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节 皇帝的小算盘
皇帝心中有一笔账。
打吧,三百万贯军费,十万战损,朕的大宋撑得住。
一贯钱大宋的六斤四两重,一百贯不过六石,一百万贯也才六万石铜。
六万万石铜矿。
谁敢错过这个铜矿,就是他身为皇帝都不敢跪在太庙之内。
这个铜矿确实是巨牛的,刘安清楚的知道后世这个铜矿区相当于某国三分之一经济。刘安就不信,皇帝会不在意。
并州这边的官员小懵了一下。
可听到皇帝要亲自去挖矿,这事怎么也要好好准备一下,挑一处安全的,煤层软一点。
寇准才不信皇帝要挖矿呢,肯定有事。
正式的公文上在寇准眼里全是废话,那么真相只有一个,在那封密信里。
寇准想看。
可现在他又没办法提,皇帝还在巡视石炭矿区呢,陪同的官员有近百人。
寇准打算到晚上再问。
话说幽州城下。
刘承代皇帝来劳军,巡视了一圈军营之后,人已经在整理行装,带轻骑准备往西边去。
六万万石铜矿区,而且是金铜矿区。
刘承怎么能坐得住,刘安几句话就忽悠的他要去亲自看一眼。
从幽州城下离开的时候,刘承给刘安放了狠话:“打,在幽州和辽国往死里打,兵不够,杂家给你再保二十万兵马,征调十万民夫。”
刘承后世的记载是奸人一名。
刘安眼中的刘承,是一个只忠于皇帝,什么也不顾的狠人。
还没出营,刘承停下了。
“小的们,你们加紧准备,杂家要再去巡营。”
刘承还是不放心,又掉头回营了。
刘承找到了随军太监,阴冷冷的盯着这两名中年太监,一名是跟着刘安的,这一路上连半句废话都没有过,另一个是跟着李继隆的,以李继隆的手段,也不敢挑事。
可刘承还是不放心,又特意回来了。
“你们两个人听好了,在这里要听刘学士的话,谁坏了官家的事,杂家办完事回来活刮了你们。”
“是,是。”两人连站着都不敢了,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
刘承揪着两人的头发,盯着两人的眼睛:“再说一次,记好了。”
“是,是!”
刘承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这里两执事太监帐篷内出来就往营外走,想必这会出行的行装,水、干粮等物已经准备好了。
正好这时,他遇上了张齐贤。
两人一照面,谁也没理谁。
张齐贤不喜欢刘承,他眼中刘承就是一个奸人。刘承更讨厌张齐贤,在刘承眼中张齐贤贪吃而且胆小。
当初皇帝让张齐贤权知真定府,张齐贤就没敢过来。
可两人一照面,却不由的停了下来,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张齐贤开口说道:“是往云内州方向,再往西八百里?”
“不错。”刘承很清楚,这个大秘密不可能瞒住所有人,张齐贤是正三品,有资格知道。
张齐贤说道:“我想劝刘公公晚一天再出发。”
“为何?”刘承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
张齐贤走到刘承身侧,两人肩膀平行,却是相互看不到脸。只听张齐贤说道:“那地方是辽国疆土,就算这次刘安有法子拿到,这种大矿能瞒几年。”
刘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张尚书请继续。”
既然能谈到一块,张齐贤便继续说道:“这矿区,要分给四族,却不得不分,因为距离我大宋太远,这是一块飞地。既然能分给四族,为何不能分给辽人。这话,刘公公或许能讲给刘安听。”
“这!”刘承也反应过来了。
那地方,大宋派兵马过去,就算派三十万大军,先不说一年军费要多少,光是运粮一项就能把大宋拖累的辛苦无比。
若是辽人再疯狂攻击,后果确实可怕。
所以,重兵还是要党项人、西州来出的。
刘承想了想:“这事我不行,要官家来作主,对辽谈判是大事。我可以和你一同修书请示官家。你不能提,因为你不敢。刘安就算有心也一样不敢,宋辽恶战二十五年,没有官家的授权,谁敢?”
“也对。那我起草。”
“现在。”
“就现在。”
两人一同进了那两人执事太监的帐篷,刘承冷冰冰的吩咐了一句:“滚出去准备纸笔,杂家要给官家上述。”
刘承在张齐贤写后的上述中签字,挑选了可靠的人送信之后,这才离营往西北去了。
刘安此时正在进行第一轮正式和谈。
当然,战争依然还在继续。
这次谈判是非常正式的,只是……
辽方负责谈判的是耶律隆庆。
刘安坐在耶律隆庆的帐篷内,此时耶律隆庆的帐篷外已经不是宋军守着,而是由一百名辽军负责充当护卫。
而后厨师、侍女、仆从幽州城都派过来了。
“梁王,实话说吧我不喜欢那个韩德让,所以幽州停战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诛了韩德让三族,当然我刘安是非常有诚意的,除了没让梁王殿下回家之外,那里招待不周了,只是军营简陋,请梁王殿下别介意。”
耶律隆庆一边对着足有两尺高的玻璃镜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听着刘安说话。
刘安又说道:“这镜子,梁王殿下喜欢,带回去就是了。”
耶律隆庆转过身来:“我一直在想,你提出的和谈第一个条件应该是让我还你黄金才对。只是没想到,你会盯着……太父!”
卧槽。
刘安心里骂了一句,他点小失算,应该要金子的。
而且自己似乎忘记了辽人的风俗与大宋不同,这耶律隆庆还真的把韩德让当爹了。
耶律隆庆接着说道:“本王有一种感觉,你在憋着什么坏点子。太父是汉人没错,但辽国有汉臣,也有汉学,更有汉人科举,本王不喜欢你对太父用的那个词,可否收回?”
刘安摸了摸鼻子:“我娘说过,小孩子嘛,再坏能坏到那里去。我才十八,所以不会有什么坏点子。那个词我暂时收回,梁王殿下什么时候想谈,我随时恭候。”
说完,刘安起身就往外走。
第二五二节 坑里有坑
刘安起身离开。
耶律隆庆也没有拦着,在刘安离开之后有辽人入内,耶律隆庆问道:“现在战况如何?”
进来的人开始讲述战况,讲的非常详细。
不仅是宋辽之间的战况,还有女真人背叛,以及上京那边老辽人贵族的不满种种。
耶律隆庆听着,一言不发的听着。
这周边一百步之内全是他的人,他很安心。
但是!
他忘记了,刘安确实是个坏人。
耶律隆庆这一处大帐篷是特制的,比起寻常的帐篷更大,更结实,而且还用的铁架子,往地下钉了一尺长的粗钉,帐篷内先铺了一层草垫子,然后是棕,再来是毡,最后才是地毯。
这一切就是为了隐藏一个小秘密。
整个帐篷的地下是空的,用精钢铁架撑起来,地下室内除了房顶之外,都是软包。
进到地下室的人是绑着嘴,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能发出声音的物件。
而且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可以在绝对黑暗之中把字写的很清楚。
帐篷内,辽人给耶律隆庆汇报的内容一字不差的正在记录之中,而且很快就送到了刘安手上。
耶律隆庆要了解情况,肯定不能当天就开始谈判。
而且还需要派人传递信件和萧太后商议。
话说,此时在并州。
寇准与王旦都看了刘安的密信。
皇帝说道:“刘安在拖延谈判,一但开始谈判就要停战。一座巨大的铜矿,换成谁也不能放弃,如何?”
寇准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刘安上位谁也挡不住了。
此战结束,刘安就一定会是参知政事、枢密院副使。这已经是顶级的大官,别说是进士,就是状元也有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铜矿!
刘安还真狠。
王旦这时说道:“官家,这样一座铜矿,无城无险,我大宋守不住。”
“朕知道。”
当初,灵州被夺之后,朝堂之上就有声音,灵州太远,补给成本太高可以放弃。
现在这个比灵州还远,远了八百里,八百里用马车运输至少需要十天,一架马车以及车夫,还有护卫需要的粮草数量巨大。
可以说,汴梁城每运一石粮食到矿区,要花的成本可能是两石。
寇准这时说道:“刘安从灵州回来的时候提到一个想法,臣以为基于这个想法铜矿对我大宋来说是件好事。”
“什么想法?”
寇准回答:“河套,刘安称之为塞外米粮仓,又叫塞北小江南。若真的如此,那么距离矿区不过几百里,这个计划有点过于庞大,臣当时认为他是异想天开,现在想一想,或许有可能。”
皇帝来了兴趣:“寇公继续讲。”
寇准说道:“在咸平县,刘安作过一个测算,一户依五口来计算,在水利设施良好的情况下,可照顾田地三十至五十亩。但若这一户有耕牛一只,以及一整套熟铁镶精钢的农具,可以照顾约一百四十亩田,或有两只耕牛,或是两只骡马,多一些辛劳可以照顾一百六十亩。”
听到这里王旦说道:“当下,一户仅耕种二十七亩,这是去年汴梁一带的数据。”
“对,所以二十七亩变成五十亩,我大宋会有无数的农户无地可种。”
大宋的一百亩,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八十九亩半左右。
王旦上前:“官家,依户部去年的记录,汴梁一带依农户折算,平均一户有四十七亩。其中上田约占四成,下田也差不多是四成。除汴梁周边,只有江南两路、荆襄两路超过三十亩之外,河北、河东、秦凤等不足二十亩,而广南两路不足十亩。”
皇帝还算是一懂点民生的皇帝。
听完王旦的话,皇帝说道:“若以中田来算,一亩取粟不过一斛,麦能多一些。一户百姓一年口粮记得李公讲过须二十斛。”
“官家,还有税呢。还需用粮食来换布、盐等家用。”
“是,所以富户须百亩才可衣食无忧。百亩……”皇帝摇了摇头,他登基以来在李沆的帮助下,将大宋的耕地总数足足提高了一亿多亩,但是按这种算法,依然不够。
因为大宋眼下的人口已经超过一亿了。
大宋此时的人平均耕田面积不足五亩。
皇帝在摇头之后突然笑了:“寇公,王公,你们也是一把年纪了,却让一个小娃娃给难住了,这事也确实有点难,朕也给难住了。”
确实难,而且非常难的一件事。
这是一项要从根本上去解决的大难题,首先是第一点就很难,那就是大宋从那里搞来这么多的牛。
然后就是,大宋要往北部移民,那么这些移民有了自己的土地,大地主家就没有佃户了,这是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也包括寇准、王旦的。
他们家里的田也是靠佃户去种的。
寇准、王旦还算好,收六成。大宋最高的佃租达到八成。也就是田地的产出八成要交给地主。
寇准与王旦相互看了看对方,都是苦笑。
皇帝站了起来:“你们,不行。”
两位大人物都有些尴尬,皇帝摆了摆手:“退下吧,此事朕再想想。”
“是!”
两人施礼退离。
皇帝看着两人离开,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商、农、士、工。唐以农立国,我大宋以商兴国,这商与农。唉!”皇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一个金铜矿,朕舍不得放弃,可你们,唉!”皇帝又叹了第二口气。
皇帝口中的你们,自然是指朝堂上这些人了。
皇帝已经有感觉,这些人会象当初对待灵州那样看待这个金铜矿的。皇帝突然有一种感觉,好处在皇家,辛苦在官员的事情,似乎都难办。反之则……算了,皇帝不想骂人,更不想爆粗口。
次日,天刚亮。
刘安就被吵醒,因为耶律隆庆发火了。
刘安来到耶律隆庆的帐篷,耶律隆庆指着刘安的鼻子就骂上了:“刘安,你果真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叫本王与你谈判,真正的用意是拖延谈判开始的时间,昨夜,新州竟然被你打了下来。”
第二五三节 非正式初次谈判
新州被打下来了,耶律隆庆怒火中烧。
“今日,开始谈吗?”刘安只当是没听到耶律隆庆的话。
“谈,现在就开始。”
刘安一咧嘴:“来人,传令,让李、石两位将军全面停战。”
“得令!”
刘安这才对耶律隆庆说道:“话说梁王你心虚什么,辽国既然强大还怕我刘安所部的一点兵马。”
“你,哈哈哈。”耶律隆庆放声大笑,仗打到这份上,一城一池的得失并不重要。
既然知道了刘安让自己来谈判的小手段,不就是一座城而已。
谈判之后,城池的归属还未必是谁呢?
刘安轻轻的拍了拍手:“来人,上早餐。”
耶律隆庆也不多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刘安面对。
早餐备好,耶律隆庆看了看桌上的碗,拿出勺子在两只碗里各品尝一下,然后选择一碗。
刘安也没嫌弃,将另外一碗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自己面前一盘包子推到了耶律隆庆面前后说道:“梁王殿下,你和我很不对路子。”
“我想你死,但杀不死你。你想我死,却不敢杀我。”耶律隆庆拿过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后指指面前的碗:“此物非常好吃。”
“这就是咱们不对路子的原因,豆腐脑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这个今天开始,往后可以争论千年之久,或许两千年也难以有定论。”
啊!
耶律隆庆没想到刘安说的是这个。
刘安咬着油条,吃着自己放有香菜的豆腐脑,一边乐呵呵的笑,一边说道:“咸党论,咸为正统,甜为蛮夷。而后,反之。话说,你一个北方人竟然喜欢甜的,你这个异端。”
耶律隆庆差一点就将喝在嘴里的甜豆腐脑喷在刘安脸上。
好在,他忍住了:“再来一碗,加双份甜……恩,也加一碗咸的。”
仆从下去准备,耶律隆庆说道:“咸的也不错,我也来一碗,省得一会你找借口说什么异端,说什么蛮夷,找借口又跑了。”
刘安笑着:“话说,这包子好吃不?不酸。”
“恩,不错。”
“我刘安卖给你一百万石特制的包子粉,发面只要加一点点,就能让包子不酸,价格很便宜,和盐一个价。”
耶律隆庆没接话,他感觉刘安要把自己往沟里带,直接开口:“说吧,仗打到这份上,你想要什么?”
“幽州城!”刘安这次很严肃,而且语气非常坚定。
耶律隆庆却是很淡然:“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不可能。”
刘安依然很严肃:“没有整个幽州城,切一块也行。我辛苦跑这么远,我大宋将军战损十万。我要给我皇,我大宋万民,我这战死的几万大宋将士一个交待。”
“说说,继续说说,我感觉你能说动我。”
“好!”刘安深吸一口气,正式的谈判这次才算是真正开始。
耶律隆庆突然说道:“对了,午餐还有晚餐你也安排一下,这豆腐脑有咸甜之争,还有什么争执的也一并拿出来,这事挺有趣。”耶律隆庆降说,你会绕,难道我不会吗?
刘安只是拍了拍手,身边自然有人去准备。
比如,棕子。
刘安喜欢甜豆沙的,而他家夫人潘秭灵竟然喜欢肉棕。
刘安闭着眼睛很长时间才重新睁开,他在调整心情,调整状态。
对于谈判这事,刘安那怕已经演练了无数次,真正来到的时候刘安还是有点紧张。
自己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此时却坐在这里谈着百万人生死,千里土地的归属,刘安很紧张。
当调整好状态之后,刘安说道:“谈判正式开始,在说钱与土地之前,我能够帮助你们辽人全面汉化。一,书籍,我可以给你们无数的书籍。二,我能够让你们辽北荒原变成粮仓,粮食产量高到你想像不到。三,我送你一座真正的钢铁之城。”
“什么叫钢铁之城?”
“一城,年产钢铁千万石。”
耶律隆庆反问:“你宋国一年有多少钢铁。”
刘安没说话,从怀中拿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扔了过去。
耶律隆庆接过匕首轻轻的敲了敲,然后在木桌上一刺一划。刘安这才说道:“派你的人去我营中,我宋禁军人手一把。”
“我信你。但是,你不是一个卖好处给我然后求存的人,你说的这三点我辽国付出的可能会巨大无比。你要什么?”
“我要幽州城,我要燕云十六州。”
“为什么?”耶律隆庆这次没说不可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刘安先许出这么多好处。
刘安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辽人在我心中不是最终的敌人,我要借你的手将辽人完全汉化,将来灭辽并且吞并之后,直接就能变成我大宋领土。”
“灭辽,吞并!哈哈哈。”耶律隆庆的笑声之中带有一丝苦涩。
他相信刘安说的是真的。
可刘安能把辽北变成大粮仓这件事情,一但辽人老贵族们相信,他阻止不了,若阻止的话只有两个结果。
辽国分裂,或是他们母子被杀,辽人换皇帝。
刘安扶着桌子整个身体往前倾斜:“梁王,我正式邀请贵国派出考察团,去我大宋新农新工示范县,以我大宋皇帝年号命令的咸平县看一眼,看看咸平是如何种田,如何炼钢的,如何作工的。”
“我要燕云,我要幽州。”刘安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态度。
耶律隆庆问道:“你最大的敌人是谁?”
“两个,和你的敌人一样。”
耶律隆庆是当世枭雄,只是短暂的思考之后便说道:“蒙古草原一但出一位英雄一统草原,我大契丹会有危险。当下最危险的是女真人,他们一但诸部统一,也是大敌。但本王最大的敌人是你。”
刘安冷笑:“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步割让燕云以及幽州城,我说了幽州城我可以给你留面子,但要切一块给我。另一个选择就是,我若在三年之内让女真诸部统一呢?”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你没提蒙古草原,估计你也怕他们统一。”
“是,我非常怕,他们一但统一,这天下无人可挡。”
第二五四节 顾虑
刘安是真怕。
一想到二百年后那位恐怖的人物,那个把版图扩张到半个地球的军团。
怎么可能不怕。
显然,耶律隆庆比刘安更了解蒙古草原。
耶律隆庆说道:
“认同,蒙古草原各部落全民皆兵,随便一个部落的青壮都可比你我的精锐士卒。你打开了灵州的商路,也打开了一个关着可怕野兽的笼子,铁器大量流入草原,想必不出十年,会有英雄一统草原。”
“对。”刘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需要思考。”
“没问题,我等你。顺便的提一句,别说我无赖。我叫停了李、石两位将军的军队,不代表我部下就全部在停战状态,但打的不是燕云,有些人不长眼,是需要教训一下的。”
耶律隆庆没接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刘安离开,一出耶律隆庆的营区,地道里立即就有两个人钻了过去,就在耶律隆庆的帐篷下面准备记录。
耶律隆庆没吃第二碗豆腐脑,他在思考着刘安的话。
女真人仅几万就能扰乱后方,十几万大军才将这几万人驱逐,若女真的统一再与宋人联手,那么大契丹还真的有点麻烦。
大草原更可怕。
当下大契丹官方记录的大部分一共是七十四个,大氏族四十三氏,往西更远还有二十三个色目氏族。
最强大的五个部落,塔塔尔部是大契丹的部属,可其余四个名义上,却不听话。
女真!
耶律隆庆开始认真的分析女真人了。
若女真统一,似乎真的可以威胁到自己。
不对,不对。
这一战无论如何谈判,谈判的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刘安就算是吃亏了,可以大力资助女真各部,不超过五年就能给大契丹制造一个致命的敌人。
可他为什么呢?
这不合理。
耶律隆庆想了整整一天,也并他和刘安的初次会谈内容整理成册,并且写上自己的意见派人送给萧太后。
别说是耶律隆庆想不通,李沆都想不明白。
刘安若不是脑袋进水了,就有什么没说出来的原因。
回到自己的地方李沆立即迎了上来:“你什么意思?”
“李公?”刘安有点懵。
李沆很直接说道:“你可知道,炼铁术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伤已。辽人有了大量的钢铁但会有更强的军队,皮室军与属珊军数量就不是三万与两万,会是三十万与二十万。同时,女真人也会加速完成各部统一,辽人就象是一块骨头,吸引着无数恶狼。”
“不。”刘安摇了摇头:“铁只是制作工具所用的一个材料罢了,冰冷的时代已经结束,接下来是烈焰的时代。”
“解释!”
刘安没解释,直接挑起自己的长衫,这时李沆才注意到刘安腿上有一只皮套,内装一只古装无比的铜管。
只见刘安突然将铜筒抽出,然后右手平伸对准自己帐篷内的书架就扣下了板击。
任何的语言都没有这惊天雷一般的一击更实际。
瞬间,六名刀剑出鞘的亲兵冲了进来。
李沆暴喊一声:“退出去。”
亲兵赶紧退到了外面,并且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李沆这才转过头看着那书架。
书架碎了,无数的书也碎了,就连书架前的厚度达一寸的桌子都裂开。
刘安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火炮的射程既是真理,铁血之间还站的人既是正义。”
“火炮是何物?”
“虎蹲如空着手的小孩子,真正的火炮如同陌刀兵。”
李沆再问:“既有火炮,为何还训练陌刀兵?”
“因为我还没有真正的火炮,真正意义上的火炮我可以一夜让幽州城变成平地。更何况战争打的不是武器,是人。”
听完刘安的回答,李沆立即再问:“你喜欢战争?”
“不,我讨厌战争,但为了子孙万代,我不得以战止战。李公,恩师。以朝堂上那些人,包括你以前的想法,这一仗都可以不打,我相信凭我的三寸之舌就能说服辽国,每年三十万贯可以买到一百年的和平。但有用吗?”
“为何没用,没有战争百姓便可安居乐业。”
刘安反问:“然后武备松懈,遇外敌我们连刀都举不起来?”
李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或许你不知道,朝堂之上人人惧辽,连老夫也一样。”
“我知道,所以我要灭辽。”
“能吗?”
“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打属珊军,我无力。若用陌刀兵死战,我估计我的陌刀、铁鹰会死伤九成。所以我用计。但下一次,打皮室军,我会让辽人知道什么叫绝望之下还有深渊,恩师,我说过,火炮的射程既是真理。”
李沆轻轻一捂胸口,他有点难受。
因为他感觉自己这个弟子似乎有一种自己不敢说出来的野心。
“恩师,幽州城。辽人一定会给我,否则我让他们哭。”
李沆猛的一抬头:“凭什么?”
“就凭十五船钢刀,五船叶片甲。辽人若跪,这些便是他们的,辽人若不跪,这些就是女真人的。虽然我更讨厌女真,但他们现在还没有成气候。而且几天后,高丽王诵的人头我会挂在幽州城下。”
李沆一把就揪住了刘安的衣服:“你想害死高丽国吗?”
“他们,又不是我宋人。”
刘安的冰冷让李沆都感觉到了一种害怕。
李沆心里很清楚,高丽是被辽国逼着臣服的,刘安真的拿了高丽王诵的脑袋,那么辽人与高丽又会开战,刘安十五船钢刀就是递给辽国屠杀高丽国的利刃。
刘安双手握住李沆的手:“恩师,我会给高丽人三十船钢刀的。”
“为师,与心不忍。”
“恩师,弟子作了一个诗请恩师鉴赏。”
“念吧。”李沆有些无力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刘安站的笔直,开口念道: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沆点了点头:“好诗,想隋初大兴,再见隋末亡。确实,你说的没有错,高丽不是我大宋,连大宋百姓的疾苦都没有解决,却在怜惜一个反复无常的小邦,为师也是错了。”
第二五五节 那小铜管的风华绝代
李沆说自己错了,刘安却不这么想。因为李沆后世称为圣相的原因是在他的主持下,大力发展民生,大力推进新的技术与产业。
就拿汴梁城来说。
当然有天下第一城的大唐长安城有百万人口,却只有一百四十种产业。而大宋的汴梁城,也有百万人口,却有四百六十种产业。
这一功,李沆占一半。
而且在李沆的努力下,大宋原本约三点三亿亩的耕地增加到了接近五亿。
但是,李沆并不知道北方有多可怕。
刘安心说,若老师你知道历史。
且不说女真崛起北宋亡,蒙古崛起南宋亡。只说宋徽宗之时,大宋何其富有,可百姓享福了吗?花石纲逼死了多少人,多少忠臣良将。而就是这位皇帝,亡了北宋。
刘安这时突然喊了一声:“来人!”
“在!”
“替我送信给辽国萧太后,只说本官提议,我宋军撤兵十万回河间府。”
“得令。”
刘安又说道:“替我送信到大同府,告诉那里主事的官,给他十天时间,我不想看到大同以西有任何一点不和谐的声音,大同府以西,是我大宋领土,并且派人修整城防。”
“得令!”
刘安的亲兵退了出去,李沆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选择没有错,燕云十六州虽然打下了九城,但大同以西是我大宋的底限。”
“是,老师说的对。”
李沆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对刘安说道:“为师给你一个建议。”
“请老师指点。”
李沆的嘴角流露了一丝残忍:“对高丽不要说你攻打了谁,什么也别提。王诵的人头老师相信你能拿到,在幽州城下,只说高丽宫变,新王献上王诵的人头请罪,其余的你自己编吧。”
刘安愣了一下。
刘安的原计划是,通告天下,高丽你竟然协助辽人出兵,我大宋灭你王城。
可李沆的建议却是宫变。
这个,好阴险,不过刘安表示自己很喜欢。
“来人!”刘安又喊上了。
亲兵入内之后,刘安就在那烂桌子上写军令,一口气写了五封,然后安排人就往外送。
阴险吗?
事实上,刘安背后有一个同样阴险的人。
潘惟熙在接到刘安的信之后就作好了两手准备,刘安只说换一个王。
潘惟熙在干什么?
潘惟熙已经不在山海关了,他在开城,而且就坐在高丽王的王座上,潘惟熙面前跪着的正是他安排的假王询。
今年只有十一岁的假王询。
崔山嵬,此时高丽仅次于金氏的第一大族族长,陪着王询跪伏于地。
潘惟熙坐在王座上,手上正在翻看着文书。
翻到一半潘惟熙把一张文扔到了崔山嵬面前:“你想死吗?”
“请上国国公责罚。”连原因都没问,直接请罪,这就是崔氏的态度。
潘惟熙说道:“金致阳私通千秋太后,已经打算用他们的私生子来抢夺高丽王位,眼下只有金氏本族被抓,你想留下他们的种子,然后找机会杀掉你?你这样的人,能资格成为平章事?”
此时,高丽用的官制与大宋几乎一样。
崔山嵬听到这话脸色大变。
斩草不除根,这事他怎么不知道,是办事的人糊涂,还是有人想背叛自己。
看到崔山嵬的表情潘惟熙挥了挥手:“去吧,亡羊补牢。”
“谢上国国公责骂。”
崔山嵬出去之后潘惟熙对那个假王询说道:“你安心坐的你的高丽王,一切有本公,但你要记住,若本公发现你有什么不安份的,能扶你上位,也能灭你的族。”
“是,下民一族愿为国公效死。”
“下去吧,用心学习如何成为了一个国君,本公会助你打造了一个盛世。”
“谢国公。”
王询跪地重重的三磕头,这才退着出去。
洪湛这时上前,潘惟熙点了点头:“你办事办的漂亮,我记下了。”
洪湛施礼,然后说道:“国公,崔山嵬并非是妇人之仁,而是刘学士在信中交待过,留下金氏将来这里还会乱。”
“我这女婿想的没有错,但他不明白,杀光了,想乱只要他想,还可以乱。”
洪湛思考片刻,长身一礼:“是下官糊涂了。”
“对吧!”潘惟熙笑着捧起茶碗:“高丽的事情这样上报,我带大军前来问罪,只希望可以逼高丽撤兵不再助辽。但是当本公到了这里之后,高丽却发生了宫变,新王向我大宋请罪,也就是说,我大宋一兵一卒也没有踏上过高丽的国土。”
“是,国公英明。”洪湛瞬间就理解潘惟熙这样作的目的。
潘惟熙和李沆事实上想到一起了。
潘惟熙何惧,这里所有的人马都是自己的人,没有人会把真实的情况报到汴梁的。
接下来,所有人往占城去,更不可能再有机会给汴梁告密。
而且潘惟熙很自信,若自己连告密者都揪不出来自己这些人在汴梁城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估计早就让人整死了。
“走了,回去。你再辛苦几天把这里处理好,直接回占城。还有,挑几样像样的东西给我家六姑娘当礼物。”
“是,这是新高丽王向我大宋陪罪,进献国礼的同时,也给刘学士有一份赔罪礼。”
潘惟熙只是笑了笑,起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潘惟熙停下脚步:“你替本公写封信给我儿,告诉他留意女真人,他们是真正的恶狼。”
“是,恭送国公。”
潘惟熙走出门外,对身边的亲卫说道:“走,我们回去。休整一下和瞿越聊一聊比景城的事情,这才是咱们的正事。”
潘惟熙可以带兵北上,仗打完了他不能留。
毕竟他是派到南方去领军的,受命支援一下可以,城池还是要移交给北伐军团的。
所以潘惟熙准备回占城了,只是在离开之前不放心,所以亲自到开城来转一圈,把有些事情处理一下。
在幽州城。
当晚,萧太后给刘安回信,幽州城来自上京的兵马全部撤退,只保留幽州守军。
刘安更直接,留下七万禁军,各清远军等各州府边军全部撤退。
第二五六节 正式和谈
宋辽两国撤兵,代表和谈正式开始。
谈判需要时间,但兵马留在这里每天消耗的粮草与辎重是一个天文数字。无数宋辽都不敢把钱粮消耗在没有意义的对峙上。
既然已经决定和谈,刘安已经开出条件,那便谈吧。
这一日,在幽州城下。一座很华丽的帐篷搭了起来,刘安、李沆、张齐贤三人作为大宋皇帝授权的谈判代表坐在帐篷内。
对面,则是耶律隆庆、韩德让两人。
石保吉与李继隆再有大功,再有官职,因为他们是武将,大宋朝堂百官认为没资格参与这种大事。
巨大的地图上,刘安直接就画了一条粗线:“这里,要归我大宋。”
“放屁。”韩德让重新划了一条线。
李沆与张齐贤看到这条线眼睛都眯了起来,因为韩德让画的线比他们三人商量的最低底限还要多那么一点。
李沆与张齐贤用眼神飞快的作了一个交流,他们都认为辽人的底限是奉圣州。
既然高过了底限,那就讨价还价吧。
没等两人开口,刘安突然开口说道:“梁王殿下欠我千金黄金,就依这个价,辽国每年纳三十万零一百贯宋钱给我大宋,可以不要钱,拿东西也可以。然后幽州城割半城给我,我要设关!”
“不可能!”韩德让一巴掌拍在桌上。
刘安心说,历史上你们让大宋岁币三十万贯,我也要你们给我,而且要更多。
可接下来,韩德让的话让刘安整个人都懵了。
只听韩德让说道:“黄金可以给你们,但是赠,不是纳。”
刘安懵了,一个字有这么重要吗?
张齐贤看刘安没开口,接口说道:“用纳,我大宋可减十万贯。”
“用赠,我大契丹宁愿多付五万贯。”
卧槽,什么情况?
刘安差一点就想说,那就用赠吧,你们多给五万贯。李沆发现了刘安的异常,立即拉住了刘安,示意刘安别说话。
头天的谈判,就围绕着这个纳,还是赠。张齐贤与韩德让争了足足一天。
一直到傍晚,这才谈好,一千二百斤黄金。
就用黄金支付,但用赠这个字。
同时,为表示和谈的诚意,宋军从顺州、新州撤兵,将城池交还辽国。辽国会在三天之内将第一笔黄金五百斤黄金送到刘安手中。
头一天的谈判结束。
各自回去,耶律隆庆也回幽州城了,需要偷听的内容已经足够,多留耶律隆庆一天,被发现那帐篷秘密也就加大一分。
回到宋营,张齐贤放声大笑:“刘学士,你这个探花郎实质名归,这个纳字用的好,用的好啊!”
好?
刘安这时才想起来,当年宋辽谈判最初用的是赠,后来是纳。
自己读这段历史当时也没什么感觉,一字之差有这么严重吗?
今天听一天刘安懂了。
赠是平等关系,纳就是进贡认输称臣的意思,所以这个字韩德让在死争,宁哥多给二百斤黄金,也要改为赠这个字。
辽人愿意出黄金,而不是钱,这让刘安很意外。
李沆却知道原因。
李沆告诉刘安:“听说辽国苏州发现有金矿,但更大的金矿却在高丽北,看来辽人是打算对高丽下手了,再等最多两天,你把刀递给辽人。这个高丽,就这样吧。”
张齐贤只是在笑,他也是刚刚知道某些事。
张齐贤心说,高丽人竟然敢出兵助辽攻宋,你们就要付出代价。
刘安也只是笑。
他可不敢告诉李沆,这一共六处金矿的位置是自己通过某种手段让辽人知道的。
特别是辽国苏州,相信很快会改名为金州了。
六百里加急。
皇帝很快就知道谈判的起点,最低底限就是大同以西割让给大宋,然后一年赠送一千二百斤黄金。
胜了,面子、里子都有了。
皇帝开怀大笑,吩咐回汴梁。同时给刘安下了一道圣旨,除了必要的公文行文格式之外,只有八个字,你作主谈,好好的谈。
皇帝很开心。
史书上已经可以记一笔,皇帝御驾亲征,辽人割了赔款,燕云十六州已经拿回了五分之一,这足可以祭祀天地、祭祀先祖。
而后,百官也很开心,史书上有许多人都可以留名,其余的官员也混到了名声。
皇帝还没有起程回汴梁,刘安的第二封、第三封六百里加急就到了。
这次皇帝却自己作决定,把寇准、王旦叫了进来。
“两位卿家,刘安请示两件事。两位看看吧。”
两件事的头一件,刘安请示皇帝,自己想撕下幽州一块,须用一些非常手段。但不知道朝堂上怎么看。然后就是刘安给耶律隆庆所建议的那三条。
寇准看完之后立即说道:“辽兴建大型铁坊之日,就是女真一统攻辽之时。辽有灭女真之心,女真则有不臣之心。辽拥有大型铁坊,女真为自保也会暂时团结如一,这是阳谋。但臣更担心的是宋辽之间不出五年,还会有一场大战。臣以为,太急。”
寇准是主战派,但他更清楚这一次宋辽大战让大宋国库空了多少。
皇帝对寇准的话以往都是听的,这次却在内心不认同。皇帝语气之中有点不高兴,淡淡的说道:“国库空了,多挣钱填满难道不是臣子们应该作的事情吗?”
王旦说道:“官家,这次北伐军费总支出高达四千万贯。”
“什么,这么多?”皇帝还以为就大几百万贯呢。
王旦似乎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打开挑出一张递了过去:“官家,这是初步的推算,具体还需要三司核算。以北方各州府半年的军饷、粮草、军械支出。加上禁军出征的粮草、军械、征调民夫。四族支援兵马的粮草、赏赐。臣以为,四千万贯。”
皇帝听完就反驳了:“不打仗,北方各州府的军饷就不需要支出了?”
“官家,战时军饷高于平时。”
“行,四千万贯,这个国库还撑得住吧!”皇帝也认了这个数字。
王旦回答:“官家,这还没算战后抚恤呢。今年军费总支出,已经超过岁入,臣估计会达到九千万贯。臣以为,撑得住。”
第二五七节 宋辽的军费
此时,大宋国库年总收入差不多是七千多万贯。
皇帝松了一口气,既然能撑得住还紧张什么。
辽与宋的养兵成本差异巨大。
辽国除极少数精锐部队之外,其余的士兵没军饷、马匹武器自备。而大宋要给士兵粮食、衣服、军饷、武器以及军需物资。
辽国对伤残的士兵,轻伤不管,重伤直接扔掉自生自灭。大宋有伤残补贴、对战死的士兵家属有照顾,或给钱粮,或减免税务,或是武官的话还安排女子接任其原本享受的同官阶俸禄等。
就拿这个成本来说,宋**费的支出是辽国的五倍以上。
为什么刘安不敢和幽州死磕,因为辽国南京,也就是幽州以及周边州府在册的士兵有五十六万。
而西京,也就是大同府、云内州一带州府有三十三万兵力。
若非这次西州、六谷派出精锐助战,有党项人倾其全力出兵,刘安要打下大同只能说未必。
可以说辽国的重兵都钉在大宋一边。对高丽方向的东京府,才五万兵马。
既然能撑得住,皇帝就问了:“能撑得住,那就打吧。”
“臣以为……”王旦一咬牙:“官家,国库需要钱,需要新的收入来源。否则臣反对再战,国库依现在的每的积存,不足以应付寇相公预测的五年之内新的一次宋辽大战。”
皇帝当下就怒了:“挣钱的事,如果朕能解决,要朝堂上那些废物干什么?”
“臣,明白!”王旦还能说什么。
寇准也是一头汗,他内心也有一笔账,若每年增加不了两千万贯的收入,下一次宋辽大战大宋未必能拿得出足够的钱,那时候一但需要战时征调,这就要伤及民生了。
皇帝又说道:“说第二件事吧。”
刘安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他回京之前想请官家派人整顿北方三路的吏治,还有北方的军制变革。虽然与辽人进行了和谈,但依然不得不防,所以北防依旧很重要,而且刘安还想修整隋南北大运河,要八百万贯。
这次没等寇准开口,王旦直接就说道:“臣以为,京官冗余之臣调往北方,李公在,臣以为有李公既可整顿北方三路的吏治,无需再派人。”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回汴梁,朕要去咸平县看看,这所谓的示范县。”
“臣遵旨。”
皇帝站了起来:“那,行文吧。”
“是!”
皇帝准备离开的时候,寇准又上前:“官家,臣还有一事。”
“重要吗?”
“很重要,请官家留步。”
皇帝又坐了下来,示意寇准开讲。
寇准说道:“官家,臣查阅了这次宋辽大战的情报,臣有一个担心。我大宋禁军眼下留存二十九万人马,而辽国的宫帐军还有约四十三万。”
寇准说的用现在的话理解就是,宋辽两国正规军的人数对比。
紧接着寇准又说道:“官家,我大宋厢军这一战之后,在册的不足二十万,而辽国中京、上京还有百万以上的京州兵。臣担忧。”
这厢兵与京州兵就是二线部队,也可以理解为后备兵。
虽然大宋有巨大的人口优势,但招募的新兵是需要训练的。
寇准提出的担心就是在担忧战争潜力。
皇帝问:“寇公有何建议?”
“官家,还是战前那件事,臣推荐刘安代天子巡各州府,检查厢军军备、兵源。臣推荐刘安进枢密院副使。”
皇帝想了想后摇头:“前一条准了,后一条不准。就这样办吧。”
“官家!”寇准直接就去揪皇帝的袖子。
皇帝很无奈的解释道:“寇公,这非朕之意,李公离京之前对朕说过,这次若刘安立下大功,可进爵,可封赏,可邑,但官不能升了。”
“臣附议。”王旦立即就跟上了。
寇准还揪着皇帝的袖子,手没松。心里一盘算,似乎也对,这官不能升了。想到这里,寇准才松开皇帝的袖子:“臣也附议。”
“恩,就进侯吧,邑加三千。其余你们看着办。”皇帝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邑和实封是有区别的。宋分为实邑与食实封,食邑三千户也是朝廷代收然后发给食邑获得者,受封者并没有实际管理自己封户的权利。
按宋律,公两千户、侯千户、伯七百、子五百、男三百。
刘安之前有七百户,当正式封候之后就是一千户至二千户之间的数字,皇帝在这个基础上额外增加三千户,刘安的食邑在受封之后至少四千户。
象寇准这种在职的相公与李沆这种致仕的相公,邑与实封接近万户。
潘惟熙现在的邑加实封也不过两千八百户。
皇帝没给升职,给钱也挺实在的。
而且也符合朝堂之上的规矩,若大功无赏,那怕是自己的政敌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满朝文官也是会闹事的,这是破坏游戏规则的恶劣行为,是不能忍的。
再说幽州城下。
谈判在接下来的几天进入了僵持阶段。
不是大同再往东割多少里的事,而是幽州城辽人寸步不让。
无奈,刘安给萧太后写了一封亲笔信。
信送到幽州城,萧太后看过之后让随行的辽国重臣传阅。
当下,幽州王府的正殿内就见拔刀声连绵不断。
萧太后却是一脸平静,耶律隆庆很淡然,韩德让在沉思。
刘安信中写道:外臣刘安致辽国太后,我宋军有一个补给船队在贵国苏州外海迷航,一共二十五条船,有十五船军械,五船旧甲,五船麻布。外臣请太后饮茶,同请太后指引方向,这迷航的船队是往西还是往东。
信就这么短。
这已经是红果果的威胁了。
往西就是这些物资进入渤海,与辽人交易。往东就是进入黄海后北上与女真人交易。
这就么直接。
“罢了,备重礼。选一地。”萧太后作出了决定。
“太后!”辽国几位大将冲了上来。
萧太后很淡定的说道:“接收这批物资,而后幽州重兵七成移至东京府。等我大契丹无后顾之忧,再与宋人决高下。”
“是!”辽众将施礼。
第二五八节 萧太后
接下来的谈判刘安都没参与,是由李沆与张齐贤负责的,他们才是专业的。
刘安在幽州城西北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密会辽国萧太后。
萧太后今年五十岁,看起来却比五十岁还苍老一些,可见为了辽国她付出了多少。
可刘安见到萧太后第一面,就给了萧太后一个下马威。
刘安说道:“外臣刘安见过大辽太后。”
“免礼!”
刘安倒是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然后说道:“太后是巾帼英雄,可与我大唐武后一比高下,但这事说来也邪,武后执掌大权让国力鼎盛,然后盛极而……”
最后一个字刘安没说下去,没必要说了。
萧太后点了点头:“确实。”
萧太后也熟读中原历史,但凡是女子掌权之后,若无大变,若无雄主基本上都是盛极而衰。
刘安还知道,刘娥掌权之后,大宋也是这个样子。
未来有一个她不配。
“宋辽死战,是同归于尽,你似乎不想与我大契丹死战到底?”
刘安回答:“不,只是时机不对,若放在十八年前,我是一定会领军灭辽的,可惜大宋现在精锐没多少了,而且二十五年来不间断的战争,也损失了太多的精锐士兵。宋辽之间不可能有永远的和平,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
“不错,确实如此。”萧太后这样的回答让刘安有些意外。
萧太后继续说道:“当下,纯正的契丹人已经不多了,我大契丹纯正的契丹人不足十分之一。”
“啊!”刘安很意外。
萧太后的解释却很合理:“我大契丹有三分之一是汉人,虽说皆在南宫,可你们汉人的风俗、文字、习惯等等,却影响到整个大契丹,就连上京纯正的贵族都以学习汉文的诗词、绘画、礼乐。再加上父为汉,母为汉的人,契丹有过半都算汉人。”
刘安只是点了点头,萧太后所说的这些,历史书上肯定有,但自己没读到过。
萧太后继续说道:“若我大契丹可以入主中原,全面接收汉人的技艺、文化、礼教,远比当年你们汉人所说的胡人要强,在大一统之后最多只要十几年,便可大兴!”
刘安轻轻一拍手:“妙,和我想的一个样。”
萧太后断然不会认为刘安想的是辽入主中原,刘安能把书籍卖给大契丹,想的是大宋入主辽东。
刘安继续说道:“十五船军械若不够,就一年一百五十船,最多三年就能让女真部落统一。”
“没错。所以合约上一定会有,宋人禁止与女真人交易铁器。”
“是的,一定会有。”刘安相信耶律隆庆肯定会提出这一点,并且把这十五船军械买走。
萧太后轻轻的拍了拍手,命人送来上上等貂皮一百张,然后说道:“年产千万石铁,是真的吗?”
刘安回答:“真的,我可以提供相应的帮助,但你们想达到这个数字我估计要五年,若是辽国的工匠学的太慢,或是官员太贪的话,十年也不意外。”
萧太后又轻轻的拍了拍手,立即有人送来一小箱人参。
“外臣谢过太后。”
萧太后点了点头:“说说,你今日要谈的正事。”
“我要幽州城至少四分之一,我要开边市,一年的贸易额不会低于五千万贯,依我大宋的税制,商人要交的税各项加上最低是百分之七,最高是百分之二十二。也就是说,我大宋可以实际得到五百万贯的税收。”
“那么贵国能得到多少,看贵国的税有多少。”
萧太后淡然一笑:“那要看宋国能够提供多少铜钱了。”
萧太后这么问不是没有原因的,宋太祖就定下规矩,与外邦交易只能是以物易物,流通铜钱超过两贯流放一年,五贯直接就杀头。
到了宋太宗的时候,这个规矩改了一下,二十贯刺面变成役兵。
可事实上,高丽、倭岛,还有南海诸国,甚至是辽国都在发疯的走私大宋的铜钱,边关抓到的走私走,随便查一次都是数万贯,十数万贯也不是少见的。
原因只有一个,宋铜钱是天下的硬通货。
在倭岛,宋铜钱一枚换四枚倭铜钱。
在辽国,辽人造一枚铜钱的成本远超一枚铜钱的价值。
所以萧太后才提到了铜钱。
刘安现在可以说信心十足,关于四族守的那个还没有正式命名的金铜矿只有用来掩人耳目的。
真正的新式铜钱铸造基地是在倭筑紫岛。
就眼下的生产力一年可以造两亿枚,刘安相信今年就可以将这个数字提高到十亿枚,而且每枚铜钱的成本是大宋汴梁铸币坊的一半以下。
因为刘安的铜钱是夹心的,内为铁片,外部是铜锌合金。
大宋的铜钱是铜锡合金,锡超过三成铜钱的质量就会非常差,而刘安这边铜为百分之六十二,铸造出来的是亮晶晶的黄铜钱。
萧太后问大宋能放出多少铜钱,刘安很霸气的回了一句:“我可以全部用铜钱来买贵国的货物。”
说罢,刘安在袖子里一摸,五枚铜钱放在桌上,轻轻的推了过去。
五枚铜钱全部都是方孔钱,用的是冲压式,而不是铸造式。
全部是铁钱,外面包了一层黄铜。
五枚铜钱是完全一样的,上面写着七海通宝四个字,另一面是花纹。
在萧太后把钱拿在手上之后刘安说道:“外臣请太后暂时就此钱保密,还没有经过我皇首肯,所以肯定不能流通。”
“那么,幽州城就给你四分之一,每年流入我大契丹的钱不能低于三千万枚。”
“翻一倍吧,六千万枚,请太后用黄金、人参、貂皮等贵重货物加三成直接折算给我。这算我们私下的秘密交易,与我大宋朝堂无关。这是我皇一点补贴宫中用度的小钱。”
六千万枚听起来挺多,算下来不过六万贯。
在大宋皇帝把三十万贯都没当钱的壕情上,这点小钱钱真不算什么。
“那么铁坊之事?”
刘安回答:“这件事情,请太后派相关的官员到汴梁,我皇给私下给一部分,但想要更多的技术需要和我大宋朝堂上的各位过招。”
第二五九节 议成
刘安没应铁坊之事,直接把这事推到了大宋朝堂之上。
“好。”萧太后心说,有基础的部分就够了。
辽国对铁的需求量没有想像之中那么多。
接下来换成刘安轻轻一拍手,铁头立即将一只盒子放在刘安手边,刘安轻轻的推到了萧太后面前:“这是我承诺的辽北粮仓,作价黄金三千斤,可分五年用黄金,或是珍宝支付,值与不值,相信太后拿回去让懂的人一看便知。”
“好。”
萧太后根本就没问过刘安你就不怕我不给钱这种废话。
因为萧太后把这个抄一份,原版派人送给大宋皇帝,再说一句刘安私通敌国可比欠钱狠多了。
可萧太后并没有打算这么作。
不是因为诚信,也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她清楚的看到了刘安带给自己的那种狂妄,那份野心。她信心刘安敢给这份东西,不怕让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看出了刘安对大宋的不臣之心。
刘安甚至都没有掩饰过。
钱是可以私铸的吗?
仅这一条,刘安就够灭族的。
这些都可以不用提,只说当下,宋辽两国在正式谈判,刘安就敢私下约见自己这个辽国真正的掌权者,同样也是灭族的死罪。
但萧太后没在刘安眼中看到刘安有一丝的紧张,却有着无边的狂妄。
足可见,刘安有所持。
他不怕。
刘安内心不怕吗?
事实上,刘安这会怕个鬼。
倭岛势力已成、高丽握在手中、占城是岳父的一言堂。就是现在反了,广州、明州刘安也相信岳父能拿下。
所以,怕个鬼。
更何况,刘安此时并无不臣之心,只是想自己作事能不受人影响。
而且皇帝对刘安有信任,否则以自己这个年龄怎么可能成为带兵出征的人,虽然仗不是自己打的,自己只是提供方向,因大元帅虎符在自己手中所以也可以称为主帅了。
盟约已经签订。
足足一万五千字的盟约细则,张齐贤虽然贪吃,虽然怕死,可这事他办的漂亮,把能想到的都写上了。
辽国割让的四分之一幽州城,连街道图都画了出来,详细的有标注。
而后,还有一份副图。
就从这四分之一,大宋要在城外再建城,范围大小约有长三里、宽两里。辽国却没打算再建城,他们维持原样。
终于,李继隆与披黑纱的石保吉踩进了幽州城。
他们都是参加过第二次宋辽幽州大战的人,能在有生之年进入幽州,而且是属于大宋的幽州,李继隆老泪纵横。石保吉捧着自己兄长的灵位,一步步的走过了每一条属于大宋的街道。
次日,幽州城开始大兴土木。许多靠近宋属幽州这一边的辽国贵族都开始加高自家的围墙,甚至有数家联合起来修一截城墙的。
而宋属这边,刘安吩咐,除了几处原本就豪华的大宅之外,全部推平、重建。
“街宽十丈,主道二十丈,拆除城门,我大宋一边永不闭门。城内皆为商铺,居在新城。公告天下,幽州关市招商,十万贯资产以下商户、年上税低于六千贯的商户无资格。商会最低标准三千万贯总资产、年上税五十万贯以上。”
“是,下官这就行文。”
“代官家令,调冯拯权知幽州、河间二府,驻幽州。”
负责的文吏拿着笔的手都抖了一下,这事难道不应该上报朝堂,议过之后再由吏部负责发布吗?
这就定了?
李沆在旁补充了一句:“写公文上报尚书省,请派幽州驻守文武,臣等仅为权益之计。”
这还行,临时安排这可以解释过去。
可刘安连这种解释都不想有,他已经拿到了允许整顿北方三路吏治的授权,刘安会让整个北方三路人头滚滚。
但凡是与北方三路即将迎来的新变化不符的人会调职。
若有贪污、渎职、为恶之官,流、徒、斩!
刘安又准备继续发布命令,李沆拦了他一把,李沆感觉让刘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传回汴梁之后朝堂上能骂死刘安。
所以李沆来发布命令:“代官家令,杨延昭暂为保塞军团练使,驻保州刺史。曹玮为武清军团练使,领武清刺史(后世的天津)。张环镇易州、高继勋镇蔚州、康……”
左右防御幽州的两大重镇交给了两员名将,其余的辅助州府交给了二线将军。
大宋这次是胜了,可对北防却没敢有半点松懈。
刘安这份名字是关起门来五个人商量好的,李继隆老了肯定不能驻守北方,也正因为李继隆老了,汴梁需要一位坐镇的大将军,石保吉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里,唯有苦守北方十六年的杨嗣空下了,没给他任何的位置。
回京被闲置吗?
杨嗣是一个脑袋简单的人,他想的很清楚,怎么安排都行。自己也六十八岁了,弄重孙为乐也是一件喜事。
更何况这次自己的长子调任大同,长孙调灵州,都是连升三阶,他知足了。
在公开的场合宣布的新的布防以及文武任命。
杨嗣的淡然让刘安内心佩服,这个时候没升官反而被闲置,却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老将军不寻常。
傍晚的时候,刘安亲自到了杨嗣的住所。
见刘安到,杨嗣起身就要施礼:“末将杨嗣……”没等杨嗣说完刘安就去扶。
杨嗣是上一任保塞军团练使,知保州刺史。
官职从五品,低于刘安的秘书省正监的正四品。
更何况刘安掌大元帅虎符,代天子巡北,刘安的级别更高,杨嗣是要施礼的。
刘安扶住了杨嗣:“晚辈特来拜访,非公务。”
“安哥儿请!”既然刘安说了是私人来拜访,杨嗣也不客气,很大气的一摆手。
分宾主落坐,刘安说道:“听闻杨老将军这几天每天寒冷的天气伤口就疼。”
“小事。身为武将,谁身上没几道伤。”杨嗣笑着一摆手。
刘安也不打算绕圈子:“晚辈密信官家,请官家进杨老将军为侯爵,但估计这事办不下来,朝堂之上会有人反对,最终的结果是伯。”
第二六零节 皇帝心情不错
历史上,杨嗣与杨延昭一样,辛苦在北边打了一辈子也没有被封爵。他死的时候只是给了一个左龙武大将军的职。
所以听到刘安说为自己请封,杨嗣整个人都是一惊。
他有些不敢相信。
刘安继续说道:“占城,我岳父在占城,瞿越人一直在给占城找麻烦。我已经请示了官家,占城王是请求归附,所以占城将设国相与大将军两职。之外,会有观察使一人,副使二人,以及占城总监军兼总教一人,同知枢密院事。”
知枢密院事是寇准现在的职。
同知枢密院事就是享受这个待遇,领这个虚职的荣誉。
杨嗣感觉心跳在加速,有一点激动的问:“可否告知,占城国相与大将军两职,是占城人吗?观察使是谁?”
刘安也不回避,很直接就回答道:“占城王上书,请我岳父为国相,但我岳父应该会拒绝,毕竟是我大宋的皇亲,去给小国作国相不合适,所以我岳父推荐了平复再启用贬外官员洪湛。大将军一职原本占城王请杨延浦,不过杨延浦将军三个月都不下了床,伤的不轻。所以我岳父推荐了占城王族茶度。”
“至于观察使,刘安指了指自己:我!”
杨嗣一抱拳:“谢过。”
杨嗣真正感谢的不是刘安给自己升职,而是同知枢密院事,这是一个武转文的机会,这是惠及子孙的一件大事。
刘安双手一扶杨嗣,轻声说道:“杨老将军若真想谢我,替我砍死几个人,他们在威胁我们的海商队安全,也在影响我们收香料的生意。这几个人手下都有不少兵马,这是个辛苦活。”
“砍人,哈哈哈。”杨嗣放声大笑。
三年前杨嗣以六十五岁的年龄领军与辽人血战,斩首二千,官职进为左龙卫将军(从四品)领保州刺史,保塞军团练使。
这次刘安北伐,杨嗣阵前杀敌立功,再进一阶。
之前在保州,杨嗣虽然是武人治理一州,却是事无巨细,民安而兵强。
杨嗣大笑之后突然变的很严肃:“刘学士,老夫问一句,宋辽当如何?”
刘安回答:“战争已经开始,在一方倒下之前不会结束。”
“若需再战,老马还能驭!”
刘安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再战,便是生死。我刘安亦会赌上身家性命。”
杨嗣没接话,一个年轻人,一个文官有这份决心,非常难得了。
刘安再没说话,安静的坐了一会后起身:“老将军,刘安告辞。”
“送刘学士。”
十几天后,汴梁城。
正殿之上堆着六百斤黄金、放着一千张貂皮、十担人参。
王曾上前:“官家,辽人暂时拿不出一千二百斤黄金,此时在河间府的刘巡使让辽人将所差半数黄金以貂皮、人参来支付。非常例,是特例。”
王曾说完将一份盖有辽国大印的地图奉上。
皇帝起身,他想大笑,却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努力作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走下御座:“朕心甚喜,择吉日祭祀!”
今天这种日子,只能说好听的,众臣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皇帝压了压手:“八百万贯修整隋南北大运河,众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八百万贯太多。臣虽然认同修整隋南北大运河,但臣认为八百万贯过多,依臣之见,先投入五十万贯修复一下幽州城以南二百里足可。”
温仲舒马上解释道:“大运河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投入人力过多。大战刚结束,虽只是北方战事,但大江以北各州府都有征调,若再修河所需要人力过大,不如放到明年。”
“不行,今年必须修。”
毕士安站了出来。
以温仲舒的级别,寻常的小官没资格站出来反驳。所以毕士安直接站了出来,毕士安对皇帝一施礼:“官家,幽州城能让刘安撕下一块,那么这一块就要守住,臣认为派禁军八万北上,驻守幽州城。”
王旦也站了出来:“臣以为,幽州新城须投入人力、物力,当优先考虑。国库不可能马上拿出八百万贯来,所以臣请官家先修幽州以南二百里。”
“不可……”谢德安站了出来:“臣以为,要修就要大动,修修补补最终花的钱最多。”
谢德安是福州人,虽只是殿前承旨,却对各工程有专长,汴河、大河等多条河流的治理他居功甚伟。
皇帝今天心情不错。
而且各位臣子也不是胡扯,说的都有道理。皇帝说道:“今日当议祭祀之事,隋南北大运河之事,五日后大朝会。”
“遵旨!”
众臣齐施礼。
大祭祀也是要花钱的,预算在五十万贯起,这次却没有任何人抱怨要花钱。
再说刘安。
此时刘安人在真定府,府内正厅前的空地上绑满了人,文官武将都有。
已经死掉了两个,是李继隆亲手砍的。
理由是这次北征畏敌不前,贻误战机。
李继隆把人砍死之后陪着刘安的赵佑问:“姐夫,他们该死吗?”
刘安咬着笔杆子:“他们有错,佑哥也在战场上陪我一起观战过,咱们大宋军士在前冲杀,你说若有人在背后使坏,这损失是很大的。再换一个说法,若没这些人使坏,咱们能在幽州城多占一条街道。”
赵佑整个人一激冷。他记得之前问过刘安,幽州城占几条街道有什么用。
刘安当时回答过赵佑,一条街道上最少可以有四十至五十间店铺,一间店铺的收益可以高达万贯,国库收的税也上近千贯。
赵佑对近千贯没太多理解,刘安就换了一个说法。
换成饼干,每天吃三盒赵佑可以吃几百年。
这会,听刘安说少一条街道,赵佑心中一算,一条街道上有五十间店铺,一间店铺就是几百年的饼干。
这下,能吃上万年的饼干没了。
赵佑抽出自己的小刀子,冲了出去。
没等侍卫们反应过来,赵佑就在好几个武官腿上扎了好几刀,然后才被侍卫们给架了回来。
身为当下活着的最年长皇子,又是皇后亲生,非常大可能是太子。
第二六一节 战争还没有结束
这准太子亲自去扎人,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刘安却很淡定:“传我的话,周王殿下义愤填膺,对于恶臣没有丝毫的容忍,听闻恶臣之恶事,内心愤慨。其余的你们编吧,这事不要有恶言传出。”
“是!”文吏们不傻,这位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他们写不好听的话将来想死吗?
刘安又吩咐道:“两将拒捕,试图冲击天使,李继隆将军带侍卫斩之。”
文吏又快速的作出了记录后,刘安吩咐道:“着令整理卷宗,派人请张尚书主理初审后,一干人等交由大理寺定审。”
“是!”
刘安摆了摆手:“各位去忙吧,为本官请大商商老到后厅品茶。”
“是!”
有小吏去办了,刘安一只手拉着赵佑,另一只手将一根皮鞭递给了李继隆,然后拉着赵佑往后院花厅去了。
李继隆握着皮鞭,想了想又将皮鞭扔下。
刚才也是有点上头,在赵佑出来用小刀扎人的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会没必要再去打打杀杀。
看着刘安往后院走,李继隆说道:“老夫,回京述职。”
“恩。”刘安只是很平淡的回了一句。
这里有太多的官员,刘安与李继隆都不想表现的和对方太熟,冷淡一些好。
刘安刚到后院花厅,就有人来报,京里派出的一百多冗余官员已经到了。
带队的人让刘安有点意外。
陈尧叟。
在刘安的记忆中,这位陈老先生可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干吏,而且他三兄弟可以说是北宋时代的一个传奇。
二弟是十四年前的探花,三弟是上一科的状元,而他本人也是状元。
三兄弟两个宰相,一名太尉。
没等刘安出去迎接,陈尧叟就已经入内,远远的看到刘安就是长身一礼。
“陈老这是礼晚辈受不起。”刘安赶紧去扶。
“老夫惭愧,老夫在朝堂之上力劝官家迁都益州,老夫惭愧,老夫自请贬官外放,今日见刘学士特来请罪。”
说完陈尧叟准备再施礼,刘安赶紧再扶:“陈老自贬?你来河东不如让令弟到河东来,我已经写了正式的公文,请官家任命令弟为河东转运使。”
“什么?”
“我要修大运河!”
“恩,刘学士所要的是我二弟。”
“对。”
“这大运河……”
陈尧叟是一个好官,是一个名留青史的好官,他在广南西路当转运使的时候修路、修桥、植树、造林、修井、建亭。仅说就饮水卫生一事,他走在了时代的前例。
而大事,他以推广真正的医学,不仅整理无数中药方,而且打击巫医,培养乡间的正规的郎中。更是推广经济农作物,让广南西路的百姓收入上了几个台阶。
对于这样的人,刘安是敬重的。
只是劝皇帝迁都,这并不影响陈尧叟以刘安心中的地位。
刘安与陈尧叟讨论了很久,花厅之中各大商等候了很久,毕竟刘安是官,谁也不敢有半点意见。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刘安才带着赵佑一起到了花厅。
众大商赶紧起身施礼:“见过周王殿下,见过刘学士。”
刘安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赵佑到上座座下,范仲淹从一旁出来,拿着纸笔坐在角落的书桌旁准备记录。
刘安坐下第一句话就是:“各位,战争结束了吗?”
所有大商没有人指挥,整齐的站了起来单膝跪地,这是大宋单膝军礼。
刘安站了起来。
赵佑也站了起来,而且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那么没开刃的短刀双手扶着拄在面前。
在商人们眼中刘安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刘安。
那个时候的刘安,俊朗名天下,又是新科探花郎,在汴梁城有的只是美。
此时。
剑指北方,为大宋砍下燕云的五分之一,撕下幽州城的四分之一。
此时名动天下,是威!
“战争在刚刚开始,本官第一条命令,是命令不是请求。我要求你们调集一切可能的布匹、梳篦、水粉,四书五经、话本诗词,漆器、瓷器,茶叶、香料。那怕是在汴梁城周王殿下没裤子穿,幽州城的市集也要给我堆满了。”
“禁忌:硝石、硫磺、精钢。各家的无论是织布的还是烧瓷的工艺,流出一个字,斩立决。”
“你们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只需要知道,用我大宋的货物淹没整个辽国。”
“明白吗?”
当下有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刘学士,小的以为成立幽州商司,分为官司与民司,布匹统一定价,小的保证让辽人自己不织一匹布,要布只能问咱们大宋买。”
“好,说的好。”
刘安心说自己小看了大宋的商人。
他们可能不懂什么叫倾销,什么叫产业毁灭,可他们却懂使手段将辽国变成自己的市集。
刘安用手指弹出一枚铜钱,铜钱准确的落在那位说话的中年商人手中。
“李公代本公给官家上述,铸新钱。此钱专供番外贸易,各位帮我找寻咱们大宋最优秀的铁匠、铜匠。我的目标是,年铸币一百亿枚。”
“刘学士放心,我等定全力配合,今年内就能达到。”
大宋一年现今的铸币量为五百万贯,也就是五十亿枚铜钱。刘安想要新钱增加一倍的铸造量,有官方的公文,有全国大商的支持,这个目标有机会达到。
“好,各家选人,往辽国走私钱币,这一条是官家允许的。只有一个目标,辽国自己没有辽钱用,他们用宋钱。”
“是,我等这就是准备,一个月内幽州城开市,最低五百万匹麻布,五十万匹绢。其余各类,不低于五万马车。”
“辛苦了。”刘安拱手一礼。
赵佑也在旁一礼:“本王谢各位为大宋尽心。”
“愿为官家效死,为大宋效死。”
留下的,都是愿为大宋付出的人。他们内心清楚刘安是会杀人的,刘安抄过文官的家,流放过也杀过文官,区区几个商人,刘安要抄家灭族都不需要经过朝堂。
也没有谁能够保得住他们。
第二六二节 一把把的铜钱
商人们退离,刘安转过头:“范四,替为师写信给琼崖,告诉他们盐场不限量。”
“是!”
“再写信给冯公,告诉他辽国很快会限制辽人卖马,请冯公提前准备应对之法。再请冯公安排,幽州无限量收牛。”
“是!”范仲淹写完之后对刘安说道:“老师,学生想补一句。”
“讲!”
“可否派人细作,鼓励辽人去抢马。”
“好!”刘安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范仲淹才十三岁,真是厉害。
赵佑却不明白,赵佑问:“四哥儿,辽人能去抢谁的马,他们若抢咱们的马,咱们不是有麻烦吗?”
“殿下,辽人去抢女真人的马,去蒙古诸部的马。”
“可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女真人与蒙古都会视辽人为死敌,当有一天辽人支撑不住的时候,便是我大宋再起兵拿回全部燕云十六州之时。”范仲淹说完后向刘安一礼:“老师,学生说的可对。”
刘安点了点头:“对,不过,那个时候或许也是咱们灭辽之时。我知道朝堂之上还有密库,原名封桩库,现为内藏库。估计应该有不少钱吧。”
这个内藏库有多少钱,朝中知道的人不超地一掌之数。
刘安对这次对辽作战已经很满足了,拿到了大同城,拿到了幽州的四分之一,这些都是小的,真正的大头是刘安得到了军方的尊重。
以及,赵佑看刘安那闪着光的双眼,那是无尽的崇拜。
同时,也让刘安发现,大宋的文官集团,并不是都怂,也有狠人的。
当然,还有很奸的。
比如此时在云内州的王嗣宗。
这位大宋第一毒舌在亲自看过第一批矿石炼出的铜锭之后,作了一件非常牛逼的事情。
战俘营内。
王嗣宗蹲在一名坐着树下,冷脸看着他的辽军千户,用辽军的称呼就是猛安。
王嗣宗抓了一把铜钱就在这位面前撒了下去。
然后第二把。
第三把。
“乙室划,想一想谁把你扔在战场上让你等死的,是谁把你弄回来给你治伤,让你活的。我家小探花要的可不是战俘,要的是勇士。”
这契丹汉子依旧没说话,冷着脸。
王嗣宗可不会就这么放弃了,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同军有三十万,大同城内有七万战俘,应该还有不少于青壮逃了,但根据上京那边的细作,还有中京的细作,却没发现这些人躲在那里。”
乙室划终于开口了:“主将战死,副将被俘,贵族们被杀光,将军们被杀光,当兵的回去就会变成奴隶,他们在等机会。”
王嗣宗这次直接就是一把银豆子撒在地上:“等什么机会?”
“或往西,抢占草原部落给自己一块生存的地盘。或有机会往南,抢回大同还有活命的机会。”
“来人,上酒菜。”王嗣宗这次与乙室划并排坐着了。
早就准备好的酒菜给送上,伤只好了一半的乙室划直接就灌了半瓶酒,抓起一块羊肉就开啃。
王嗣宗在旁说道:“小乙,你看我宋军是有军饷的,还发军服、军械。死了还有抚恤,伤了有人治。你把这些人叫来降了,秘密的降了。”
“好处!”
“一百个人降,你派人进老夫的仓库背钱,背多少就赏多少。”
“这些人怎么安置?”
王嗣宗一张如树皮一样的老脸已经笑成花了:“安置这事老夫就不管了,不过以我家小探花的手段,这些人有大用,你们这些人也有大用。”
乙室划瞪着王嗣宗:“你一点也不说,这事我不好办!”
王嗣宗考虑片刻后说道:“这么给你说吧,小探花够不够狠?”
“他是草原上的天鹰,连梁王都败在他手,他很厉害。”
“对吧,小探花有个活,西州、六谷、党项准备办一次比武,不用武器只用拳脚,打到一方站不起来为止,就是在挣这个活。眼下西州不满足他们只派五千精锐,老夫给你们许三千人马,其余的要靠拳头争到。”
乙室划眼睛有些发亮。
王嗣宗压低声音说道:“每千人一年保两船铜。”
“多,多大的船?”
“五百料!”
“干了。”
大宋的一料相应于零点三三吨的排水量,五百料就是接近二百吨,换算成铜钱的话就是五万贯。
那么每千人一年保低十万贯纯收入,这对于穷如苦逼的辽人来说,是巨额财富。
辽人的人均年收入也就是几贯钱,相比大宋普通人一个月几贯,以及优秀大匠一个月四十几贯的收入而言,他们太穷了。
“少喝点酒,伤还没好呢。”王嗣宗轻轻的拍了拍乙室划,一边笑,一边搓着手往回走,他准备给刘安写信了。
搞定这些辽人,不仅多了一批青壮,而且还会多许多马。
只是刘安需要骑兵干什么?
这事王嗣宗在信中问了一句之后,把刚写好的信直接给烧了,然后重新拿新纸再写一封。
他打算装糊涂。
事实上,装糊涂的人不止是王嗣宗。
张齐贤其实也是一个装糊涂的高手,不但会装,而且手还狠。
入夜,刘安确定赵佑已经睡着之后才从赵佑休息的院子出来,已经有不止十名官员以正式的公文上报过,安平伯刘安对周王殿下照顾的非常好等等。
站在赵佑的院子门口,张齐贤已经在这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张公!”
“有夜宵吗?”
“当然!备有驴肉,不知张公可否喜欢。”
“挺好。”张齐贤笑呵呵的陪着刘安往另一个院走去。
这里已经备下了夜宵,除了刘安和张齐贤之外,再无其他人。
酒过三巡之后张齐贤说道:“这个抓贪的事,只抓到小鱼小虾数人,老夫堂堂尚书抓几个八品小官,这事传出去有点可笑。”
“我有一计!不对,两计。”
“只要管用,一计就够。”
刘安为张齐贤倒上酒:“头一策,丈量土地。”
刘安只是这么一提,张齐贤何等高明瞬间就想到了具体的方案,张齐贤轻轻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记了。”
“是张公最近没吃好。”刘安给张齐贤夹了一大块肉。
第二六三节 把刀磨利
刘安给张齐贤夹了一大块肉。
张齐贤乐呵呵的谢过。
“有道理,最近确实没吃好。”张齐贤应了这一句之后对刘安说道:“前几年就听到各州府有上文弹劾,说是田地有问题。”
“恩。”刘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大宋并不禁止土地买卖,土地兼并的问题这才立国几十年就已经相当严重了。
依大宋律有田亩税,也有减免的部分。
比如刘安现在名下的土地,有大部分就是可以减免的,这是依法给刘安的一份收益,但其余的也是要交税的。
所以,北方各州府官契之中登记的数值与实际的数值会有多大差距呢?
刘安很期待。
张齐贤又问刘安:“安哥儿,你说这多出来的怎么办?”
“这就是第二招了,而且两招要联手,如何让更多的人陷进来这就要看张公你的手段了。”刘安嘿嘿一笑:“现在就开始发抚恤与战赏。”
“妙!”张齐贤妙懂。
历来在发抚恤这件事情上,都会有克扣,这是一块大蛋糕。
查抄出来不在官册上的土地可以直接没收,然后当抚恤发出去,接下来看有没有人去抢这些土地。然后在实物发放上,再狠狠查。
刘安又说道:“再增加一个举报,凡举报者有重赏。这事可以往前一查十年,严重者直接抄家、流放、重役。如何河北两路、河东路的抚恤没让国库出钱,官家会如何?”
“嘿嘿,嘿嘿。”张齐贤只是笑,却不说话。
有些话不能讲的。
刘安也跟着嘿嘿直笑。
这事两人心里都明白,皇帝肯定脸上是怒,心里是喜。
要说大宋最多的是什么,不是钱,而是文官,自太祖兴文以为,无数人都相信读书可以出人头地,别说是年年会试,每年招二百人,就是每年两千人这个数值,这两千人也不会有几个充数的,基本上都是人才。
“咱把刀磨利了。”
“自然。”
“喝一杯。”张齐贤把酒杯举了起来。
河北两路的官员要不要恨刘安呢?
不!
此时大宋还没有腐朽,虽然有主战、主和之分,虽然有朝堂之上的党争,但一心为民,内心有报复的官员还是占多数的。
甚至有官员实名举报还不要赏赐的。
抄!
刘安的抄家队与张齐贤的核政队已经忙不过来了,每个县的土地都有大地主瞒报田亩,逃税的现象。许多店铺也有虚报销量的事情。
刘安很闲,所以刘安可以作许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刘安在某个茶楼连着喝了十天茶,听了十天书。
周王殿下义愤填膺的坐在茶楼的二楼,一笔笔的数着某布商每天的出货量,终于,咱们的周王殿下赵佑怒了。
“姐夫,这家店十天时间卖了布匹七千多匹,可他上报的税务却是一个月仅二千六百匹,这要狠狠的收拾。”
“不急。”刘安给范仲淹打了一个眼色,范仲淹立即捧上三份契约。全是私契,而非官契。
官契受官方保护,大宗交易基本上都会签订官契的,小宗交易则私契多。
“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刘安没回答,范仲淹替刘安回答:“这是我们安排的商家去采购的,看月底这家店铺上报的税额便是铁证,再有三天便可知晓。介时,他若不招便可大刑。”
赵佑依然不懂。
范仲淹正准备解释,刘安却说道:“这种法子不可取,若非需要杀鸡儆猴,否则也不会用这种办法,这个叫钓鱼法,若用的多了怕以后有心不正的官员使用,一但衙门用多了这种方法,对民生无利。”
范仲淹思考片刻长身一礼:“老师说的对,学生谨记。”
刘安点了点头:“这一案,你来审吧。”
“老师,学生才……”
“有为师,安排一主薄站在前面既可。”刘安很自信,无论范仲淹是担心自己年少,还是担心自己没身份都无所谓,刘安要的是一个更伟大的范仲淹。
三天后,真定府衙,刘安坐在屏风后听着。
负责站台的主薄坐在正案后,旁边是以书吏记录员身份出场的范仲淹。
主薄发问:“有人举报你店铺逃税,本主薄叫你来,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冤枉啊!”
刘安很无数的拿起茶碗品了一口茶,似乎电视剧上也是这么演的。
“本官秉公执法,堂下自辨开始。”
“小民奉公守法,不知那个恶人眼红小人的生意才出此恶言,这里有小人店铺的账本,还有进货的账册,请明查。”
这位商人说了很多,总之一句话,我交的税,上报的数据无差。
自辨书签字画押。
而后,那三张私契放在这位商人面前。
商人满头大汗,然后压低声音:“我本家堂兄是礼部员外郎,可否网开一面,我愿认罚,罚,罚,罚两万钱。”
范仲淹看了一眼屏风,没发现刘安有什么反应,当下拿着记录的文书走到主薄身前,低声说道:“诱他,让他揭发与他和谋的商户,许他减免处罚。”
主薄当下就说了。
这位还真是狠,他的上线,一位大的布商让他供出来了。
那位布商和他连契约都没有,给布拿钱,然后都不入账。还有下线,两个成衣铺,同样的手法。
范仲淹记录之后,又让主薄吓唬了这商人几句,看对方虽然还有什么没说的,但不动刑显然这是不想交待了。
范仲淹这才对主薄打眼色,主薄来到屏风前施礼。
屏风被撤去,刘安对主薄点了点头:“你作的不错,用刑吧。还有,上书刑部、上书谏台,直接弹劾他本族堂兄。”
“是,下官明白。”
“这件案子处理完之后让他游街示众,传本官的话,城中各店铺现在坦白还可从宽处罚,若被查证有罪,为恶者役矿区五年。话要说清楚,无论是伙计、还是小掌柜都是为恶者,以往只处罚店主的方式,现在要改改。”
“下官明白。”
“对于举报此商的小掌柜,免罚、轻赏。”
“是,下官明白,也会告知县令,并上报府台。”主薄的腰已经弯到快九十度了。
第二六四节 好多人头落地
主薄的态度很好,虽然出身低,却是一位干吏。
“很好。”刘安背着手往外走,那位商人已经吓的呆了,身下黄白一片。他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这河北两路五品官都被抄家游街,他一个小商人能扛得住。
小商人想死。
他所谓的族中堂兄不过就是一个员外郎,别说是救他了,怕是自身难保。
范仲淹往外走的时候对主薄低声说了一句:“老师会保举你进县令。”
主薄弯着腰都没有抬起来,他内心是激动的。
大宋没有县丞这个职位,县令之下就是主薄,主薄相当于以后县丞加主薄的职务,在大宋,除了命案、重案,一般的偷鸡摸狗、打架、私杀牛等都是主薄负责的。
而主薄大多数都是没考中进士的文人来当。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以工代干吧。
再往下就是县尉,大县二人,小县一人,汴梁周边还有一县四尉的,根据县内户籍人数来定。
管治安、训练县内士卒等!
几天后,汴梁城,早朝。
寇准站在正殿上有满肚子话却不知道应该从那一条说起。
刚刚从巴蜀回来的向敏中已经怒斥了六位朝臣,赵昌言带人弹劾的十七位京官。
这些不是可怕的。
真正的可怕是,河北两路已经有五分之一的官员被贬官、被降职。
刘安还发明了一个新词,叫记大过处分,降薪留职查看。
历朝历代除谋逆大案之外,什么时候一次性上百位官员给关进笼子里往京城送审。
什么时候,一次普通的巡视就杀的人头滚滚。
仅记录在案的官员家丁、长随、管事、管家,被直接砍头的就有四百多人,押送并州矿区的高达两千七百人。
这还不算犯妇。
刘安,你疯了吗?
皇帝又淡定了,心如止水的坐在御座上,这事你们吵,朕听着。
皇帝收到了赵佑和刘安的亲笔信。
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这天下是大宋的,是老赵家的,许多坏人瞒报田亩、克扣佃户、还有人克扣战后抚恤军,这是败老赵的家肥自己,赵佑请旨让皇帝赐一把真刀,他要去砍人,砍了那些贪自家钱的人。
刘安的密信只有两句话:查抄犯官与恶商财产后不用皇帝从汴梁往河北运钱,河北两路抚恤与八百万修河款已经就位,请皇帝派陈尧佐过来主持修河。
大殿上在不断的弹劾,不断的有人请罪。
终于,吏部尚书王旦站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应该收一收了,这样下去汴梁城中百官惶恐,河北官场人心惶惶。”
皇帝听完这话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传朕的旨意,让安平候刘安处理完河北两路的事情后,绕道河东路,再经秦凤路在新年前回京即可。礼部今年扩选进士五十人,为庆祝宋辽来之不易的和平,明年加一科,取进士三百,取水力、算学之才、兴农之士二百,赐永举人。”
王旦受老师李沆的影响,在他心中有才华的兴农人才,水力人才是有价值的,所以出来建议:“臣以为,兴农之士当赐同进士。”
吕蒙正不认同:“不可!”
一直没说话的寇准出来说道:“那就改一改,加四甲。三甲殿试,四甲入职司。一甲为殿进士及第,二甲为殿进士,三甲为同殿进士出身,四甲为同进士出身。”
寇准知道河北需要大量的农业、水力、算学人才。
这事李沆给皇帝写过信。
既然往末尾不好加,那就抬高一甲,把同进士给末尾的四甲。
“就这么办,调二百官吏北上,去办吧。”皇帝把这事制止了。
至于王旦所说想让刘安收一收,河北两路官员人心惶惶的事,皇帝都下狠手了,让刘安别急着回来,再把河东、秦凤两路收拾一遍,王旦还能说什么。
寇准再上前:“官家,臣请温尚书与御史台范讽北上。”
“准!”皇帝听到这两个人就明白,寇准不想让刘安再不断的审案了,派了刑部尚书与干吏范讽去处理官员贪污以及土地不明事件。
皇帝走后,寇准对王旦说道:“王公,河北两路非但不会人心惶惶,反而会吏治清明,除恶扬善之后官员们必会用心作事,真正人心惶惶的应该是汴梁城,就是河东路与秦凤路都不会,只是瞒报田亩的大地主怕是会睡不安稳。”
王旦叹了一口气:“寇公有所不知,我家都不敢开门了。”
王旦是吏部尚书,他反正没见过一次就干掉上百官员的大案,汴梁的京官许多都怕被家乡的人牵连,每天都会到王旦府上拜访,就算是清流都想打听一下河北两路的近况。
寇准冷冷一笑:“心中无鬼,有必须这么紧张吗?把拜访的人名单列出来,让大理寺查一查。”
“这……”王旦也说,要不要这么狠。
寇准直接将一份名单递给了赵言昌:“赵公,你女婿不行,这份名单是来我府上拜访送礼的人,谏台要管吗?”
“当然!”赵言昌直接就把名单接了过去。
到了赵言昌、王旦、寇准、吕蒙正这种级别,他们根本不可能贪污。只有张齐贤那种但凡投资就赔钱的之外,他们很富,不差这一点钱。
寇准是欠了刘安这边票号足足三年的俸禄,可又如何?
寇准不在乎。
有赌未必输,刘安不在汴梁,每个月的赛马会寇准都能赢上不少。
散朝了。
还有一件事整个朝堂上谁都没有提,或许说这些人当看不到。
文官刘安关于笼子一百多人往汴梁送,这事让王旦认为会让百官人心惶惶。可除了这一百多号文官,喝兵血、贪污军饷、克扣粮草、克扣抚恤、克扣赏赐的武官们呢,不是家丁,也不是长随,是真正的官员有近千人被关。
寇准只回了一句:就地处决。
要知道这一千多武官,虽然以八品、七品武官占多数,可最高还有两位从五品的武官。寇准看到了,却依然回了一句:就地处决。
根本就没打算把人押回来交大理寺审。
就这样,并州连同重犯家眷、还有作恶家丁、长随。足足多了一万多囚劳工。
第二六五节 不差人
武官缺少了怎么办?
杀敌十首者,进伍什长。斩敌将者,进团正。
这次北征有太多人立功,空出来的这些位置,都不够刘安给低级军官升职的。
半个月后,河北路押解的犯官到汴梁的时候,温仲舒与范讽带着各自的部下来到了真定府。
除了这两人,还有两人前来。
一个人王曾带了汴梁城一批新的进士,另一个则是皇帝特许,李清莲来了。
刘安领军作战不能带家眷。
可代天子巡视,有一个小妾在身旁照顾,这是皇帝的恩典。
李清莲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乐师四十人、歌舞姬八十人,加上辅助人员,足足三百多人的队伍。
李清莲到的当晚,真定府大营就帖出的通告。
醉仙居乐团会在真定府大营连演五天,由汴梁众商家捐资,前来劳军。
数万士兵象打了鸡血一样,伐木建台,忙的热火朝天。
而刘安则设宴,宴请温仲舒与范讽二人。
李沆不是坐陪,温、范二人对李沆都是施大礼,并请李沆上座。
坐下之后,刘安问:“温尚书,朝中如何?”
“百官如履薄冰!你杀的有点太狠了,河北两路献上请罪书的官员三百多人,被押送进京的一百多人,老夫想问一句,若是有充足的官员补上,是不是就不会有什么记大过留职查看的事,你会把这些人全部押进京。”
“不会!”刘安回答的很干脆。
“真不会?”
刘安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不会,若是不给人机会,谁还会愿意交待,轻罪从宽,重罪从严,坦白与举报者从宽,死硬不交待者从严。”
温仲舒又问:“你想让老夫来走一圈,还是真正来查一查。”
这话问的有意思。
刘安干笑几声:“自然是真正来查一查,要怎么配合,我刘安一定配合。”
范讽正准备说两句的时候李沆突然开口:“象这种恶,自当不留情。”
温仲舒拿起酒杯:“李公说的对,自当不留情。明日我等自审核卷宗,若有自辩作假者,从重处罚。对押送入京的犯官,当追回罪证。”
“甚好。”李沆举杯回应了一句。
酒席上再没有太多的交流,毕竟温仲舒这一路过来也是很辛苦了。
回到往处的时候,李沆拦住刘安:“温仲舒在怀疑你是不是清除异己,我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他承诺会顺着你的方向继续往下走,不会出格。”
刘安说道:“恩师,天下吏治不可能一直清,权力就是一个让人贪财的机会,无论是谁也阻止不了这个,但规矩可以减少权力的贪婪。”
“规矩?”
“学生听过一个小故事,在某个小岛上有十名囚犯,每天都在为食物而打斗。终于有一天,有一个聪明的管事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负责分饭的人拿最后一碗。”
李沆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明白了刘安这个故事的内涵:“有趣,看来这事可以办,老夫倒有些手段。”
制定规矩,李沆有心得。
事实上,大宋的官员不穷。就一个下县的县令,一年可以实际得到的收入大约是五百四十贯钱,米约四十石。朝廷为他供养车夫与杂役数人,说起来一个县令过的日子已经不错了。
五品以上的官,已经是真正的富户。
三品以上嘛,是土豪。
李沆被刘安几句话说的是兴致很高,不顾和刘安打招呼就大步往回走,他已经准备开始构思用规则来让官员们更加的勤政、更加的廉洁、更加的用心、更加的爱民。
这些原本就是李沆毕生的追求。
刘安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恩师,实在是抱歉。”
刘安内心有些歉意,因为借这一次对河北两路的吏治整顿,刘安是在立威。
将来有一天,刘安对汴梁城的京官下手的时候,未出招,那些人就会先害怕。
为了大宋的前途。
话说真定府这边新一轮磨勘又将开始,汴梁城却出了一件大事。
王询,准确的说是假王询。
这家伙倒是很听话,崔氏也更听话。
所以,前高丽王以及高丽金氏几位重要人物的脑袋用石灰包好,加上香料,然后大量的珍宝一起运到了汴梁城。
皇帝大惊。
“这,这,这怎么能!”
礼部一位侍郎上前:“官家,臣不敢有半点说假话,高丽使节就在礼部的迎宾苑暂住,人头臣一一看过,确实不假。”
皇帝沉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当真是无人知晓。
真正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道,潘惟熙是的公文还没有送到汴梁,他也是故意的。
“官家,臣以为先安抚,然后派人查一查。”
“去吧。”
皇帝脑袋有点乱。
高丽怎么就发生了宫变,依高丽使节的国书上说,金氏九族被诛,这可不是小事。
皇帝脑袋乱了,心里却是害怕。
当下,皇帝就把三相叫进了宫里。
三相已经知道这事,所以不用皇帝讲,吕蒙正就先一步讲到:“官家,这件事情臣以为要慎重。”
“朕知道。”皇帝心说,这不是废话嘛。
吕蒙正继续说道:“高丽已经是辽国属国,突然宫变向我大宋进贡,此事虽可喜,但也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大宋与辽国刚刚结盟和谈,现在高丽发生变故,臣担心辽国借此对我大宋不利。”
“官家,臣以为辽国不会兴兵,但肯定会派使节,此事确实麻烦。”
寇准也认同吕蒙正的说法。
皇帝看着向敏中,向敏中明白皇帝是在等自己的意见,所以向敏中说道:“不如就此事,在辽国没有派出使节之间,咱们先派。”
“怎么派,到辽国说什么?”皇帝心里越发的乱了。
寇准说道:“叫刘安去。”
“他处理不了此事。”皇帝不认为刘安能应付这种突发事情。
寇准却说道:“刘安与辽国刚刚完成和谈,这事臣以为让刘安先与辽国初谈,若谈不下来臣过去。”
“也只好如此。”皇帝心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高丽怎么突然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