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披甲上阵
皇帝到。
宋朝并没有什么皇帝到了要全部都跪倒这种说法,甚至于李府的三子还与皇帝称兄道弟,他们确实是表兄弟关系。
“开始吧!”皇帝很平淡的说了一句。
这时,佘太君突然站了起来:“杨家儿男,披甲!”
一句披甲,刘安猛的回头看向了佘太君,佘太君也看着刘安。这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刘安看到了佘太君那强大的自信。
而佘太君也看穿了刘安的心思。
刘安要的不是胜负,刘安要的是这个过程。
宋军甲,三十二公斤重。
没甲这障碍跑在后世的军中都被称为变态训练,杨家披甲,这还能跑吗?
后世,刘安记得四百米的高中体育生及格时间是五十三秒,而军队障碍跑的及格时间是一百五十秒,是三倍时间。
两倍时间,还披甲,可能吗?
第一个上场的是杨延贵,披甲之外,还挂上了弓、箭袋、佩刀。
第一次跑,没有事先熟悉过这障碍,全凭本能在跑。
很快,计数出来了,是那小太监跑四百步的二倍五分之四时间。
刘安不由的握紧拳头微微的一挥。
好厉害!
看台上,佘太君对身边的杨延瑛说道:“若有一天,此子能登高位,必是主战派。今日是必输之局,你替娘在傍晚的时候亲自去潘府,告诉承庆公主,娘愿赌服输,你长兄会去潘府讨一杯喜酒喝。再替为娘单独送一份礼物给潘家六姑娘。”
“娘,若不披甲,六哥有可能跑在两倍时间内?”
“你不懂,娘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官家。你长兄当面指责官家,若不决断灵州必失,眼下灵州丢了,杨府这次丢了面子,官家也不会再为难我们。”
佘太君人老了,眼有点花,可心里清明,她相信寇准也是这么想的。
杨府输了,最厉害的杨延昭只比二倍时间多了二十滴水。
刘安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上场的不止杨府的男丁,还有家将,以及亲兵,近百人跑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再跑第二次,他们没有一个高过三倍时间的。
刘安就不明白了,宋军这么强,怎么就要一直跪,一直跪,一直跪。
刘安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脑袋里越想越感觉憋屈。
杨延昭这时走到刘安面前,轻轻一抱拳。
刘安回礼:“杨将军,下官会备下好酒,等你。”
“好。”杨延昭转身离开。
皇帝很高兴,这比武看起来挺有趣,也挺热闹,跑一跑比打架好多了,作人就应该以和为贵。
回到后宫,皇帝准备进内书房的时候,寇准这时快走几步才上前:“官家,灵州,保不住了。”
“唉!”皇帝叹了一口气:“卿有何良策?”
“先招募新军,补充西北,以防止党项人南下,臣请让杨延昭北上防御党项。”
皇帝摇了摇头:“招募新兵的事情先办,派谁去,再议。”
寇准想再劝,却被吕蒙正拦下。
吕蒙正知道,再劝也没用。
有吕蒙正挡,寇准明白他没办法再劝,只是打算另想办法,他是文官不害怕与皇帝吵架,但杨延昭不行,杨延昭是武将,现在皇帝没追究当时杨延昭失礼之事,寇准已经很满足了。
李沆这时也到了。
三人进了内书房后,吕蒙正送上公文:“官家,这是臣等议的关于北防增兵之事。”
皇帝翻看了一遍,签字、用印:“就这么办吧。”
吕蒙正又说道:“官家,臣与寇相公商议,探花郎刘安还年少,此时从政有点过早,正好秘书少监一职空缺,让他去管理典籍,也可以再读点书。”
“恩。”皇帝对这事没什么意见,这事太小。
李沆也没说什么,其实他挺好看好刘安的,只是了解不深。吕蒙正说的也在理,管理典籍,再去读点书,将来或许可以成大器。
吕蒙正的事情汇报完了,李沆上前:“官家,臣有一事想议一议,并于京城与各州府冗员一事。”
“三位坐。”皇帝知道这事要花点时间。
李沆一直致力到清简机构、廉政以及提高各衙门效率一事,皇帝认为这事挺重要。
再说刘安回到家中,坐在书房发呆。
到傍晚的时候,王曾从宫中回来,直奔书房:“刘兄,听说你胜了。”
刘安抬了一下头,没说话。
王曾不明白了:“刘兄,胜了为何还不高兴?”
“胜之不武。”
王曾立即一礼:“刘安真大丈夫也!”
刘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换了话题:“王兄,这几天没有新公文给大伙看。”
“没有,全是数月前的旧公文。”
“想看看新公文,有什么办法?”
王曾摇了摇头:“就算入职之后,也只能查询本衙门的公文,查不了太多的,除非是门下省作事。”
刘安一扶桌子站了起来:“王兄,我想办法把你搞到门下省作事,你可否帮我留意新公文。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门路。”
王曾吓了一跳:“这,这。”
刘安对王曾说道:“王兄,能不能?”
“这不好吧。依……”王曾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律条之中有那一条,限制同朝官员知道公文内容的,只是有些不明白,刘安自己为什么不去门下省。
有能力把人弄进门下省,那自己就能进去。
刘安没解释,刘安感觉自己只要有这个动作,寇准肯定会让自己无功而返,王曾却不同,身为状元,去作一个门下省的正八品门下省录事,或是尚书省都事,肯定没有问题。
王曾思量再三,点了点头:“好,依刘兄所言。”
仕途一项,王曾是状元,可他却不敢想自己能比刘安走的更远,他没有半点背景,不象刘安背靠潘府。
刘安笑了:“那就说定了,对了,王兄现在孤身一人,若有合适的,我给王兄说和。”
“这!有劳刘兄。”王曾没拒绝,他相信刘安能介绍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家。
次日,刘安依旧没有去文德殿,带人在自家院内靠河的那个角院忙活了一天之后,在第二天中午,刘安进宫了。
第十七节 这是有后门的探花
在宫门递了牌子,只说想求见官家。
大宋皇帝是那种随便想见,就能见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行。
但刘安不同,禁宫当职的全是权贵子弟,曹、潘、李三府占多数,刘安在宫门前对潘衮说道:“大舅哥,以后能不能放开喝酒,就看今天了。你们帮我见到官家,我让你们喝到天下第一的好酒。”
“别骗我。”潘衮眼睛都直了。
别说是潘衮,就是曹家兄弟、李家兄弟都眼前一亮,他们的情况比潘府好不到那里,依然是女人在管家里的账目,他们想财务自由,至少要再熬十年,等儿子成年了,才有可能。现在,他们不行。
潘衮进了宫内,在内书房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这才进了书房。
“是衮哥儿,你不在宫门当职跑来作什么?”
潘衮四下看看,此时无人,赶紧上前两步:“姑丈,安哥儿想进宫觐见。”
皇帝笑了,拿着手上的文书在潘衮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样的小事,值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不是,他带了一个物件,说是献礼。”
“叫他觐见吧。”
刘安进来,破例自己带的东西没有被太监检查,但不能由他拿着,要由潘衮抱着。
入内,刘安依臣子之礼施礼。
等刘安施完礼,皇帝说道:“灵丫头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当年还是寿王的时候,也是潘府的常客,平身吧。”
“谢官家。”
刘安再次施礼之后,这才刘潘衮把自己带的盒子打开。
一只瓷瓶,瓶口有一个铜木结构的小机关。
刘安上前:“官家,这是臣的献礼,此物名为香水,这是桂花味的,喷在身上可保证至少六个时辰香于体,凝而不散,却是若有若无之香气。正和官家所提倡的和之道。”
皇帝尝试着给自己喷了一点,感觉很好闻。
皇帝问道:“安哥儿,说说你理解的和之道。”
这时,宰相李沆到。
他拿着一份京城六部的减员方案,这是他与吕蒙正、寇准商量过定下的方案。
刘安见李沆到,赶紧施礼。
皇帝对李沆说道:“李公先坐下,朕打算听一听探花郎讲学问,李公也听一听。”
“是。”李沆坐在了潘衮给搬来的椅子上。
刘安等李沆坐好,这才开口说道:
“官家,臣在读书的时候,有读过官家的文章,臣以为,官家的文章完整的思想在于两个字,正与和。所谓的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皇帝很赞许的点了点头,能当探花的人,见识还是不错的。
刘安继续说道:“何谓和,论语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而官家的文章则更深一步,官家的和,就是强调遵守和维护天下的秩序,礼尊有卑。若有矛盾,当缓解对立关系,便之不往破裂的方向发展,遵伦理、守孝悌、不偏不倚,折中调和。”
皇帝听完大喜。
讲的好。
皇帝看了李沆一眼,李沆也微笑着点头,在他听来刘安讲的这些确实不错,对正、和理解的足够深。
和之意,也是李沆所追求的,这番话让李沆对刘安的好感倍增。
皇帝更是高兴。
刘安讲的太好了,这翻话可以说讲出了他的心理,瞬间,皇帝有一种知我者刘安的心思。
皇帝心说:寇准是好官,可总是和自己对着干,凡事商量着来,难道不好吗?
杨延昭是好将,整天想着打打杀杀,这与自己心中的和有背离。
李沆好,可李沆年龄太大了,而且这两年身体也不太好。现在好了,探花郎刘安虽然还年少,却是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可为自己分忧。
刘安又说道:“臣年少,学识还浅,进宫只想聆听官家教诲,臣若有说错,请官家责罚。”
“恩,朕今日给你讲一段大学,你且听来。”
李沆将公文往袖子里一塞,这减员方案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不想打扰了皇帝的兴致。
潘衮站在那里,感觉脑袋一阵阵发疼,他们讲的这是什么东西,自己越听越是感觉头发晕,然后脚发软,好难受。
事实上,大学这种东西,刘安也不行。
可架不住刘安也是后世学习思想道德的好学生,加上网络上信息是爆炸的。
刘安不时的跟上几句,让皇帝这位老师很是开心。
一直到天色渐暗,宫门要关了,刘安这才出宫。
出了宫门,刘安一扶宫墙,他为自己感觉到恶心,自己竟然要想着法的去拍皇帝的马屁。
潘衮在旁看刘安扶墙,问道:“妹夫没事吧?”
“我头晕,想吐。”
潘衮大吼一声:“我也是。”
潘衮是听学问听着想吐,刘安是为自己拍皇帝马屁而想吐。
可这话怎么敢说出来,刘安说道:“去我府上,来两只烤鸡就好了,这是一定是肚子里油水太少,饿的。”
“走。”潘衮立即交了差事,还拉上了李家兄弟、曹家兄弟同去。
说到吃,刘安对于此时的大宋来说,不敢说是宗师级,也是一位小成的大师级人物。
吊炉烧鹅,再加一份大宋版批萨。
这批萨刘安可以骄傲的说,就是源自东土大地的,这里才是原版。
可惜,没有奶酪。
刘安在桌上放了一瓶酒,倒了足一两的一杯:“咱行个酒令,谁输了,一口干。”
潘衮直接抢过杯子:“我认输,我干了。”
说完,潘衮拿起杯子一仰头就灌了进去。
酒下肚……
潘衮的脸瞬间发红,然后再发白,潘衮紧紧的握着拳头,想把酒喷出去又舍不得,发白的脸憋的通红之后,好半天才张开嘴:“好,好酒。”
五十度往上的烈酒,这东西源于宋,不过到了南宋,兴于元,发扬于明代。
五十度这种,一直到明末都没出现过。
一两的杯子,放在此时的宋朝,就是一两半,这一杯下肚,刘安看着潘衮狼狈的样子,很不友好的笑了。
“我说,输了一口干,大舅哥急了。”
第十八节 失算
“不,我不急,这酒是好酒,只是刚才吃的肉把我噎住了,又不舍得把酒吐了。好酒。”潘衮说完,又把那一杯倒满。
李家兄弟是李继隆的三次李昭亮以及侄子李昭明。
两人喝过之后,也是一脸通红,好半天都缓过劲来。
两兄弟也把酒满上,推给了曹家兄弟:“这酒一定要一口干才能知道其中滋味,别吃肉,容易噎到。”
刘安差点笑出声来,这几个坏种,吃亏还不忘记拉上其他人。
这一次,曹仪喝下之后,直接就喷了。
一两烈酒在头一次喝一口闷,那个爽啊,这一口呛的曹仪蹲在桌上咳个不这。
潘衮与李家兄弟捂着肚子猛笑。
话说此时皇宫内。
皇帝站在后宫已经纠结了一刻钟了,他拉了拉衣服,身上的香味依旧还在。
眼下手上只有一瓶香水,他站在岔道心里犯难。
是给母亲,也就是太后呢。还是给皇后,或是贤妃曹氏呢?
为难!
相当的为难!
刘安就是故意的,他手上一次性制作了足有四十瓶,却只给皇帝送去了一瓶。
看皇帝给谁?
刘安等着皇帝来找他要,到时候又有一个进宫的理由了。
这一来二去,刘安相信自己能和皇帝搞好关系,然后就可以执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皇帝纠结到天已经全黑了,这才迈步往皇后宫中而去。
此时的皇后是郭氏,年龄才二十七岁。
皇帝一进屋就先把事挑明:“皇后,我遇到一件为难的事情,我得到一个好东西,可仅此一件,很是为难。独给你,母后那边我心中过意不去。”
皇后拉着皇帝的手:“陛下是何物件,给我看看。”
“这个。”皇帝拿出了香水,然后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香味是几个时辰前喷上去的,到现在还有,这若有若无的香气,我非常喜欢。”
皇后一闻,确实如此,这香气凝而不散,并不浓重,却轻淡长久。
“陛下从何得来?”
“安哥儿进献,你说我是皇帝,难道能派人去对他说,让他再送一些来,这不合适。会被文官烦到朕头疼的。”
皇后掩面而笑:“这有何难?”
“皇后有办法?”
皇后没回答,只吩咐道:“来人,招徐美人。”
很快,美人徐氏赶到。
皇后让人把香水给她看了,然后吩咐道:“你姐姐与潘家三娘子,你明天一早出宫,只说代本宫送一份礼物给新妇六姑娘,再暗示六姑娘让其夫婿多送一些香水入宫,所须花销宫里会想办法补给他。”
“是,娘娘。”
皇帝想了想,又说道:“万一说不清呢,这一瓶爱妃你带上。别让朝中大臣知晓。”
当朝皇帝爱面子,是他提倡节俭,提倡廉政。
而且他不想开这个口子,若有官员有点什么好东西就献礼,这事寇准、李沆都把他数落到几天几夜都睡不安稳,更不要说那些言官了,他们能烦死自己。
所以,一切以自家人之间的关系,秘密去办。
这事,刘安却不知道。
刘安还在家里傻等呢,等着皇帝再来召见他,可一等,再等,天都黑了,皇帝都没有派人来。
刘安心想着,难道皇帝公务忙,或是香水不够吸引人。
想到这里,刘安轻轻一拍桌子:“铁头!”
“姑爷,铁头在。”
“铁头,这里有一份清单,你去给我准备些东西,派人去桐柏山给我挖些矿石回来,我的东西清单上全有,秘密的挖回来。”
“是,姑爷。”眼下,刘安还没有被封禁财权,这点小钱刘安还有。
铁头领命出去,刘安心说,不出炸弹,还当我手中没好牌。
刘安这次要的矿石只有两种,桐柏山的天然碱矿,以及石英矿石。
宋朝没有宵禁。
从中午就到了潘府的徐美人和自己的姐姐闲聊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找了一个借口与承安郡主说了几句闲话。
都是明白人,承安郡主知道徐美人来肯定是有事。
否则也不会在府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当今皇后给六姑娘送份礼物,这种小事派个太监或是宫女来就足够了,非要让徐美人来,这徐美人还是自己三嫂的亲妹妹。
所以,肯定有别的事。
看徐美人找借口,承安郡主也就顺势应下,两人找了一个没人的屋,坐下。
这时,徐美人才拿出那瓶香水来。
徐美人根本就没有绕圈子,简单、直接开口挑明了自己来的真正原因。
承庆郡主瞬间就明白了,当下说道:“这事,还真的由咱们女人去办,让我家主君去办,他是武勋,言官那里肯定没好话。若是宫中找我亲家店铺去定一个进项,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怕是没个把月大娘娘与娘娘也拿不到这香水。”
“是,是。郡主娘娘说的是。”徐美人连连点头。
承安郡主是赵德芳的女儿,也是宋太祖的亲孙女,她懂宫里的规矩。送到宫里的东西,若是偶尔一件街市上买来的还好说,若是长期供应这三检五审的,确实是耗时日。
皇家向臣子讨东西,言官肯定就会说,皇帝你不对。
贪图奢靡等等,一大堆废话就能占了早朝大半的时间。
若是潘惟熙往宫里送,以潘惟熙武勋的身份,言官们会说,你媚上,难道有什么不良动机等等。
不说到你潘惟熙上书请罪,给台谏发誓保证下不为例,绝对不会停手。
承安郡主想了想,把女儿潘秭灵叫来了。
潘秭灵一听,立即叫贴身婢女霜儿去刘安那边转一圈,看刘安有多少,先送过来。
霜儿这就去办了。
刘安在屋子里,正在研究怎么样搞玻璃,怎么样把玻璃弄成平板,又成镀成镜子,这工艺好象还有点复杂。
霜儿到了,香水瓶放刘安面前一放:“姑娘问姑爷有多少?”
刘安没反应过来,霜儿把潘府后院徐美人来的之后的事情一讲,事情便清楚了。
刘安瞬间脑袋就疼了。
失算!
太失算了。
可刘安也不知道那里环节出了问题,怎么就闹到潘秭灵那里。
第十九节 各怀心思
刘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沉默着。
这会刘安心里想的是,这东西本少是准备问潘秭灵你要收钱的,你扣我的零花钱,那么我用自己的零花钱造的东西,你要用可以,拿钱来。
如此爽的事情,可现在这时间不对。
没大婚呢。
怎么也要正式婚礼之后才可以。
现在搞,会引起潘秭灵的戒心,说不定还会让岳父、岳母心里不痛快,这事亏了,而且亏大发了。
二十坛酒,只蒸出了一坛酒精,一坛酒。
香精油是从自己家里拿来的,没给钱,刘府的仓库里这东西不少。
看刘安不说话,霜儿也摸不清自家姑爷在想什么,双手揉着手帕的角站在一旁低着头,心里打鼓,这香水是不是很珍贵,姑爷也没多少。
霜儿是想不到,刘安这会脑袋里打的算盘,完全就是为了私房钱在战斗呢。
思考再三,刘安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个一共还有三十九瓶,你派人送两瓶去我家中给母亲与我妹妹,其余的送到夫人那里。”
刘安可以称潘秭灵为夫人了,所有的手续都已经走完,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婚礼。
依宋朝的规矩,这个时候已经是夫妻。
说句难听的,刘安若是今天挂了,潘秭灵就是寡妇。
霜儿赶紧点头:“是,一切依姑爷吩咐,不过奴能否先回府复命,再去大娘子那里送香水。”
“恩,去吧。”
霜儿叫的没错,她现确实是刘家人了。
霜儿带着二十只锦盒走了。
刘安则立即带着铁头跑到偏院,半道上刘安问铁头:“铁头,我问你,你以后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夫人的话。”
“当然是听姑爷的。”
“换称呼。”
“听主君的。”铁头的身契已经在刘安手中,铁头赶紧换了称呼。
刘安点了点头:“给工匠们发赏钱,然后告诉他们口风要紧,除了我之外,谁问也要说不知道。当时生产了多少,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主君放心,他们都是奴身,谁有半点不忠,就是乱棍打死,纵然逃了,官府抓到也是游街再乱棍打死。我已经选好的地方,让人挖了一个地窖,咱有好东西都能藏好。”
刘安很高兴,乐呵呵的说道:“有你,这事让我放心。跟着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会私下再给你一份钱的,事要办好。”
“主君放心,今晚连夜开挖,保证夫人进府前把一切搞好,会谁也看不出来。”铁头信心十足的回答着。
还有一百六十瓶,铁头先用大铁箱装着,拉到自己屋,在床下挖了坑埋了。
然后把制作香水的工艺,残料都封装在另一个大箱内,就在院子里树下挖了一个坑,埋了。
留下蒸酒的一套工具,让工匠们继续蒸酒,只说这里是一个酒作坊。
是刘安为大婚那天准备好酒的地方。
至于香水是什么?
铁头表示:没见过,没听过。香水,有这种东西吗?是什么啊。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刘安又检查了三次,这才放下心来。
这关系到自己将来的私房钱,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将来潘秭灵你想要,拿钱来。
而且还要说清楚,用自己的零花钱,不能动府里的大账。
一想到那个时候的情景,刘安忍不住在院子里放声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笑着、笑着,刘安又变的严肃了,心说:我刘安两世为人,这会和一个小丫头斗心眼,有这么高兴吗?
我这是怎么了?
刘安摇了摇头,回屋睡觉。
话说,潘秭灵可睡不着了,那些香水徐美人也没好意思都拿走,还是承安郡主要求,她才带了二十六瓶也就是十三盒离开。
承庆郡主呢,除了给刘府送了两盒共四瓶之外,给五房每房一瓶,给潘秭灵一瓶,其余的先收起来了。
夜里,潘秭灵睡不着了。
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刘安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自己这夫君脑袋里鬼着呢。
先不说这香水那里来的。
只说,这一只锦盒装两瓶,那刘安为什么只拿一瓶入宫呢。
刘安图的是什么?
还有,刘安拿着其余的三十九瓶,没给自己送来,也没给自家母亲还有妹子,若真想送,不说昨天,今天也有一整天时间呢。
说明刘安就没打算让人知道他有香水。
若不是宫里徐娘娘上门来,这事估计自己想知道,可要等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潘秭灵猛的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刘安,你这个恶人。
再说宫里。
宫里这东西都在皇后宫里存放,宫中的记录是这样写的,皇后代先皇后给即将大婚的侄女潘家六姑娘单独送了一份礼物。
而后六姑娘谢恩,回礼香水二十七瓶,皇后留存。
怎么分配,不用记录。
皇帝很开心,数量够,他就好分配,可以赏赐给这个美人,那个才人,还有给太后献上的那一份。
至于用完了怎么办,事情没到跟前,以皇帝的为人,只想眼前的事,不想长远的事。
太累。
已经三更天了,潘秭灵在屋里想着刘安在使什么坏。
刘安呢,坐在书房睡不着,他在思考着,这镜子还要不要造,若造还敢放在府内吗?要不要去外面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呢?
自己是不是需要一些个同伙。
潘衮,这穷鬼似乎可以用一用,一个连自己女儿存钱罐都敢偷的家伙,肯定是穷到一种境界了。
可再一想,潘衮这种穷鬼,很有可能一清二白,他能帮自己在外找个合适的地方吗?
好累。
心好累!
刘安揉着脑袋,心说宋朝是那个家伙整的规矩,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账由女人管。
可这就是宋朝的规矩,而且大门大户的少女,自小就要认真学习。
这是有规矩的。
比如,有书中就有写道:惟妇人自识书算……不然,鲜不破家。
那意思就是,妇人若不识字,不懂计算,这家里肯定要破落。类似的警示之语有许多,而且大家族会特别开设女学,让族里的女孩子们从小学习知识,以及书算等。
除了管理家里的奴仆,巡查田庄、核查店铺账目等等,都是女子来打理的。
第二十节 崇正殿听学
书对于宋朝来说是奢侈品。
可刘安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买书。
这几天他不用上朝。
依宋朝的法律,官员有大假,大婚、大丧等都是长假。有些外放的官员,离家很远的那种,还有两个月的探亲长假。
刘安正在休自己的婚假。
书店时,刘安买了许多关于女戒、女德、女学、女算之类的书籍,数量多,种类全。
看店员在把书装进书箱的时候,刘安问身边的铁头:“铁头,你还知道有什么书?”
“主君,我就认识一百多个字,后院读什么书,我真不知道。”
铁头没胡说,他确实搞不清女学都读什么书。
刘安没再问什么。
买书,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知已知彼。
潘秭灵这丫头读过什么书,学了什么本事,刘安准备先了解一下。
刘安买书刚进家门就见一个小太监等在院内,皇帝召见。
小太监只说了皇帝召见,没说原因,也没说理由,反正皇帝要见你,你麻利赶紧去就对了。
刘安赶紧换衣服,跟着小太监进宫。
皇宫内,今日论政日,当今皇帝勤政的一种表现,在处理完必要的公务之后,皇帝会听三位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说一说市井闲语,论一论世下百态。
刘安却被叫来了。
刘安到的时候,吕蒙正与寇准都有些意外,李沆不意外,因为是他建议皇帝把刘安叫来的,他想让刘安多听听,多学学。
这一切都是因为上次讲学,李沆也挺喜欢刘安,也知道皇帝对刘安似乎另眼相看,刘安的学识与理论,非常接近皇帝理想化的治世之道。
无为、正气、中庸、平和。
作为旁听者,刘安进入内书房后,施礼完毕就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
吕蒙正继续自己刚的话题:“铁器大兴,农具改良,现耕田较开国初,增涨了一倍。臣问过江南西南一些官员,新稻产量较之前所种要高出不少,臣认为应该大力推广。”
李沆说完,皇帝突然问刘安:“刘安,你可能听得懂?”
刘安起身,心想着应该低调点,还是高调点呢。
寇准冷眼看了刘安一眼,吕蒙正笑着说道:“放心大胆的说,说错了老夫为你指正。”
刘安说道:“新稻米臣猜测应该是来自占婆的占城稻。臣以为,官家下公文推广大可不必。”
“说说!”寇准是支持推广的,强制推广,因为产量确实高。
李沆不同意这种作法,他认为连田里种什么官府都要管,并不合适。
刘安说道:“京城外二十里,有我家田庄。臣认为,臣到田庄去告诉佃户,种新粮,强制推选,佃户虽然不敢违背,难免会心升疑惑,甚至是有怨言。但若臣自己种上几十亩,收获之后,佃户看到一亩田的收成更高,他们会好奇,会去打听,也会认真的演习新粮的种植之法。”
三位宰相都没说话,各自内心对刘安这些话都有判断。
李沆最高兴,他喜欢这种无为而治的方式,让农民自己去选择种什么,怎么种。
寇准淡淡的说了一句:“坐下吧。”
寇准没评价,也没说刘安说的是对,还是错。
刘安很听话,立即就回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准备坐下,李沆因为刚才欣赏刘安的说辞,这时给了刘安一个机会:“探花郎,你对市井为何见闻,也说来听听。”
刘安屁股刚碰到椅子,听到李沆问道,赶紧又站了起来。
“回李相公的话,倒是有件市井小事。”
“说来听听。”
刘安说道:“前些日子在庆福楼宴客后,我派人暗中观察了一下,庆福楼每天食客吃不完的饭菜,若折算成钱,有两贯钱之多。若换成粮食,想来够福田院数百人吃一日。下官想提议,光盘行动。”
李沆追问:“光盘?”
刘安解释道:“就是盘子光光,不要浪费粮食。”
皇帝大喜:“讲的好,朕以为制定光盘令,浪费粮食者当入刑。”
刘安站在那里低着头,这话他可不敢接,他只是记得历史上有记载当今皇帝虽然软弱,没主见,却是一个非常护农,而且自己也很节约的皇帝。
为了减少皇宫内的开支,皇帝让许多宫女都离宫回家。
倒是一个仁义的好皇帝。
皇帝继续说道:“定下来,定个规矩,严禁浪费粮食,违者治罪。”
“陛下英明。”吕蒙正第一个附和。
皇帝冲着刘安招了招手:“刘安,你跟着朕来,朕赐你一套书,你回去用心读。”
皇帝亲自去书架上取书,刘安赶紧上前。
皇帝赐了一套书,吕端所著一部书,内容刘安还不知道,只知道寇准是接了吕端的位置成为宰相的。
刘安双手接过,谢恩,然后捧着退回到自己坐的椅子前。
之后刘安再没说过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三位宰相讨论一些不值当放在朝堂之上大议的所谓小事,刘安听的认真,这些事情看起来小,每一项都是关乎民生的。
正所谓,小事不小。
比如拖欠田赋被关在牢里的人又多了些,比如那一路人口多田地少,那里田地多人口少之类的。
对于治国来说,都不是小事。
傍晚的时候,三位宰相与刘安一起出宫。
李沆年龄大了走的慢,刘安一直扶着李沆下台阶。
快到宫门前的时候,李沆说道:“探花郎这几日家里应该很忙吧。”
“回李相公的话,还有几天就要大婚了,这事我从头到尾也插不上手,凡事都有个规矩,府里的人依规矩去办,倒也井井有条,就是有点紧张。”
李沆停下脚步:“紧张什么?”
刘安回答:“紧张大婚之后由夫人管账。”
李沆爽朗的大笑,轻轻一拍刘安:“那老夫再告诉你,你的俸禄不是你来领,而是尊夫人领。”
“啊!”刘安这一惊不是作假,而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李沆笑的很开心:“老夫已经几十年了,都快忘记钱是什么样了。你还年轻,作大事的人,别为这些阿堵之物操心。吕相的书你要好好读。”
“是,晚辈谨遵相公教导。”
第二十一节 婚前恐惧症
见到刘安谦虚听教的样子,李沆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安突然脑袋里冒出一个想法,原本他借岳父的力量,可此时,似乎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刘安对李沆说道:“李相公,晚辈有一个想法,若说错了请相国斥责。”
原本准备上马车的李沆停了下来,对刘安说道:“说来听听。”
“李相公,清减就城冗员,还是选一个生面孔好一些。与各衙门都没有交情,他的任务只是列出一份清单以及清退每个人的理由与资料,最终这样的大事,自然是由相公作主的。”
李沆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这事要有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去办。
李沆问刘安:“你在自荐?”
“我推荐状元公!”
“老夫考虑一下。”李沆再没说什么,让刘安扶自己上了马车。
看着李沆的马车远去,刘安知道李沆有可能会听自己的建议,若不高兴的话,是不会让自己扶他上马车的。
刘安回到府中,找到正替自己干活的免费劳工王曾。
王曾正在为刘安府中的所有家丁、护院、仆从、婢妇等,还有这府里的物品、仓库存货等登记造册。
刘安坐在王曾对面:“我不瞒你,我原本想借我岳父的人脉,让你在门下省或是尚书省去,今天正好有一个机会,我向李相公推荐你去作一件得罪人的事情,李相公正在着手清查京官当中白吃饭不干活的人。”
王曾听完立即站了起来:“谢过刘兄。”
“别谢我,白吃饭不干活的人会恨你的。”
王曾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需要三人耕作一亩田却安排了五个人,这并不合适,这是衙门精减,让人到更有用的地方,不是免官。”
“不重要了,这事你上个心。别传出去。”
“恩。”王曾点了点头,他知道轻重的。
次日,刘安依旧在家等着大婚,距离大婚只有两天时间了,而他除了等之外,任何也作不了,一切都两边家里在管,连被子怎么摆都有说道。
而王曾依旧接受培训,现在不是读公文,而是学习公文的规则。
中午的时候,有小吏来传王曾,说是李相公、吕相公要找王曾问话。
这是李沆向吕蒙正提有离选状元王曾来负责核查各衙门冗员之事,吕蒙正打算考一考王曾,若王曾能办,他就会与李沆联名,把王曾的新职务给定下来。
至于刘安的新职务,李沆也已经知道,他没反对。
因为刘安年龄还小,再读点书多历练一下,没坏处。而且给了一个高起点,以五品入职,将来若真有才,更容易安排转职。
面对两位相公的问话,王曾内心是又激动,又紧张。
紧张自然是面对两位相公,激动则是因为刘安说推荐自己,宰相李沆竟然真的接受了。
王曾心中暗自在想,自己似乎是交上好运了。
再说刘安,距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刘安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刘安的父亲刘浪,还有母亲,以及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也从刘府暂时搬到了刘安的新府,不是长住,就是几天时间,一切为了刘安大婚。
刘安心里乱,乱七八糟的。
这时,帮着检查宴客食物的刘乐完成了他的任务后,正准备去给老爹刘安汇报,却见自己的兄长刘安,在前厅那里盯着一株桂花树发呆。
“兄长,那桂花香是极好的,娘亲没舍得用,送给了李家伯爵娘子,伯爵娘子很高兴,订了咱家一百人的两套成衣。”
刘安没听到,这会脑袋里正乱着呢。
刘安心里想的是,自己后世结婚的时候,至少也谈了两年恋爱,相互了解了之后,才开始讨论结婚的事情,然后对婚姻、生活、工作两人也都有一个规划。
虽然最后没结成,自己作生意破产,可至少认真的考虑过结婚的事。
眼下呢。
老婆什么样不知道,什么性格不知道,什么喜好不知道。
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婚书上有,自己还没看呢,没心情看。
唯一知道的,就是姓潘,仅此。
刘乐呢,说了那么多看自己兄长没反应,推了刘安一把:“兄长,你在想什么?”
“别理我,烦着呢。也别问我,你还小不懂这些,这叫婚前恐惧症。”
“没听懂,不过兄长……”刘乐想说自己检查过食材,这次有从海边送来的鱼干,非常好的海鱼干。可他还没说完,刘安就推了他一把:“二哥儿,让为兄一个人待会。”
刘乐也不知道自己兄长是怎么了,赶紧小跑着就去找老爹刘浪了。
“什么?安哥儿生病了!!!”刘浪急了,飞奔着就往厨房跑,然后冲着正在准备后天宴会的厨师就喊上了:“马上,现在,准备一桌全羊宴。”
“瞧好吧,这就整。”一个胖大厨乐呵呵的抽出一把尖刀,眼睛瞄在了厨师后院中暂时养着的那群可怜的羊身上。
看胖大厨开始动了,刘浪这才拍了拍胸口对刘乐说道:“放心,一定是饿了。”
胖大厨潘多金的身材比刘浪一点也不差,原本是潘府的厨师,却是那种不受人欢迎的,因为潘府每天的菜单是以清淡为主。
这潘多金与刘浪一见如顾,两人就象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的亲热。
刘浪欣赏潘多金的厨艺,潘多金欣赏刘浪对美食的眼色。
刘安呢,典型的婚前恐惧症。
“儿啊,你一定是饿了!”刘浪将一桌子全肉的菜摆在刘安面前,刘安却发现,没吃就饱了。这些太油腻了。
在刘浪的强迫下,刘安勉强吃了几口,结果羊尾一进嘴,刘安吐了。
吐的稀里哗啦。
潘多金一只手拖着下巴,默默的说了一句:“这一定是饿过头了,才见不到点油水。”
刘浪听到之后疯狂称赞:“多金兄弟,你说太对了。”
刘安继续吐着,胃里难受,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睛也有一些模糊,只感觉有自己两个老爹。
或许,多金大厨是老爹失散多年的兄弟。
第二十二节 新科进士入仕
刘安被抬下去了,潘多金吩咐二厨给煮碗粥。
刘浪拿出一坛好酒:“来,兄弟,咱们吃。”
“兄长,满上。”潘多金倒不见外,已经称呼刘浪为大哥了。
刘安病了,郎中也来了。
郎中看过之后,给开了一副药,温补肠胃的药。
关于婚前恐惧症,估计再有一千年会有人提出来,现在没有人关心这个。
郎中离开后王曾来了。
这位黑脸的包提前一代公,亲自给刘安端来了一碗粥。
“刘兄,这是我让厨房煮的,杂粥,养人!”
刘安坐了起来笑着接过:“这不叫杂粥,这叫八宝粥。”
王曾也笑了:“对,是八宝粥。探花不足以展示兄之才,你应该是状元才对。”
“拉倒吧,能中进士就知足了。”
王曾搬过一个圆凳坐下,看着刘安喝完粥后说道:“有件事情要谢过,前几日两位相公找我去问话。”
刘安没接这话,又问道:“我给你说,李相公家的小女儿待嫁,你有没有想法。”
“这事。”
王曾想答应,这是天大的好事。
到了李沆这种地位,他选婿可不会去榜下捉婿,三位相公之中资格最老,人脉最广的一位,德高望众的老相公。
刘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却是庶出。”
“刘兄你说笑了,我毕竟是和离过。”王曾的话在刘安听来,自己是个二婚,怕人家看不上。
“废话真多,明天李相公会来饮一杯喜酒,我和他说。”
王曾也不再矫情,赶紧起身一礼:“谢过!”
“客气就见外了。对了,问王兄一个事,你当年成亲的时候,紧张不?”
王曾想了好久回答了一句:“大婚之前,事务繁多,累的什么也没想,等有空想了,已经天亮了。”
刘安放声大笑。
王曾倒是有些尴尬。
刘安停下笑声:“王兄,代我写个条子,让范威明晚过来,后天清晨代我迎客。”
“好。”
王曾不是少年郎,刘安一句话他就懂其中意思。
话说这是给范威机会呢,看范威上不上道了。
联络本科进士的事情,刘安与王曾不可能去作,王曾是状元,刘安虽然是探花可隐隐已经成为这一科领头的人物。
范威二甲第五,总排名第八,是一个合适的人物。
次日清晨,刘安凌晨三点起床,因为今天他需要上朝,那怕明天他要迎亲,今天也要上朝去,因为今天一甲三人都要去,是新科进士入职议事。
这也是皇帝暗示三位相公的。
刘安大婚前一天,把刘安五品的事情正式宣布,这也算是贺喜。
顺便再给潘秭灵一个宜人的封号。
对于刘安,皇帝最初是爱乌及乌,最近是真喜欢刘安,他认为刘安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和,这孩子应该好好教导才是。
早朝,一甲入殿,二甲、三甲在殿外候着。
见到刘安与王曾一起来,范威立即迎了上去:“恭喜探花郎小登科,今下朝后不用再去吏部,下朝后我去探花郎府上。”
刘安抱拳一礼:“真是烦劳范兄,今明两日必会事务繁多,有范兄在我也安心。多谢,多谢。”
范威回礼,却没再说什么。
王曾冲着范威点了点头,也算是施礼了。
范威退回到二甲、三甲那些进士处,很快就拉了五个人等会和他一起去刘府帮手。
陈知微只是冷眼看着。
五十多岁的他人生也算是有经历了,他看得出来范威想巴结刘安。
他内心只是笑笑。
却并不看好刘安。
因为刘安太年轻了,只有十七岁,这个年龄想上位,至少还要再熬五年,才能去作一个副职,熬十年,二十七岁能真正有一个正六品,才算有机会。
八品进七品,是当官的第一关,不难,大部分人都能过去。
六品进五品才是难关,九成的人在当官十五年内过不去。
三品往上,全靠命。
很快,早朝开始了。
今天的事情就一件,安排新科进士的正式职务。
皇帝到,众臣子施礼,而后吏部尚书王旦出例:“臣王旦,奏请官家,就新科进士就职一事上书。”
“念吧。”皇帝轻轻的摆了摆手。
王旦上前几步,站在御阶旁侧过身来,先是一大堆官样话之后步入正题:“新科状元王曾。”
王曾出例,拿着朝板站在正中。
他有点紧张,他内心有期待,他希望有所作为,所以不想头两年当一个闲官。可又不知道刘安的能量有多大,此时正式宣布,让他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王曾……夸奖的话省略五百字……领将作少监。”
这话已经念了几百次了,历任一甲几乎全是领将作少监,可接下来的话却不同了。又是几百字称赞之后,王旦语气一变:“中书省右正言。”
中书省正言,虽然是谏官,北宋前期,大两省官员虽名为谏官,但除非皇帝特旨供职,并不得谏诤。
事实上,就是一个处理各地文书、上表、上述等职务的官。
这个任命传到殿外,二甲、三甲的进士们都感觉内心一惊,至少十科一甲都是虚职将作少监,然后是八品通判。
状元王曾直接就进七品了?而且还是实职七品!!
事实上,王曾更吃惊,因为刘安告诉他,给他的官有可能是门下省录事、或是尚书省都事这样的官。
正八品到从七品实职,确实是入仕的第一关。
王曾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刘安,刘安却是闭着眼睛,装作没看到王曾。
王曾心中了明,八品是保底,刘安为自己争取的更高。
事实上,刘安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王曾是直人,想让王曾为清减机构出把力气,然后积累功勋之后好升职,从七品,刘安也意外。
紧接着,陈知微。
同样一大堆称赞的话之后,王旦直接说道:“领将作少监,国子博士,入礼部。”
这就是修史的官了,根本不需要解释。
陈知微也淡定,谢恩后退了回去。
接下来到刘安了。
刘安站在正殿正中,王旦却把自己的文书收了回去,抱着朝板站在那里。
有古怪。
第二十三节 真是五品
这时,一名小太监站了出来,捧着两张圣旨:“新科探花刘安接旨!”
很长的圣旨,而且是两份。
一张是给刘安的,文散官中散大夫,除了领钱之外没什么用。
一张是刘潘氏,就是潘秭灵,五品宜人的封。
然后是一些皇帝就刘安大婚的赏赐等等。
刘安收起圣旨,王旦才重新拿出自己的那卷文书。
殿外,二甲、三甲的人也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潘家是国舅,皇帝在当寿王的时候,正妻就是潘家的女儿,也是刘安所娶妻子的亲姑姑。
可接下,殿内起了一阵骚动,殿外的进士们石化了。
王旦依旧是几百字的称赞之后,只有一句话:“新科探花刘安秘书少监、崇政殿赞读。”
没,没有领将作少监!!!
陈知微整个人都懵了。
殿外,范威笑了,笑的比自己直接七品官都开心,眼神扫视了那几个愿意跟着去刘府帮忙的人,这是在告诉他们,别管那些假清高了,大腿抱住了兄弟们。
中散大夫是正五品的文散官,这个只有领钱不重要。
秘书少监是管理大宋典籍、书库的官。往往都是老家伙们担任,算是给那些干了一辈子快到致仕的人一个当五品官的机会。
可现在,十七岁的刘安当了这个官。
当然,这个官不算什么,崇政殿赞读才是真正的牛官,就是陪皇帝读书。
不对!
猛然间,有人反应了过来。
这个官不在吏治当中,从来没有过的。历来有各王府赞读,崇政殿只有说书一职,就是给皇帝读史的并且解说的官,都是当朝大员兼任。
当朝有三位相公,四位尚书都兼职崇政殿说书一职。
这时,殿内,皇帝开口了。
“安哥儿还年轻,联亲自指点一下他。”
殿内安静了。
皇帝要一个陪自己读书的人,也说了要给刘安当老师,再看三位相公如老僧入定的反应,没有那个官愿意没事找事。
殿外安静了。
这一科的进士们有心眼的已经反应过来了,王曾凭什么进七品,别说你是状元,因为你王曾开榜之后一直在刘安府里住着。
有意见吗?
没有!
接下来再无波澜,一切依常例,和往年一样谁什么排名,应该入职什么官就是什么官,差别不大。
实职正五品,皇帝新收的学生,大宋史上最帅的探花郎、迎娶的妻子过门就有命妇赐卷,你就说牛不牛吧。
两个时辰内,整个汴梁城无人不知。
刘浪笑的眼睛都在脸上找不到了,架起一百口大锅煮羊汤,烙饼子,给孤老寡妇孤童赠送,以求同喜。
范威还着五名新科进士则在刘府帮着准备明天刘安大婚的事宜。
而且明日清晨开始,他们将和王曾一起,负责迎宾。
退朝后,刘安没回家,而是去了崇政殿,今天李沆相公要讲一段唐史,作为赞读的刘安要去听,而且皇帝还会考他。
也就是这个时间。
铁头正在被打板子,已经打了十下。
屏风内,承庆郡主捧着一只茶杯侧目看了一眼,却没生气,而是称赞道:“铁头,你不错,倒是一名忠仆。我不是你的主人了,你的身契已经在姑爷府中了。但!”
承庆郡主说了一个但字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铁头屁股疼的要死,可硬撑着什么也没说。
承庆郡主只问了一个问题:那香水还有吗?
铁头向刘安承诺过,死也不说。
铁头一咬牙:“明个,六姑娘才是大娘子呢!”
“好,说的好。”承庆郡主轻轻的拍了拍手:“来了,带下去上药,赏,重赏。”
可怜的铁头给架下去了,他原本只是来送仪程表与宾客名单,还有菜单等请潘府过目,结果就被架到了后院,承庆郡主问话不答,啪啪的给了十板子。
此时,花厅内只有四个人。
潘秭灵以及贴身婢女霜儿,还有其母承庆郡主以及其贴身婢女容妈妈。
都是绝对可靠的人。
铁头给架走之后,承庆郡主说道:“宫里大娘娘送来话,询问香水之事。大娘娘素来廉俭,能亲自问这事,灵儿你可明白?”
“明白。”潘秭灵很清楚,别说是宫里,就是自家也需要。
已经有消息灵通的贵妇上过门了,母亲只说制作不易,眼下女儿要出阁没什么比这个事情更大的,所以缓了过去。
可母女二人都明白,妇人间的交情不可轻视,这关系到家族间的和睦。
承庆郡主又说道:“铁头有句话说的好,明天你才在大娘呢!”
“母亲!”潘秭灵脸上不由一红。
这就要嫁人了。
与刘安不同,潘秭灵可是见过刘安长什么样,也把刘安打听的很仔细,此时内心紧张有,只有一点点。然后是隐藏起来的兴奋,而后还有一些小激动。
承庆郡主脸一板:“你掌得住家吗?”
这话问的潘秭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容妈妈这时说道:“就潘福上报,姑爷在送来那份契约之后,命铁头安排人四处花钱。姑爷府中没多少人手,所以铁头调动了刘府店铺的伙计还不够,在潘府借了足有七十人,一直忙碌到昨天。”
潘秭灵懵了,刘安是什么意思?
承庆郡主看女儿反应过来了,这才说道:“一千八百五十一贯。依他现在的俸禄,十年。若算上田庄等收入,也要三年。”
“女,女儿不懂。”
潘秭灵确实不懂了。
承庆郡主说道:“这些是他契约之外的,契约已经签了。这些钱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另外的,他给他的弟妹写了借条,这是借的弟妹们取妻的彩礼与嫁妆钱,承诺三年后翻一倍偿还。这事是亲家母告诉为娘的。”
潘秭灵懂了,难怪母亲问自己,能掌得住家吗?
就眼下的情况下,掌不住。
承庆郡主淡然一笑:“三策,下策是让他改契约。中策是为娘和他谈,让他改。为娘不行,还有你表舅公。”
表舅公!
这个来头很大,事实上和姑丈是一个人,就是当朝皇帝。
潘秭灵问:“母亲,还有上策呢?”
“上策最难,也是最好的一策。就是你自己和他谈,娘亲教你一句话,人心换人心。这事要怪,就怪你几个兄长吧。”
潘秭灵懂了。
第二十四节 婚前教育
几个哥哥花钱没深浅,一但不管,这几个家伙能在青楼住一个月不回家,喝酒喝到死。
自己的兄长到刘安面前把零花钱受限说的如洪水猛兽,把刘安吓到了,所以还没有成亲刘安就急急的给自己安排后手。
可自己谈,怎么谈。
承庆郡主示意两位贴身婢女都退下。
“灵儿,为娘教你一招。大婚之后,你告诉姑爷。就说,宫内大娘娘与陛下都好节俭,若是大肆采购新的香料,不合适。但宫内已有的香料,若委托宫外再加工,这事便可行,你让姑爷算一算这笔账,为娘相信姑爷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比一般人更聪明。”
承庆郡主什么身份。
正宗的宋太祖的孙女,见识比一般妇人高好几倍。
当然潘府八姑娘十五岁嫁给寿王,也就是当今皇帝就是她的建议,而且皇帝与她是表兄妹,关系也是相当好的,她进宫都不需要请示递牌子,直接进。
当然,刚才只是第一招。
还有第二招。
承庆郡主取出一只小木箱,小木箱内装满了金叶子。
“灵儿,带过去,就说这是你的私房钱,这里的金叶子差不多值八百贯,告诉姑爷就说,府内的账目历来有规矩,一切依规矩来办不能错。但你自己有私房钱,或姑爷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可以用这笔钱!”
“娘亲,我,我不懂。”潘秭灵很聪明,但这翻操作她完全就糊涂了。
再聪明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能懂多少。
一个多时辰的课程,潘秭灵突然感觉,嫁人也挺可怕,嫁为人妇竟然要动这么多的心思,娘亲讲的书本上都没有。
此时,再说刘府。
王曾回来了,刘安却没回来。
王曾回来的晚,因为他要去点卯,中书省右正言。他要去中书省先拜会一下前辈,然后领官服,再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安排他的办公书案。
其他的进士都是回家等,等他们的官服以及卷宗送到各衙门后,再去报道。
榜眼陈知微也一样。
王曾回来后,范威立即迎了上去:“王兄先喝口水,今天有点热。”
“谢过范兄。”
范威等王曾喝过水,先是汇报了他负责检查了刘安大婚准备情况,然后开始套王曾的话。
王曾却很直接:“范兄也不必去猜,是刘兄向三位相公推荐了我,就这样。”
范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刘安是什么大神通,竟然可能直接于三位相公对话,还能推荐人。
潘府的后台,有这么硬吗?
或者说,刘安还有什么特别的门路。
范威回过神后立即说道:“王兄放心,这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王曾却说道:“光明正大,何惧?”
“是,是,是!”范威连说三个是,内心却是如惊涛骇浪,这事竟然还光明正大。
王曾说道:“明天,三位相公,四位尚书是肯定会到的。咱们不能让刘兄失礼于人。还有,杨府的杨将军一定会到,这个定要事先有个安排,潘杨两府不和汴梁城无人不知,这事要动点心思。”
“对,对。”
范威猛点头。
能负责接待三位相公,让范威感觉非常荣幸。
王曾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若真有心仕途,就去联系一下大考之后留京的举子们,若有心就在你这里留个名字,有件事需要他们出力,至于什么事,别提。问的太多的人,也别留。”
“是,是。”范威依旧猛点头。
王曾没再细说,他和刘安在宫里见过一面,刘安给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崇政殿了。王曾认为这是一件大事,若作好了纵然给下次考试没有帮助,也能留名。
话说此时刘安,在回答了皇帝的几个提问考试之后,拿出了几张纸。
“官家,臣年少,在上次听读之后有所感,臣以为唐太宋有句话讲的好: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所以臣写了一些,请官家指点。”
刘安献上文章。
这一段是刘安背的,刘安对这套书只读过汉、唐两部分,能背的也只有唐的大半,汉的一小部分。
后世称这部书为:《资治通鉴》
皇帝看过之后让小太监递给了李沆,李沆是真正的名士,读书量惊人。
看过一遍之后,他可以把前后都连出来。
这只是节选了几个经典的事件。
李沆对皇帝说道:“官家,臣要问刘少监几个问题。”
“李公尽管问。”
刘安已经是秘书少监,所以称为刘少监,已经不能再称为探花郎。
李沆问:“刘少监刚才提到以史为镜,这几篇文章介于史与非史之间,少监何意。”
“回李相公的话,第一个事件,下官在思考,西突厥阿史那车薄为何会领十姓反,其有益部分当学习,若有不足之处引以为戒。”
李沆再问:“那么,你这几篇文章想作什么?”
刘安回答:“下官在今日之前,并不知道下官为入职为什么官职,原本只是想自己依史挑选有价值的段落。可此时,下官为秘书少监,掌管大宋书籍典藏,下官不敢自大说修史,却想借先贤或大恶,整理一部书。为辅佐官家之用。”
“好,讲的好。”李沆大喜。
李沆一直讲史想去教皇帝怎么当一个好皇帝,也希望警示皇帝不能乱来,管事国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李沆又问了:“那么,具体如何作,你可有想法?”
“有不成熟的想法,请李相公指点。”
“说来听听,尽管说。”李沆这会心情非常好。
刘安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慢慢摸清一些重要人物的喜好,此次就是投其所好。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刘安站了起来:“官家,李相公。我是这样想的,首先从商失其鹿开始,依时间线整理有用的故事,第一步的海选,就是选事件。这个工作,我认为许多大考之后的留京的举人可以办。”
“官家,臣以为,举人修史也是修心的一个过程,若其间有功勋,可以适当给他们加分,这分数臣不敢妄语,只提一个建议,可以用于大考,或是用于磨勘(官员考核)。”
第二十五节 钻营
刘安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臣以为,海选是件很辛苦的活,千年以来至善、至仁、至义、至信、至恶、至奸、至邪之事,须从千千万万个历史真实事件当中选出,首先要懂史、懂礼、知善、知恶才可作此事。”
皇帝喜欢读书人,也非常喜欢为作学问而下功夫的人。
刘安提议的这事,从商失德开始选历史至善、至仁、至义、至信。至恶、至奸、至邪之事确实是件大工程。
李沆这时说道:“官家,此事可为,一点点钱帛的花销不在顾虑之内。臣唯顾虑的则是,如何把握。”
刘安上前:“臣请三位相公为终审。”
这下,李沆担心的事情也没有以,说是终审,这很可能就是他们要署名了。
李沆摆了摆手:“老夫不足称为大贤,朝中有贤者。”
李沆也是谦虚了一下,皇帝立即说道:“李公此事,定要亲自出面,朕以为,此事可为。暂定为秘书少监上任后第一事。”
“是。老臣定当尽心竭力。”
皇帝立即命小太监将几位重臣都请到了崇政殿。
三相,李沆、吕蒙正、寇准。然后是王旦、工部尚书向敏中、端拱二年榜眼现结事中曾会。
这些人是李沆挑的。
都是清名在外的清流,李沆不喜欢媚臣,更不喜欢那些爱钻营的人,那些人会污了这书。
寇准进来,看了文章,又看了刘安一眼,再看李沆之后,寇准很想告诉李沆,你上当了,这小子才是一个会钻营的家伙。
不过,寇准不讨厌钻营,只讨厌立身不正。
刘安到现在为止,还没什么让寇准讨厌的。
若说寇准对刘安有意见,那就是太年轻,太浮躁。
但刘安这次要办的事,寇准喜欢,能警示皇帝的书,可以编,正好在编书的过程中也看看刘安的才情。
吕蒙正一直乐呵呵的,他是真正的文豪,编书这事,第一进来就支持了。
三相都支持,皇帝又拿钱出来,其余人谁都提意见。
很快,这事就定下了。
编撰为六人,就是崇正殿这六位。然后总监为刘安,其余参与者有功会留名,无功直接踢出去。有大功,下次大考会酌情加分。
但寇准提了一个要求,每个故事在挑选出来之后,负责挑选这故事的人,要写百字的论。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刘安回到刘府的时候,都已经天黑透了。
一回府,刘安就把正式的公文给了王曾,王曾一看大吃一惊:“这,这就成了。”
刘安不以为然:“难道还要议上十天半个月?就是编本书嘛,李相公经常为官家读史,现在有素材可以给三位相公提供,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王曾猛摇头:“不是这个,而是这事有点大。只说编书写论让三位相公两位尚书还有曾给事中点评,就凭这个,举人们怕会疯涌而至,你又加上大功者会在大考有加分,这一条我认为会出乱子。”
“什么乱子?”刘安有点不理解。
“大考。”王曾只说了这两个字。
刘安依旧不理解,刘安心说高考加分这种事情,后世很常见啊,再说了。放在眼下,也就是补录几个人,这似乎没什么。
王曾看刘安还是不明白,对刘安说道:“不如这样,叫范威等几个过来。”
“行。”
范威很快就到了,一见到这份公文,当场就给跪了。
其余五个人也一个样。
范威眼泪哗哗:“刘兄,我愿意献金千贯,请刘兄给我弟弟一个机会去编书。”
刘安傻眼了。
要知道,刘安正在算,如何克扣这些举人工钱,压榨举人们的劳动力呢。
这会有送钱的。
王曾看刘安发呆,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加分,一分千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出,这事会出乱子的。刘兄现在信了吧。”
加分规则并不在这公文之中,三相正在讨论这个加分的规则。
原则讲,对于那些差了那么一点的,给了同进士出身还是可以的,对于极优秀的,三甲提二甲也不是不可以。
差太多,肯定是不行的。
王曾的话是真的,刘安此时也想到了,可刘安依然一脸的迷糊:“王兄,难道这不是一次为国选材的事情,为何要与阿堵之物扯上呢,我实在是不明白。”
王曾猛然醒悟。
为什么刘安能入职就正五品,为什么三相能够对刘安另眼相看,就凭这一身正气。
就凭刘安这思想之中充满着正气,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自己错了。
王曾感觉很惭愧,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了,此事本就与钱无关。
王曾对着刘安长身一礼:“刘兄是我错了。”
“王兄也没错,或许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负责筛选的人刚正不阿,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发生的。”刘安对王曾说完后,又问范威:“范兄,你说是不是。”
“是,是!”范威很紧张,刚才他说要给一千贯的事情,这事不仅仅是丢脸,万一传到三位相公那里,自己的仕途就完了。
刘安其实很想说,范威,你去收钱吧,把钱都给我。
可这事不能说,更不能干。
不过,刘安还是想到了省钱的点子。
这些举人的工资可以不用给了,还让他们自带笔墨。
刘安一拱手:“此事,有劳范兄帮着在来京赶考,还没有离开的举人那里宣传一下。虽然没有俸禄,却管吃管住。”
“是,定把此事办好。”
许多举人确实没有离开,有一大部分是等着开榜之后再帖出试卷来。
首先是会试的试卷,然后是殿试的。
特别是一甲三人的。
对于每一个参加科学的学子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刘安去休息了,明天他大婚,要累一整天的。
王曾却把范威等五人叫到自己的屋,严厉的警告了这些人,绝对不能在这件事情有私心,半点也不行,此事是官家亲自过问的,若有滥竽充数的行为,等同于自毁前程。
刘安没想那么多,累了一天,回屋倒头就睡了。
第二十六节 结婚了
次日凌晨三点,刘安就被叫醒了。
婚礼是大事,三点起床还是铁头感觉自家主君昨天看着挺累,所以晚叫了半个时辰。
刘安在迷糊中有人给刘安换衣服,然后戴冠、化妆、涂香……
宋时的婚礼比起唐时要简单的多,许多普通人家甚至连六礼都简化到了四礼。不过刘安娶的是王爵家的嫡孙女,又是郡主的女儿,所以一切还是依六礼去办的。
可就这样,刘安也感觉好麻烦。
刘安心说,若自己完全不管规矩,给朋友们摇个电话,我结婚了,你们来随份子喝酒,这事就结束了。
在这里不行。
迎亲、牵巾、拜天地、先祖、然后就是剪头发绑了一个同心结。
新娘给送进洞房,红烛点上。
新郎刘安则要开始真正的答谢客人。
头一桌,当然是三相以及德高望重老臣这一桌,刘安的岳父潘惟熙已经喝大了,在刘安敬了酒之后,就挥手示意刘安可以去招呼其他人。
潘惟熙今个高兴。
为什么高兴。
三相能同来喝一杯喜酒,这面子给的不小。几个月前,曹家嫁女,李沆仅仅就是派人送了一份喜面,寇准人去了,却没留下喝酒。
对于武勋来说,文官们除了关系极好的,很少去参加这种喜事。
这时,门迎有人高喊:“天波府,大娘子、杨大郎、六郎到。”
大娘子,谁?
是佘太君,还是杨延昭的夫人。
无论是谁,刘安也要立即迎出去。
杨府送了双份礼。
一份是杨延昭的夫人送给潘府的,这是代佘太君送来的。另一份则是杨延昭单独给刘安的礼。
礼不重,但双礼的情份重。
一起迎上来的,不仅有刘安,还有潘家老大潘惟德,以及义子潘惟吉。
这个潘惟吉是后周柴熙谨。
他是杨延昭的正牌大舅哥,他的堂妹就是杨府大娘子,杨延昭之妻。
“恭喜。”杨延昭在与两潘见礼之后,对着刘安一抱拳。
刘安回礼。
杨延昭往门那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已经由女宾引着从花径往后园去了,这才转头对刘安说道:“来喝你一碗喜酒。”
刘安一摆手,铁头立即带人抱过来两坛酒,然后是两只半两小杯。
杨延贵瞪着刘安:“你看不起我们杨府,换大碗。”
刘安很平静:“杨将军,这酒有点烈。”
杨延昭也是一脸的平静,没有弟弟那种毛躁:“我平时可以喝一坛,今日来道喜,我可以喝两坛。”
听完这话,刘安想到后世的一个剧情,当下接口说道:“这酒,我平时能喝二两,今日陪将军,舍命。”
“好,换大碗。”
杨延昭也要求换大碗,铁头立即送来大碗。
两碗酒倒上,刘安心说这一碗至少三两往上,心一横,一咬牙,一口就灌了下去。
五十三度左右的烈酒,这一口干,刘安不负舍命这话。
杨延昭一口入嘴,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可依然没有一口干下,突然喝这种烈酒那怕酒量好,杨延昭也有点不适应,两口才将酒喝了下去。
潘惟吉笑了:“延昭,你是看不起我家姑爷,竟然是三口。”
潘惟吉把之前吸一口气也算上了。
杨延昭脸已经红了,不仅仅是酒劲烈,同时也因为没有一口干下。
杨延贵在旁:“我自罚三碗,代我兄长陪罪。”
喝酒,谁怕谁。
杨延贵说完,杨延昭要欢一句,潘衮已经站出来了:“六郎,你若没有一口干下怎么说。”
“笑话。”
潘衮和杨延昭不对等,论辈份他虽然低杨延贵一辈,可年龄一样,说话倒也不客气,潘衮说道:“若是缓了,今个……”
没等潘衮说完,刘安插了一句:“若是缓了,六叔便欠我一个人情,若有需要,六叔给我当一次护军。”
“若一口干下呢?”杨延贵心说,咱也不是没喝过烈酒。
原本还打算劝的杨延昭这次没说话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个刘安,感觉这其中必有原因,明知自己弟弟肯定会输,他也没插话。
刘安接杨延贵的问回答:“我给你一只锦盒,这盒内全天下,只有官家、大娘娘、太娘娘以及我夫人见过,如何?”
“好。”
杨延贵解开衣服,他要一口气喝光这三碗。
可谁想,第一口喝到嘴里,杨延贵给喷了,将酒全部喷了出去,然后脸色发白猛咳不止。
潘衮笑的极大声:“说你不行,你还不服气。我这妹夫已经坑过多了。”
杨延贵不语,咳完之后,咬着牙将三碗全部喝下。
脸更白了。
杨延贵说道:“我输了,你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给你当一次护军。”
“好,一言为定。”刘安接下这话,然后再对杨延昭说道:“杨将军,请上座。”
这时,又有贵客到,潘家几兄弟去迎。
杨延昭一握刘安的手臂:“好,今个喝你的喜酒,不醉不归。”
那边,杨延贵晃了晃,差一点没站稳载倒在地。
空肚子一口气灌了一斤五十多度的酒,别说你酒量好,这喝太猛能站稳不容易。潘衮则是大笑着拉杨延贵去喝酒,他打定主意,今个杨延贵要抬回去。
杨延昭握着刘安的手臂,等两在过廊的四下无人的时候,杨延昭问:“你要护军作什么?”
刘安没瞒,低声说道:“若我说服官家,便想去一次西北。”
杨延昭想到的那一天的刘安,捧着那本血写的公文站在寇准面前时的刘安。
杨延昭没再说什么,真要问也不是今天。
今天刘安大婚,是喝酒的日子。
入夜,杨延昭醉了,被人扶上马车,铁头则将一只小木箱塞到了杨延昭怀中,什么也没说就跑掉了。
杨延贵是纯粹给抬回去的,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杨延昭醉了,借着灯笼的光亮打开小木箱,他有些好奇,刘安会送礼给自己。
木箱只有一本书,很薄的书。
书名《三十六计》
杨延昭的翻开书,只看了一页酒就醒了大半。
只见第一页写道:胜战篇,瞒天过河。
第二十七节 挑盖头
杨延昭挑亮灯笼,专注于手上这本书。
第一页写道:胜战篇,瞒天过河。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详解:隋攻陈国、薛仁贵征高句丽。
然后是第二页,围魏救赵。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详解:赵攻卫、魏救之。
每一页都这么简单,只有一个词,几句话。
刘安后世读过的三十六计,厚厚的一本书。
可对于杨延昭这样的人来说,这几句话比一本书实在。
详解这东西杨延昭是不需要的,他熟知历代每一场经典战役。
马车到杨府的时候,杨延昭的酒全醒了,那怕是夜里,还是去求见母亲。
“娘亲,刘安送了一本书给儿,请娘过目。”
佘太君翻开书,详细的将每一页都读了之后问:“儿如何想?”
杨延昭回答:“这份礼极重!”
佘太君又问:“那如何回礼?”
“请娘亲指点。”
“写完这本书,然后给刘少监。”
“是!”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作,在杨延昭看来,这本书已经是写完的,什么叫写完这本书呢。
佘太君这时说道:“为娘有些乏了。”
“儿,告退。”杨延昭施礼后退离。
佘太君摇了摇头,她看的比杨延昭更清楚,这本书可以说是写完了,但也可以说没有写完。对于自己的儿子来说能看懂,可放在潘家。
佘太君不由的笑了,潘府有能看懂的人吗?
潘府五个兄弟,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帅才。
这个刘安,倒是有意思。
再说刘安。
此时的刘安刚刚被人整的灰头土脸,刘安心里骂着,这宋朝竟然就开始闹洞房了。
不对。
是闹洞房门口。
好不容易进了房门,刘安的头冠也掉了,衣服也破了,头发也被火烧了一缕。
关上门,世界突然变的安静了。
潘秭灵在门外有动静的时候,就双手捧着扇子又把脸挡上了。
刘安面对着屋门,没回头。
此时的刘安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盖头之下会是张什么样的脸。
屋外的人躲在窗户下、门缝处,都是偷听的,也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屋内更安静,只有那红烛劈劈的作响。
潘秭灵已经坐了很久,腿都坐麻了,而且还有点饿。刚才饿了吃了两块点心,可听到屋外的动静又赶紧坐回到床边,谁想屋外闹腾了很久,这会不仅饿,举着扇子的手也累得不行。
终于,刘安转过身来了。
丝扇可以挡住脸,却挡不住潘秭灵看到刘安的模糊身影。
潘秭灵心说,接下来应该是除花,然后是却扇。
可谁想,刘安走到桌旁竟然坐下了,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
潘秭灵第一反应是,难道是喝醉了。
刘安坐着,却不是正对着潘秭灵坐着,侧坐,用眼睛的余光瞄着潘秭灵。
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
不对!
刘安记得看过潘秭灵的生辰八字,虚岁十六,到年底才是十六岁生日。
自己竟然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紧张,而且内心还隐隐有一种恐惧感,这不对。自己没有必要紧张,也没有必要害怕这小丫头。
想到这里,刘安才站了起来走到潘秭灵的面前。
两人距离只有半步的时候,刘安又停了下来,内心嘀咕着,两人面对面了,要说点什么呢?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潘秭灵已经快要怒了,她看得出来刘安没醉,清醒的很。
当刘安走到自己面前又转身之后,潘秭灵几乎就要自己扔掉扇子问一问刘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屋内转来转去,为什么不赶紧把我的扇子拿开。
忍!
潘秭灵咬着嘴唇忍了。
刘安又转回身来,轻声问道:“六姑娘,是不是先要来一首却扇诗?”
六你个头!
潘秭灵已经到怒火的边缘了,叫六姑娘,现在应该叫娘子,竟然叫六姑娘,刘安你知不知道刚才已经拜堂了、合鬓了,还六姑娘。
就在潘秭灵即将爆发的边缘,突然刘安一伸手抽走了潘秭灵双手捧着的扇子。
潘秭灵愣住了!
刘安也愣住了。
潘秭灵发愣是因为刘安突然抽走了扇子,不仅吓了自己一跳,而且似乎也不合规矩,至少应该先说点什么吧。
刘安愣住,因为这一切有点超出自己的想像,太意外。
不是说女暴龙吗?
这一副恬静、甜美、秀气的样子,与女暴龙有联系吗?
一双眼睛极是明亮、鹅蛋形的圆脸特别是那俏皮的尖鼻子,加上红艳艳的樱桃小嘴,特别是此时那一脸错愕的神情,更是可爱的不得了。
这就是传说手撕街痞的女暴龙?
刘安刚开始有点不相信,靠近了一点,大约距离半尺左右想看个仔细。
然后,刘安信了。
那小拳头紧紧的握着,就握拳的正确方式,刘安知道面前看似恬静的少女绝对是一个练家子。
潘秭灵也在盯着刘安看。
有一点潘秭灵必须承认,这汴梁城中最俊,大宋史上最俊的探花郎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即便是这样,潘秭灵依然还是想一拳头打在这英俊脸上。
因为刘安这双眼睛盯的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紧张感在不断的上升。
这时,刘安快速的退后的两步:“娘子,要吃点不,这点心听说还不错。”
呼!
潘秭灵松了一口气。
成亲了,两人是夫妻,就是一家人。
事实却是,在之前两人没说过半句话,也没有面对面的见过,更不用说了解,两人是陌生人。
潘秭灵也很乖巧的坐在桌旁,给刘安倒了一杯水:“官人。”
刘安接过水之后,两人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了。
窗户外偷听的人要急疯了,这屋里怎么没一点动静呢,他们已经准备好的撬窗的工具,随时准备把一挂鞭炮扔进去。
这没动静,扔鞭炮便没了意思。
又过了一小会,潘秭灵突然站了起来,手上拿起一只烛台后对郎才说道:“官人,捂上耳朵。”
捂耳朵?
刘安有些不明白,却依然听潘秭灵的话把耳朵给捂上。
第二十八节 洞房
捂耳朵?
刘安有点糊涂。
紧接着,只见潘秭灵吹熄的两根红烛,就在窗外有火光一闪的当空,只见潘秭灵飞快的拉开窗户将红烛上融化的蜡给倒了出去。
窗外,一阵鞭炮声之后,就是鸡飞狗跳。
窗外,潘家的一群小家伙、刘安的弟弟妹妹,怪叫着逃走了。刘安还能听到有人在喊:“我就说了,六姐洞房不能闹,想当年……”
后面的声音听不清了。
刘安不用听清也能猜到,当年潘秭灵年龄还小的时候,几位哥哥成亲肯定让她带队折腾的不轻,窗外的小家伙玩的花样都是潘秭灵玩剩下的。
这下,屋内屋外彻底安静下来了,红烛重新点上,潘秭灵依然是一副恬静的样子坐在刘安面前。
烛光下,潘秭灵脸上微红,她多少有点小尴尬。
刘安呢,在袖子里摸了摸,将一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递给了潘秭灵:“一点小礼物,送你的。”
潘秭灵接过,一块薄薄的金牌,上面镶有一些宝石,花纹极是好看。
“谢官人。”
刘安伸手又把那东西抽了回来:“这不是金牌,你看,这有一个机关可以打开。”
刘安没打开,只是开了一条缝又合上了,再次递给了潘秭灵。
潘秭灵按下机扣,将这疑似金牌的东西打开后,一声惊呼忍不住就从嘴里发了出来,然后飞快的捂住嘴。
刘安这才慢慢的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潘秭灵这反应才是正常的。
镜子。
这一块小镜子不到两寸长,只有一寸二分宽,因为是尝试制作,算上之前失败的,这一面镜子的成本高过等重黄金。
“官,官人……”潘秭灵都结巴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珍宝。
猛然间,潘秭灵想起了母亲的教导,原本计划着明天再拿出来,但这个时候不拿出来便失去了机会。
一箱金叶子摆在刘安的面前。
然后就是承庆郡主那番话。
“官人,府大了要有规矩,官人现在就是五品官,前途无量,府里的人会越来越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府里一切用度都要依规矩而办,官人若有额外用度,我还有些私房钱。”
潘秭灵一句话就把刘安之前的计划完全打乱。
刘安心说,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玻璃镜,虽然还是绿玻璃,暂时没办法变成纯白,但这东西的杀伤力本公子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再想要,拿钱来买。
谁想,一箱金叶子把刘安全部的计划打乱了。
刘安并不知道,这背后有承庆郡主在教呢。别以为两世为人就有多牛逼,比普通人强一点没错,在官场上,他的智慧距离寇准还有差几条街。
在家庭事务上,承庆郡主也能甩刘安几条街。
刘安让自己冷静一下后问道:“那府里的规矩是什么呢?”
潘秭灵给详细一讲,说的头头是道。
刘安听懂了,这规矩还真的没错,是有道理的。什么身份,就应该有什么身份的排场,这是颜面问题。依家庭总收入按百分比,将一切可能的花销都计算出来,再留下机动的支出。
这种规矩刘安还真不能说有错。
一般而言,官员的俸禄、店铺的年收、田庄的粮食,这每年收入都可以说有一个定额,多出的部分自然是要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若少了,从之前积存的拿出来些补上。
还真没错。
是过日子的路数。
潘秭灵一直盯着刘安的眼睛,等她确认刘安认同了自己的话之后,又打出了一张王牌。
不得不承认,承庆郡主相当的高明。
她把刘安也算的很准,她知道刘安是一个理智的人,道理讲清楚刘安会明白。
潘秭灵说道:“官人,这些日子,大娘娘亲自到家里来过一次,也安排人带过话,还有交好的勋贵家中的大娘子来了不少。官家与大娘娘都是节俭之人,若是宫里的香料送出来再加工,一来可成全大娘娘节俭之名,二来府里也会多一份收入。”
高明。
实在是太高明了。
刘安当真不由的多看了潘秭灵两眼,这名门出来的嫡女就是不同。
比一比自己的那个娘亲,还有自己的妹妹,天差地别。
刘安心说,自己那个娘,只关心吃。妹子都已经吃圆了,依然还在吃。
潘秭灵这个建议不错,往宫里卖东西不合适,刘安最近也打听了不少事情,来料加工却不同,自己可以不要工钱,只收香料差额,宫里肯定有极珍贵的香料才对。
既然潘秭灵展示了她的诚意,刘安认为自己也要表示一下才行。
刘安说道:“香水的研究试制花了不少钱,差不多五十贯,制作越发的成熟之后,一瓶也就是五十文钱,若是极珍贵的香料,另算。这镜子,研究花了一斤黄金的价值,等工匠们熟练之后,不说这铜壳再包金镶宝石,只说镜子……”
刘安停下了,潘秭灵连呼吸闭住,紧紧的盯着刘安。
刘安迟疑片刻,微叹了一口气:“唉,实话告诉你,这镜子真正熟练了再制作,三十至五十文吧。不过,大一寸难数倍。”
潘秭灵手在袖子中用力一握拳。
她兴奋不是因为这镜子竟然成本这么低,而是母亲教自己的东西,真的把刘安给降住了。
同时,潘秭灵也暗自有点害怕。
若真为零花钱的事刘安去搞点什么,怕用不了多久,刘安的财富就能超过潘府,这镜子潘秭灵心中有数,值很多、很多、很多钱。
潘秭灵突然说道:“明天清晨,拜过公婆后,回门吧。”
刘安心里笑了,小丫头就是小丫头,心里还是藏不住事。
依宋礼。
回礼可以是次日,但一般都是第三日,或是第七日。
大富贵之家,多是第七日,因为需要时间准备回门宴,这可是大宴,主要的客人都是新娘的闺中好友,以及家中女子长辈的好友。
“好!”刘安没意见。
这时,潘秭灵突然塞给了刘安一卷绢,捂着脸背过身去。
绢?
是绢画,春宫。
第二十九节 傻刘安
什么什么图!
刘安心说自己一个老司机,还需要这东西?
瞬间,刘安反应过来了,自己不是老司机,自己是汴梁最帅的探花郎,纯洁的探花郎。
窗外,几个小家伙又回来了。
听到屋内的声音。
潘秭灵的声音很小,但依旧还是能听到一丝半星。
“笨死了,别扯,从这里解。”
“真笨,再看看那绢画……
“抓疼了……
初哥上阵故事多,那怕是伪装的。
次日,新妇上头换装,拜过公婆敬过茶,接受了刘安弟弟妹妹们的改口,这才算真正完成了婚礼。
然后,大约上午十点,刘安就带着潘秭灵回门。
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回门三天,宴三天,以示自己对潘家把潘秭灵嫁给自己的感激之情。所有的大宴支出,刘安一并承担。
潘府后园,承庆郡主在潘秭灵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大宴三天,你府中有这么多钱吗?”
“娘亲,看这是什么?”
承庆郡主没叫出声来,因为她早早就捂住了嘴,另一只手差点没拿住镜子。
“娘亲,八道工序分成了八个工头,都是买回来的奴。最后一道听说有毒,我家官人让人牙子买了二百倭奴正陆续送到,今早上问过铁头,铁头说他已经吩咐下去,谁敢泄漏一字半句的出去,直接绑上石头沉河。”
承庆郡主感觉自己心跳都超过二百了。
铜镜有多贵,一面上上等铜镜要几十贯钱,上等铜镜的制作工艺几大坊都严守秘密。
此物,虽然小,却远胜过铜镜百倍。
接下来,潘秭灵又一句话让承庆郡主这位见过大世面,宋太祖的亲孙女都惊呆了。
“娘亲,这么大小的一面镜,只说镜面,只要八十文。”
刘安说的是三十至五十文,潘秭灵多了一个小心眼,她现在是刘安的妻,当然先给自己府里捞,然后才是娘家。太过亲近娘家是新妇的禁忌,不但会被人看不起,而且在刘府也会没地位。
“娘立即进宫,请大娘娘亲自来赴宴。”承庆郡主瞬间就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新婚次日就回门。
再说外院。
潘衮正在指着刘安的鼻子骂:“妹夫,你傻不傻,好不容易有点挣钱的门道,我听说府里派了两个账房去接管账册了?”
潘衮想不明白,刘安竟然把私房钱上交,这有多傻。
这才新婚头一天。
以后,还有没有人生了。
刘安很淡定,慢吞吞的来了一句:“铁头,去安排人把醉香阁包下来,从大后天起,连包三天。”
“是,主君。”
铁头立即就吩咐了一个小厮拿着刘安的名帖去办事。
包汴梁城中三大青楼之一的醉香阁。
试问,大宋立国以来,谁包过,谁包的起。
那小厮正准备去,刘安又改口了:“去问问,买下来。”
“是!”
铁头这时上前一步:“大哥儿,我家主君眼中,钱如落叶一般。你随便拿出一两文钱,我家主君就能变成一万文。”
“滚你的。”潘衮一脚把铁头踢开:“妹夫,给个实在的话。”
铁头本来就是潘府的家仆,潘衮背着刘安不能打他,可当着刘安的面,可以踢。毕竟现在是刘安府里的人。
刘安笑了:“兄长去联络一下,我要八个府的酒权。曹、杨、李、石还有咱们潘府,其余三个看谁和咱们关系好了。”
潘衮明白了。
大宋酿酒是需要授权的,真正拥有酿酒权的至少也是伯爵往上,府的规模不同,每年的坛数也不同。
八个公爵府加起来的坛数,相当的惊人。
而且刘安的酒,一坛顶七坛,烈酒也能顶三坛。
这中间差价,相当的大。
“兄长,三天后,醉香居。”
“妹夫你放心,醉香居敢说不卖,我打死他。”
潘衮说完后就吩咐身边的人去招呼人手,叫的都是公爵府的武勋公子哥,一口气就点了二十多人。
随便一两个在汴梁城都能当一霸,这一口气集合了二十多人,势力相当的硬。
刘安捧着自己的茶碗,依旧慢吞吞的:“铁头,安排人去买奴,铁匠、木匠、银匠、铜匠,有多少要多少。”
此时,刘安手中有钱。
潘秭灵的娘,也就是自己的岳母承庆郡主从潘府大库之中取了五千贯备用。
潘府五个房的五位大娘子全票通过,为了这镜子,她们还可以从娘家再搞来几千贯备在这里。
这镜子是百倍巨利的生意。
承庆郡主给自己女儿潘秭灵的结算价格是二寸长一寸二分宽一百文,加一分长宽就再加十文。需要花钱,潘府借的钱免息。
将来成品销售,无论谁出货,潘秭灵直接抽一成半纯利。
所以,刘安手里有钱,买奴什么的,敢说有多少要多少。
“是,这就去办!”
刘安将碗中茶品在嘴里,苦,却别的滋味,宋朝的抹茶大贵族家中用的是顶尖的好茶叶。
话说后园,仅半个时辰,大娘娘郭皇后就到了。
潘秭灵少不了又得了一份重礼。
潘秭灵上前施完礼:“大娘娘,依臣妇看,此物中品、上品当为皇家专供。逢年过节的什么的,宫里赏赐出来,让宫里可以节省不了钱币。我家官人蒙官家亲自授业之恩,无以为报,有些许手工费能养活工匠便知足。”
这也是承庆郡主教的。
上品、中品献给皇家,下品往外卖就已经很肥,汴梁城勋贵太多,潘府也算不上最顶尖的大府,作事要有分寸,不可太张扬。
郭皇后对潘秭灵这番话自然是极满意的。
“这丫头。”郭皇后乐呵呵的拉着潘秭灵的手,又一只上上等的镯子滑到了潘秭灵的手腕上。
皇后领这份情。
这东西在市面上贩卖,确实不如改为皇宫赐赏所用更好。
因为郭皇后听了承庆郡主的介绍,这东西需要几百人手工用许多道工序才能制作出来,成本不高,却要养活工匠们吃喝用度。
而且越大越难作,大一寸难十倍。
郭皇后心说,等会宴后这事要好好商讨一下,定个规格,尺寸大小有个标准,大于这个尺寸了才送到宫里,也要给潘府留点利。毕竟这种珍宝,潘府报了实数,才几百文一面。
第三十节 皇帝赴宴
当天下午,皇帝亲至。
没说来参加什么回门宴,只说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堂妹,也想给潘府祠堂上柱香,代替自己的第一任正妻潘氏,告潘家祖先,潘府有女出阁。
简单来说,就是来走亲戚的。
潘府正厅内,皇帝上座,潘惟熙陪在一旁,刘安坐在下首。
“官家……”
皇帝一罢手:“在家里,叫姑丈也行,叫舅公也行。”
皇帝亲自来,宴上要有好酒。
刘安亲自捧上一坛:“姑丈,这是酒中珍品,可惜还没有窑藏,若藏三年才是真正的好酒。此酒用五种粮食酿造五种酒,再用特殊的比例勾兑而成。请姑丈点评。”
“好酒。”皇帝将一小杯一饮而尽。
刘安顺势再来:“姑丈,此酒皆为御酒,非姑丈赏赐而不可饮,更不可贩卖。”
“好。”
皇帝也会算账的。
那镜子价值连城,依皇后与自己堂妹商讨的结果,超过两寸的镜子市面上没有贩卖的,只有皇家恩赏,仅这一项,一年就能为皇家节约几十万贯的支出。
酒烈,那怕是三钱的小杯,皇帝被刘安连劝三杯,都感觉脸上有点微红。
皇帝打算缓一缓。
“安哥儿,话说在庆福楼那七字对,你怎么想出来了。”
刘安回答:“姑丈,那一年我读书有点饿了,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却在厨房的屋檐下看到一个燕子窝。我当时想的是这烟熏了燕,迷了燕的眼。后来几经修改,便有了这七字对,可惜侄儿学问还不够,自己都对不出下联。”
皇帝很开心的又饮了两杯。
他也对不出。
刘安说到他自己对不上的时候,皇帝挺喜欢刘安的单纯。
刘安要给皇帝倒酒,皇帝却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刘安倒了一杯。刘安赶紧退后两步,这要施大礼。在刘安心中,皇帝给亲自倒酒是什么节奏。
事实上,这个皇帝人挺好,朝中三相皇帝都给亲自倒过酒。
见刘安后退要施大礼,皇帝说道:“说了,是姑丈这是回家,是一家人。话说灵丫头有些任性,安哥儿多体谅些。”
“是,她,她挺好的。”
刘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夸了,就算睡一起了,也不是很了解对方。
皇帝笑着指了指酒杯,刘安赶紧上前捧起酒杯。皇帝这时说道:“你小时候姑丈就见过你,那年姑丈还是寿王,掌开封府。那一年,灵丫头六岁,上元节,姑丈与吕相公等数人游花灯,就带着她。”
刘安没这一段记忆,但自己的爹刘浪说过,自己七岁的时候解过吕相公的对子。
刘安不记得的是,潘秭灵那时还给了他一支糖葫芦。
“来,饮了这一杯,赋诗一首。”
刘安双手捧着酒杯,开始沉思。
让他立即给作一个会计报表什么,不难。
作诗,有难度。
可刘安会抄。
这会刘安想的是,抄那一首呢?
有了!
刘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开口背了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潘惟熙是武人,他识字,但读书到不了秀才的级别。
皇帝却是细细口味。
“这词,你念错地方了,不过,作的好。”
皇帝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去给灵儿念,不是用在这里,但词作的确实好,意境够,而且又贴合那年那事。
那便是刘安与潘秭灵的初遇,十年后,二人结为夫妻。
这当是汴梁城一段美谈。
皇帝很高兴,刘安也是不住的劝酒。
在皇帝明显已经有醉意的时候,刘安上前又倒上了酒
“姑丈,侄儿想说的是,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就拿小小辽国来说,他一年的国民总产值翻十倍,也比不过咱大宋。咱大宋有钱。”
皇帝哈哈大笑。
大宋确实有钱,国库充盈,民间也非常富有,这一点皇帝不怀疑。
刘安站了起来:“姑丈,给侄儿一个立功的机会,求你了。”
刘安用了一个求字。
对皇帝不能用,但对自家长辈是可以的。
“如何立功?”皇帝这一问纯粹就是好奇。
刘安说道:“姑丈,三十万贯,把灵州买回来了。党项人那些穷鬼,他们一年也挣不到三十万贯,拿钱买回来,灵州失而复得。姑丈也可以在太庙告先帝知,在姑丈手上,咱大宋没丢城池。”
这话皇帝心动了。
不是因为买回来这话,而是丢了疆土,确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将来说起来,太祖建立大宋,太宗开疆扩土,可自己却丢了,让儿孙们怎么想。
只是这事,能买回来吗?
听起来有点可笑。
不过今天高兴,皇帝也没说刘安的想法可笑,只说道:
“真的买回来,区区三十万贯,没多少。”
皇帝确实是财大气粗,经李沆这位良相改革,励精图治之后,大宋的国民生产总值这些年是狂涨,国库也是相当的富足。
三十万贯,在皇帝眼中,就不算个钱。
皇帝节俭,因为节俭是美德,只在自己的用度上不浪费,可不代表他不懂得钱有多少,钱怎么花这些事。
刘安立即跟上:“姑丈,三相那里有侄儿去说服,两个月之内。不过到时候,姑丈给派一点兵马,万一谈的不好,他们也不敢打我。”
皇帝爽朗的大笑,心说不管这事是不是靠谱,若三相真的同意,那这事就办办:“好,若三相真的同意,给你调三万禁军。”
皇帝虽然有些醉了,可心里却很清楚。
有些事情就算是错了,成本没多少,但万一错过了,这个就有些可惜了,失去的会更多。灵州的事情拖的越久,拿回来的机会就越小。
所以,可以让刘安试一试。
“谢姑丈!”
“水晶镜的事,好好办。编书的事,好好办。作学问也要认真,每三天到内书房,姑丈给你讲学。”
“谢姑丈。”刘安再次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