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节 刘安回汴梁
钱若水立即详细的给刘安作了分析。
“当下出海两大港。杭州商盟护着杭州港,他们肯定优先考虑的是杭州商盟内各商号的利益。明州港够大,明州没有巨商,可中小商人们之间的联盟却是极紧密的。在这些人背后又有学生的父亲代表汴梁小中小商盟相助。”
听钱若水这么一解释,刘安倒是能够理解。
钱若水继续说道:“西北商盟不用说,他们走的是西北的货。河北两路连年战乱,没什么大商,再说他们那边有武清港还有正在修建的莒城港。闽越有正在扩大的泉州港,他们的茶山田亩今年增加了四倍,瓷器窑增加了十五倍。”
刘安问:“苏州呢、江南西路呢。”
“苏州与杭州商盟联手,江南西路在助闽越,同时与明州那边关系紧密。”
“你的意思是,唯有当下徽州商帮没有出海口。”
“是,他们的钱不够,但却有蜀商愿意联手。”
刘安点了点头:“行,这事我会考虑,让他们来汴梁见我。要快,因为我在汴梁待不了几天。”
“好,我去安排。”
刘安又说道:“我回汴梁,这边的事情钱兄多费心了。”
“应该的。只是不需要我陪学士回汴梁,和谏台的人打交道,我有心得。”
“不用。我不会和他们冲突的,我在汴梁办完我想办的事情就会去西北,也不瞒你,西北出乱子,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猜测是党项不服咱们的贵族在暗中出钱、出兵器挑动西番的人。”
听完刘安的解释,钱若水说道:“我有一策。”
“说来听听。”
“以番治番。”
刘安听这话后在思考,这法子自古相传有无数人用过,但具体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钱若水继续说道:“两个小建议。其一,胡旦权夏州,党项人暗中搞了这样的鬼。无论真假,学士不用弹劾他,写封信只说担心,胡旦是一个极重情义,而且非常在意颜面的人。无论是学士举荐之恩,还是他治下之地出了乱子,他都会有所行动。”
“他,靠得住。”
“不试试怎么知道。”
“也对。”
钱若水再说:“接下来,秦凤路与泾井路开始招番人入兵籍,让熟户来对付生户,或有作用,但具体需要一干吏来实施。”
“恩,我记下了。”
刘安也明白,想法容易,操作难。
历史上西番五十三族可以说把西北折腾的够呛,反反复复。
当然,刘安更愿意相信是历史上的北宋太软蛋,而且在享受上大方,在治理边疆上小气,这才造成了西番那边的上百年的时间给北宋不断的找麻烦。
两人再说什么,刘安上船准备回汴梁。
几天后,汴梁。
船一到码头就刘安就吩咐入宫,在门口递了身份牌之后,立即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皇帝在书房之中等着刘安。
因为时间差,皇帝给刘安的旨送往高丽,刘安没收到。
刘安人还没进书房,就听到有声音传来,似乎在说吾皇万岁、天佑大宋之类的话。
刘安进屋,将鹦鹉递给屋中的太监,然后上前施礼。
“快坐,快坐。”皇帝见到刘安很是开心。亲自过来迎接刘安,那怕只离开御座走了两步,史册上也会写着崇正殿学士刘安回京,未归见就入宫觐见,帝亲迎之。
“官家,臣急着回来有三件急务。”
“急务,不急。”皇帝示意刘安先坐,然后吩咐人给刘安准备点粥食。
有小太监先送来茶点,皇帝才让刘安开口:“可是高丽有变?”问完,皇帝一摆手:“都退下吧,朕和安哥儿聊点家事。”
太监宫女都退离,皇帝才说道:“高丽纵然有变,也不是什么大事。”
“姑丈,高丽没大事。石将军到了高丽之后训练高丽兵马,第一次对敌就围杀十万女真、渤海联兵,令女真人胆寒,边境女真各部落往北退离二百里。所以高丽没事,这次高丽王为感谢姑丈,献上贡品无数,请赐封。”
“在侄儿离开高丽前,高丽崔相公对侄儿说,无封不正。”
哈哈哈。皇帝爽朗的大笑几声:“封,加封高丽王……王什么来着?”
“王询!”
“对,加封高丽王询为高丽郡王,赏赐……你看仓库有什么,依高丽贡品数量增加随便赏点。这果真是小事。”
皇帝脑袋里这会有正事,他要说服刘安来让其父刘浪认个亲。
一个小国成为大宋属国,这事他还没有意识到其意义或是价值。
不过,刘安既然说有三件要务,皇帝还是要给面子的:“这样吧,先吃点东西,沐浴更衣。朕请三位相公入宫饮茶。”
“是。”
刘安就在皇帝书房吃了一点粥,而后去沐浴更衣的时候,从金铜矿回来的刘承过来了。
刘承在刘安换好衣服后坐在一旁。
“刘叔,这是有事?”
“有,而且是大事。这事连叔都摸不清,要摸准就直接给你一个话,没摸准就商量几句。”刘承忠的是皇帝,若非如此,这事刘承直接能反对了。
只听刘承说道:“官家对刘美人不错,但这个刘美人有些不知足。想要更高的封号,这一点杂家甚是不喜,但官家想,所以杂家摸不准。”
“这事,后宫之事外官不好插嘴。”刘安直接就想绕开这话题。
刘承说道:“有关系,因为刘美人在鼓动官家助她认亲,认你父为兄,你们同出刘氏蒲编一堂。”
刘安没接话,只是心说,果真来了。
历史上没这一出,因为真正的历史上刘浪都没有在史书上留名。而刘娥靠的王钦若等人上位,可现在王钦若是死还是活刘安都不知道。
扔到大夷州那地方……
刘安实在猜不到,王钦若现在是怎么活着。
“刘叔,你怎么想这事。”
“这事,依你也不好选择。但寇相公那边怕是不好过,我虽不喜刘美人想上位之心,但为官家也只好如此,而你也一样。但是,这事唯有你可以……”刘承把手掌、手背翻了几下。
第三一二节 皇家的大礼
刘安摇了摇头:“我也拒绝不了。但有一事,我想听刘叔一句真心话。”
刘承点点头:“放心说,杂家让人退离便没有人敢偷听。”
刘安先说道:“刘叔,你百年之时,我给你送终。这话不是虚的,咱们同姓,五百年前必是一家。但刘娘子这事我虽不得不答应,但若有一天,她在后宫作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我必除她。”
“安心,到时候老叔先送她上路,再以死向官家谢罪,若老叔先走,宫里还有老叔的徒子徒孙,必有忠义愿赴死之人。”
刘安想要的是一个态度,而不是死活。
刘承给的却是一个终极答案,这仅仅是态度了。
此时刘安倒有一种疑惑,话说五鬼这个说法是几十年后王曾提出的,那是王曾已经成为宰相。刘承就是五鬼之一。
可刘承在刘安的了解之下,作大宋作了许多好事。
他整理并且守了新的度量衡规则,编过史书,而且还亲自带兵对抗过辽人。这样的人怎么就是五鬼了。
难道说,一切因为封禅?
那么,自己要帮助皇帝封禅,将来王曾会认为自己也是五鬼吗?
太远了。
刘安现在想不到那么远。
两人大眼瞪小眼却没话说了,都在各自思考。
这时,突然有小太监在门外高呼:“娘娘传召刘学士觐见。”
刘承站了起来:“娘娘召见,赶紧去吧。”
刘安点了点头,让刘承帮自己看看衣服有没有穿整齐,冠有没有戴正,然后赶紧就往外走,跟着宫女往后宫而去。
皇宫,皇后宫中刘安第一次见到刘娥。
见到刘娥的一瞬间,刘安的感觉就象是见到了一位女先生的感觉。刘娥穿衣并非华服,简洁、偏中性、带着很浓的书卷气。
人淡妆轻粉,头发也简单的梳着,并没有穿宫妃应该有等级的华服。
“安哥儿,你送个鸟儿叫什么?”
“回娘娘的话,这是大食使节送来的,我给起名叫金刚鹦鹉。若娘娘不喜这名,请娘娘赐名。”
郭皇后淡然一笑:“名字起的好,以往见到的鹦鹉和此鸟比,倒是太小了点。”大宋这个时代有鹦鹉,但却是比麻雀大不了多少的黄绿鹦鹉。
这时有宫女抬了椅子过来。
是椅子不是圆凳。
这区别可大了,因为刘美人在皇后身旁坐的还是圆凳呢。
刘美人已经把刘安想的很高了,可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这刘安怕比自己想像之中权势更大。
刘安坐下之后立即说道:“有件事臣在回汴梁这一路上就思考了很久,已经想好准备回汴梁就搬救兵,臣请娘娘相助。”
“噢,有事让安哥儿为难,这事本宫给你作主。”郭皇后内心也没当回事,真正有国事的话刘安不会在这里讲,在郭皇后心刘安是一个非常懂分寸的人。
刘安马上说道:“臣在幽州的时候对辽人玩了一点小手段,以低价搞到了一批紫貂皮。但辽人也没有这么多紫貂皮,所以现货不多,其余的打的是欠条。臣刚到高丽,这事还没有处理好,我家娘子就到了,结果……”
听到这里,郭皇后先是一愣,转而用扇挡着脸笑了起来。
皇帝搞了些鬼,让潘秭灵出海是为了抓刘安得到高丽王给了四十名高丽贵女的事,结果谁想到竟然抓到了刘安的紫貂皮。
郭皇后心说,皇帝听到这事,肯定非常开心。
可脸上,郭皇后却很是关切:“那结果呢?”
“还好臣聪明,还藏了三百张。我家娘子这次没急着回来,正到处找我的仓库,估计还有两只红珊瑚也保不住了。臣请娘娘帮我一把,我需要找个地方藏货。”
这一次,郭皇后连扇子都挡不住脸了,笑的花枝乱颤。“好,好,这事本宫作主,禁军顺皇城内的屋给你一间,你自行改造。不过本宫先说好,若被发现,本宫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话说,这次北行,可有给本宫带礼物回来。”
“自然是有的。”
刘安立即递上礼单,而后还补了一句:“紫貂皮的事请娘娘再等几天,这是要从我家娘子仓库里拿出来的,她有两千张,其中一千张实货,一千张辽商欠条。”
郭皇后已经笑的肚子有些疼了,示意刘安别再说话。
缓了好一会,郭皇后说道:“有件事,刘美人提及,本宫认为合适,找你通个气。”
“请娘娘吩咐。”
“佑哥儿年龄不小了。想定一门亲事,所以找你来说说。”
赵佑定亲!
这事说小,就是先订个亲,等年龄到了正式成亲。
可说大!
赵佑是满朝文武内定的太子人选,太子定亲代表着选皇后。
刘安立即有点紧张了:“娘娘,三位相公可知?”
“不知,正好你回来,所以先找你说说。”
“请娘娘直言,是那一家?”
“两家。”
两家?
刘安越发的感觉这事不普通了,此时订亲两家就代表着汴梁城中的勋贵势力要有些许变化,或是大变,或是让某一家再进一步。
郭皇后也没让刘安再猜,直接说道:“一正一陪嫁。正为潘家十七姑娘,陪嫁是你的弟弟,刘家三姑娘。”
瞬间,刘安感觉脑袋有血往上涌。
若非自己年轻,这一下就能晕死过去。
潘家十七姑娘不是别人,今年才七岁,是自己岳母承安郡主的掌上名珠,是自己夫人潘秭灵的亲妹子。
自己的三妹刘静却是和赵佑一样大。
整个皇后的宫里突然间静的可怕,这样的安静足足十秒之后,刘安才回过神来,立即从椅子上起来。
刘安跪了。
这不跪不行,这事有点太大了。
皇后不给承安郡主讲,也不给自己岳父讲,先给自己说。
刘安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从心底升起。
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结果是什么?
一句话。
皇家要扶刘安上位,这是刘安此时唯一想到的答案。
不对,这是刘美人所建议的,这是她的示好,是礼物,还是有什么阴谋?
刘安额头上流汗了。
第三一三节 臣惶恐
换成谁,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不紧张。
“娘娘,臣,惶恐。”
郭皇后微微的点了点头,看来刘安意识到了。
为什么刘美人的建议皇后能接受,理由有三。刘安眼下绝对是辅佐未来皇帝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人选。
赵佑几乎奉刘安为师。
而且刘安还年轻,在朝中现在就有这样的地位,那么未来的五十年呢。
当下赵佑的两位伴读,一个是十二岁的范仲淹,才十二岁就已经展露了过人的天资,相信他能和刘安一样在十七岁中进士。
另一个伴读是刘安的幼弟刘逸。
年龄虽小,却是极聪明的孩子,算学天赋何其惊人,在商盟之中已经有小神童之称。
再说潘家十七妹,名门之女,知书达理。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比寻常贵族家的女儿好数倍,潘家女学可是京城最顶尖的,多少中小贵族之女都想去听学,可惜名额有限。
最后说刘安的妹妹。
年龄小,却有一项名头盖过刘安。
会吃!会制香。
小小年龄蒙上眼睛品尝一次烤肉就能分辨出用了几种香料。闻混合香精油便可知用了几种花草。
这等才能名传汴梁。
所以刘美人的建议一提出来,郭皇后甚至没和皇帝商量,先一步来问刘安的意思。
再说另两个理由。
在郭皇后看来,这是刘美人在向自己表露,她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虽然想在宫内争一个位置,但却不敢对皇后有丝毫的不敬。
毕竟刘美人想在刘浪家认亲的事情皇后是知道的。
皇帝和刘美人相识,秘密来往已经十几年时间了,这事郭皇后也是知道的。
而最后一个理由便是,刘安风头太盛,如果结亲的事情成真,汴梁城那些眼红的只能回家洗洗睡了,这是对刘安的一种保护。
当刘安说出臣惶恐的时候,郭皇后笑了:“安哥儿,三相那边你可有问题。”
“臣没问题。”
“好,三相若无异议,本宫自当招承安郡主入宫。对了,你老实说,除了紫貂皮你还藏了点什么?”
后一句象是审问,却反而象自家人说话。
刘安松了一口气后回答:“其余的都不怎么值钱,却是新奇的方物,臣会把仓库的钥匙给娘娘留一把,娘娘看中什么,若臣仓库里的东西差些,臣想办法为娘娘去搞。”
“再给本宫准备一支红珊瑚,不为难你,两尺七寸这么高,可否?”
“半年,给臣半年时间,必有。”
“去吧!”
“臣告退。”刘安施礼后退了出去。
刘安离开之后,郭皇后突然脸一冷,声音很严肃:“在刘学士没有正式回话之前,谁敢多嘴就割了舌头。”
“是。”众宫女赶紧回话。
郭皇后明白,这事要成,一定要三相点头。
若说硬办这订亲也不是不行,但三相没点头,必有后患。
从后宫到前宫的月门处,刘承就等在这里。
两人见面之后,送刘安出来的宫女赶紧退离,跟着刘承的太监也闪的远远的。
“刘叔,娘娘给佑哥儿说了门亲事。”
“谁家的?”
“我姨妹,潘家十七姑娘。然后让我三妹当陪嫁。”
刘承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离开了,他只需要知道什么事,有些事情他可以表达,唯这事他不能开口。
不开口也代表一种态度。
这事我知道了,有事你来找我,没事我只是知道。
其实不用细说,听到这事的人都明白一个理。
说是刘安的三妹当陪嫁,但也要看给谁当陪嫁,嫁给谁。
赵佑现在是周王。
成亲之后潘家十七就是周王妃,而刘安的三妹立即就是国夫人。再进一步,就是皇后与贵妃。
依宋制,后一人。妃王人,分别是贵、淑、德、贤、宸。
贵妃仅一人,为后宫绝对的第二人。
再然后才是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人。不过没听过什么时候这人员配满过。
妃位五名在大宋配满的时代都不多,美人之下只是有个人数罢了。
从后宫出来后,刘安直接去了御花园。
皇帝在这里设茶会,三相已经到了。
刘安入内,告罪之后坐下。
没等人发问刘安就先说道:“官家,臣这次要抱怨一声,官家把臣害苦了。”
哈哈哈!
皇帝仰天大笑,他干过什么他自是知道的。
刘安继续说道:“四十名高丽贵女的事还好我机灵,抓了我家大哥儿潘衮和石保孝孙去顶包,谁让他们笨,一听到消息就想去看人,结果被两位嫂嫂发现,他们惨不惨与我无关,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一次,连吕蒙正这位正经的老夫人都笑的几乎差了气。
寇准轻轻一拍着桌子:“好一句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话讲的有趣。”
向敏中却问:“那不是没事了,你还向官家抱怨。”
刘安伸出两根手指:“两千张紫貂皮,我还没有藏好就被发现了,我成亲后辛苦了很久好不容易存了点钱,这次趁着与辽国梁王谈判之事,使了一点小手段,作了几笔生意,借他的手买了两千张紫貂皮,然后……没了。”
皇帝愣住了,正在大笑的寇准也愣住了,正在倒水的向敏中茶水都溢出来也不知。
吕蒙正一脸的惊呆:“两,两千张紫貂皮?”
“恩。两千张!”
“来自辽北极寒之后,大雪封山之后的紫貂皮?”
“恩,不过还有一千张是欠条,辽人也没有那么多紫貂皮,紫貂是很少见的貂。”
听完刘安的解释,吕蒙正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节哀。”
寇准却对皇帝说道:“官家,这次你确实坑苦了安哥儿,这损失有点大。安哥儿不象是我,我家中没有人管,钱有了就花,没了就不花。他……不同。”
寇准说的是实话,他发妻已经亡故,现在的是后妻。
后妻宋氏掌家,但不管寇准的俸禄,只管寇准原本家产的收益,那些收益足以维持寇府的一切开销,所以为辟嫌从来不管寇准俸禄的花销。
而且寇准没有儿子,现在还没有过继弟弟的孩子。
第三一四节 编出来的倭国献礼
带着无限同情,以及内心的窃喜。
皇帝亲自给刘安倒了一杯茶:“这事回头姑丈找个机会给你补点。只是,你难道就没有藏点。”
刘安叹了一口气:“刚才娘娘传我觐见,因为那只金刚鹦鹉要赏我,我正好求了个恩赏,请娘娘帮我帮我藏三百张紫貂皮。这也是我长随铁头聪明,否则连这三百张也保不住。这不,我家娘子没回来,正搜我的仓库呢。”
四个老男人听闻又大笑起来。
他们可以同情一下刘安,但也就是同情一下,毕竟肉烂在锅里,又不是让外人抢去了。
吕蒙正这时说道:“说正事,安哥儿说有三件要务。”
刘安点了点头:“先说头一件,我在高丽的时候,倭国阿苏家,阿苏家也就是倭国在筑紫岛的庄园主,他们这个庄园主就象是咱们封在边疆的一种官,管的是官政军民之事。”
“明白,你继续。”
“阿苏家代倭王到高丽来,高丽南边居漆山有海盗袭扰筑紫岛北边,往往就是得空就打,打完就抢,抢完就跑。而我当时代高丽王回复,我大宋作主,在高丽禁海,渔民备案,没的备案的船只不允许入海,解决了这海盗之事。”
皇帝与三相听完,这事不是解决了吗。
而且这事与大宋关系不大,顺水人情作了也就作了。
可接下,刘安说道:“倭王得知之后,要给官家献礼,七万倭女!”
“七,七万!”皇帝大吃一惊。
向敏中也问:“不是七百,或是七十,七万?”
“对,七万,但阿苏家表示人送到阿苏家之后会挑选,选优至少五万人献上,毕竟是献礼,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七,七万。”向敏中说话都结巴了。
吕蒙正倒是很淡定:“史册有记载,当年倭人向汉帝献礼,献上倭女一百二十人,依史册所记载大概是说,中原地大物博,倭人贫瘠,无方物可献,所以只有倭女勉强可以作为献礼的。后汉帝赐铜镜一百面。”
刘安说道:“官家,这人会陆续运到杭州,接下来怎么办?”
皇帝已经懵了。
西州献礼一万匹战马他开心的很,可这七万倭女……,就算是五万!这事……
皇帝瞬间把视线盯在寇准脸上。
寇准却是若有所思的扫了刘安一眼,看刘安一脸的平静,心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故事。但眼下的结果就是,有至少五万倭女到大宋来。
过程回头可以问,但这个结果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寇准问刘安:“安哥儿,你怎么想。”
“我的谋士帮我想了三策。”
“说!”
刘安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策,勾栏应该可以容得下。”
“胡闹!”吕蒙正笑骂了一句,他知道刘安还没有蠢到这种程度,这种方案也敢用。小国献礼你把人送到勾栏去,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大宋还要不要脸了。
刘安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伸出三根:“第二策是,让她们自由在大宋找活,官方可介绍婢、仆的活计。最后一策是,全是适龄待嫁,河北两路战乱已久,军中士卒有许多都是流民发配为军,无妻。”
寇准听懂了。
先不懂刘安怎么从倭岛弄到七万倭女,直接的目的就在这里。
寇准当下说道:“派官媒吧,毕竟为妻为妾,这面子上也好看些。”
“也好。”吕蒙正表示同意。
大宋很奇葩。
女子嫁不出去,因为嫁妆存不够。可换过来讲,女子嫁不出去也是因为她们眼中不甘心嫁穷军士,她们存嫁妆要嫁的是家中富足的好人家。
真正贫苦的,依然还是有嫁给士兵的。
士兵就就惨了。
话说寇准有多少个妾,刘安真正愿意的话,刘安的妾保证能超过寇准,在质量上与数量上全面超越寇准。
这一点寇准自己都相信。
这就是极端。
刘安可以给家里有几十个妾室,而普通的军士想讨一个婆娘都不容易。那怕是二婚的、三嫁的。
寇准又补充了一句:“等人运到了,枢密院下一道文,只说是官家赐下的,这事其余的部分礼部来办,给倭人总要有一份回赐。”
向敏中说道:“这回赐多少,如何定。”
没错,回赐多少难定,给的多真亏,毕竟这次的献礼朝廷没有得到半点好。可给的少了也不合适,大宋的脸面往那里放。
刘安说道:“我想好了,赐大镜一百面,小镜一千面。这个咱们赐的起。我记得当年大汉时赐倭人铜镜一百,那时铜镜一面放在倭岛价值连城,现在咱们的玻璃镜也一样,其余的再添加一点丝绸、首饰什么的。”
“也好。”皇帝认同这个说法。
玻璃镜眼下小镜在民间已经有买卖,虽然数量还不高,但已经是普通人能够用得起的东西。
而大镜民间没有,只是皇帝赏赐贵族与官员家里的。
所以大镜在民间依然是被认为极珍贵的,但工艺已经比之前更好,成功率也是非常高的,皇帝大概知道的价格是,一只两尺大镜成本也就几贯钱。事实上呢,真正的成本怕只有刘安才知道。
咸平的制镜坊已经不用银子作镜,而改用了水银。
有毒。
确实有毒。
不过大宋的道士、工匠玩水银那么多年,他们自然有一套防止中毒的办法。更何况刘安手上仅倭奴就有何止千人。
“赐多少镜之事,再议,本就不是大事。”吕蒙正就没有把这事当回事。而后问道:“再说第二事。”
刘安立即说道:“第二件是也是一件大事,我这一路上都没想到给六部那一部写公文。”
吕蒙正指了指自己:“老掌尚书省,你讲。”
刘安这才说道:“琼崖,流放之地。户部无户籍、财三司无账、兵部无兵册、刑部无律法之官、礼部无礼教之官、工部连琼崖地图都没有、吏部……”
话说到这里谁不明白刘安在说什么,琼崖为什么叫流放之地。
那地方能活下来都不容易。
刘安对皇帝欠身一礼:“官家,可否允许我长随送将我入宫时带的一只箱子送来。”
第三一五节 竟然要消减军费
听刘安要把箱子拿过来。皇帝只是冲着一名站在远处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小太监上前后,刘安说道:“官家有令,让铁头送本官的箱子到这里。”
小太监施礼退下。
很快,两名禁军抬着一只箱子过来放下,铁头只是跟在一旁。
箱子放下之后,禁军便带着铁头离开。
刘安打开箱子取出一只小布袋双手捧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打开一看,竟然是盐,而且是极精细雪白的盐。
“官家,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依官府的记录分为产盐广南东路盐区四州与非盐区十州,广南西路分为产盐五州与非产盐区十六州。”
刘安说的这些除了皇帝在座的三相都可以倒北如流。
“官家,这盐如何?”
皇帝点了点头,这盐相当的好,已经达到贡盐的解盐优质品级别。
向敏中很直接就说:“此盐,好。比解盐上品还好。”
刘安继续说道:“自唐书记载,广南两路百姓煮海水为盐,后有野史记载,泉州谭家逃难到琼崖,他们意外发现的一块块石头上有雪白的天然细盐,就是臣拿的这种盐,历经二百年,谭家兄弟及后人数次改良,他们研究的一套新的采盐法。”
“不用煮,涨潮存水、退潮困水,久而久之,海滩上便有无数的盐。海滩不再是沙,而是盐。现两兄弟的后人献上晒盐法,我岳父与瞿越作战数次,加上广州不法番商、家奴。琼崖已经有二百里盐场,年产……”
说到这时,刘安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
寇准笑着也把自己空杯子放了过去,他不想说话,他知道刘安这是来讨一个授权,这个授权他不想由自己来开口,所以寇准不说话。
吕蒙正是一个很纯洁的文士,当下就急问:“说话要一次说完,年产多少?”
“现三百万石,原本仅是供军中所需要,不过三百万石似乎怎么也用不完。”
何止是用不完。
向敏中说道:“我大宋眼下盐有五用,食、腌、牧、药、工。刘学士你可知去年盐仓监的备案数据。”
“不知。”
“连同官府没查到的私盐,我大宋一年盐产量为两万万三千万斤。而工部、户部给的数据却是,盐明年的需要量为十六万万斤以上。仅蚕业一项,就是一万万斤盐。但眼下,仅说食这一项,我大宋人每年两斤九两盐。”
向敏中给刘安科普了一下。
在养蚕业中,浴种、腌种、储种都少不了盐的使用。所有许多养蚕户宁可自己没盐吃,都要省下来给蚕用。
药物炮制的过程中,盐制为重要的一项。
仅御医院在册,必须要用到盐的药材就有一百零五种。这是必须要用的,还不算可用不可用的。
所以,盐若放开消耗,一年就是十六亿斤起步。
给刘安科普完,向敏中说道:“仅琼崖就有三百万石盐,三百万石就是三万万斤盐。刘安、刘学士。你不是找不到六部管这事的衙门,是怕他们打起来,然后也来烦你才是。细说,这盐是怎么回事。”
刘安这才拿起了洪湛早就写好的详细公文。
二百里盐场这只是初建。
全是海盐,靠的是自然晒出来的盐,使用的就是瞿越降军,占城不服管教的那伙人,以及大量的大食商人罪犯还有家奴。
洪湛的公文上巧妙的回避了大食商人私自训练的昆仑奴私兵的存在。
因为这些昆仑奴已经从奴隶变成了主人。
他们配发了武器成为了盐场的管事,原本的主人大食商人以及他们的恶仆现在是昆仑奴皮鞭之下的盐场苦力。
皇帝没读这公文。
皇帝的文采了得,诗词是上档次的,可公文的水平是不入流的。
他只能看得出这公文用词是否华丽,却看不出公文的核心内容。
吕蒙正最年长,他自然是先看。然后是寇准与向敏中因为坐在一起,所以一起看。
三百万石多吗?
放在此时的大宋,已经非常多了。
已经超过了大宋原有的所有的盐业年产量,何其厉害。
看完这公文,吕蒙正说道:“这份公文上写的很清楚,琼崖的人力已经达到极限,产量也不可能再提高,你是来给洪湛讨赏的,这赏老夫替官家应下,给他进正三品。”
“不。”刘安摇了摇头:“我真正的想法是,把这一套制盐的法子研究成册,然后开辟新盐场,我想请示的是,武清军开盐场,根据预测武清军所在的地方曾经就是辽军煮盐的地方,若我们用晒的,以武清军的人数,或可以超过琼崖。”
“此事……”皇帝突然开口了:“若能省下河北两路的军费,倒也是可以的。”
刘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刘安原想武清军多出来的这些钱可以发展军备,大力的练兵。
可皇帝脑袋里首先想到就是把军费节省出来。
这事,刘安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寇准看出了刘安脸上的细微变化,轻轻的碰了刘安一下:“官家问你的话呢,可否能把河北两路的军费省出来。”
刘安马上一副为难的样子:“今年怕是不行,明年可以节省一部分。”
皇帝刚才没注意刘安的神情,这会听刘安这么一说,倒是很满意:“朕也没指望今年就能省下,明年若能省下三成便是可行的。想一想韩国公,最初掌水师之时,朝廷给了几百万贯,但仅一年,便能反哺国库。”
刘安心中瞬间就明亮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的岳父实在厉害。刘安本以为很了解当今皇帝了,可让刘安没想到的是,皇帝的作风当真是让自己怎么形容呢。
无语了。
皇帝在算账,合谈之后大宋与辽不打仗,那么削减军费是必须的。
真正的历史上,澶渊之战,大宋最终可以说没败,甚至是小胜的。最后却签订了如同战败国的一样的条约。
自己发动了幽州大战,大胜,盟约也以战胜过签订。
但结果却没有改变。
皇帝开始消减军费,至少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刘安内心真是失望到了极点。
第三一六节 不甘心又如何
刘安猜测。
恐怕在皇帝心中,能省三千万贯的军费开支,给辽国赔一百万贯还是三十万贯都是小钱,根本不值一提。
此时的刘安真的很想问一句:我的皇帝,你到底想消减多少军费。
但这话,刘安怎么能问得出口。
刘安记得后世有帖子说,澶渊之盟看似大宋吃亏,实则占了大便宜,以每年三十万贯就省了几千万贯的军费,而且宋辽互市之后,贸易逆差早就把三十万贯挣回来了。
刘安很想问一句,谁能告诉我。
消减军费之后大宋的军队再无战斗力,面对强敌只有一败再败,无强兵护国,何来长治久安,用钱能买来一时的和平,能买来尊严,或是永久的和平吗?
寇准轻轻的拍了拍刘安:“安哥儿,继续说第三件事。”
刘安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马上说道:“好。”
寇准又给了刘安一个台阶下,寇准说道:“两年不可能省下军费来,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但三年,或是五年必可省下。”
寇准一边在皇帝这里给刘安台阶上,掩饰着刘安的失态。
同时也告诉刘安,这事不可能马上就消减,怎么也有一个三年至五年过度期,慢慢来。
消减军费这事,寇准很清楚,若是整个朝堂都反对,皇帝也没办法。
但!
整个朝堂怕是有七成甚至八成的官员会支持。
寇准摸了摸自己袖子里一份被他扣下的公文,再次催刘安:“第三件事应该也是好事吧。”
“是好事,这还真是好事。”
刘安已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马上说道:“这第三件事是关于大宋与高丽互市的,高丽借给我大宋一座小城,就在现开城以南,江边五十里的小城。这座城在高句丽时期被称为小三京之一。自开城为高丽都城之外,这里依旧是普通的小城汉阳。”
这座城在历史上,大约几十年后被封了王京,又称为开京。
眼下,却只是一座小汉阳的小城。
“继续。”寇准想赶快结束这次茶会,他手上有一份公文,他想看一看刘安的反应。这份公文压不了太久,最多再能压一天。
刘安继续说道:“依高丽王的请求,这座城作为我大宋护国使的驻城,城西、城北至江边、海边作为我大宋暂时借用的土地,一切依宋律执行。宋商可以这里生活,开城内宋商不得购地置产,所有的宋人出码头须登记。”
皇帝听完问了一句:“这事重要吗?”
刘安解释道:“官家,也算重要。毕竟这城在未来百年算是我大宋的一块飞地,而且宋商、宋民,以及去训练高丽士兵的大宋将士家眷便在此处居住,所以应当以宋城论,派官员管理。”
皇帝却没兴趣了:“这事,随便挑几个闲散官员去管一管就了。莫要小题大作。”
向敏中却看到了其中的味道:“官家,这城确实有意义,对我大宋在高丽永驻有大意义。”
“高丽,贫瘠之地,不值一提。既然向公有兴趣,这事就有向公来负责。安哥儿有句话说的对,既然暂时是我宋城,那宋人自然要守宋律,这想的没错,倒是周详,只是想的有些过了,过去的不过千户人口,下县之所,而且有护国使府衙在,也是能管的。”
皇帝脑袋想的是,刘安要求派官员,就是不想让武官治民。
可区区一千户派驻官员,真正是小题大作。
刘安说的三件事,最后一件在皇帝看来最无趣,头一件事情有趣,是因为倭王竟然献礼给了几万倭女,这事估计史官们会记上一笔。
真正让皇帝感兴趣的是,让河北两路的士兵去晒盐。
有了盐,大宋的盐需求便可以保障,而且可以消减军费的开支。
所以,刘安说的第二件事才是有意义的。
果真,皇帝又提出了:“安哥儿,关于武清的盐场的事,你再辛苦去一次武清,把这事定下来,有一个详细的测算,总要有头一年能晒多少盐,明年有多少。不过也不用急,辛苦了这么久,回来也休息些日子,武清的事情明年开始也没问题。”
“是,官家。”
刘安刚应下,皇帝又问:“照这晒盐的法子,除了武清之外还有何地。解池那里自从用了煤来煮盐,产量大增。听闻六谷有盐湖、秦凤路与泾井路,也有盐池。还有,巴蜀之地,若盐业能达到每年二十万万斤,百姓之福。”
“臣自当全力而为。”
“好,那明年就全力办这事。”皇帝把这差事给了刘安。
“是,臣领命。”刘安很想反对,但自己不能。
正如李沆所说的,想改变就要有权力,寇准一直在往权臣的路上走,甚至有些作法带着极端,寇准放纵自己,喝酒无节制、赌博赌家产,但后妻与自己女儿们的嫁妆钱寇准却不动半分。。
刘安现在倒是理解寇准了。
压力太大,人需要放纵。家产什么的寇准真不在乎,寇准似乎可以预见到,自己有一天突然就被流放。
皇帝轻轻一拍刘安的肩膀:“安哥儿,你办事姑丈放心,占城的事情就办的好。若今年有空,去占城代朕封赏一二,更重要的是,占城也要尝试着搞一搞府试。”
“明白,官家放心,这事臣一定办的漂亮。让占城百姓沐浴在我大宋的荣光之下。”
“好,好。”
皇帝又吩咐,三日后为刘安在宫中设宴,同日,刘安原本的安平伯爵府正式换成侯府的牌匾,而后宴上刘安从伯爵袍换成侯爵袍。
刘安出宫,一行四人走到宫门的时候,刘安与寇准几乎是同时停下。
又几乎同时开口:“打四圈。”
“好。”
向敏中正准备问,这个时候打什么牌,吕蒙正却示意向敏中点头。
吕蒙正明白,刘安肯定有话没说完。
当然,官家要削减军费的事情,刘安心里肯定不愿意,但却不得不低头。
一行人到了寇准府。
刘安没回家,因为家里没人,除了守宅的家丁之外,厨师潘多金都回潘府了,老潘不可能给普通的杂役作饭,宁可回潘府自己闲着,或是心情好就去摘星阁卖一波高价菜。
第三一七节 一县令的公文
寇准府。
酒菜摆在小桌,四人坐在软椅一边喝酒一边搓着麻将。
打麻将真的只是一个借口。
各人吃点、喝点之后寇准对刘安说道:“刘安你先讲,还是我先讲。”
刘安看了一眼寇准那严肃而冰冷的眼神后问:“寇公要讲的事,是不是很吓人?”
“是。”寇准点了点头。
刘安说道:“我先讲,倭岛的事情半真半假,金陵商盟、杭州商盟、徽州商盟在我的分配下,在倭岛圈了几十万亩土地,其中近九成林地,伐木自用外,全部变成了桑林,今年年底前的计划是过百万亩。”
寇准没好气的就把刘安的话打断了:“小事,你说的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刘安立即又补充道:“有几千辽人降军前……”
“我说是,小事。纵然你调十万辽人降军去,也不值一提。”
寇准这么一说,刘安的心揪起来了。
难道天塌了?
寇准说道:“你若再没大事,我就要讲了,此事极为严重,而且那份押了数的公文原本我打算今天就在交给官家的,你既然回来了,可再押一天,最多明天再押一天。”
刘安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事,娘娘的提议,将潘家十七姑娘和我妹妹嫁给周王。”
“这事,倒算是一个事,不过先听我的事吧。”
寇准一摸袖子抽出一份公文递给刘安。
在刘安读公文的时候寇准说道:“秦州、秦安县,县令卫浩,六年前的二甲。番安家族劫掠商道,甚至攻打一处堡子叫长山堡。卫浩带县中厢兵三百,秦凤路护卫军集结一千一百人,总计一千四百人。联同药令族、野儿和尚族五千人马,斩安家族族长三族一百九十七口,斩安家族族老连同家眷一百一十三口。”
说到这里寇准指着那份公文说道:“这事本就是麻烦事,而他公文之中有一句话,你往后看,这句话是。前有汉臣陈汤上书,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今我大宋北战契丹,夺幽州之地,臣为宋臣,亦请天子闻:明犯强宋者,必诛。”
刘安看完之后,内心最想就是来支烟。
这真的他喵的!
解气。
但解气之后,却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寇准问:“你以为如何?”
刘安回答:“流……八千里。”
寇准叹了一口气:“没错,能保住他性命已经是极难之事。有些事可以作却不能说,他这么一提官家必怒,他便是那用来敬猴的鸡。”
皇帝是不会允许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的。
原本宋辽大战后,大宋已经胜了,宋辽签订的是和约,至少名义上讲,永不再战。
那么,和平来到的是。
皇帝眼下追求的就是成圣,而后可以顺理成章的封禅。
这时候有人站出来高举战旗,皇帝一定会杀人的。
皇帝当年为什么没让李光辅成为进士,反而赶了回去。舞刀弄剑这种事会引发全民习武,严重影响到大宋皇家的安稳统治。
刘安问了一句:“秦凤路没有公文到。”
“没有。”寇准很肯定的给了刘安的一个回答。
“唉!”刘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吕蒙正开口:“你保不住他。无论是流放还是杀,也绝对会另找借口。”
刘安问道:“吕公、向公。晚辈问一句,不论主战或是主和的事,只说大宋军费支出巨大,却真正威服四海有意义。或是,图一个百年安稳,富贵人生有意义呢?”
吕蒙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了:“刘安,你想的浅了。你动了许多大地主的利益,这卫浩之事必是他们弹劾你的一个借口。再说幽州之战,我们这些人官还能再升多高?再升也是虚荣。钱,也够了。”
“年轻的士子,有一部分人本身代表的就是各大族的利益,天下无寒门,寒门别说是书,就是纸笔都买不起。就拿今年的新进士来说,对幽州之战认同的不会超过一半。另一半图什么,你能回答老夫吗?”
刘安回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对,千里作官只为富贵。”
向敏中这时突然说了一句:“我希望灭辽。”
寇准很不客气的怼了一句:“你只是你,并非所有士子,我寇准从来没有说过想灭辽,可我却在为灭辽作事。”
向敏中丝毫也没生气,反怼一句:“寇相,你亦无能为力。”
刘安插嘴说道:“明天,我能上朝吗?”
吕蒙正回答:“能,你回朝复命,明日会上朝受嘉奖。”
刘安继续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明天上朝这公文当朝上报,我打算弹劾卫浩,弹劾的理由是,先帝以抚边为主旨,卫浩行事冲动,非问责就治罪,为不智之举,调回汴梁问罪,请礼部派人抚边。再请官家嘉奖两族族长,请封。”
寇准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刘安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片刻之后说道:“密令秦凤路,全火力扫边,编熟户入军、清生户。路只有两条,要么入我大宋户籍,要么……死!”
寇准的眼神变的锐利:“若有人上报?”
刘安严肃的回答:“秦凤路护商队行路,此行为护卫军与商队护卫,以及遵我大宋律的西番各族自发对劫掠之匪的反击。而秦凤、泾井两路各级官员则亲赴西番各族,安抚并且宣传我大宋天朝王道,以安民抚边。”
听完刘安的话,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刘安的话中隐藏着三层意思。
头一层,寇准等人相信以刘安原本的作事风格,这样的事情刘安作不出来。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这一套那怕是刘安自己想出来的,刘安背后有个影子已经现身。
李沆。
只有李沆能玩出这么复杂的花样,而且将这事搞的这么深。
李沆在教刘安,而且倾囊相授。
第二层就是,刘安已经可以不用圣旨,不用枢密院令,不用朝堂公文就能调动秦凤与泾井两路的文武。
这其中连文官都包括在内,此事思之极恐。
最后一层意思就真正可怕了。
刘安在等他们三人表态。
第三一八节 寇准的妙言
寇准、吕蒙正、向敏中不用交流也明白,此时的刘安敢说有些话就是有把握。
此时,是论到他们三人表态了。
要么一起,要么翻脸。刘安已经有架空皇权的端倪,而且正的进一步的控制各州府。
突然,寇准问道:“刘安,说倭岛是怎么回事。”
吕蒙正也跟着问:“对,说倭岛是怎么回事。”
两人都这么一问,向敏中也立即反应过来了,倭岛的事情绝对不普通,不是寇准之前认为的小事。
刘安点了点头,他知道三相已经有点偏向自己了。
刘安说道:“寇公,百万亩桑林,一但成林,产出可是巨大的。依当下一亩桑一张蚕,最少可得二十七斤生丝,百万亩,就是两千七百万斤生丝,化为丝绸差不多可以有两万担丝绸,一担丝绸在占城可换三千三百担米。”
“恩,是这个数。可占城有那么多米吗?”
“有,占城在东海岸,然后兵锋所指,南征北战。那里有大量的好耕地,到明年的时候,占城实际的米收获量一季会达到五百万石。”
寇准点了点头,这个数字他信。
汴梁城刘安不懂算学,是刘安搞的一个阴谋,这事寇准是知道的。
刘安既然算了五百万石,就不会有假。
再说五百万也不算多,大宋一年的粮食总产量此时也有几百亿斤,五万石不过就是五亿斤。
大宋此时在册的耕地约在五亿亩,并非所有的田都是上田,也并非所有的田都种粮食。所以按一亩一百斤的来计算,也是可靠的。
而实际上,大宋现在的亩产普通在两石半,有些上等良田大约接近五石。
刘安说占城一季五百万石,只要有两百万亩耕地便可达到。
刘安这时又补充了一句:“占城,一年收三季稻米,有各别良田可以收四季。”
这次寇准真正大吃一惊,一年三季!
“寇公,倭筑紫岛百万亩桑林计划。筑紫岛上的人吃什么,吃的就是占城运过去的粮食,每支船队一百条船,一次就是数万石粮食,不间断的运输。再说这七万倭女,这要从一个没中进士的举人郑墨竹说起。”
听到七万倭女的真相之后,寇准惊呆、向敏中给洒呛住、吕蒙正哈哈大笑。
这时刘安突然说道:“刚才吕公说我动了大地主们的利益,那么反过来想。不打仗了,和平了,马放南山。咱们开荒种田、植树种桑,富了,家财十万贯。这时,辽军南下了,那么这个时候,大地主如何选择?”
“逃,或是降。逃,便要放弃自己的家宅,钱挺重的,能带上多少离开。田地呢、桑林呢、气节呢。再说降,不说了,大地主家应该读过书,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两脚羊这个词。”
“吕公、寇公、向公。我刘安问一句,各家都有护院,都有家丁,都有庄丁。花钱养活这些人干什么,不如每个月给强盗献金更好呢,还省下了这笔钱。换句话说,只有我宋军够强……”
刘安站了起来:“只有宋军够强,谁动我的田,谁动我的宅,谁动我的女人我的桑林,我就打到他到了黄泉路上连他祖宗也不认识。家国天下,无国何来家,无家何来安乐。”
向敏中有些激动,也站了起来。
吕蒙正连连点头。
寇准突然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不如狠一点。明天朝会上刘安你弹劾了卫浩之后,顺便再补一刀。”
“如何补?”
“唐有律,私自甲者流三千里,半副甲就足够流放三千里。那么你加一条,今大宋养私兵者,徙三千里,罚没家产。这事换谁都不行,唯有你,你能说服官家。也只有你,这事能最终通过朝议。”
刘安在思考,寇准这建议有点狠。
不止是狠,这是绝户计。
刘安也有把握说服皇帝,理由就一个,你一个大地主养什么私兵,想干什么。
眼下天下太平,若有盗匪便是州府不利,重处州官就是了。
这时,寇准又来了一句:“然后,将县兵交给都侯,但府却不归军管,而归州府文官来管。然后定规矩,文官不插手军务,却可指派相应的行动。”
寇准停了下来,摇了摇头:“不好,改一下。文官不管军中细务,这些交给兵部来管。而后文官则分派任务,比如剿匪、比如治安等。此事容我想想,这规则很重要。你可以先提,这事在朝堂上还要吵些日子呢。”
吕蒙正说道:“此事,老夫助你。”
讲规则,吕蒙正是高手。
有吕蒙正相助,寇准心里轻松了许多。
向敏中说道:“没错,想晋末之时纵然有再多的钱粮又如何?人命贱如狗,或是连狗都不如。依寇相之言,武官为完成州官指令,必会用心练兵,任务完不成他会被罚,重则降职,再重怕是性命不保。”
吕蒙正也接了一句:“而文官为上官,不插手详细军务,他们要为当地豪绅负责,若无行动,或是在钱粮上克扣,军中装备不齐,训练不利,一但有盗匪横行他们最怕。”
“正是。”刘安也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虽然说,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暂时绝对是好办法。
寇准补了一句:“钱好办,千亩以上,五铺以上加征护城税。具体怎么收,向兄有劳。”
向敏中一抱拳:“此事交给我。”
刘安这时说道:“我有百万亩桑林,矿区无数,可以卖份子钱,万亩以上大地主只要交护城税达到一定数额之后,便有资格买份子。”
“也包括北方金铜矿区吗?”
“当然,这天下地面上的树是皇家的,地下的矿也是皇家的,私挖着抄家流放。”刘安流露出其狠辣的一面。
不过刘安又来了一句很温柔的:“若这些人买下的份子收益很高,可以用来抵扣税款,除商税之外一切税款。”
“那么,就议一议吧。”寇准起身往一旁走。
打麻将本来就是一个借口,今天就是要谈正事的。
第三一九节 这才是老姜
在茶桌前坐下,寇准第一句就是:“听闻刘安你有好茶,可却私藏,这事办的不好。今天罢了,明天送茶了。喝我一两茶,你要补一斤,我这里也是好茶。”
寇准一边说一边泡茶。
“刘安,周王娶潘家十七姑娘与你家三姑娘这事,此时再想来却是不普通的。这事你听我说,别急着答应。至少要两次拒绝,一直到官家亲自下旨赐婚才可。否则意义不大,这赐婚与指婚还是有区别的。”
吕蒙正看向寇准:“你的意思是?”
“正是,纵然不立,但也要有一个意思在。”寇准想说的是,确立赵佑太子之位,或者直接立为太子。
刘安又问:“寇公,宫中刘美人的秘闻。”
“知道!一清二楚。”寇准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
刘安再问:“那么,我听到一个消息,她想认我父为兄,不是义兄,因为我家也出自浦编堂,这认兄……”刘安还有点搞不清这个时代认兄的详细规则。
寇准没解释,很直接就来了一句:“这次真的是小事,最多有一日大义灭亲便是。眼下只说周王指婚的事情。”
四个人借打麻将为借口,一直快到三更天才散。
刘安回去睡了不足半个时辰,铁头就来帮刘安更衣,这是准备上朝。
宫门外,寇准一夜没睡,却依然精神。就是年龄已经六十岁的吕蒙正都精神抖擞,唯有刘安双眼发酸,头涨。
朝会开始,前半个时辰是正式宣读对刘安的封赏。
然后就是洋洋洒洒足有千字的赞文,这赞文是要记入史册的,换个人估计回家后能背下来,这是留名青史的好事。
刘安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寇准的交待,以及默背台词。
终于念完了,刘安接过圣旨,然后解下皇帝赐给自己的尚方斩马剑准备上交,皇帝一摆手:“留着,明年替朕把事办好。”
“臣领命。”
明年什么事,立即就有谏台的人出来要问个清楚。
可这时,吕夷简突然出例:“官家,臣有要务上报。”
“讲。”
吕夷简拿着的就是寇准扣下的那份公文,吕夷简将公文念完后站在一旁,他不发言,也不会说半个字的评论。
他的职责就是将急件汇报给皇帝。
吕夷简念完后,毕士安看了一眼寇准,却发现寇准闭着眼睛只当没听到。
有意思。
毕士安也把眼睛闭上了。
他知道寇准在钓鱼,看这个时候谁跳出来。
有好几个人都晃了几下,林特已经迈出一步想了想又退了回去。他感觉这事不对劲,他有心借机弹劾刘安,但却不敢。
这时,有一人站了出来。
钱惟演。
范威立即靠近刘安:“刘兄,此人叫钱惟演,王钦若与丁谓在朝中得势之时,他与丁谓结为亲家,丁谓倒台的时候他上书弹劾丁谓,给丁谓加大罪四条。想拜入李公门下,三拜李公三拒,后转投赵御史门下,亦被拒,现为结事中。”
刘安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个钱惟演是不是恶人,仅说这作风刘安就讨厌的很。
钱惟演出列:“官家,臣以为秦凤路、泾井路。之前刘学士代官家出巡,灵州回归后刘学士受命磨堪两路,臣以为此事应先听一听刘学士的意见。”
“恩,在理。”皇帝根本就没动脑筋,只是安静的听着。
钱惟演这个建议,皇帝也认为有道理。
今日当朝的相公是吕蒙正,就相当于朝会的主持人角色,立即吩咐:“秘书省刘正监。”
刘安出列。
“官家,臣以为卫县令有几罪几过失。”
“恩,讲来。”皇帝吩咐之后立即有小太监开始准备记录。
刘安见小太监准备好后开始说道:“第一罪,臣在秘书省曾经见过卷宗中有记载,先帝两次下令安抚西番各族,违反安抚之令,为第一罪。”
这下,许多人脸色变的很难看。
特别是王曾。
在王曾看来,打击外敌是刘安一直执行的战略,特别是秦凤路与泾井路,一直按刘安的战略在执行。
刘安此举难道丢车保帅。
不,不能这样。
应该保下卫浩。
刘安没看任何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臣以为,安家族有劫掠之行为。在公文中并没有提及此举是安家族族长以及族老指使,无罪证而诛为第二罪。”
“恩。”皇帝很满意刘安的回答,不由的应了一声。
刘安说道:“而先帝有安抚之令在先,那么卫县令便有不教而诛之罪。”
“讲的不错。”皇帝第二次开口支持刘安的说法了。
“卫县令的罪就这三条,再说过错。所治之地,盗匪横行,便是为官不利。有人劫掠,那么是因为贪婪还是因为贫穷。前者,有失教之过。后者,便是治县不利。最后一过,他有什么资格调动药令族与野儿和尚族的兵力呢。”
皇帝问:“所以呢?”
“所以,臣请官家赐赏药令族与野儿和尚族,他们听从卫县令便是愿为宋民之决心。赐其为部寨首领,并加封相应的官职。”
刘安说完了。
站在刘安身旁的钱惟演如同吃了苍蝇,那个难受。
刘安弹劾了卫浩,而且这是要置卫浩于死地的弹劾,而且加封两部族,等同于把他自己私调外族番兵的事情也抹去了。
要知道,幽州战事已经结束。
可朝中却有人知道刘安依然在调动西州、党项、六谷,甚至是辽人降兵等。
朝中这些人的态度很有意思,有证据的当作不知道,没证据的如同林特、钱惟演却想尽办法找证据试图对刘安下手,却无从着手。
吕蒙正这时开口:“那么,大理寺发公文,召卫浩回京,给予自辩的机会,若有过必罚。”
“就这么办吧。”皇帝也认为这事很合适。
这时,刘安上前一步:“官家,臣有一请。”
“讲。”
刘安说道:“臣请调三万辽军战俘前往华亭江口,杭州、金陵的码头已经不足以支撑大量的船只,臣请调战俘前去扩建明州码头,兴建新码头。”
第三二零节 小事无须朝议
刘安要调三万辽军战俘。
那些战俘全是精锐辽军,当下就有人要站出来反对。
可谁想。
皇帝摆了摆手:“这点小事,兵部自己去议。”
兵部尚书毕士安立即出列:“臣代刘学士告罪,下次必不会这等小事耽误朝会大事。”
“恩,下不为例。”皇帝心说拉战俘去修码头这屁事也值得一提。
看来刘安没上过朝,是真不懂朝会的规矩。
刘安不懂吗?
潘惟演很想骂一句卧槽!
辽军战俘可都是精锐的士兵,刘安这是在调兵,不是战俘。
在调辽军战俘的机会上,刘安又可以从党项调押送战俘的士兵,而这些士兵有没有回去党项,怕只有刘安自己才知道。
林特与钱惟演对视一眼,两人都气得不轻。
可恶的刘安。
把石保吉弄到高丽去当护国使,然后又调三万辽军精锐战俘,刘安必定要高丽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但苦于没证据,他们的人根本就出不了海,水师全是刘安岳父潘惟熙的人。
这时却见刘安靠近毕士安低语几句。
而后,毕士安站了出来:“官家,刘侍郎向臣请示,他还有一事不知是否可以此时汇报,臣以为无须,所以臣让他回列。”
“恩。”皇帝只是点了点头。
刘安一转身就回自己的位置站着去了。
刘安给毕士安说的事情就是,七万倭女配给河北两路的军士为妻为妾。而且往后数量会更加的巨大,所以请示了一下毕士安,同时也声明,这事官家知道,而且官家也同意。
所以毕士安才说,这事无须在朝会上讲。
朝会无大事了。
一下朝会林特就对钱惟演说道:“刘安越发的厉害,你太急了。对付刘安只能一击必杀,你这样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是,林兄你说的对,是我急了。只是……”钱惟演心说,我他喵的想投靠你刘安,却连门都摸不到。我这次若把你打疼了,你只要松松口,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给你刘安卖命,我钱惟演不要太多,一年三万贯的利就满足,五年升一阶便再无他求。
所以钱惟演虽然与林特嘴上应付,但内心却很清楚自己和林特不是一路人。
追求的完全不同。
但此时,两人要作的事情却是相同的。
联络人手,开始调查刘安的事。
林特要抓住机会,至少夺了刘安的圣宠。
钱惟演一样,而且两人还在联手。但钱惟演还作了一件事,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龚美,也就是刘娥的所谓义兄,就是为了巴结这位在皇宫当宠的美人。
刘安呢。
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继续回到崇正殿当自己的秘书,而吕夷简也在。
刘安回来,自然是一秘,吕夷简退到二秘的位置。
几天后又到了旬日。
刘安陪着皇帝去摘星阁听戏,这一次刘安因为是北征功臣被安排到皇帝身旁坐。
在戏开始前,刘承打发了宫女与太监们暂时离开。
刘安主动说道:“姑丈,刘公公和侄儿说了点事,这事侄儿完全没意见。已经秘密安排人回了祖堂,侄儿认为这事祖堂那边先有个说法,或是查证祖谱或是开祠堂会更好,一但那边有了结果,侄儿立即就找借口去巴蜀。”
“恩,还是你办事细心,这事姑丈就不过问了,交给你。时机合适你上述,姑丈派你去巴蜀代朕巡视。”
“是。”
刘安又说道:“娘娘还给侄儿提了一事,关于周王殿下的。”
“知道。”
“这事请姑丈容我缓缓,我试探了一下吕相公的态度,吕相公似乎有什么顾忌,所以回避了这事。”
皇帝微微的点了点头:“此事不急,佑哥儿还小。”
“谢姑丈体恤我,给我眼下的地位,还有家中的荣光。”刘安正准备起身却被皇帝按住:“自家人,你办事办的好,这是你应得的。”
皇帝虽然对政务不在行,却对有些事情很敏感。
刘安说的话是寇准教的,也引导了皇帝的思维。所以皇帝立即就想到了赵佑的身份问题。他猜测吕蒙正在意的就是赵佑的身份。
真正的历史上,此时的皇帝儿子已经死绝了。
此时皇帝还真的考虑过。
当下自己只有两个儿子,小的那个脸上有麻子,而且年龄还太小。
赵佑呢,已经十岁,而且受民间爱戴,理应为太子。
只是皇帝还在考虑自己封禅之事,所以对立太子还有一点犹豫,他想借立太子再推一波自己的威望。
想到这里皇帝说道:“安哥儿,你考虑一下让佑哥儿再经些事,河北两路的事情就办得不错,这样的事情若再有那么一件或是两件,也让他再长进些。”
刘安想了想,这怕就送给自己的机会。当下说道:“姑丈,不如我去一次京兆。但不能再往西北,京兆就是最远。我暗助周王收服西番,我想若顺利的话若有西番几十族前来献礼,这不是代表西北边疆也安宁了许多。”
“恩。这事好办吗?”
“不好办,所以侄儿需要助手。也需要点时间让侄儿在秘书监查点典籍,再谋划一下。臣请借王曾随间,必要的时候王曾可以往西北去在旁助周王一臂之力。”
“辛苦你了,这事用心办。”
“是,侄儿绝对不负姑丈爱护之心。”刘安立即就把这话接了下来。
话说刘安和王曾深谈一夜,再带着王曾在秘书省装模作样的查典籍,实则在等消息的时候,秦凤路、秦州、秦安县。
卫浩一直在等自己公文朝廷的回复。
这一天,四百里加急送来两份来自秦凤路的公文,让卫浩意外的是,送信的竟然不是信使,而是秦凤路厢兵的指挥使康乔建。
厢兵最高将领为厢都指挥使,然后是军都指挥使,军都虞侯,指挥使。
可以来的是秦凤路厢军第四级武官。
真论品阶,正六品。
“康指挥。”
康乔建说道:“卫县令有礼,这两份公文你也不用在意,这是我的差事。安平侯密令,秦凤路、泾井路调集一切可以调集的力量,对西番生户进行打击,要么顺要么亡。而对熟户而编入厢军给予田地、钱粮。”
第三二一节 好马好甲
卫浩听完康乔建的话后大喜:“好,这便是好事。”
康乔建眉头微皱:“使相让我来是让我亲口告诉你,你要受点委屈,根据安平侯密信,他在朝堂上把你弹劾了,很快大理寺的正式公文就会下来,然后将你押解进京受审。”
使相是一种尊称,真正的官职是巡查视加侍中加节度使等等,享受的是宰相的待遇却没有宰相的权力。
卫浩问:“安平侯弹劾?”
“对。”康乔建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我来有些供词和你对一下。”
哈哈哈!卫浩突然大笑:“看来我立下大功了,这功却不是对安家族下手。”
“放心,死不了。但苦头肯定会受些的,这事使相让我告诉你,你这委屈不会白受。接下来必会有大事发生,等事情结束。”
卫浩挺起胸口:“这点苦不算什么,只要能平定西番,安我大宋边民,我心已足。”
康乔建点了点头:“再多我也不好讲,万一你说出去便不好,这些天安心休养只等大理寺的人到来,我会派人护送你到京兆,而后再押送入京。”
“谢过。”
有些大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
刘安与寇准谋划的是大事,是颠覆性的变革,绝对不是只针对一个小小的西番。
卫浩问:“康指挥,大理寺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公文嘛。”康乔建也只说了这些。
“那,不急。”卫浩大步往外走,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儿郎们,你们的刀可磨的锋利,你的马可喂足草料。”
一把把明晃晃的钢刀被高高举起。
卫浩拉过一件极为华丽,看起来非常重的厚重铠甲翻身上马:“儿郎们,随我去灭了隆中部,发兵。”
康乔建看的呆了。
卫浩是一个书生,那副甲……
此时一县中都头到了康乔建身旁:“康指挥,你要重甲还是轻甲。”
康乔建一指正在指挥人马准备作战的卫浩说道:“那一副甲有多重?”
“十斤零七两,连头盔加腰裙在内。”
“十斤?”康乔建严重怀疑这都头不识数。
都头说道:“那是竹片打磨上漆。”
不用解释了。
卫浩这个县内的士兵原本就是近七千人,一千多厢兵,五千多番兵,此时出征又多了三千民夫,一万人带着一万三千匹马,一千架马车浩浩荡荡的出征了。
路上康乔建问:“卫县令,你那来的这么多钱养兵?”
卫浩不回答反问:“康指挥读过三国志吗?”
“恩,读过一点。”
卫浩这才说道:“三国天下大乱,却无外族入侵。记得安平侯在灵州与使相闲聊时提及过,我又读了那段书,这才悟了。”
“悟出什么了?”
“曹魏,无异族何以练兵,然后曹魏有了精锐骑兵。书中有言:三郡乌丸为天下名骑。蜀汉,七擒孟获。但安平侯特意提到了吴,不愧为秘书省正监,果真读到了书中精髓。”
“是什么?”康乔建兴趣大增。
卫浩一指远方:“此事相当有趣。东吴仅百万户,而山坡就有三十万户,一百多万人。山越可敢窥视东吴?不敢。”
“为何不敢?”
“哈哈哈。”卫浩大笑几声:“我给康指挥报几个数。丹阳有反,陆逊出,得兵两千。比县有匪,潘璋出,得兵八百。山中有匪聚、凌统得兵万人。会丹又有人反,陆逊出,得兵马万人。琮出得万人,恪出四万人……”
卫浩一条条的说着,末了补充了一句:“史册上只记载有得兵,我平了安家族得财数千万还多,还有一万兵马正在训练。康指挥有机会可问使相,安平侯当时有过一段妙语是这么说的,孙权对山越各族说,求求你们来打我吧,来造反吧。山越各族回应:你滚粗。也不知是口误还是别的,这个粗何解,我读书尚浅!”
哈哈哈。
卫浩笑的极大笑,极是开心。
因为他得到好处了,实实在在的得到财货,然后是兵源。
两天后,卫浩继续到了目标所在的地方。
遇到的却是不目标的城塞与守军,而是来自甘谷县的兵马。
远远的就见一骑飞奔而来,穿的比卫浩还华丽还夸张的重甲,那肩膀上的兽头张开嘴加上角都高过头盔了。
只见那一骑指着卫浩就骂:“卫浩,你这个匹夫,你过界了。”
卫浩策马迎上:“放你的屁,先下手吃肉,后下手喝汤,迟下手只有垂涎三尺。”
两位县令顶上了。
“你服不服!”
“不服。”
“不服就单挑,用安平侯的规矩。”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
两位县令骂的脸都红了,却谁也没退后半步。
康乔建心说两位文士如何单挑呢?
这时,两边军中各走出五人,都是非常能打的军士,解开衣甲赤着上身,每人提着一根前端包着布的木棍。
相互打了招呼,乐呵呵的相互拍了拍对方,然后有士兵出来划圈,这些军士站在圈内开始肉搏。
负责照顾康乔建的都头在旁解释:“这规矩其实不是安平侯定下的,当初安平侯在大同城外与辽人派五将出阵死决,这里只有军中解决问题,就用了这个办法。咱们不死斗,倒地、认输、出圈就算输。”
两县派出的勇者开始比武。
远处的隆中族这一寨的寨主远远的看着,然后跪在地上,他感觉到后背已经湿了,这是吓的。
什么时候宋人这么狠了。
为了攻打自己的寨子竟然自己先打起来,联手进攻不行吗?
不,不,不!
宋人不联手证明他们有信心灭了自己,这是在抢功。
正在两县比武的时候,远远的又有旌旗出现。
卫浩立即吩咐自己手下人立旗。
一只足有三丈长的组合式旗杆给立了起来,然后挂起一个白底黑字的大旗,旗上只有一个字:“滚!”
甘谷县更绝,一只巨大的风筝也给拉了起来,一丈见方的大字。
滚!
距离这里三里远,那只队伍停下了,只有三个人上前。
穿着大红色华丽重铠的县令上前,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卫浩与甘谷县令一眼,然后指了指自己胸口:“你们两个穷酸。”
第三二二节 穷酸
穷吗?
仔细一比,似乎还真有差距。
其实只是路过的县令指了指自己:“看看本县。这才是真正的明光铠,精钢片打成纸一样薄,然后用特殊的办法镀了,再打磨成镜。这马可是有汗血宝马血统的宝马,本县特别从灵州订购,等了足三个月,还加了两贯钱。”
三位县令呈三角而立,相互看着就不顺眼。
“走了,你们慢慢整,本县兵马现有五万。马场百里,有羊百万只,开荒十万亩。”说罢,这位牛逼向天的县令又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卫浩与甘谷县的兵马:“穷,你们真穷。”
卫浩脸都气黑了。
两边部下的兵马突然变的杀气腾腾。
为什么穷,因为他们出征太少。
这时,隆中族这一寨的寨主、寨老都自绑着出来了。
降了。
卫浩很遗憾,他想在自己离任前再干一票,谁想敌人降了。想再找一个寨子下手,遗憾的是没时间了。
罢了,既然降了就不能再打。
所有人编入户籍,抽壮丁从军,然后开荒,派出县内早就准备的老农。
这区域内粮食种冬小麦、高粱。然后可以种药材,山林内大量的种植枣树。然后修路方便运输,修渠方便灌溉。
在边疆这些个县,上至县令,下到平民都知道什么叫穷。
更知道如何致富发家。
以秦安县论。
现在秦安县的收入分为几大块。
首先是攻打西番各不愿意编入户籍,不服管教,又有过劫掠记录的山寨。这是快钱,打一寨就有一笔收入。
紧接着就是修路。
别小看修路,只有有商队经过,就可以为百姓带来大量的收入。
不说吃喝住宿,仅是交换一些商队的商品,然后百姓们再把这些用筐背着分散去各村寨就能挣一笔。
最后则是大量种枣,种粮食,种药材。
其中利最大的就是枣。
枣是最快产生收益的果树,次年就会有少量的收成,达到五年的枣树,一亩山林散种三十至四十株,一亩地的干枣至少可以得到两万个铜钱。
一家若有五十亩山林地种枣,就是家中有三个女儿嫁妆也可以很丰厚。
这是富农的阶层了。
再说汴梁城。
刘安并不急着离开汴梁,因为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好。
比如最重要的一件。
刘安以家中没人的为理由,天天到皇宫里混吃混喝,得空就讲几个有趣的笑话给皇帝听,顺便再拍一拍皇帝的马屁。
在经过连日的试探,以及寇准数次暗中给皇帝递话之后,终于时机来临。
皇帝心情很好的作了诗,又画了一副菊花图之后刘安说道:“姑丈,听闻太国舅家里有带械家丁千人,侄儿有些不明白,是汴梁城的治安差,还是贼人太多呢?”
“这个。”皇帝给问住了。
刘安立即又说道:“我看寇相公家里只有三十个护院家丁,而且没有利器,他们只是为了防火。汴梁城应该没有那个小贼敢去寇相公家偷东西。若真有,便是开封府的过错。”
“有道理。”皇帝听完后点了点头。
刘安又说:“姑丈,现在行路有护卫军在保护,大商家中持械家丁数量似乎比李太国舅家更多,这么多人用来干什么,欺凌乡里,还是械斗争利。我感觉这事与姑丈提倡的和,不同。”
“你继续说。”
皇帝说完往茶桌走去。
刘安跟着过来,看皇帝坐下后说道:“消减军费这事是必须的,但眼下士兵人数却减不得。没有田地分给他们,又没有事作,这些人不如管制。太祖立下规矩,流民入军,就是为了天下和谐,防止流民为匪。现士兵若脱了军装为民,侄儿怕有些人没有了生计来源,会变成匪。”
皇帝眉头紧皱,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事刘安说的在理。
刘安最后说道:“姑丈,令天下不得养私兵。这事侄儿认为是当务之急,想广州城几百年来的数次大乱,都是因为私兵。我岳父到了广州后,得知钱若水来了查税差一点把命丢了,就是因为大食商人的私兵太多。”
皇帝点了点头:“明上朝,这事议一议,不过你别提了。找个人来提,你在后面听着就行。”
“是。”
皇帝有点动心了,私兵!
或是家丁皇帝不在意,但私兵这个词很敏感。
皇帝又说道:“国舅毕竟是自家人,你现在过去找他说说,希望他能够作一个表率。”
“是,侄儿这就去。”
刘安立即起身,施礼后就往外走。
李继隆府。
李继隆亲自在二道门迎接。
比起刘安上一次见李继隆,此时的李继隆显得精神了许多,人也看起来年轻了,原本有些发白的头发已经完全变黑。
历史上的李继隆是把自己愁死的。
为担心辽国南下,为朝堂上文官不争,好不容易打赢了竟然签订赔款和约。可知道李继隆的两个儿子是死在幽州城下的,只有五十五岁的老将军心里想不通。
现在变了,李继隆在幽州城下打的很开心,虽然现在又交了兵权,可内心却没难受,反而很通透。
坐下之后,刘安开门见山:“我说服官家下旨严禁私兵,头一个就拿老叔你开刀。”
哈哈哈。
李继隆爽朗的大笑几声:“随你,不过这天下私兵当真禁。”
“只要枢密院给兵部下令,各州府派兵镇压,就没有不解除私兵这一说。寇相公与吕相公正在研究新的规则,向相公则在研究让各州府兵马保证治安这笔钱从那里出。赵御史也参与到了其中,制定规则以防止军中**。”
刘安这么一讲,李继隆倒是明白了。
这不是在解私兵,而是在禁军之后,进一步把厢兵、乡兵控制在手。
李继隆问:“我府中皆是百战老兵,去械之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老叔,百战老兵在你家里也是养老。想砍人,这天下能砍人的地方多了,想发财,这天下的地方也大的很呢。我在倭岛有桑林百万亩,铜矿十三座。而且我还盯上一座超级大铜矿,只愁那里人不愿意把矿区交给我。”
“哈哈哈,说的好,砍了他们,铜矿便是你的。”
“不,是咱们的。”
第三二三节 去私兵化
哈哈哈。
李继隆放声大笑。
刘安这一点他喜欢,刘安从来不吃独食,有好处一定会拉上许多人共同参与。
仅一个南海什么交流会就让朝中两成官员会想尽办法护着刘安。
李继隆问:“怎么作?”
“明天朝会,会讨论这事。老叔亲自上殿表个态度就行。”
“好。还有谁?”
“老叔认为加上谁合适?”
“让石家、曹家跟上,潘家别跟,最后听令就是了。这事老叔亲自去给他们讲,但你刚才说了,发财的事情要作到。”
刘安回答:“不能带上石家,石家在高丽发财,倭岛没他们的事。”
“哈哈哈,好,就不带石家。”
石保吉在高丽有多大的财富李继隆不关心,李继隆有许多旧部,这些人他要带上。所以他要刘安给他一个承诺。
刘安起身准备离开。
他相信只要李继隆出面,整个汴梁城之中所有的武勋都会听话。
李继隆这时又拦住了刘安:“安哥儿,说个别的事。正好你今天在这里,这事要问问。”
“老叔你说。”
李继隆很严肃的对刘安说道:“那烟花坊听说礼部出面向三司又讨了一百万贯,说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准备来一次时长达到一个时辰的超大规模的烟花汇演。我却是知道,里面作的全是假账。这事若被查出来,没有人扛得住。”
刘安摸了摸下巴,这事他也不敢接话,看来需要问问寇准了。
李继隆又说道:“若让人知道那烟花坊真正制造的物件,更麻烦,更加没有人扛得住。”
刘安很认真的回答:“老叔,烟花坊我非常确定,制作的就是烟花。至于账目,我刘安不识数,连几加几都分不清的人怎么会懂账。真正有人查账,我负责弹劾,把人流放八千里。”
“礼部?”
“张尚书我用一石紫海参卖给他,只要他是礼部尚书,礼部就能扛得住。”
李继隆再问:“三司?”
“吕公还是相公,三司就不会查这笔账。”
李继隆这才摆了摆手:“那没事了,你走吧。”
“侄儿告退。”刘安施礼往外走。
出了李继隆府的大门,刘安站在门口没上马车,左右看了看。左边往寇准家,右边是回家。刘安站了足足一柱香时间,这才吩咐:“铁头,回府。”
刘安想明白了。
自己没在汴梁的时候就是寇准帮他照看着烟花坊,烟花坊真正制作的是发射药,用于虎蹲炮把弹药射出去的发射药。这东西当然也可以用来发射烟花弹,刘安相信寇准肯定搞定了一切。
而且张齐贤替烟花坊讨了一百万贯的资金,这事吕蒙正肯定知道。
次日清晨,早朝。
刘安真心不喜欢早朝,因为感觉还没睡就要起床。
早朝上替刘安出头的是范威。
早朝一开始范威就站了出来:“官家,臣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臣写了上述。”
“讲。”吕蒙正吩咐人把范威的上述收过来,然后让范威口述。
范威说道:“自官家登基以来,我大宋田亩由三亿三千万亩增加到了五亿亩,而亩产也由一石半增加到了去年初的三石,而去年初以来仅一年时间,汴梁周边的良田已经有五石的收成,臣以为这是盛世之兆。”
皇帝摆了摆手:“朕为万民,只图本心,无需虚名。若只是说此事,回列吧。”
皇帝脸上一脸厌恶之情,可内心却是狂喜。
范威继续说道:“臣有事。闻汉时郭解,纵横乡里假善实为祸。此盛世,我大宋力克北辽,辽人年年进贡以感谢我大宋之宽厚。然而,臣不解乡里有豪绅家中有私兵数百,兵器过千,是为何。”
“想汴梁城已经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私兵臣不解,为何?”
范威的话刚说完李继隆就出列了。
“官家,臣有错。臣自愿解散家丁,只留巡夜防走水的家丁五十人,家中除先帝赐给臣的铠甲兵器之外,其余超过一尺长的刀械,甲胄。臣如数上交,臣请官家派人到臣家中查究,若臣多留一件,臣愿领罪。”
皇帝没接话,他在等文官们开口。
三相没动,六尚书也没动。
这时,石元孙上前:“臣代石家两房依愿上交军械,解散家丁。”
钱惟演正在四处找刘安的漏洞,这还没有找刘安的漏洞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钱惟演回头一看,刘安正站在角落闭目养神。他第一反应就是,刘安今天为什么要上朝,范威是刘安的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刘安真正的目标是谁?
钱惟演正在考虑的时候,只见一人站了出来。
麻景。
现为刑部侍郎。
麻景来自临淄麻家,麻家有两个地方很厉害。其一麻家当家族长在十几年被宋太宗召见,作为天下长寿老人请到了皇宫之中。这位曾经在大宋没立国之前就是大官。
而麻家还有第二个厉害的。
从三十年前开始至十年前,麻家有二十多人考中进士,还有父子进一甲的。
“官家,臣以为不可,乡绅家中有些能打的家丁,有助于维护地方安宁,除匪斩盗皆有功绩。”
范威反问:“麻侍郎,官家治天下,各州府除匪斩盗更有大功绩,我没听说这功勋与那个乡绅有关,皆是厢兵、乡兵在各县带领下英勇作战而得到的功绩。”
在范威说话的时候,寇准却在悄悄的翻着自己袖子里的一卷文书。
麻景再上前:“官家,臣以为……
这时,寇准却出列直接将一张纸砸在麻景的脸上:“这是青州府送来的,自己读。”
只看了一眼,麻景便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吕蒙正吩咐了一句:“来啊,将那份给本相拿来。”
立即有小吏将寇准甩在麻景脸上的纸捡了起来送到吕蒙正手中。
吕蒙正接过后读了起来:“麻氏大罪,纵横临淄,齐人慑服,私畜兵,刻玉宝,将图不轨。”念完之后,吕蒙正亲自捧着将这一份公文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脸色大变。
麻景从地上爬了起来跪着往前几步:“官家,官家,臣麻氏冤枉!”
第三二四节 有人谋逆
真的?
假的?
刘安好半点才回过神来,这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刘安心说以寇准的为人不可能陷害谁,那么就是这事是真的,只是寇准在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这时,赵昌言站了出来:“官家,此事臣也有耳闻。”
“讲!”
“麻氏麻士瑶和他的侄子麻温裕为家产分配的问题大吵,而后争执之中麻士瑶设下陷井诱杀了他的侄子,从而夺取了家产。其侄麻温裕的母亲心中不甘将这事告上了青州府,想必寇相公收到的是青州府的公文。”
寇准点了点头:“正事。”
赵昌言说道:“御史台收到一份来自弹劾转运使姜遵的文书,是姜遵刚去青州想有点政绩,所以强行接管此案,大张旗鼓去麻家搜查,却意外的搜出了大量的兵器与玉图书小印,不知尚书省可否有接到姜遵的公文。”
吕蒙正摇了摇头:“不曾接到。”
皇帝直接将手中的公文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后,皇帝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刘安给自己的提醒。
之前河北两路豪绅有私兵、建堡,可以说为了抵御辽人。
但现在呢?
还留下堡、寨、大量兵器、私兵想干什么。
或许刘安早就发现了一些什么,只是没足够的证据所以不好讲,只建议自己消减民间私兵一事。
皇帝又坐了下来,很平静的开口:“刘安。”
刘安赶紧出例:“臣在。”
“朕让你巡河北两路,这就是你巡的结果?”
刘安连脑子都没动,立即说道:“臣有错。臣愿领罚。”
“黄河以北,再巡。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现,有一件就降你一级爵位。至于麻氏,赵公你处理吧。此事,朕甚不悦。”
“臣领命。”刘安与赵昌言齐声回答。
麻景已经晕死过去,他知道麻氏完了。
族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一但定有意图谋逆,别说和自己不是一家人,全族一个也逃不掉。最轻也是流放。
刘安抬起头的时候寇准看了过来。
厉害!
刘安心里服气,寇准作事比自己高明太多了,只要寇准决定出手,那绝对就是一招制敌。
刘安又对皇帝说道:“官家,臣请离京,明晨就离开,先赴京兆。”
“准了。”皇帝说完这句话,袖子一甩就离开了正殿。
皇帝是真心火在了,竟然真有人敢造反,不杀麻氏全族便是自己的仁慈,但主罪必诛,全族流放,这是皇帝内心的底限。
寇准呢。
皇帝离开后他扫了一眼朝堂上退离的官员,有好几个都满头大汗。
这是给吓的。
大半官员都离开正殿之后寇准走到刘安身旁。
刘安先开口:“寇公,麻家这事?”
寇准没避讳什么直接说道:“在河北有些豪族打的两手主意,一来立堡自保,在乡里成为人上人。二来若辽人南下不敌,或大宋割地的话,他们有可能会转投北边。所以杀肯定是没错的,私制玉宝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死罪。”
“这些人,流放我不要。”
“恩,那送到大夷州吧。”
寇准也理解,刘安要的不是这种人,而且刘安也没心情去在这些人当中挑还有良知的。寇准原本也没打算把这些人再启用,占城与高丽都是有战略价值的地方。
刘安施礼:“下官明晨便离开汴梁,还有些公务须今日处理,下官告退。”
“去吧。”
刘安离开正殿几乎是小跑着就往兵部去了。
刘安在兵部连写三道兵部公文后请示了毕士安,捧着就往皇帝书房而去。
皇帝连朝服都没有换,随便吃了一碗粥就在书房等着,皇帝知道刘安一定会过来的。
刘安进书房的同时,所有的太监识趣的退了出去。
吕夷简起身准备也出去却被皇帝示意留下。
皇帝说道:“安哥儿,你是不是查觉到了什么?”
刘安上前:“姑丈,我没证据,但我派到辽国的密探却打到了一些消息,在河北两路有人私通辽人,我相信若河北两路有失,怕是第二个韩德让、第三个、第四个都会有。”
“恩。”皇帝非常满意刘安的回答。
刘安一心维护赵家皇权,这一点皇帝是满意的。
吕夷简低着头,他听得出来刘安这是随口胡编的,但他不打算说破,刘安这么讲肯定是有理由的。
因为辽宋开战,边境管的非常严格,私过边境者斩。
就算有,也是极个别人。也不会是大量。
刘安的话可以用危言耸听来形容。
但偏偏,皇帝就喜欢听。正如武勋们有被迫害强迫症一样,皇帝也有被篡位的迫害妄想症。
皇帝对刘安说道:“这次好好巡,需要杀的时候不要手软,不要仁慈。”
“是,侄儿明白。”
“恩,很好。”
刘安这才抱着公文递了上去:“姑丈,侄儿明天就离开汴梁有这么几件事情请姑丈看看。头一件是,汴梁城的武勋既然把家丁交出来,这些人武艺是不错的,编入禁军不合适,因为他们来自武勋家,所以侄儿认为把他们往占城送。”
“可以。”皇帝当场就在一份公文批示。
皇帝批示并不代表就可以立即执行,依大宋的规矩还需要枢密院、尚书省核准才会正式的发下公文。
刘安立即拿出第二份:“姑丈这第二份是所收缴的兵器,这些兵器无论好坏都不能留。侄儿打算送到开城,请石将军想办法卖给高丽军。”
“小事。”皇帝又立即批了。
然后是第三份:“姑丈,最后一件事。侄儿请求允许各黄河以北各县的县令、州官多少读一点兵书,既然他们要管理军队、监督军队,完全不懂一点也不合适,少许一点。而后,对低级军官也多少教一点,他们识字便懂礼,懂规矩,读一点浅显的兵书,也不会胡来。”
这一份皇帝没写同意,只写道:“枢密院定下细则管军,尚书省定细则管官。”
皇帝要一个详细的规矩,这事自然就是枢密院正使寇准、尚书省吕蒙正来负责。原则上皇帝是同意了刘安的建议。
第三二五节 曾经相似一幕
刘安收起三份公文:“姑丈,侄儿请求告退,侄儿想去刑部与大理寺借人,再调三千禁军护军,若有如麻氏这样的豪族反抗,侄儿请求允许禁军讨伐。”
“恩,有必要,三千太少了,带五千人马,允许临时征调州县之兵。”皇帝又给加了些,然后写了手令让刘安给寇准,调兵的命令需要枢密院来下的。
“侄儿告退。”
“去吧,把事办好。”
“是。”
刘安施礼退后书房门口,这才转身小跑着离开。
看着刘安离开,皇帝对吕夷简说道:“好好翻查一下黄河以北各州府递上来的公文,朕以为麻氏的事情不是个例。”
“臣领命。”
肯定还有,但证据没有麻氏这么充足。这一点吕夷简是知道的,他会挑出来,然后给刘安造势,让黄河以北先作为试点完成新的变革。
再说刘安。
刘安小跑着往前宫去。
这里有间屋,寇准喜欢在这里休息处理非机密性的公务。
站在这屋的门口刘安停下有脚步,却并没有急着进去。
此时,在屋内的寇准已经看到了屋外的刘安。
坐着一旁和寇准说话的吕蒙正端着茶碗也停下了,呆呆的看着屋外的刘安。
时间似乎静止了。
站在屋外的刘安内心有些感慨,自己有梦,寇准何尝没有。
自己有强国梦。
寇准何尝没有。
屋内的寇准突然开口对吕蒙正说道:“曾有一日,刘安拿着一份公文也是这样站在外面。”
吕蒙正回答:“正如今日。”
寇准点了点头,也没有去催刘安进来,只是这样看着站在门外的刘安。
片刻之后,刘安整理衣服走了进来,长身一礼。
寇准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而后刘安从袖子中取出皇帝批示过的公文,准备递给寇准。寇准说道:“刘安,五年后能灭辽吗?”
“寇公,我不想灭辽。”
“为何?”
“我只想把辽并入我华夏版图。”
“有何区别?”
“因为,辽是我华夏的一部分。他们理应回归,为我华夏添砖加瓦。”
寇准点了点头:“唐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留下你的公文,汴梁这里有我与吕公,重整黄河以北,三年内永绝党项之反复,十年内永绝西番之反复,此生融辽与我华夏。”
刘安再次长身一礼,这一次寇准起身回了一礼。
刘安退离。
屋内的寇准对吕蒙正说道:“吕公,华夏。我以为最初的解释应该是华山与夏水,后夏为高雅,华为华美。此时想一想,刘安说的却是,我们!”
“我们?对,是我们。”吕蒙正也是状元级别的大文豪,他懂寇准话中的意思。
我们。
我们就是文明,就在这文明之光沐浴的子孙。
刘安离开汴梁了。
是在次日早朝的时候离开的,刘安手持皇帝圣旨,腰配尚方斩马剑,城门依例为刘安开正门。
刘安出城十里遇到一辆马车。
来自咸平县的咸平县现任县令郑公明。
“郑兄!”非官时,刘安依旧称郑公明为郑兄。
郑公明回了一礼:“刘兄。”
两人在路旁由禁军士兵临时搭建的折叠棚子内坐下,王曾陪在身旁。来自咸平县的周良与吴铁两人站在棚子外。
跟着刘安身边的禁军只有三百人,其余的四千七百人会在明天才出发。
刘安不是去打仗的,带兵只是为了预备万一。
郑公明坐下之后说道:“刘兄,咸平县现在房价已经接近汴梁城,有先例,上县并下县。我们可以申请扩县,将下县的村镇并入咸平,若再扩大,便可提请升州。”
刘安看了王曾一眼。
王曾摇了摇头。
郑公明问:“王兄有何见解?”
王曾说道:“咸平县以官家年号为县,并非是为了让谁升官发财的地方,这里便是天下表率。你大可直接到汴梁递交上述,让周边各县前往咸平县学习,提升各县自身实力,扩县并非上策。”
“刘兄也这么想吗?”
“是,这里就是一个给天下的表率,所以没必要扩大,你若想升官,我保你六品县令。”
刘安这话不是虚的。
大宋的县令最高是正七品,最低是正八品。
六品已经是州官了,下州的州官就是正六品。
郑公明起身施了一礼,出来当官图什么,说不想升官是假话,没有人会为了梦想而不顾生活,郑公明现在已经成家,他也有家室要养活的。
刘安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郑公明又说道:“我出重赏,重赏之下方圆五百里的种田好手齐聚咸平,但上田种麦最高一亩只有五百七十三斤。我加赏百贯,只要以百亩为计量平均到每亩六百零一斤,就赏。希望明年可以有所突破。”
刘安回答:“切记,相应农经要整理成册。”
“这是自然,此事断不会出差错。”
六百斤,眼下是一道坎,除了极特殊的厚田有意外能超过六百斤之外,正常的田地之中还没有一例超过六百斤的。
郑公明一一汇报了咸平县的情况,虽然他有书信给刘安,但许久没见,还是当面又作了一次汇报。
郑公明汇报之后起身:“周良说有要事汇报,我先暂离。”
“好。”
换个人或许会客气一下,但刘安没有。
郑公明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周良是直接对刘安负责的,作的事情连他这个咸平县令都不知道。
郑公明离开之后,刘安向铁头点了点头。
铁头立即给禁军下令,禁军外放一里架弩,刀出鞘守卫四周。
一直到铁头安排好禁军的防卫圈后回来,周良这才上前。
“主君,我已经初窥门径。”
“恩。”
旁边一驾马车的车厢板是铁头去打开的,上面拉着的是一个铁疙瘩。
王曾根本看不懂这是什么,铁头更不懂。
加水、加煤。
足足一刻钟后,一块圆铁盘转了起来,开始时转的很缓慢,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刘安目测的转速大约能达到一分钟三十五转左右。
刘安盯着机器,沉声问道:“力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