,这点钱小意思。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五万万钱。”
“官家英明。”
五十万贯,对于本次大战而言,依然是小钱。
寇准上前一步:“臣以为,请各州府准备支援。”
皇帝点了点头:“再传旨,各州府将库存箭支、刀盾、军械整齐造册,以方便北征大军调用。”
“官家英明。”
朝堂上已经是一面倒了,眼下萧挞凛被击杀,耶律隆庆被俘,这已经让文官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眼红,几个人想反对之外,大部分人已经偏向于战。
主和派,一般是怕输,怕被打才主和的。
能打赢,能发财的时候,主和派也会变的。
皇帝又加了一句:“朕,准备亲征,有劳各位臣工议一议此事,朕以为,幽州回归大宋版图,为当下重中之重,天下皆为此事而重,议吧。”
皇帝要亲征,这就是表明了一个态度,要打。
同时,也在告诉所有人,混经验、刷功勋的时刻到了,你们用点心。
这下,原本因为羡慕嫉妒恨而脸黑的朝臣们瞬间就变的容光焕发,朝堂上的气氛马上就变的激烈了起来。
此时,真定府。
李继隆正看着部下收拾行装,冯拯正陪着他喝茶。
冯拯建议:“这南下的辽军估计只有少数逃散的残余,各州县的守军便可应付,北上便是恶战。应该把杨延昭调到军前。”
李继隆点了点头:“应该调。”
冯拯继续说道:“杨延昭在雄州、霸州镇守十四年,若非朝中有些小人,他会一直镇守到此时,雄州、霸州是杨延昭建了地道,他更懂那里的边军。”
“恩。那么,杨嗣去攻打山海关如何?”
冯拯摇了摇头:“不好,二杨曾经在边关守辽十多年,他们了解辽军。刘学士以十八岁幼龄领军与耶律隆庆血战七天七夜,诛萧挞凛、俘耶律隆庆。李公以为,对辽人对抗十多年的将士们,会放弃此战。”
这时,有人入内。
“报,登州急件。”
李继隆接过一看,是杨延昭的亲笔,请求调他到前锋对战辽军,潘惟熙回来了,主动要求攻打山海关。
“准。”李继隆回信之后,吩咐立即给刘安写信。
毕竟当下大元帅虎符在刘安手中,刘安写了公文,真定、河间一带,以及北方对辽作战事宜由李继隆全权作主,那么他与刘安相见之时,就是幽州会师之时。
所以,依理,公务还是要给刘安那边报备的。
这时,张齐贤突然入内,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一份带血的文书塞给了李继隆。
李继隆接过一看,竟然是发现了萧观音奴的行踪,她没有退回辽国境内,而是被打散逃到了定州一带。
张齐贤说道:“刘安大胜,证明他很行。他既然说要弄死谁,那这个人就应该去死。请李将军调兵。”
“来人。”李继隆高喝一声。
有传令兵入内,李继隆吩咐道:“传我将令,杨嗣调两万精锐前往定州,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围猎萧观音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则令定州及周边五县听由杨嗣调配,若让萧观音奴逃回辽境,本将必军法从事。”
张齐贤看着传令兵出去,这才点了点头:“李将军辽人称你为大宋战神,你不想被刘安一个少年比下去吧。”
“你不用激本将,刘安领军有方,证明我大宋人杰代代出,不过幽州城老夫必会先到。”
张齐贤咧了咧嘴:“刘安已经杀了萧挞凛、活捉耶律隆庆,杀敌人数你也没比过,你老了。”
“哈哈哈,老夫是老了。”
“你,你也没点火气,我都这么激你了,真无趣。”张齐贤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却被李继隆拉住:“你那点心思老夫知道,只要到了幽州城下,你大功已经在手。”
张齐贤摇了摇头:“这次我真不图这个。”
李继隆摆了摆手,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张齐贤这才说道:“我挺喜欢刘安这娃娃,我心中不安,大胜之后怕他年少轻狂。”
“恩,安心,老夫必先到幽州城下。”
李继隆懂了,刘安连番大胜,他这人年龄万一不够稳重,以为天下无敌,这就可怕了,刘安一路大军便会有巨大的危险。
刘安这一路,外族援兵占了一半,一但遇到大败将会是兵败如山倒。
冯拯接了一句:“没想到,你对刘安还挺看好。”
“这小子不是好人,不过他家厨子一流,他更会吃。”张齐贤扔下这话便往外走,边走边说:“后勤我督办,李将军全力往前杀就是了。”
李继隆举兵北上。
第二四一节 刘安到幽州城下
李继隆,无愧于辽人冠以大宋战神之名。
左前锋杨嗣、右前锋杨延昭、大前锋曹玮。中军大宋八位侯爵、伯爵级的老将军压阵,开始往北横推。
强势推进,一路血战,杀到幽州城下。
当大前锋曹玮杀到幽州城南五十里的时候,有小校前来报告:“报将军。幽州城西正在血战,尸体连绵三十里。幽州城下,我宋军七十架重型投石车,二百架中型投石车正在连续不断的远攻,却无军士攻城。”
“副将领军,亲卫千骑随本将速行。”曹玮没办法慢慢走了。
尸体连绵三十里,这是多么惨烈的恶战。
五十里,曹玮仅半个时辰就带一千骑兵赶到,他赶到的时候,城下正在混战,一万大宋步人甲硬扛辽骑,两万西州精骑正在穿刺攻击。
中军大旗……
竟然在阵前!!!
曹玮看的傻眼了,中军大旗竟然在阵前,而不是在中阵。
大军军阵任何人不得擅闯,曹玮命自己的亲卫千骑依律入阵,自己往中军大旗下而去。到了近前,曹玮才看清楚,中军大旗下是一个足有十丈宽,四丈高的平台,刘安正坐在高台的边缘,一只手捧着一只碗,另一只手担在膝盖上,盯着城下的混战。
曹玮到。
“末将曹玮,见过刘巡使。”
刘安有大元帅兵符却没有大元帅头衔,只有一个代天子西北巡察的头衔,所以是刘巡使。
刘安的视线没动,依然盯着战场上。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恩。”
“末将曹玮,请战。”曹玮再次请求。
刘安这才转头:“再将军,先下去休息吧。”说完,刘安的视线又转回到了战场上。
曹玮施礼,大步往后走去。
中军高台上,石保吉闭着眼睛坐在一旁,李沆与王嗣宗在另一边角落低语着什么,一群级别与曹玮差不多的将军正围在一起讨论着。
曹玮来到石保吉面前:“石将军。”
石保吉睁开了眼,先抬头看了一眼战局,然后一指身旁:“坐。”
曹玮坐下之后问:“石将军,战况如何。我部前哨侦骑说,不见我军攻城。”
“这事,有点难。”
“难?”
“对。”石保吉点了点头:“我们到这里已经有五天时间了,来的头一天攻了一波,咱们探花郎就把攻城叫停了,他说这打法不行,战损太高。”
曹玮问:“战损有多少?”
石保吉回答:“就说这五天,辽军死伤差不多十二万,我军战死了一万三千人,伤四万,其中重伤一万五。”
曹玮心中一算,这就是战损两万八。轻伤可以治疗,重伤就难说了,有部分人可能残了。
但再想,辽军死伤十二万,这还不接着打。
没等曹玮发问石保吉就说道:“辽军在城下死伤只有两万,辽军最大的战损是奉圣州和各辽城的援兵,中了我们的埋伏死伤十万,对奉圣城援军那一战打了一夜两天,我军才战损三千多人,轻伤十五万。”
在身上划一道伤口,休息十天之内能再上战场的就是轻伤。
休息一两天就没事的,不计受伤人数。
曹玮心中再一算:“也就是说,幽州城下我军战损与辽军是两万比两万五?”
“恩。加上头一天攻城的死伤。”
石保吉认可这个数字,这也是实际上的数字。
曹玮有点急了:“这不多,攻城一方本身就是伤亡高于守城一方。”
“你去给咱探花郎讲,讲得通才算。”石保吉不想解释了。
幽州,辽国第一雄城。
辽南京之称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但事实上,幽州城用的是大宋一样的政治体系,有还有正规的科举,考的也是四书五经。
辽国的汉人贵族九成都在幽州城居住,他们会建城,也会修城。
幽州城的防御力比汴梁城只高不低。
辽南京城官方名字叫折津府,外城七个城门,内城四个城门,城墙高度达四丈,宽三丈有活水护城河。
内城之中,还有一处王府,也相当于大宋县城的防御力。
此番恶战宋辽都输不起,所以是死战。
那怕宋军不攻城,辽军也会不断的派出兵马与宋军在城外交战,若死守城内的话士气会不断的降低。
这时,刘安回来了,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石二伯,奉圣州估计不会有援兵再来了,弄他。”
石保吉连眼睛都没睁,漠然开口:“人马已经备好,折惟昌只等你下令就出战。”
“我去。末将曹玮请战。”曹玮这一路过来就没打什么恶战,他一路向北,只管往前冲,需要攻克的要塞、城池都是杨嗣与杨延昭在打。
石保吉依然没睁眼,开口说道:“随意,主力都杀光了的奉圣州,派个姑娘都能踩平,谁去都一样。”
曹玮算是看出来了,刘安和石保吉肯定吵过,而且吵的很凶。
曹玮心中是偏向石保吉这一边的,这点战损还叫战损,放前两次宋辽大战,这一点战损只会让领军的将军玩命的猛攻,因为守城一方的损失和自己一样大,这本身就是胜。
刘安捧着一杯水送到石保吉面前:“石二伯,喝口水。”
石保吉猛的睁开眼:“你让我领军猛攻三天,就是尿我也喝了。”
“再等等,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打的更容易一点。”
“容易,幽州城存粮足够全城吃一年半,幽州城内深井无数,也不会没水喝。等,能等出个什么结果?”
刘安很严肃:“势!”
“势?”石保吉瞪着刘安。
刘安点了点头:“我在思考攻打热河的可能性,还有锦州是必打的。然后辽人的反应会是什么?甚至于,直接攻打辽中京的可能。”
“凭什么?”石保吉感觉刘安疯了。
刘安回答:“凭李将军能扛住幽州现在兵力南下,眼下我就在等我岳父能带多少人马到登州。”
曹玮立即接话:“已经到了,我听杨延昭说的。但大帅将这条消息秘而不发,所以知道的人不足五人。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人到了,而且接下了攻打山海关的任务。”
第二四二节 被刺激到的李继隆部
听到自己的岳父潘惟熙已经到了登州。
刘安点了点头:“那么,我准备下令,让我岳父暂时不打山海关,主力偷袭高丽开战,既然是我岳父,我相信他可以,而且他带着水师,开城就在水边,让曹琮跟着去,一夜拿下,然后活捉高丽王,只问他一句,为何敢派兵随辽人攻我大宋。”
石保吉猛的坐直了身体:“这个有意思。那么,把现有的兵力分出去,先扫了辽国三百里。立即派出侦骑出去,看看居庸关有没有机会,拿下这里我军就算打不下幽州,也立于不派之地,还有,瀛州谁在攻打?”
“已经拿下,大帅亲自领军攻打。”曹玮在旁赶紧就回话。
石保吉再问:“谁攻涿州?”
曹玮回答:“杨嗣。”
“可以,他行的。”
石保吉轻轻一拍曹玮的肩膀:“去拿下奉圣州,然后把武州打下来。这事不急,慢慢来。不求急,只求稳胜,咱们粮草充足,战马充足。记住一点,拿下城池派人把城内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都装回来,这仗看来要打些日子了。”
曹玮行了一个大宋军礼:“得令。”
放下军礼,曹玮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没找到韩德让,那个萧观音奴是领兵南下的副将,主将是谁不知道,她死了,杨嗣一箭射在她咽喉上。”
石保吉一指幽州城:“韩德让在城内。”
“我部兵马快到了,休整一夜,明晨出战。”
石保吉摆了摆手:“去吧。”
吩咐完,石保吉拉着刘安:“走回中军大帐,让我算一算打高丽开城有没有机会。”
“有!”
“为什么?”
这次换成刘安一脸的淡漠:“因为我有内应,代价就是在高丽杀一群贵族,然后换一个高丽王。原本想这步棋可能会在几年后才有用,现在想来趁高丽派大军来帮辽人作战,先把高丽国库搬空再说,我想应该有不少钱粮。”
“你……”石保吉原本想说,你是为了钱粮,还是为了逼高丽人退兵。
可再一想,有钱粮也行。
说不定,高丽换个王,高丽兵倒戈,然后高丽国内再派兵北上攻打辽国,若是能联合上渤海兵,这事就有趣了。
到时候再看女真兵会怎么想。
是陪着辽人与大宋死磕,还是倒戈,或是逃跑呢?
真有趣。
石保吉不由的看了刘安一眼,刘安领兵的水平不行,阵前指挥连三流都算不上,可这战略上的想法,还真厉害。
阵前的战斗已经停止了。
宋辽两军各自收兵,原来派人打扫战场,双方一起上前倒是很和平,武器装备谁抢到算谁,发现敌军伤兵还帮着抬一下。
石保吉拉着刘安回中军大帐去商量攻打开城的可行性。
次日清晨,曹玮带本部兵马,以及三万党项精锐、一万西州精锐,杂兵三万往奉圣州而去。
涿州城下,杨嗣已经疯了,亲自披甲上阵,领军攻城。
算上今天,刘安到幽州城下已经打了六天,而且辽军死伤十二万,他们还没看到幽州城。
涿州城必须今日拿下来。
另一路,杨延昭对上了辽武清军,披甲上阵也是打疯了。
同样的,他也是听到曹玮派人传话,刘安在幽州城下已经打了六天,辽军死伤十二万。
别说是二杨,就是李继隆都命令中军加速,他真怕自己到幽州的时候,刘安在幽州城等自己,这就尴尬了。
李继隆这一路兵马,因为刘安已经在幽州而战意高涨,疯了一样往前攻。
李继隆一边带兵冲杀一边问自己,刘安怎么就从大同一路杀到了幽州城下,这一路那么多城池难道是直接绕过的。
带着这个疑惑,老将军亲自上阵带队,用了五天时间杀到了幽州城下。
幽州城下,足有五十万大军列阵,声势浩大。
可就是不攻城。
连箭都没有射几支,只用重型投石车不断的往城墙上砸石头,幽州的城墙已经有许多地方都被砸的矮下去至少一丈多。
李继隆到阵前的时候,宋军正发起一波攻击。
士兵攻到护城河前,便停止不前,护着无数的杂兵背着土石往护城河里倒。
辽军城头开始不断的射箭,宋军这边防护的极好,打一波就撤,然后再找机会重新往上冲。
当辽军城门打开,士兵杀出来的时候,攻城的士兵连同杂兵飞快的往后退。
这里有五十万战斗部队,另外的部队立即顶上来。
李继隆看明白了,攻城的部队、负责对敌出击野战的部队、冲城的部队各成体系,相互配合的极好。
幽州城下,又是一阵厮杀。
中军大旗?
在阵前!
李继隆也是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宋军傲气的将中军大旗放在前阵过,就是决死之战中军大旗也不过前稳到锋线后,而此时,中军大旗就在前阵。
李继隆到中军大旗下,他看到刘安的时候和曹玮当时看到的一个样。
刘安就坐在高台前沿,一只手捧着一碗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眼神专注在战场上。
“李将军。”
与曹玮不同,刘安看到李继隆到,起身相迎。
李继隆回礼,走到刘安身边时立即有人拿来马扎,还有一碗水。
李继隆坐下,也盯着阵前的厮杀默默的看着。
今天高台上没有其他的将军,只有刘安一个人以及五名随时准备着的传令兵。
“石家兄弟呢?”
“石大伯战死在大同城下,石二伯替我收拾烂摊子去了。”刘安回答的很平静,说完后又说道:“石二伯只在灵前上了一柱香,没掉眼泪,这些天也见他有什么异常,不过昨天有战报说,他把蔚州辽人贵族杀光了。我估计他心情不好。”
李继隆大惊:“你说什么?”
刘安倒是平静:“没事,这种事情我有一百个理由能在朝堂上混过去。”
“不,不是说这个,你主力在幽州,你背后的城池还在辽军控制之中?你怎么过来的?你就不怕背后有兵马袭击你的后阵?”李继隆这会想骂人,因为刘安为了早日到幽州,竟然不管不顾的只往前,背后却扔给了敌军。
第二四三节 老丈人出兵
李继隆有点紧张刘安不顾背后。
刘安很平静:“没事,他们不敢。应州城,我把耶律隆庆挂在架子上,他们没敢出来,然后等我离开后他们想偷袭我后队,被高琼将军埋伏,杀了他们三万。”
“到了蔚州,我想再来一次,结果蔚州紧闭城门不出来。所以我就先走了,留了一点兵马想引他们出城,结果我在这里打了三天,他们都没动静,呼延家两兄弟埋伏了几天等烦了,所以石二伯替我去处理一下。”
李继隆再问:“新州、武州、易州、嫣州、儒州如何?”
“曹玮将军去攻打居庸关,还没有回信。其余的五州,我这边没领军的将军,石二伯说他不想去打新州,帮我处理了后卫诸城之后便回来对付幽州。”
李继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燕云十六州已经有一半落在刘安手中了。
其余的,小问题。
李继隆对刘安说:“派杨嗣去打易州如何?”
刘安轻轻拍了拍手,一传令兵上前,刘安吩咐道:“去把我的虎符取来。”
“是。”
很快,一队禁军前来,一只大箱子四把锁,四名禁军各拿一把钥匙,打开箱子取出大元帅虎符,刘安的军令已经写好,用虎符落印后派人送出。
这时,呼延必兴全身是血,身后两名士兵用搭架抬着高琼到了刘安近前。
刘安猛的站了起来,他紧张。
可李继隆却是很平静,慢慢的站了起来开口对呼延必兴说道:“你不错,没有辱没你父之威名。”
“谢将军赞。”呼延必兴用力一抱拳。
李继隆从军多年,他可以从呼延必兴的眼神之中看出,这是胜了。至少流血什么的,武将那有不流血的。
刘安急急的问:“高将军如何?”
“没伤,就是没力气。”高琼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有医官上前:“报刘巡视,高将军身上有轻伤六处,都不打紧,只是人脱力了。”
高琼毕竟是五十八岁,他老了。
高琼一握刘安的手臂:“幸不辱命,顺州过来的七万辽军留下了,辎重七成尽入我手。预计后天晚上能够运回来。只,只是我部已无力再攻顺州,伤亡不重,但士兵连续作战,需要休整。”
刘安轻呼一声:“将名册!”
立即有传令兵飞奔而去,军中司马就在高台下办公很快将将军名册送到了刘安手边。
刘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有兵可用,但无将可派。
李继隆说道:“杨延昭。”
“传,杨延昭。”
攻城不是野外混战,靠你够狠就行,攻城是一种技巧,而且还要防着对方的援军,刘安没有强攻幽州,却在不断的蚕食整个燕云十六州。
杨延昭赶到的时候,李继隆已经将所有的战况都从军中司马处了解到了。
正在刘安准备下令的时候,李继隆说道:“不能攻打顺州的,辽军主力最多三天就能赶到顺州,来自辽中京的主力。”
从这里到顺州大军急行军也要走一天半,攻城可不能急行军,要带攻城军械的。
若遇上来自辽中京的主力大军,攻打顺州城的兵马会全死在顺州城下。
“攻顺州。杨将军可敢去。”
“刘安!”李继隆暴喝一声。
刘安靠近李继隆低语两句后,李继隆冲着杨延昭吼了一句:“杨延昭,拿不下顺州提头来见。”
“得令!”
杨延昭不是怂包,既然李继隆下令,拼得一死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凭什么刘安一句话就说服了李继隆,因为李继隆相信潘惟熙。
论领军的本事,潘惟熙是二流,比不过曹玮。
但论智慧与心狠的程度甩刘安八条街,就是李继隆都自认不能比。
此时,潘惟熙在何处。
锦州。
一个时辰下锦州。
潘惟熙坐在锦州城主府,一边吃着来自占城的水果一边看着从锦州官衙抄出的文书。
锦州城不是打下来的,是骗下来的。
三千高丽流民化妆成高丽辎重队,带着一千昆仑奴骗开了锦州城门,然后一万大宋禁军,一万昆仑奴攻入锦州后,再掉头从陆上与水上同时攻打葫芦口。
折惟其入内,行礼:“大帅,我们的兵马已经整备完毕。”
潘惟熙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杨家老三押船回汴梁,怎么就跟着我女婿北征了,让本公现在无人可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战报上不会提及。”
折惟其说的是实话,以杨延浦的级别不可能在战报上提到他是否立功,或是受伤,或是战死。
潘惟熙站了起来:“放你领兵去攻打辽中京,我不放心。”
“末将不怕死。”
“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
“是,末将明白,末将推荐一人。洪湛虽是文官,可大用。”
潘惟熙点了点头,洪湛是个人才,在年轻的时候太宗就招见过他对西北献策。
“传洪湛。”
洪湛很快就到了,潘惟熙对洪湛说道:“这是一份正式的军令,有大元帅虎符。但本公无人可用,你可领五万兵马突袭开城?”
“下官领命,下官请问,突袭开城之后当如何?”
潘惟熙将一封刘安给他的密信交给了洪湛,洪湛快速读了一遍后回答:“下官可以把这事办的很好,扶王询登基。”
“看清楚。”
洪湛再看一遍,上面王询画了一个圈,洪湛一脸的茫然。
潘惟熙说道:“这个王询是高丽王后皇甫氏与高丽王叔父王郁私通所生,王郁有一与女奴的私生子长的与王询非常象,是另一个王询,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潘惟熙追问:“你真的明白?”
“明白,不明白人已经都死了。”
“讲的好,这事办漂亮了。记住了,有五位给我儿献上效忠信的高丽大商,他们献上了他们背后主子家族效忠信,我不仅要见到这效忠信,这不够。”
洪湛立即说道:“还有他们刀上的血。”
“没错。”潘惟熙很满意洪湛的回答。
洪湛施礼:“下官这就去办,若有失,请韩国公斩下我人头。”
“去吧。”
“是!”洪湛施大礼,退后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四四节 那黑夜又黑甲
洪湛离开之后,潘惟熙将信收了起来的同时对折惟其说道:“说我这儿,才华有,学识有,本事有,懂民也晓军,可就是手太软。”
折惟其淡然一笑。
刘安确实手太软,那王询名字上的圈是潘惟熙加上去的。
至于那些密闻潘惟熙是怎么知道的。
有大半是刘安讲的,少半的投诚的高丽贵族给说的。
“出兵,直扑辽中京,虚晃一招之后拿下山海关,而后攻打营州、平州。”
“得令。”
折惟其大步往外走,直奔军营。
站在军营的校场上折惟其指一群皮肤颜色很深的士兵喊道:“五颗人头,换一张大宋的户籍文书,眼下已经有七十三个人得到,这七十三人再斩五首,可得妻妾各一,钱十万。有一人,斩辽军百户,领百人,上报朝廷等候加封。”
一名身高两米二,皮肤不那么黑,有一头不卷的长发,只见他手持一对精钢狼牙棒的昆仑奴走了出来,双手高举狼牙棒转了一圈。然后单膝跪地,由军中司马给他发文书,以及披上象征低级军官的铠甲。
“我祖上是唐人,我愿名为唐虎!”这位昆仑奴高呼着。
唐人,对于昆仑奴来说,那可是高贵的血统。
特别是头发不打卷,皮肤颜色浅的,带有唐人父系血脉的,才有资格称为唐人。
折惟其笑着把自己的刀扔给了唐虎:“唐虎,本将为你作主,此战你若再立大功,本将给你作媒,娶宋人为妻。”
“谢将军,誓为国公死战!”
“死战,死战!”
在大食商人商队之中,大部分昆仑奴都是苦力的存在,平时会有铁链绑着,韩国公给他们尊严,带他们打仗,给他们肉吃,给他们衣服穿。
韩国公就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战!”
“战,战,战!”
一天后,霸州城东二十里。
一辆人型坦克,穿着特制的步人甲,两只四尺长的精钢狼牙棒挥的水泼不进,凭一人之力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将霸州守将的脑袋直接砸进了肚子里。
深夜,三万在夜色下根本看不见的黑甲士兵突袭了霸州,杀的霸州街面血流成河。
夜盲症!
对于这些昆仑奴来说不存在,他们在广州训练的时候,有时候粮食不够就大筐的水果当饭吃。
三万昆仑奴突袭霸州后,一万大宋禁军,五万水师陆战兵随后杀入。
一夜,霸州易主,霸州周边五十里,所有的村镇全部清空。
粮草、奴隶、牛羊、马匹全部往锦州运。
正如李继隆所预测的那样,辽萧太后亲自领军南下,刚到热河。
两天后,幽州城下。
这次不是刘安一个人坐在阵前高台上,刘安坐在中间,左边是李继隆,又边是刚赶回来的石保吉,三个人盯着战场。
“越打越顺了。”刘安乐呵呵的笑了。
石保吉却说道:“错,是辽军在幽州城的精锐要么没敢出城,要么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我感觉是他们不敢打了。”
“对,辽军派出来迎战的,已经是下等军了。”李继隆也在旁边应了一句。
“报,六百里加急。”
有士兵疯了一样往中军大旗下冲,不但没有人拦,还有人在替他开路。
那士兵冲到近前:“来自辽中京细作送来消息,辽国萧太后发出大契丹动员令,辽上京主力南下,辽北方各部落派兵南下,辽在生死攸关之时,辽国皆兵,全辽皆战。”
“报,六百里加急。”
“韩国公带杭州水师、明州水师、广州水师、占城援军突袭锦州,强袭霸州。斩锦州守将、斩霸州守将、斩辽中京万户萧山行、杀敌无数。”
李继隆摆了摆手:“抬下去好生照看。”
六百里加急,传令的士兵有的能累死在路上。
送信的士兵被抬走之后,刘安问李继隆:“李将军,辽国总动员会有多少兵力?”
李继隆闭着眼睛很久才睁开,一字一句的说道:“约一百六十万实数。”
李继隆特别加了实数二字,这可不是号称。
大宋兵力巅峰的时候是二十年前,拥有一百二十五万兵马,第二次攻辽之战后兵力不足百万,到现在是一百一十六万兵马。
李继隆继续说道:“就我所知,辽人那里就连孩童也知道,辽皮室军和属珊军合计五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刘安脸色都变了。
石保吉轻轻一拍刘安:“别怕,耶律隆庆亲卫两万属珊军这种战力的,肯定没有二十万,这种兵马装备、马匹、训练,辽国的钱支撑不起,就算再有,其余的没那么强,只是比精锐辽军强一点。”
刘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若那样的属珊军有五十万,还打个屁。
根本就打不过。
不对。
刘安想到自己曾经读过一段文章,后世有位真正的学究曾经批判过元脱脱编写的辽史兵卫志有错,不但抄袭了宋朝的契丹国支,还把数字夸大了十倍。
那么,如果这位学究说的是真实的,那么属珊军总数只有两万。
刘安把这个疑惑给李继隆说了:“李将军,我认为有可能是辽人夸大了他们的兵力,属珊军只有两万。”
“有可能,因为属珊军的马匹、军械的成本可以算来,辽人没有那么多钱,更没有那么多的精钢。但辽人一百六十万兵马是老夫推算出来的,这个数据差不会太多。但精锐有多少,打过才知道。”
李继隆说完后问:“你们怎么打败了属珊军,军报之中没有。”
石保吉与刘安都笑了。
李继隆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的远一些。
石保吉这才说道:“其实也简单的很,当时我们攻打辽营,辽军的普通士兵打不过我们,但属珊军却非常厉害。我们攻打普通辽军,属珊军杀到我们就退,然后重拒马、刀盾车、长矛盾车就推上来。”
“然后,属珊军来回奔波,体力消耗极大,我们这边兵力多,轮番休息不断的攻打。属珊军后来分成数支,再加上体力不支,就用投枪阵。属珊军人数消耗下去,马力不继的时候,长矛阵上,最后的部分就是硬砍了。”
第二四五节 浪哥正在逃
李继隆点了点头,这是群狼斗虎的打法。
最后所谓的硬砍,在失去马又体力不支的属珊军,就算再强也强不过这边休息好,吃饱喝足的宋军。
突然,李继隆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刘安,老夫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幽州归宋。”
刘安听到这话有点激动,李继隆却按住刘安:“你别急听老夫讲,辽人大动员,其兵力超过我大宋,我大宋眼下能调到北边作战的兵力最多不过七十万,当然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即便这样,老夫也有信心打下去。但是。”
说到但是,李继隆停下了。
石保吉也在旁听叹了一口气:“官家听到辽人拼命了,或许就怕了。”
李继隆瞪了石保吉一眼:“闭嘴,官家如何会怕,官家为大宋计,为民生计,适时收兵以保存我大宋国力,以图再战之机。”
刘安没接话,他不想说话。
李继隆一指幽州城:“不强攻是对的,折损过多,不好。”
刘安这才开口:“若没有辽中京的援兵,没有上京的援兵,再围最多一个月,幽州城就能拿下。”
“没错。”李继隆不否认,幽州的城墙已经让重型投石车砸的有许多地方已经失去了防御力,护城河有好几段已经填平,别看这种城外的对战,幽州的守军也消耗了超过七万兵力,而大宋眼下兵力还多。
说到这里,真是无话可说了,三人都不想再说话。
一直到有士兵来报:“报,杨将军上报,顺州城攻克。”
李继隆站了起来:“传令,明晨正式攻城。”
“得令!”
一声令下,整个宋军大营开始积极准备,明晨攻城。
话说另一边,霸州。
萧太后亲领一支兵马杀到霸州的时候,霸州城城门大开,城内火光冲天。
霸州周边不是五十里,而是七十里,所有的村落都给推平。
潘惟熙呢。
早早就跑了,带着主力掉头又用老办法,黑甲昆仑奴加火药包的战术夜袭了平州之后,根本就没有进城,直奔山海关,顺便把一座小城营州(现秦皇岛)拿下,然后就命人修城防,准备防御了。
潘惟熙人已经在营州,他的亲家刘浪还在平州。
“挖,每个大宅挖地五尺,挖到不到金子就拆房子。”刘浪瘦了,圆脸都有些尖了,双下巴也没有了,裤子要折上三下才能穿,否则太宽。
不仅是瘦了,人也变黑了。
不是晒黑了,是心变黑了。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民夫们动作慢了,刘浪冲上去就骂:“你们这些笨蛋,挖的慢了到时候开城那里就带你们这些笨蛋去了。”
一听到开城,这些干活的开始玩命的挖。
比起一座不起的小城中的贵族宅子,高丽国王都开城,对这些农民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名小校跑到刘浪近前:“刘大官人,不能再等了,辽军距离这里不足六十里。”
“再挖半个时辰。”刘浪不甘心。
心说自己浪行万里,什么时候走空过,这么华丽的大宅竟然没有一点钱,这不可能。
小校眼看劝不动,喊来三百名士兵:“挖,把这宅子翻过来,两刻钟后无论有没有见到宝,架上刘大官人撤退。”
“得令。”
刘浪有点小贪心,危险与发财的选项之中,刘浪选择了发财。
不过,浪哥天庭保满,地阁方园,是有大气运的人。
整两刻钟,突见一军士高喊:“挖到了,挖到有,有地窑。”
刘浪身轻如燕,跃过人群站在地窖入口:“这些小辽人贪官,竟然把地窖挖的这么深,这足有五尺,还盖了这么厚的石板。”
留在这里的小校周平落想说一句:“这是地窖的顶,是咱们没发现秘密的入口。”
刘浪大手一挥:“这城中官仓是空的,富户家中无财,必有古怪,给我装。”
刘浪身后有八十一家商户带着的六千五百挑夫,以及一千二百名家丁,连同留在这里的三百禁军齐上阵。
车拉袋装人扛,就是一个字,快。
刘浪高喊着:“车装不下的,往挑贵重的往怀里塞,你们这些笨蛋,连金子都不认识,都是傻货。”
寻常的农户那见过金子是什么,他们认识铜钱,认识丝绸,认识布匹。更认识粮食。
可就是不怎么认识金子。
刘浪一边骂,一边催着自家人赶紧装,看着地窖变空,刘安从怀中取出一包糕点拿一块塞进嘴里:“还好,自家人可靠点,认识金子。”
终于,撤退了。
刘浪一行人每个人都背着包袱,重物装在马车上。
马车太少,这一路走的实在太慢。
这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周平落脸色苍白的跑到刘浪亲前:“刘大官人不好了,辽军足有五千骑兵,三千步兵已经追到我们不足二十里,怎么办。”
刘浪停下脚步,一只手捂着胸口。
他心疼,好不容易挖了这么多宝贝,他舍不得。
可钱那里有命重要。
“还能怎么办,扔下东西逃。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躲一下的?”
周平落心里一边骂着刘浪贪心,可又不得不保护刘浪,他赶紧想办法:“有,之前的探马查看过,那边有个山谷咱们逃过去然后用火药炸塌谷口,我派十骑去营州搬救兵。只要撑过今晚,就能活命。”
还能怎么办?逃吧!
刘浪拿着鞭子狠抽所有的民夫:“把东西扔了,命比钱重要。”
一行一共六千多七千人马,一边扔一边逃。
好不容易逃到了山谷,家丁拿着武器守在山谷,五百多体力好的民夫开始挖洞,准备埋炸药。
一个时辰过去了,火药也埋好了,只等着辽人追来。
可却没一点动静。
周平落坐在刘浪身旁,刘安一拍周平落的脑袋:“小平落,只有这么近一点距离,辽人怎么没动静,莫不是你派的人看错了。”
“不可能。”周平落很自信。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一点动静,刘浪看了周平落一眼。
周平落立即吩咐:“十骑,出去查看。”
很快,人回来了。
负责探查的人喘着粗气汇报着:“辽人,辽人自己打起来了。”
第二四六节 浪哥的传说
辽人自己打起来了?
刘浪怀疑自己听错了,猛的吼了一嗓子:
“什么?”
负责探查的士兵回答:“辽人自己打起来了,打的好凶,比咱们打仗还凶,拿刀真砍。”
刘浪与周平落都不太信,骑上马靠近远远的用望远镜看了一眼,这一看刘浪急了:“所有人听令,给我把钱抢回来。”
民夫对士兵!
十个民夫也未必能打得过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但,当刘浪带着人马杀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血流成河。
五千辽骑中有三千是女真骑兵,三千步兵当中有两千是高丽兵,遍地散落的钱、布、珍宝。
辽骑的将军命令继续追击。
可当一名女真骑兵将刀从背后捅到了辽将身上之后,就没有命令了。
砍!
刘浪带人杀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混战了近一个时辰。
辽军胜了,杀光了女真骑兵,杀光了高丽兵。
然后,刘浪到了。
面对全身是伤,马匹无力,阵形散乱,依然还是各自往马背上装钱、装布、装珍宝的辽军,刘浪带着一千家丁,五千多民夫如恶狼如羊群一般冲了过去。
一名辽兵看到刘浪带着几个家丁冲向自己,看看自己的腰上,没刀。
再看马背上,刀压了几捆布下面了。
再看四周,最近距离的一把刀插在五步之外。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足有五把刀捅在自己身上。
一刻钟后,辽兵全灭。
刘浪提着两颗有漂亮头盔的人头,扫视周围之后,乐呵呵的笑了:“这些小辽国的兵还不错,知道替咱们把货物放在马背上,小的们,给我打扫战场,装好财货,我们去营州。”
刘浪走了,留在地上只有已经发黑的鲜血,还有光光的尸体。
连死掉的马都没放过。
反正,眼下马多,而且还有大车够装。
入夜,刘浪遇到了潘无双,潘无双是带人来相救的。
“亲家公,你满身是血,可有受伤?辽人退了?”
刘浪哈哈一笑,没等刘浪说话,一个小伙计就兴奋的大喊:“有辽人来追我们,我们杀光了辽兵,抢了他们的马,扒了他们的甲。”
有人头,耳朵为证。
潘无双怎么可能相信,就凭你们这些人,八千辽军就杀光了。而且你们只有一百多人受伤,一个人没死。
说笑话呢。
两天后,幽州城下。
六百里加急,其中一份军报上写着。
汴梁民商刘浪,领一千家丁、六千民夫,尽诛辽军骑五千步三千,无损。
刘安看完军报,李继隆看完军报,石保吉看完军报。
三人皆沉默。
高琼在旁问了一句:“刘学士,你给你爹爹何种神器,尽诛辽军八千而无损一人,这东西应该拿到幽州城来用用。”
“没,什么也没有。”刘安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石保吉也问道:“就算是辽军站在那里不动,砍杀八千人马,这事怎么听起来这么邪乎呢?”
莫说刘安想不明白,辽国这边也想不明白。
很快,又一份军报送来了。
经查证,刘浪手中的两颗人头中的一颗是耶律赫辛的。
“这家伙是谁?”刘安真没听过这个人。
李继隆说道:“你不是说要诛韩德让三族嘛,这就是韩德让的弟弟,就在几天前刚赐的名字,韩德让统幽州兵力战你刘安,力保幽州不失,几年前曾经赐名德昌,前几天赐姓赐名叫耶律隆运。”
“我,我怎么不知道?”
“细作已经报了,你没注意。”李继隆确实是在情报上看到的。
刘安听完起身就往中军走去。
耶律隆庆正软禁在这里,刘安推门进去就先喊上了:“隆庆老兄,你娘给你找了一个后爹,叫耶律隆运。”
“是韩德让吧!”耶律隆庆很平静,这事他早就知道。
在几年前,萧太后就有这打算,只是一直没机会实施罢了。
刘安坐在耶律隆庆面前:“这事我准备请你喝一杯,话说这老韩也厉害,三代为奴,现在竟然混到了这么高的地位。”
“我大契丹允许改嫁,与你汉人风俗不同,我皇兄和我奉他为父,既然赐国姓,这事确实值得喝一杯。话说,你的小阴谋似乎得逞了,否则母后不会有机会赐姓给他的。”
“顺便说一句,我父在平州那里,顺手把老韩弟弟的脑袋给带回来了,人留在郊外了。”
耶律隆庆竟然笑了:“这事值得喝一杯。”
“你,竟然不生气?”
耶律隆庆很是平静:“你天天找机会来气我,现在想一想,也挺有趣,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对了,那个张环挺有意思,我告诉他,若他愿意降辽,我就把我的妾室送给他。若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十个,我有一百多妾室。”
卧槽!
刘安心里骂了一句,可还是吩咐准备酒菜。
摆上酒菜后,耶律隆庆为刘安倒上酒:“咱们和谈吧。”
“你现在是阶下囚!”
“你不敢杀我,同样你们宋国皇帝也不敢,这一战算你赢了,幽州不可能让你拿走,大同可以,但奉圣州要还给我们大契丹。其余的可以坐下谈,说不定你宋国朝堂之上还会割地赔款。”
刘安给气的不轻,正准备说点难听话,耶律隆庆一句话就把刘安噎住了:“你若是皇帝,我大契丹这次危险了,可惜你不是。你若降我,我保你并肩王,宋国全境是你的封地。”
“我,拿了幽州给你看。”刘安起身就准备走。
耶律隆庆笑着对刘安说道:“我大契丹的国书,此时怕已经在你宋国皇帝案头了。”
刘安将酒杯举起,却没有摔下去,轻轻的放在桌上:“幽州城,我已经强攻两日,我要看韩德让能守几天。”
耶律隆庆依然保持着微笑。
这么多年以来,李继隆、石保吉等人一直在研究他这位梁王。
同样的,十年以来耶律隆庆也无时无刻的在研究大宋,他把大宋朝堂到每个官员都研究了一个透。
唯独差了刘安。
让他这次吃亏不小,不仅死了萧挞凛,自己还被活捉了。
第二四七节 辽人想和谈
耶律隆庆有自己的自信,他确实是一位英雄人物。
有些事情他猜对了,但未必都准。
萧太后确实给大宋皇帝写信了,要求和谈,而且还派了人往汴梁去,想通过大宋的朝堂来完成这次合谈。
可是,他这次算错了大宋皇帝。
大宋皇帝此时,满脑袋都是封禅。
夺回燕云十六州,就算不能成功也要为夺回燕云十六州打下坚实的基础。
皇帝已经亲征。
大宋皇帝带站七万禁军,已经到了澶州。吕蒙正与毕士安监国、向敏中人已经到了巴蜀稳定西南。皇帝还下了特旨,要求潘惟熙无论人在何处,以广州为中心,稳定大宋南方。
然后,皇帝坐在行营中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刘安的。
信中写道:辽国既然想谈,咱们大宋是礼仪之邦,安哥儿你说话温和一点,礼节上客气一点,和他们谈一谈。姑丈只有两点要求,第一就是大事要紧,第二就是别惹急了辽国与大宋死拼到底,咱们大宋拼不起。
写完信之后,皇帝叫来随军出征的寇准和王旦。
“寇公、王公,朕收到辽国太后的亲笔信,辽人想谈。”
寇准上前一步:“官家,臣所知。辽人已经派出密使到了汴梁,正在游说朝中官员和谈,臣已经下令,除礼部鸿胪寺负责接待的人之外,朝中任何官员不得私会敌国,否则以通敌论处。毕公那里也有信到,毕公会监督朝中。”
“很好。”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寇准又说道:“不过臣也以为,是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若辽人如困兽之斗,辽宋都不可能死拼到底,就眼下战况来看,辽军已经战损接近三十万,我大宋连同盟军也战损在二十万,物资消耗无数。但,要见好才能收。”
皇帝大笑:“寇公这话说的好,要见好才能收。这个尺度朕想听一听。”
寇准摇了摇头:“臣没把握。”
王旦也上前:“臣也没把握。”
这尺度此时谁也说不清,虽然寇准并不知道战争是政治的延伸,可他却懂,战争是为国争而服务的。
只是眼下,寇准内心确实没有把握。
皇帝说道:“那就下旨,让刘安先去和辽人谈一谈,秘令李公在后。”
“官家英明。”
寇准也是这么想的,让刘安往前冲,万一有什么玩过火的还有李沆兜在后面。
皇帝又说道:“吩咐大军先往并州,朕要亲眼看一看石炭矿区。”
“臣领命。”寇准施礼。
王旦这时上前:“臣有些想法。”
“王公尽管讲,想什么就说什么。”皇帝这会心情大好,无论怎么看,这次也是大宋胜了,而且一雪前耻。
王旦上前一步:“官家,幽州城官家怎么看?”
这话问到核心了。
事实上,此时所有人都很清楚,幽州城才是这次和谈的核心,大宋铁了心要幽州城那么这和谈辽国死都不会答应。
一个幽州顶得大半个燕云,也是辽国经济的支柱。
王旦一句话把皇帝问住了,皇帝沉思很久:“让朕想想。”王旦赶紧施礼:“臣也没有主意,所以想请官家定夺,臣失职,臣有错。”
“不,王公你没错,你说的对,这幽州城确实要好好想一想。”
皇帝也明白,刘安已经把幽州打下来是一回事,还没有打下来又是一回事。
不过,皇帝没有立即回答还有另一个原因。
在寇准与王旦离开之后,皇帝立即到了后帐,这里有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女子。
真实的历史上,澶渊之战皇帝并非逃跑派,他愿意亲征有三个原因,一是寇准的坚持,二是禁军大将高琼的建议,三是最关键的,是有个女人为皇帝分析并且建议。
这个女人就是刘娥。
有些人把寇准在这次大战的作用推的太高,事实上刘娥是有很大功绩的。
刘娥执掌大宋江山近二十年,也是一个女中豪杰。
无数人都想不明白,事实上穿越者刘安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澶渊之战是大宋赢了,却还给辽国岁币。
皇帝想的很简单,给点钱就可以不打仗,打仗花的钱是赔钱的十倍、几十倍。
有人怀疑,这便是刘娥给的建议。
确实,给了钱大宋换来了百年的和平,在皇帝晚年的时候大宋的年收入超过一亿两白银,达到了宋朝的巅峰。
刘娥有错吗?
刘娥被藏在宫外十五年,她孤独只有读书了,她读的书更不少。
她更知道,大宋与辽已经打了二十五年,每年宋军死伤都有近万人,消耗的钱更是无数,能和谈不打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没有给王旦回答,就是回去找刘娥商量去了。
刘娥听完皇帝的话之后,思考了很长时间:“官家想收回燕云吗?”
“当然,必须要收回燕云。”
刘娥再问:“那能打得过辽军吗?”
皇帝有点不理解了,反问:“这不是胜了嘛。”
刘娥摇了摇头:“官家,真的胜了吗?若真胜了,那么幽州城已经被攻下,怕是此时也有心无力。辽国动员全部国力与我大宋要决战,是虚张声势求和,还是真的有心决战。怕关键点就在幽州。”
皇帝点了点头,这话似乎有理。
刘娥继续说道:“刘学士已经尽力了,但幽州城先帝两次北伐都没有成功,眼下燕云半数已被刘学士攻下,幽州城若他不顾一切全力攻打,想必也能拿下,可他却停下了。想必刘学士已经想过王尚书问官家的话了。”
“他……”皇帝没想过刘安能想这么深。
“官家,十八岁,已经位极人臣,领军纵横千里,怕是寇相公现今也作不到。”
皇帝点了点头。
刘娥在为刘安说好话,因为她也不敢得罪刘安。
刘娥面前有两条路,毕竟都姓刘,说不定可以拉一点关系,也许有机会认可亲戚。自己无子,将来还有一个依靠,在宫中能有一个好生活。
另一条路她现在没这个实力,也没有底气。
就是取代郭皇后,然后干掉刘安,再拉拢一票大臣。
她有自知之明,她能拉动的大臣已经被刘安杀掉至少二十人,所以她选择找机会示好刘安,因为她没儿子,有野心也没用。
第二四八节 刘安的谈判技巧
年轻的刘娥,此时还没有太多的野心。
毕竟郭皇后还在,而且皇帝的儿子并没有死光。更何况,当今佑哥儿深受皇帝喜爱,而且健康的很。
说到赵佑。
赵佑此时正在刘安的安排下当苦力。
赵佑一个营一个营的巡营,慰问受伤的士兵,询问营中士兵的伙食情况,光是背那些好听的话,刘安就让赵佑背了一本子。
一天跑了二十里,赵佑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在身上了。
拖着如灌铅的腿回到中军,见到刘安之后,赵佑就一脑袋扎在床上呼呼大睡。
正在和刘安讨论当下战局的李沆见到这一幕对刘安说道:“你会是一个好帝师。”
“或许吧。”刘安没接这话。
李沆还想说什么,刘安却说道:“我认为,是攻打矿区的时候了。”
“矿区不能露白,不能让辽人知道这两个矿区,否则会生变。”
“恩。”刘安点了点头,亲手写了军令,然后命人悄悄的送出去,给了留守在大同的王嗣宗,还有阿厮兰汉以及潘罗支。
相信他们会有办法拿下两个矿区,然后占上,还能找借口留住。
别人不行,王嗣宗有这个手段。
刘安发布完命令,李沆对刘安说道:“是到了给官家写一封长信的时候了。”
“是,李公帮我斟酌一下。”
比起朝堂上,比起寇准,比起皇帝,李沆才是第一个告诉刘安,要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李沆早在大同的时候就告诉刘安,你拿不走幽州。
可此时,刘安却说道:“我要拿走一半的幽州。”
“可能吗?”
“可能。”
刘安很自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岳父潘惟熙肯定能攻下开城。
几天后,萧太后三十万辽军绕过顺州达到了幽州城东北方向,而此时刘安也接到了皇帝的特旨、密信,还有寇准等人给予的官方正式公文。
这封密信刘安没给任何人看,还不是时候。
因为,那件大事刘安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也没办法解释。
谈,既然皇帝有旨下来,不谈也要谈。
萧太后立在城头,幽州城门大开,有小官骑马而来,将一份萧太后给刘安的信拿出来,来到宋军阵前大声朗读。
信中的内容无非就是,宋何故犯我大契丹!
其余的皆是废话。
此时,应该由刘安派出骑士带着自己的回话来到幽州城前朗读。
如果双方都认可这种初次会谈之后,就会正式的派出一队官员或是入幽州,或是入宋营进行初次的第一轮谈判。
刘安呢。
听完那位朗读完萧太后的信之后,只是轻轻一挥手。
三百门虎蹲对着幽州城就是一次齐射,不是威胁性齐射,而且是直接往城头上打,瞬间炸的萧太后的护卫亲兵血流成河。
城头上的萧太后银牙都几乎咬碎了。
她身旁的韩德让这时突然说了一句:“太后,这小娃娃至少没敢对准城楼。”
韩德让看的清楚,刘安狠,但还有顾忌,否则刚才那一轮就直接奔城头而来。
萧太后看了韩德让一眼,韩德让轻轻一挥手,幽州城墙上五千弓手对准刘安的虎蹲炮阵就是一轮齐射。
曹琮此时人在海上,正准备袭击开城。
这里带人的是曹家长孙,曹仪。
曹仪站在那里不动都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虎蹲的射程是多少,弓弩的射程是多少?
最远的一支箭也不过落在他面前三十步范围内。
这个场景让韩德让很尴尬。
紧接着,床弩给抬了出来,韩德让准备第二轮。
在虎蹲阵后,有四只小帐篷,没有人知道帐篷内是什么。
这时,突见雷霆之声,四只小帐篷如遇狂风。再看幽州城头,女墙直接被炸开,四只床弩或是被直接炸碎,或是弩兵身死。
“叫板。”石保吉站了起来。“让他们见识下我宋军三弓重弩。”
宋军三弓重弩又叫八牛弩,是远程冷兵器的王者,没有之一,就算后世的明朝都没有超越宋超八牛弩。
五百架三弓重弩往城前一推,韩德让脸都白了。
萧太后牙根见血,这是气的,咬紧牙关把牙根都咬出血来。
没办法,怂吧。
又一名骑士带着萧太后的亲笔信出来,这时刘安这边的骑士飞奔上前,在那骑士到宋营之前来到幽州城下。
“宋臣刘安致辽国萧后:我刘安年轻读书还不多,侥幸考中进士蒙我皇圣恩点为探花。我家为寒门,不懂那么多虚话,我只知道能打就别瞎胡扯,不敢打就跪,少他娘的又想当裱子有想立牌坊,要么降,要么战,作不了主的话,找能说话的男人来。”
骑士说完,自己嘴角都不由的挑起一丝笑意。
他不敢真笑,却实在忍不住。
“打!”萧太后真怒了,却被韩德让一把拉住:“太后,打不得。我大契丹输不起,眼下就是赢都赢不起。”
韩德让的话让萧太后勉强冷静了一点点。
想当年,萧太后才三十岁,儿子只有十二岁。
辽国贵族不服,辽国几乎要崩裂,就是韩德让,一手刀一手糖,硬是保住了她的太后之位,她儿子的皇位。
眼下韩德让说的清楚,他们输不起。
也赢不起。
以刘安眼下的军力,眼下的战况。已经没有什么计谋可用,只有正面硬刚一条路。正面硬刚就是胜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但韩德让的部队,还有辽太后以及幽州这些兵马死伤过多,辽国贵族就算不反他们。
女真呢?高丽呢?渤海人呢?
辽国必乱,辽国必崩。
刘安站在阵前笑了,韩德让能想到的事情刘安不用思考也知道,后世的历史书上都写着呢,辽国内部有什么麻烦也写在明处。
还有女真族这只真恶狼,时时都想撕咬辽国一口。
眼下,幽州城已经没有女真兵马了。
女真兵马全部撤退,因为他们看不到辽国有胜的可能,这一路回去劫掠辽人村镇,到现在萧太后还头疼着呢,已经有十几万兵马为了处理此时被拖住。
辽东一带的大贵族更是怨恨的厉害。
第二四九节 谈着继续打
跑到宋营的那名骑士听到背后的哨箭声,终究是没开口又掉头回去了。
刘安的第二名骑士又跑到了幽州城下,这次更直接:“若辽国萧后认为你们还没有输,就再打过,分出胜负好和谈。今晚之前,没有答复,我宋军明晨攻城。”
刘安这作风让李继隆、石保吉这两位打了一辈子仗的将军都一哆嗦。
将军战时狠,可不代表会谈判。
他们已经接到正式的公文,大宋准备和谈,可刘安这边却还在打,刘安手上有大元帅兵符,兵符高于枢密院公文,除非皇帝下旨收回大元帅兵符。
李沆这时却给了两位将军一个解释:“刘安虽年少,却把城下之盟四个字理解的很透。打也是谈的一种技巧,既然他说打,老夫认为可以打,但收着点势。”
“这样,有意思。”李继隆是纯粹的将军,不是政客。
这种不要脸的作风,李继隆脑袋里就没存在过。
刘安这时走了回来,看到李继隆与石保吉之后笑了:“我刘安不会打仗,但我刘安是个坏孩子。在所有人都认为战争结束的时候,真正的战争才开始。有劳两位将军了。”刘安说罢长身一礼。
李继隆摸着胡子笑了。
石保吉在刘安脑袋上揉了几下。
打仗,他们是专业的。
李沆却问:“刘安,你想要什么?”
“恩!”刘安没回答,李沆又说道:“这里没外人。”
刘安这才说道:“把幽州全拿回来我也感觉不可能,人都有底限的,我盘算了好多天,这幽州便是辽国的底限,失去了幽州城辽国的国力便会直降一半。所以幽州在只要还在手,辽国内部不会乱,也会全力抢幽州。”
“恩。”李沆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很早之前就劝刘安见好就收的原因。
李继隆与石保吉没插话,打仗他们是专业的,玩这种心眼他们不行,那怕两人都是历史上有名的北宋前期排得上号的名将也一样。
刘安继续说道:“我们有能力灭掉辽国不顾一切,大动员之下的兵力吗?”
李继隆与石保吉都摇了摇头。
李继隆开口说道:“第一次伐辽,我大宋精锐尽在,那时可以。第二次伐辽……唉!之后我大宋精锐损失殆尽,现在虽然十八年过去了,但朝中却……”李继隆没说下去,那怕他是太国舅,有些话也不敢讲。
刘安说道:“我懂,就是眼下我们就算能胜,也伤筋动骨了。”
“不!”李继隆摇了摇头:“是同归于尽。”
刘安就不明白了:“那为何当初,李将军要支持我攻打幽州?”
李继隆没说话,他在等刘安自己想明白。石保吉想解释几句却被李继隆用眼神制止。李沆也是闭目养神,打算让刘安自己想。
刘安拍着脑袋在想,很认真的在想。
刘安知道辽国内部的矛盾,辽国底气不足,因为历史上有过记载,也有许多后世的大牛写过分析。
但李继隆说的事情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为什么呢?
刘安想了好久,试探着问了一句:“王超?”
李继隆摇了摇头。
王超是一朵奇葩,他在定州有十万兵马,却不听皇帝调派,但也没有半点想造反的意思,就连历史学家都不明白,这家伙脑袋里在想什么。
刘安继续思考。
又过了很久,刘安才说道:“打幽州,未必要拿下幽州,要的是让整个大宋动一动,大宋的兵马也动一动,否则再不动大宋估计就没兵马能动了。”
“继续。”李继隆能说让刘安继续,就代表刘安说的靠点边。
刘安又思考了一小会:“为大同?”
“继续。”
“为了测试六谷、西州他们结盟的诚意,以及顺便狠狠的收拾一下党项人。”
李继隆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最后一点,不管你猜没猜到,老夫来说。这是一道考题,会试之中你的文章老夫可以倒背入流,很普通。但灵州之事你办的太漂亮,所以老夫想看一看,你真正的才学。”
“啊!”刘安心说,这把自己抬的有点太高了吧。
李继隆说道:“你说,真正的战争此时才开始,老夫才真正相信你有才。虽然老夫不太懂为什么叫真正的战争才开始,但老夫知道,朝堂上与官家,还有辽国都已经想要议和了,可你却依然还在出战,这代表着,你比朝堂上那些人狠。”
“不对。”
李沆提出了反对意见。
李继隆不解:“怎么,难道老夫说错了?”
“是错了。刘安再兴兵,寇准定会认为刘安为了和谈想拿到更好的条件,这话没错。但寇准也就这点眼光了。真正的原因是刘安想灭辽,这次要为灭辽作足准备。你们或许不知,刘安每天夜里到三更天才睡,他每天坐在阵前发呆,是因为他困。”
“原因嘛,他没告诉老夫,但老夫知道他写的很多东西。但每天他不得不坐在阵前,他坐着,大军便有主心骨。”
李沆也不知道刘安干了什么。
刘安也没打算这个时候说出来。
这事,给谁也不能说。
就算是李沆,刘安也没打算讲,因为万一需要背责任,他一个人干的事可以在皇帝那里打混,加上李沆就不行了,这是实实在在的过错。
不过,刘安这会经李沆一提醒,倒马上说道:“我要先回帐篷,我要给官家写密信,谁也别打听,有麻烦官家最多骂我几句,但你们知道了,朝堂上没办法交待。”
“去吧。真有事,老夫能保你。”李沆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能力。
刘安起身施礼,然后离开。
刘安离开后,李沆说道:“不是说,有五个州要攻打嘛,两位将军很闲吗?”
“点将!”李继隆站了起来,大步往中军大帐走去。
大虎符在刘安手中,李继隆与李保吉点将下命令,只需要去刘安处落印就行。既然说打,他们绝对是专业的。
刘安呢,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帐篷,赶紧给皇帝写了一封信。
这是刘安头一次使用六百里加急,明面是一封战报,一封公文,暗中却有一封密信,说是密信刘安相信寇准、王旦肯定能看到。
第二五零节 攻城也是谈判的方式
次日,幽州城下真正是一场血战。
宋军头一次对幽州城火力全开。
宋军攻城部队拿出了全部的实力,不再有一丝的隐藏。城外对野外的辽军,大宋联军与辽国北方部落的大军杀的十里外都能到了战鼓与喊杀声。
萧太后一脸平静的站在城头。韩德让陪在旁边,两人事实上内心还在感谢刘安。
因为,城头上现在战死的,都是被督战队逼上城头的渤海兵与辽上京的兵马,理由很简单,幽州城的守军血战数日需要休息。中京的兵马被潘惟熙搞鬼吸引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在处理女真乱兵上。
城外,与大宋联军血战的也是上京的兵马。
杀吧,死吧。
这些人对于萧太后来说,都是些不怎么听话,而且一直对她母子不敬的人。
韩德让突然小声对萧太后说:“宋国的这娃娃,不会是有意为之?”
萧太后点了点头:“或许是,但我感觉他还有阴谋。试想,一个十八岁的娃娃领军百万,我辽国有吗?宋国太短,往前说有吗?宋人皇帝敢让一个小娃娃领兵,若不是有非凡能力,就是背后还有能人在。”
刘安当然有阴谋了。
西州、党项、六谷、沙州的军营已经开始秘密的打包,他们已经接到命令,准备离开幽州城,到一处新的目标,那里有极重赏在等着他们。
但要求所有知道这道军令的,必须保密。
收拾行装打包也是秘密进行的,许多东西都不带,反正宋军主力在这里,到时候折钱就是了。
连马匹都留下超过十万匹,羊更是百万计。
连续两天,宋军在幽州城下恶战两天,西州精锐给辽上京的骑兵造成了高达三万五千的伤亡,加上攻城的伤亡,辽军这两天伤亡超过四万人。
宋军也伤亡近万人,联军伤亡有两万。
宋军大营之中,伤药的消耗量巨增。
萧太后的信使又到了。
这次没喊话,直接给刘安写了信。
信中的内容是大致意思是,这样的消耗对双方都没有意义,等辽国与大宋的精锐消耗到无数支撑的时候,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刘安写了回信,意思是:你辽国让中京的兵马撤回中京,不再越过顺州城防线,那么我刘安也撤兵大半,这便是诚意。
萧太后见到刘安的信,久久不语。
刘安这是在干什么,辽国上京的兵马还在幽州,你却让我中京的兵马回家,你是在帮我吗?中京的兵马回到国都,我母子的更稳。
好,同意。
萧太后同意了。
刘安立即下令,西州、沙州、党项、六谷的兵马,明晨就撤退。
事实上,战四族联军兵马的三分之一的四族精锐早在趁着夜色跑了,只留下部分精锐领杂兵作战,打完这两天,先走的兵马轻骑已经可以看到大同城,重骑也走了一半路程。
大同城这里的兵马,先头部队已经杀到云内州,开始备战。
第一批的五千精骑分成五十队,最多再有三天时间就能把目标地周边五百里全部侦察完毕,而刘安的勘探队也已经开始工作。
打仗,刘安有专业的。
探矿,刘安也有专业的。
以前官方探矿的矿工一年只多挣三十两银子,刘安给他们三百两。
工部会探矿的人都是刘安手下这笔人马徒孙级的。
洞矿都能探的高手们,遇上露天大矿区,他们现在不是在找矿区的位置,也不是在找什么地方可以下手开始挖,而是在测算这个矿有多大。
带队的人见到密信了,这里有黄金五万石,银五十万石,铜超过六万万石。
他们不是不信,而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西州最狠的勇将卡巴阿巴、六谷潘罗支的亲弟弟厮铎督、党项勇将野利阿刃三人各带族中最精锐的骑兵,配最好的战马以及装备,任务只有一个,护着刘安的探矿队。
“莫大师,如何?”卡巴阿巴在探矿队休息的时候亲自给领队莫白劳送上水袋。
莫白劳接过水袋,眼睛就望在这边草原。
“这里确实是金铜矿,但老朽测算了数日,感觉没那么多,或有延伸矿区老朽还没有发现。”
卡巴阿巴立即就紧张了:“那,有多少?”
“估算不低于两万万石。”
“啊,哈哈哈。”
刘安说的是六亿石,这里探矿队初步发现的有三分之一,这也非常非常多了。
野利阿刃也跑了过来:“敢问先生,矿区在那里可以挖?”
卡巴阿巴叫的是大师,在他们那里大师就是尊贵有学问的人。野利阿刃受汉学影响,叫的是先生,也是尊称。
莫白劳一指脚下:“从这里,你放眼往四周看,比夏州城再大一倍,都是。一直往下挖,能挖几百年。”
以当下的挖掘能力,几百年肯定是挖不空的。
毕竟是几千万吨铜储量的超级矿区。
三位带兵的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很默契的谁也没说话,各自暗中派兵赶紧把消息给族里传回去。
铜是什么。
在这个时代,简单就一个字。钱!
铜就是钱。
没有第二个解释,更何况还有伴生的金、银。
另一边,刘安的公文,所谓密信也送到了并州,交到了皇帝手中。
密信送到的时候,皇帝正一脸笑意的看着热火朝天的并州石炭矿区,要知道就这一个矿区可产生的价值已经顶得上大宋最富的一路年收益。
密信到,皇帝身旁的太监拉开一个圈子,把陪同的官员都挡在十步之外。
皇帝打开一看,用牙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强烈的刺痛感让他依然保持着脸上的平静,然后将信折了起来,只当没事人一样淡然一笑:“传朕的话,派人往幽州去,告诉刘安。朕说了让他客气一点好好的谈,我大宋毕竟是礼仪之邦,不要那么冲,毕竟辽国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再告诉他,朕要亲自为大宋挖掘石炭,暂不去幽州。去吧。”
皇帝相信,刘安肯定懂自己的意思。
表面上是口头斥责,实际上皇帝在告诉刘安,朕暂时不去幽州,你刘安可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