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一节 皇帝要挣钱
在通勤小船上,张昭允对刘安说道:“前几天五弟,也就是你岳父来信。官家有旨,枢密院与尚书台也有公文,让他派人南下。他让泉州水师调兵、广州水师调兵,可没多久,官家又有一道非正式的公文送到。”
刘安问:“官家公文什么意思?”
“官家不满北上的原料太少,西北的货物供应已经出现了问题。棕,就这一样,官家让五弟每年加五百万料。”
“这……”刘安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
曹玮在旁问:“官家要棕干什么?”
“听说秦凤路有个工坊发明一种新床垫,下面用三寸厚的棕,然后再加上粗毡约半寸,再加上棉,然后用厚布包紧。这种床垫在草原上价格已经炒到一张十五只羊,需求量听闻高达百万张。”
刘安能理解,棕防潮,而且够软,加上毛毡再加一层棉花,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张昭允又说道:“秦凤路转运使筹集了足有一百万贯,联合了六个大商号又投了二百万贯,给了发明这床垫的工坊一个大股,但工坊建好,工匠也训练好,可棕的数量却供应不足,官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消息,竟然亲自写信。虽然不是正式公文,但官家的信谁也不能不放在心里。”
“是。”
皇帝的信,就算不是正式的公文,也不能轻视。
刘安问:“官家要多少物资?”
“我算了一下,千料船需要两万一千船次。”
疯了,这是疯了。
从占城到杭州,两千料运输船平均需要二十七天,往返就是两个月。然后杭州到汴梁,也不知道运力是不是够。仅算海运,这就需要占用四千条船的运输力。
刘安摇了摇头:“全部水师,加上民间的商船,也没有四千条千料的运输船。”
“没错。”
张昭允很无奈:“所以,明州船坞已经日夜开工,泉州新建了四个船坞也一样日夜开工,眼下工匠不足,原料不足,船这东西不是别的,若是作的不够好,到了海上可是会要命的,我已经命工匠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船上,若因为作工出了差错在海上出了事,最重可斩。”
曹玮在旁问了一句:“广州不造船吗?杭州水师不造船?”
“广州不能造,那里萨珊商人、大食商人,还是最近刚出现的金发商人太多,所以只有修船的,没有造船的,怕有奸细。杭州那边现在是商港,船匠都派到这里,所以眼下这里是军港船坞,泉州是次两级的民船船坞。”
军船与民船有什么区别张昭允也没有给曹玮解释,反正解释了曹玮也不懂。
刘安这时说了一句:“替我给岳父大人写封信,椰子壳利用一下,那也是棕,至少可以代替,既然有大量的椰子运回来榨椰油,壳就应该有许多。”
“这倒是没想到,回头安排人试一试。话说安哥儿,你突然到明州来干什么,你不是在倭岛忙银山的事,寇相公亲自去了,倭岛还能事小。”
刘安回答:“我来是为了周良还有吴铁,我感觉时间上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有进展。”
“没人知道,他们在的地方周边连打渔的船都不许靠近海面,就连康将军都不知道那岛上有什么,守岛的护卫是你岳父派的亲兵,巡海的船也是亲兵。每天的吃喝、饭菜什么都有专人送,然后在一个小岛接收。”
刘安笑了笑:“这事不能说,那里有宝贝。”
“比炮舰还宝贝?”
“若真的成功了,可以让炮舰的威力提高十倍。再给他们几十年时间,炮舰的威力能够提高无数倍。”刘安原本想说能提高一万倍,但这话出口就需要解释了。
张昭允没再问,这属于机密了。
机密这东西既然和自己无关,最好少打听。
眼下军方已经自成体系,朝廷对军方的约束力越来越小,刘安想干什么张昭允也不想问,他跟着走就是了。
他的家族,他的富贵都是跟着潘家一体。
潘家既然和刘安一起走,那么他便退不得,躲不开。
明月楼。
张昭允要了一个包厢摆酒。
“曹老四,这里有六瓶真正的烈酒,别说我没关照你,咱们行酒令,最后我能走十步直线,你别再提大炮舰的事情,我给你四条五百料小船,你想要炮去炮坊想办法。还有,别让安哥儿说事,能在这里买炮舰的那个不粘亲。”
曹玮解开衣服,拍了拍胸口:“若是你喝倒了呢?”
“一艘千五炮舰,一艘千料炮舰,你月底就能带走。”
“先干三碗,论喝酒我没怕过谁。”曹玮大叫着。
刘安坐在一旁看着,一口菜没吃,一瓶烈酒已经见底。大宋的玻璃瓶烈酒,一瓶十六两装,差不多六百克。度数大约在四十至四十五度。
真凶残。
刘安不由的把椅子往后移了一点,他可不想参与到这拼酒的事中。
一个时辰后,刘安看着自己这两位娘家姑丈拿着一根长棍架要窗户上,非要踩着长棍过海的时候,刘安这才喝了第一杯酒。
最终的结果就是,曹玮拿到一艘中型的千料炮舰,两艘五百料轻型炮舰。
其实五百料已经不小了,船长大约在八丈五,载重标称五百料,就是五千个立方尺的装货体积,核算成体积应该有一百五十多个立方米,装货至少在二百五十吨往上。排水量约在六百吨。
这种船装了三十多门炮,威力已经可以秒杀大航海初期的战列舰。
但!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次日,曹玮带着宿醉来到船坞的重船区,他眼中全是羡慕。
五千六百料巨舰,至少需要五百七十六名船员这船才能正常使用,标配船员是九百七十七人,最高可配置一千四百名船员。
船上拥有的重轻火炮一百五十六门,船体木料用了六种。曹玮不懂木料,可他能看出这些木料颜色的不同。
刘安却非常清楚,船底用的是铁木,龙骨用的是鸡翅木,主体用柚木,边角等处用的又是另一种木料,全船没有一颗铁钉,这便是大宋造船业的巅峰成就。
第四六二节 大宋最强舰
这条巨舰,除了木料之外,撞角、边舷、重要船仓的保护还加了一层钢板。
全船最终定型后用的是七桅九帆式,全帆式,但并非全软帆,有位老船工带人测试过,软硬帆结合才是更强的,所以有三主帆全部是三角式硬帆。
这船定名,不再是白鲨王,而是另一个名称。
大宋灵泽王
灵泽王是宋太祖亲封,黑龙神的王位。
所以这船又号黑龙神号。
张昭允来到已经口水直流,眼睛瞪圆的曹玮面前:“老四,你以为这船就是最大的?”
“难道不是吗?”
曹玮一指这船,五千六百料,这船摆在幽州城下,就算放在陆上都是一个要塞,敢单挑幽州城的巨舰,难道这不是最大的船吗?
一旁的刘安也是大吃一惊,这船建造周期就要一年,还有更大的?
张昭允说道:“咱家老五,占城现在有钱,有木料。最一批木料已经运到,龙骨料已经在画图,六千八百料。初命名嘉泽王号,为水师南海总旗舰。”
“不对。”曹玮急了:“这不对,那么我武清港就是北方第一大港,你把这条给我。”
“幽州城可不是你打下来的,这船轮不到你。”
刘安咧着嘴笑了,这条船是他的,现在他明白为什么这船要叫灵泽王号了,因为黑龙神镇北,赤龙神镇南。
“唉!”曹玮叹了一口气,就算把这船弄回去,也不会属于他。
北方重镇怎么也排不到武清,他只是守了一个港。
刘安突然说道:“大船缓建,等我一段时间。”
“这条等不了,其余的可以缓,这一条龙骨已经备好,船上木料都已经开始下料,或不建的话料浪费太多,大船开的全是大料,这些给小船用需要再裁,可惜了。”
“那其余的等等。我不看船了,我去找周良。”
张昭允点点头:“我派人送你去。”
有人送,送的人却不能接近岛上的钢坊区。
刘安若没有亲自过来,周良也并不知道刘安到明州了,刘安到这里谁也没带,给铁头放假让铁头自己去放松一下。
这个钢坊事实上并不作任何的生产,他们只作两件事。
第一件,要更好的钢。
大宋的工匠或许不懂什么叫元素周期表,也不懂什么叫合金,但大宋的工匠却懂得在炼钢的时候加入其他的矿石可以改变钢的特性。
大量的试验,无数的钱扔进去,一炉又一炉的炼钢。
就用这种笨办法,大宋的工匠已经懂得炼出其他的金属再和铁混合,已经比纯矿石提炼更进一步。
真实的历史上,大宋对炼钢已经超过了欧洲工业革命初期的炼钢水平。
因为元的出现,中原大地的无数科技消失。
另一个巅峰在明末,当时的火炮技术已经独步天下,但因为满清的出现,科技再一次消失。
大宋工匠不可小看。
一位特等大匠在这里享受的待遇远超汴梁城四品官,当然,刘安这四品官不算在内,刘安需要勋贵四品。
刘安进入钢坊没叫任何人带路,也没有让人去叫周良立即过来。
他想自己走走,自己看看。
这时,两个小吏飞奔着往外跑,却见门口的守卫拦住要查路条:“买羊,买羊值得你们这么急吗?”
一小吏回答:“急,公输大匠今天下工,说是想念京兆的羊肉汤饼,总匠有吩咐,不管多少钱一只,采购一百只夏州羊回来,而且说的清楚,要五十只公羊,三十只不足半年的小羊,二十只母羊。”
“那,快去。”守卫检查路条之后放行。
这么牛逼?
刘安真是大吃一惊。
刘安问了餐厅的位置,他要去看看,投入的少量资金是不是浪费在吃上。
可到了餐厅,刘安并没有见到任何奢华的食物,只是默默忙碌的厨师们,厨师们制作的饭食都是极简单的,而且多是汤食。
刘安站着看了一会,都在忙,没有任何人抬头。
又过了一会,许多小工开始在餐厅列队。
“一号炉的。”有厨师喊了一声。立即有一小队人站出来,如军人一般站的整齐,笔直。
那厨师吩咐道:“今个天气有点潮,看样子要下雨了。在炉的大师傅们已经四天没离炉,这里有冰盐糕,每人一份盯着吃完,有加了盐的酸梅汤你等要保证大师傅们喝的时候备上冰,汤食分两份,小份加上食补的药材,要盯着先吃了,大份是普通饭。”
“是!记下了。”带队的小工重复了厨师的交代,这才带自己的人领了饭离开。
每一队都是这样,不同的工种有不同的配饭。
刘安看了,除了小份加了些补药之外,其余的没什么特别。也就是有些炉口的工匠饮食加上甜咸味的点心。
难道说,只有某一个大匠要求高。
其实不然。
很快,又有一队人进来,抬着大量的食材。
有一人汇报:“从辽东运来的牛已经送到栏内,再养几天。还有从广南西路那边送来的黑骨白羽鸡,路上死掉的留给码头,活的已经收栏……”
刘安听的清楚,天南海北的食材。
刘安上前:“有小灶吗?”
大厨看了刘安一眼,生硬的怼了回去:“没。”
“有吃的没?”
“你几级匠?”
“没级。”厨师再怼一次:“那就没有。”
“我饿了,怎么办?”
“饿着。”厨师语气极是生硬。
“总不能饿死吧。”刘安越发的感觉有趣了。
那厨师打量了一下刘安后说道:“新来的管事,跟着我们一起吃吧。管饱,不管好。”
刘安又问了:“这里天南地北的好食材都有,我有钱。”
“有钱没用。咱这里的有规矩,十天一休,休日才有宴。你若是特等大匠,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我们上天入地给你弄来。你若是寻常小匠,有功,便有司马论功行赏,你有几次大宴的票,依标准咱给你准备,其他的没有。”
厨师说的硬气,刘安再问:“那么,只有大宴的时候才有好的吃?”
第四六三节 钢坊的厨子
厨师没好气的回答道:“你那个炉口的,新来的要先学规矩。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那有什么空吃饭,辛苦九天才有一餐大宴,这是铁规矩,是侯爷定下的赏赐,这里是什么地方,有钱没处花。”
“挺好。”刘安坐下了:“给我一碗素面就行,顺便说一句,侯爷盯的规矩是,让人辛苦了,就要让人吃好,没说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这规矩。”
“你什么人?”厨师一声暴喝,身后就有几十个拿着刀,抄着棍的人围了上来,还有人吹哨,带护卫都惊动了。
刘安很淡定的坐了下来:“刘安,若没什么错的话,我就是你们说的侯爷。”
“真的?亮牌子。”
刘安都自报身份了,这位厨师依然很硬气。
亮牌子后,厨师语气变了:“既然是真的,那侯爷吃点什么,素面是吧,我给侯爷整一碗,还可以给侯爷加两个小菜,但不能再多了。我可听说了,侯爷是一个讲规矩的。”
“你挺好,就一碗素面,叫别人来,你给我讲讲规矩。话说,我真的没讲过,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这话。”
厨师坐下了来,另一位大厨去准备面了。
“我叫刘涛,是老主君本家族里人,咱这里天南地北的厨子都有,我识字,就是这厨房的二管事。”
“叔。侄儿有礼。”刘安起身,很正式的施了一礼。
刘涛起身回了半礼:“安哥儿,你可是给咱老刘家长脸了,得空也回族里看看,给祖宗上柱香。话说这九天不休,我说了你别骂人,你是侯爷,我们是民。管事的也是民。”
“叔,随便说。先说说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涛三言两语讲了。
刘安听的明白,刘涛为人不懂变通,在蜀地自己经营酒楼赔了,给人当厨子打客人,而且不止一次。
实在混不下去了,听蜀地的商人说,本家的刘浪在汴梁城发达。所以就去投靠。
大族,不出五福就是兄弟。
刘浪出资又帮他开了一间小酒楼,就开在西京,结果没两个月,又因为打客人惹上官司,这种小事刘浪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就没给刘安说。
可派人到了西京,官府说打人伤的不轻,赔钱也要充军。
最终还是周良出面,给办了一个流放,然后来明州的时候一起带了过来。
不懂变通,为人太直。
开酒楼肯定是不行的,但放在明州这里管厨房不要太合适,在刘涛眼中规矩就是铁,谁能把铁咬碎了吞下去,谁可以不管规矩。
时间久了,这生硬的管理办法反而让明州这边钢坊的人都感觉好。
因为公平,对谁都一样。
别说是工匠们,就连周良这个大管事,不合规矩刘涛照样骂。
刘涛正说着周良到了。
周良施礼,刘安抬手示意周良坐。
刘安的素面也到了,刘安一边吃一边听周良代替刘涛解释为什么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
周良面前多了一杯清水,没茶。
周良准备说的时候,刘安准备说道:“周良,你怎么不叫厨房给我加两个菜呢?”
“加不了。”周良只是笑笑。
周良知道刘安不会介意这个,而且刘涛这个厨房的二管事一切都按规矩办事,想让他变通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没事,讲吧。”
“侯爷,快成功了,从三个月前各坊的工匠都不休息,我也是没办法才定下九天必须有一休的规矩,九天不出坊、日夜不休这规矩不是我定的,是公输大匠定下的,他说要大干一千日夜,以敬祖师爷。”
“快,成功了?”刘安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你说,快成功了。”
“恩。”
“走,我要看。”
“不行。”刘涛一拍桌子:“一饭一食不得浪费,违者……”话说到一半,刘涛也有点尴尬,马上改口:“那我吃完吧。”
刘安坐了下来:“我吃,吃完,保证不浪费。”
根本就没有嚼,刘安是用吞的把一碗面灌进了肚子,然后拉着周良就往外走。
快成功了,那么距离成功还差多少。
很快,刘安看到一个拿着装着水酒瓶的老师傅站在一个高台前,面前一个……蒸汽机。这台机器正在运作,吊起一只铁筐,铁筐内装有铁锭。
铁筐高度达到一丈之后,老师傅站了起来,他身旁的吴铁也站了起来。
两人根本就没关注是不是有人靠近,相互看了一眼后,老师傅下令:“加一百斤。”
又有十块铁锭扔进了筐内。
然后就这样不断的加,一直加到机器发出怪异的响声为止。
周良在旁对刘安说道:“铁筐内已经有近两千块铁锭了,这就是二百石的重量。距离我们计划五尺大小机器吊起的五百石已经差不太远。”
“优秀。”刘安万万没想到,蒸汽机竟然就这么成功了。
这不是快要成功,而是已经成功了。
两千二百块铁锭的时候硬生生把蒸汽机的轴拉断,这时两位大匠才留意到刘安的存在。
施礼之后,吴铁上前:“侯爷,咱们钱不够用了。这东西太费钱。”
“对,钱不够用了。”
“要多少?”刘安不在乎钱,只要你敢开口,就算立即找金矿去挖,刘安也干的出来。
吴铁还在犹豫,公输大匠就说道:“五百万贯。”
刘安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说道:“我画个图,你们给我造出来。五百万贯是你们需要的,却不是立刻就要的,没错吧。”
“请侯爷画图。”
刘安画了一张图,这图极简单,就是一个简单的蒸汽拖拉机的图,轮子是铁的,但着地面积很大。
刘安画好之后,轮子可以是木轮,但轮子有传动。
“这东西简单,比这吞云兽简单多了,十五天,我给你造出来。”
公输大匠这次连礼都没有行,带着徒弟,拉着吴铁就走了。
周良这才带着刘安巡视整个工坊,这里有造好的各种蒸汽机至少五十台,卧式、立式、双缸、四缸。复式已经是成功的机器,多胀式刘安只是曾经提议了一句,也已经开始研究。
第四六四节 七吨重的怪物
明州的秘密钢坊,当真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
仓库里,损坏了,试验搞坏的,设计失败的,刘安看到了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蒸汽机。
可以说,这里仅钢材的消耗量就已经超过了大宋以前一年的钢铁产量,搞研究确实是一个吞金兽。
刘安留在钢坊没离开。
明州军港的人知道刘安在,也知道刘安在钢坊,除了每天派一队传令兵在钢坊码头站岗,以方便随便替刘安传令之外,大伙依然是各忙各的。
这一次,没有十日一休的大宴,所有人都在加班。
几个重要的工坊日夜都能听到打铁声。
刘安已经变的听不到打铁声都睡不着。
在这里,刘安见到一台奇迹一样的机器,蒸汽车床。
大宋早就有木匠使用车床来加工木料,铁难道也行。有作辅助的木匠他疯狂的想法得到了公输大匠这个老疯子的支持,所以有了一台试验品性质的蒸汽车床。
这车床成为了加工钢轴的神器。
刘安终于明白,公输大匠为什么那么有自信十五在造出一台车,因为他已经在研究蒸汽锻床,蒸汽冲压机。
这老头每天开心的不得了。
很快,不到十五天,仅九天时间,一台粗糙的到处都是铁刺的古怪机器出现在刘安的面前,六轮,不能转向,长度达到两丈的古怪大家伙摆在试验场。
“多重?”
“没称,不过可以算出来,差不多应该是一百四十石左右。”
七吨。
这东西能耕田吗?
答案是肯定的,能。
而且力气超级大,耕二十亩地只需要一个时辰,若不是转向的时候需要人去抬,刘安估计一个时辰可能耕田三十亩。
周良站在刘安的身旁:“侯爷,这东西造价,就算将来能够量产,一台也至少要五百贯。现在辽东的牛,上等好牛一头才十二贯,这东西就是几十头的价钱,不现实。”
“放屁。”公输大匠指着周良的鼻子就骂上了:“鼠目寸光,这东西可以再造的更小,可以更便宜,我们缺一门今天把话放下了,此物必有大用。耕田是利器。”
“啊,耕田确实不合算。”刘安明白,大宋眼下没有大农场,小田作业的话,还是耕牛与下等马合算,小农也不可能去买这个,操作复杂、养护复杂,确实不现实。
公输大匠双眼里都是怒火,连刘安都这么说,那么他们缺一门召集天下门徒苦苦研究是图什么,一切是为了什么。
刘安这时说道:“周良,你亲自去把张昭允找来,就说我是吩咐的,船坞之中所有船体完工,没有上桅杆的船给我挑十条好船停工。然后再去给我找内河踏轮船搞几条来,你亲自去。”
“是侯爷。”
周良离开之后,刘安对公输大匠说道:“公输老,这东西耕田虽然不行,你说装到船上怎么样。你想一想,无风,不靠人力,此船逆流而上,如何?”
“恩,厉害。”
“对,再看这个。”刘安叫人拿来纸笔,几笔画了一张简图:“公输老,我们改一下轮子,国上铁轨,让这车在铁轨上跑,拉上许多空车箱,你说有用没。”
“厉害。”公输大匠不是手艺差,而是少了那份时代的洗礼。
刘安递给了公输大匠一瓶真酒,这次装的不是水:“我说公输老,缺一门在战国之后没落了多少年,我们来设想一下,一个巨大的吞云火龙兽车头,拉上五十节车厢,以超过千里马的速度,拉上几千上万石货物,在旷野之中,在群山之中,是以一种什么气势奔腾在我大宋万里疆土之上。”
“想我大宋,日后北征契丹、西征大漠、南征中南。数万宋军精锐如天神降临,一日夜从汴梁到幽州,如何?想唐时累死多少人,累死多少马,贵妃的荔枝,一日夜从广南西路到汴梁,如何?”
“想你公输老,从明州一日夜回到家乡,带去刚刚从海里捞上来的新鲜鱼虾给孙儿,如何?”
公输大匠将刘安给他的那瓶酒高高举起,重重的砸在地上:“工坊内禁酒,缺一门历代弟子听令,拿出压箱底的手艺,不惜以身祭炉……吞云火龙兽,造……出来。”
老头发狠了。
刘安描述的让他热血沸腾,若真的那一天,祖师爷在天有灵,缺一门在世名扬天下,离世名留千古。
不用等谁了。
工坊内没有闲人,炉火再次点旺,就刘安一个人还闲站在那里,所有人都进入工位开始忙碌。
刘安站在那里没动,他知道接下来的研究需要钱,海量的钱。
那么钱从那里来呢。
刘安站在原地足足一个时辰,这时有人到了。
为首的是潘惟熙,他已经到明州四天了,毕竟三大水师的总提督,明州的军务他也在管的。跟着潘惟熙身后的中康保,大将康再遇的侄子,潘家一系的铁杆部下。
然后是张昭允,以及硬是混进来的曹玮。
刘安依旧还站着,两眼之中的杀机越发的重了。
潘惟熙示意所有人停步,在场的那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将,他们可以感觉到那种越来越浓的杀气。
潘惟熙上前:“安哥儿,有什么事值当一个人在这里发狠。”
“父亲在上。”刘安一看是潘惟熙,赶紧施礼。
潘惟熙再问:“说,有什么事,我还在,扛得住。”
刘安说道:“我刚刚在想,用一个王朝的尸体来换我大宋崛起,但这一战,怕是八万禁军不够,我需要再加十万。这十万那里来。”
潘惟熙笑了,很是淡定的说了两个字:“民夫。”
刘安转过头:“父亲不问谁要死?”
“管他谁死呢,我大宋崛起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刘安点了点头:“父亲既然在这里,待几天,我给父亲看一样神器,最多二十天,为了制造这神器,我需要可能高这两千万贯实实在在的钱,所以我准备踏平倭京,以倭京所有的倭贵族的财富来堆起我这神器。”
“确定?”
“确定。”刘安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第四六五节 老丈人的兵威
潘惟熙转过身来:“来人,传本公帅令,取消水师各部南下探险军令,水师、占城所有兵马战备,调占城一万精锐北上泉州待战,调广州水师所属五万昆仑兵北上明州备战,调占城兵两万,瞿越兵五万北上泉州备战。请广南东路、西路支援。”
无论打谁,只要刘安说打,潘惟熙就敢拿出全部的兵力开战。
此时,潘惟熙已经没有了当年在汴梁城时的那种谨小慎微的处事方式,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汴梁的那些人对他说话的方式变了。
皇帝也许没看清楚,但朝堂之上的文官们可都是聪明人。
他们看的清楚,也知道现在谁说话更有地位。
自己的女婿控制着西北、高丽、倭岛、河北两路。自己手上掌握着占城、广南两路、杭州水师,说句不恭敬的话,大宋七成的力量在他们翁婿两人手中,朝堂上的文官们那里还敢用以前的方式说话。
他们不敢。
潘惟熙内心非常清楚,有些极端的话不敢说,也不能作,可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是败了他们一家人也能够退守海外,占据半壁江山。
从刘安第一次鼓动他带兵攻打占城之后,潘惟熙就想念自己的女婿只要选择出兵,必是有巨大回报的。
别人打仗是玩命、烧钱。
刘安打仗虽然也玩命,但却是挣钱的。
潘惟熙下了一道足以被文官集团弹劾的军令,这种事就叫未主旨,没有枢密院公文,私自行兴兵,这是罪,重罪。
杀头抄家的重罪。
潘惟熙下完令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事有点大。
刘安却转过头:“曹四叔。”
没等刘安说完,更没等曹玮有点反应,潘惟熙就骂上了:“叫什么四叔,这是你亲姑丈。我说曹老四,你痛快点,否则我让妹子找你和离。”
曹玮很无奈:“这还没说什么事呢。”
潘惟熙轻轻一拍刘安,这态度很明确,让刘安尽管说。
刘安这才说道:“还是叫四叔吧,叫了这些年习惯了。四叔,我修书一封你派可靠的人送给耶律隆庆,问他借南院精兵七万,军械等他来负责粮草我出。我有仗要打,事成之后我给他两个够规模的铜矿,三个可以挖出一万石黄金的金矿。或是七年的开采收益,他若有心,来杭州和我面谈。”
曹玮立即问道:“他能借吗?就我所知,南院在上次幽州大战之后,兵力受损。我估计他手上精兵不超过九万。”
“李大伯说,他估算辽人南院精兵有八万。”
“他能借?”
“能,让河北抽调十万精锐,寇准那里我去说,官家那里我来说服。然后调一百门火炮,一千五百虎蹲北上,北线……”
潘惟熙在旁说道:“你若能说动官家,调老李北上,他虽然身子近来有些弱,不过咱补药多,不让他打仗,只要坐镇就能安稳。辽人北院不乱动,他就不现身,北院敢动他就亲赴幽州,只去转一圈就能压住辽国北院。”
刘安又问:“父亲,攻倭,我们没大将。”
“石家的。”
“我不想调高丽兵入倭,这份好处不能让高丽兵看到。四叔也不能动,北边万一开战了,四叔就是唯一的先锋官。”
曹玮说道:“调杨延昭过去,他守的那点地方保吉能守。”
潘惟熙问:“儿,倭岛你打算怎么打?说说章程。”潘惟熙也明白,他可以调兵,但自己不能去,占城那里还需要他坐镇的,统兵大帅的作用在这个时候非常重要,一员大帅可以守得一方平安。
“闪电战,就是不管倭人如何调兵,如何动作,用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的向前进攻,攻战倭国一切重要的要塞、城池、港口,有了港口我们就有补给,有了城池我们就有据点,然后杀光倭贵族,劝降一切下等倭民。”
“杨延昭可以。”潘惟熙相信杨延昭的领军能力。
曹玮在旁补充道:“那么,依这种打法,我们至少需要领兵大将军六个,或是八个人。”曹玮讲的没有错,这种打法很考验一支部队的领军能力。一军的大将或是无能,根本无法完成任务。
刘安咧开嘴笑了:“统帅级,我大宋或许不够多,但大将,还是有的。”
“这……”曹玮明白了,刘安这是要从各地抽人了。
大宋除了眼下家中有封王的四大武勋之外,还有公爵、侯爵、伯爵级好多,这些人当中冲锋陷阵的勇将确实够多,但是这些人没有闲置在汴梁的。大多都在各地驻守,这要动,就是大动静。
潘惟熙给刘安说道:“安哥儿,先办两件事,头一件是你把大伙叫到这时来的事,第二件是你给官家写信。”
“先写信。”刘安说完吩咐人准备,但却避开了其他人,秘密的给皇帝写了一封信之后,安排铁头回汴梁,一定要亲手把信交给皇帝。
而后,刘安带大伙看了那台七吨重的蒸汽拖拉机。
看着这大家伙拉着足有四百石的铁架子车吭哧吭哧的往前走,所有人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曹玮一脸的不解:“我说安哥儿,你就为了这么一个铁家伙要兴兵灭倭,拿倭京的财富来把东西造好多?我就不明白了,这东西能干什么。”
公输大匠当下就火了,别说你是将军,再大点的官他也要喷。
刘安挡下了公输大匠:“四叔,我的大将军炮没发威之前,你以为那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一个铁筒子对不对。”
“你是说,这东西还没有发威?”
刘安点了点头:“这东西不是在普通的路上跑的,架起铁轨,在钢制的路上跑,从汴梁一日夜到幽州,一次可以拉上大约一万石以上的物资,或是许多士兵。你说这东西有没有用?”
“能这么快,能有这么强?”
“有,修铁路眼下不可能,但我可以先造船,咱们的船是风帆船,靠的风力在跑,若是靠这个,先改造几艘船试试,你们看过这大家伙发威就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有用了。”
“那就造。”
第四六六节 皇帝眼中只有封禅
张昭允紧急调用船坞两队优秀的船匠前来配合,先改造两条内河船。
大宋的内河船已经有了侧圆桨船,靠的是人力来踏,保证逆流而上的船只速度,比划桨要快的多。
现在改造这个更快,只需要把人力的部分换成机器的。
一台蒸汽机,多大的合适。
大宋的工匠们还不会计算力度,这个需要试,所以要多造几台。
内海船都小,一船在二百料上下,五百料都属于大形内河船,在大运河上最大的船是三百五十料的船,长江上有五百料的大形内河船。
只有海船才有千料以上的。
明州这边如火如荼的大干,十天后汴梁城,皇帝接到了刘安的密信。
皇帝看过一遍之后立即叫人门关,然后把刘承给叫了进来。
“大刘,安哥儿有信来,极机密的信,联看过了,你也看看。”
“是。”刘承双手接过信细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刘承说道:“官家,老奴认为刘学士自出仕以来,遇事冷静而大胆,而每次的建议老奴以为最终的结果都是好的。”
皇帝插了一句:“是极好的。”
“是,老奴也是这个意思。”
皇帝点了点头:“安哥儿画了这个图,朕虽然看不懂,但朕却很是喜欢。既然他手下的工匠已经成功的造出了吞云火龙兽,依安哥儿的建议,朕去泰山封禅,若是有一条钢铁之路从汴梁修到泰山,钢铁巨兽带着数千禁军,气势磅礴的随朕前往,……好。”
“官家,确实是好。而且老奴以为,此神兽还有大用,若是某地不宁,物资一日运达,可是禁军一日奔赴战场,这天下便会安宁的多。”
刘承双手把刘安的信放回御案上后又说道:“官家,只是以倭的财富助大宋兴盛,这事老奴认为还是要变通一下。刘学士说的是实情,可是实情却不能让天下人知,为有损我大宋之仁义。”
“有理。”
“老奴以为,刘学士不是说有倭民之万民书,倭民皆为奴,那么我大宋代天牧民,责罚倭王便是合情合理,所以老奴以为可以给刘学士回信,让他加以周旋,这事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檄文肯定是要写的,这事也不能不让天下人知。”
皇帝眼睛一亮:“好,笔墨伺候。”
皇帝脑袋里这会想的是,赶紧准备,朕可以再去嵩山祭祀天地,发檄文,以展示朕之威望,大宋之仁义。
不对,皇帝的脑袋里瞬间有了新的想法,仁义什么的朕有那么多大臣,打什么倭人之类的只要刘安说能打赢那么就能赢,打仗的事情刘安这孩子也肯定不会亲自上,朕发那么多的钱养活那么多的武将,现在是他们去拼命的时候了。
而朕!
祭天,祭天,祭天。
朕要祭天。
有些事情是会上瘾的,皇帝对祭天就是上瘾的,每每想要祭天,皇帝就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其余的不重要。
皇帝想到这里把正写的信给撕了,又提笔重写了一封信。
刘承看到这新的一封信感觉头皮有点发麻,然后全身起了一遍鸡皮疙瘩,可却不得不奉迎着说道:“官家对刘学士是真爱护,刘学士对官家也是用心办事,老奴似已经看到了盛世降临,我大宋将再现汉唐之风,不,我大宋将超越汉唐。”
哈哈哈。
皇帝爽朗的大笑着:“大刘啊,这些天你手头的事情放一放,上次那个歌舞你看着能不能搞,安排一下。”
皇帝又写了一封信,让刘安在三个月内给汴梁送两千贯过来。
写完这封信,皇帝下了一道旨,让刘承去国库先支出三百万贯,把仪仗好好修整一下。
刘承看到这大笔的支出脑海之中只有如何让皇帝满意,至于国库有没有这么多钱不是他关心的,他只要皇帝满意。
刘承又说道:“官家,老奴以为是不是要考虑一下,禁军总要有那么几万套新甲、新礼服。”
“讲的好,讲的好,自己去领份赏,这事你用点心,也帮朕好好想一想如何说服朝堂上那些整天不干正事的人拿钱出来,还有新甲、新礼服一定要好好设计,先打样,多搞几种。”
“是,老奴一定用心。”
皇帝又把给刘安的第二封信给撒了,重新一份,这次不是两千万贯,而是三千万贯。
大宋一年的全国国库总收入前年是九千七百万贯。
皇帝这一开口要的就是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
刘承在一旁为皇帝把信加上漆封的时候说道:“官家,老奴相信刘学士送回来的钱肯定会超过这个数,刘学士总是会让官家开心的。”
哈哈哈。
皇帝笑的极是爽朗。
当晚,皇帝给铁头赏赐了三十万钱,还加了一个武散阶,然后让铁头休息一日,赶紧把自己给刘安的送回去。
铁头领赏之后当晚就住回了潘府。
信是不敢私拆的,但皇帝赏赐就代表着皇帝很满意,很开心。所以铁头要回去给潘府大娘子通报一声,也顺便给怀孕住回娘家的安平侯爵娘子,也就是自家大娘子通报一声。
再说刘安这里。
经过了差不多二十天的努力,两艘新式的船已经改造好,两条都是内河船。
刘安没有去看船,而且在铁匠坊内看着一副直径约有一米,花了巨资打造出来的螺旋桨,这东西挺好,只是以眼下的工艺,全靠超一流铁匠一锤一锤敲出来,敲了五个只有一个最终勉强能用。
成本是巨大的。
刘安叹了一口气。
吴铁在旁说道:“侯爷放心,此物我等会不断研究,只是眼下如何让此物在水下传动却还不漏水实在有点难。”
“不急,我叹气是我错了。”
“侯爷没错,是小的把事没办好。”
刘安摇了摇头:“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研究方向错了,你看有可以车轴的蒸汽车床,我的意思是从这个方向研究,有了更好的工具才可以造成多的东西。”
“侯爷英明,今日小的就开始组织人手专门研究工具。”
第四六七节 试航只跑了二里
刘安又看了一眼螺旋桨后转身对吴铁说道:
“恩。走,去看新船,明天就能下水试航了吧。”
吴铁回答:“明天有点急,还有许多要再检查一翻,若是侯爷不急这一天,放在后天午时试航,也是吉时。”
刘安对这个时间没意见:‘好,就依你说的后天午时。”
“小的去再检查机器,侯爷有吩咐可派人随时传小的过来。”
“吴铁,你辛苦了。你作的这些事情必留名千古,相信我,蒸汽机是改变时代,改变天下的神器,此物研究到极致可推动十万料钢铁巨舰,以后你会相信,纯钢铁也能造船,用风帆肯定无法航行,靠的就是蒸汽机。”
吴铁重重的施一礼,什么也没说,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刘安的话他信。
最初刘安用烧开的铜壶告诉他,蒸汽的力量是可以非常巨大的,当时他还有怀疑。
现在,他没什么怀疑了。
蒸汽的力量他看到了,非常强,非常的巨大。
现在吴铁有些时候给年轻的工匠会说一句话:你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这是刘安的话,现在被吴铁奉为人生格言。
两天后,午时。
可以说明州军港所有有身份的,有资历的武官都聚焦在了码头上。
今天的新船试航。
知道内幕的人清楚,今天的船会不同。
有人问了:有何不同。
不同,如大将军炮开创了宋军新的作战模式一样,今天的船也一样。
有船已经被拖了出来,这船似乎没什么不同,依然还是明轮的船,只是没有了帆,而且轮也比以前多了,细长的船身变成了两对明轮,一大一小。
距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岸边已经摆上了祭品,这是要祭龙王。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封禁止港口外围被打开,铁头回来了,带着皇帝的两封亲笔信回来了。
刘安看了信上的火漆封,完整无损,签字收信。
一旁有禁军军官将刘安的签条收回。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盒子:“刘学士请面北而立,官家有旨。”
皇帝旨只有一句话:好好办事。
然后附了一份吕蒙正与向敏中联名签发,但空了一个签名位的公文,也就是说,这份公文不合法,因为少了三相之一寇准的签名。
接下来是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的武官无一不惊呼。
大元帅虎符。
潘惟熙的眼中只有两个字,牛逼。
大元帅虎符到手,代表着刘安又一次可以调动大半的大宋军队。那公文上差一个签名,潘惟熙相信自己的女婿刘安能够很快拿到。
刘安把公文折了几下,然后和虎符卷在一起塞进了怀里。
“试航,今个是大事。”
明州船坞有一个铁律,所有的工匠无论是造船,还是制造船上用的东西,都要印上自己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规矩,试航必须是船匠来。
连自己造的船都不敢试,这样的工匠被会踢出船坞。
吉时到。
这样的船,船匠们也没有开过,船上的铁坊工匠这才开始点火,加煤。而炉内的水还是冰冷的。
他们没错,他们一切按流程上来办的。
吉时到,祭祀已经完成,可是船却是一动也没动,码头上观礼的人各有心思,但谁也没敢开口问。
因为刘安没问。
别看这里有官比刘安大的人,可这里刘安说了算。
更何况刘安背后有潘惟熙撑腰。
足足两刻钟过去了,船依然还安静的停在码头边上。这次连潘惟熙都坐不住了,靠近刘安问:“安哥儿,不会没成吧。”
“不急,看那烟囱,一直有烟,却没见排气,再等会。”
刘安不用看也知道,船匠们在吉时的时候才点炉子,蒸汽机的炉子点着,火烧起来,再把水烧开这需要一个过程。
此时的技术还不够,所以煤的利用率,炉体的设计都只是初级的。
慢。
但不代表不能用。
终于,又一柱香时间过去,有工匠拉了一下排下的阀门,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之后,工匠认为气压够了。
此时,还没有气压表,全凭听哨声。
有工匠正在尝试制作机械式气压测试装置只是暂时还没有成功,眼下,只要你敢想,在明州就会给你钱让你去试,工匠们有钱拿,有事作,积极性高,脑袋也比以前好用太多倍。
船上的工匠挂上铁齿,码头上的人看的清楚,船头猛的翘起,然后船往上嗖的一下就冲了出去,可连码头都没有出船速就开始降,然后撞到护栏停下了。
“哈哈哈。”刘安放声大笑:“赏,重赏。”
“这算什么,这是成了,还是不成。怎么就赏了?”潘惟熙一头雾水,倒是张昭允在旁解释:“这是成了,但以前的船体还行,但明轮不行。明轮碎了。”
此时船用的是明轮,就是船两侧的大圆桨。
以前靠人力踩,这东西不可能被因为力量过大而碎裂,一般的船至少能用五年才需要换明轮的桨片,此时许多人都看的清楚,明轮直接被打裂成无数的碎木片。
公输大匠和吴铁都感觉脸上无光,两人带着铁坊的工匠黑着脸就往回走。
船坞的工匠坐在船上却很无奈,因为他们现在没招了,这已经用的是上好木料制作的明轮,要是制作的更大,更厚,那么船体也要重造。
铁坊又开始连夜赶工。
他们打算花上一夜时间上百工匠合力,靠新式的蒸汽锻机打一套直径三尺半新明轮,用铁打。
又是一天过去了。
再次祭祀龙王,船上已经换上了铁制的明轮。
这一次工匠们有了经验,提前就把炉子烧好,水烧热,然后压住火,岸边礼炮一响两个壮汉就玩命的往炉子里铲煤,四个强壮的汉子用力的拉着风箱。
船上风箱有两套,一套是开火的时候靠人力的。另一套是炉温上去之后利用蒸汽机自己的动力搞了一个鼓风机。
这一次,明州的第一艘蒸汽船展示了它的力量。
刘安在岸边只是笑。
不是因为开心,纯粹就是因为好笑。
第四六八节 二试船碎了
这些工匠们疯了,他们根本就没有计算动力、推进力等数据,挑了一个最大的蒸汽机,自身重量就达到十吨的超大号蒸汽机,这东西的力量可以调起几万石的铁锭,是因为没有更大的铁筐,没有更粗的铁缆绳,所以没有测试这机器的极限。
船内,五百料的船三分之一都被蒸汽机占据,还有三分之一是煤,六分之一的备用水,只有六分之一的船舱刚好够船员们活动。
只见那船在海上,船头离水,船体一半是翘起的,船身后三分之一的位置明轮转的飞快,船速目测能超过时速五十公里。
船上,独臂吴铁还在吼:“加力,加力,加力。”
前两个壮汉已经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这次换上四个人疯狂的往炉子里加煤,鼓风机开到最大,炉膛都烧的见到了暗红色,船速再次往上提,绕了一个大圈再回到岸边的时候,船速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公里时速。
然后……
船裂了,船体开始变形,船身也开始扭曲。
眼看着船就要碎掉,船长一边高喊让所有人跳船,一边调整角度,让船用最后的力量直接冲上一处浅滩。
船碎了,巨大的钢铁蒸汽机带着明轮,还有铁架子继续往前冲,一直冲到了岸边足一百步的位置,其间撞断了好多树,还有两间屋。
刘安捂着脸大笑:“有趣,有趣,他们干的太漂亮了。”
“他奶奶的。”潘惟熙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这东西好,这东西太好了。就这航速,老子能两天从杭州到占城跑一个来回。”
不可能,占城到杭州这速度也要跑几天几夜,毕竟好几千公里的呢。
船毁了,蒸汽机竟然没太大的损伤,就是炉体喷出好多开水把几只鸟,还有船冲上岸边时带上来的几只鱼给烫熟了。
再造。
这一次换成小号的,动力差不多就行。
大宋的风帆船速度,小型快艇,就是只有船员用于送信,巡逻的快船,最快可以达到大约十八节的速度,刘安的炮舰一千五百料的可以达到差不多十节至十二节的速度,这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而货船,特别是大肚子槽船,装满粮食在侧风,风力普通的情况下,最慢只有三节,顺风最快也没有超过七节,逆风有时候基本上跑不动。
刘安要求不高,以让重型货船达到时速十五节就是优秀。
广州港出发的远洋货船,刘安问过,他们有跑到地中海的,差不多要八十天。
造,再造。
有了一次疯狂之后,这一次直接换上一只半成品的五百料轻型军用战船。
这次速度快了些,大约七天之后,这船就准备再次试航。
没有疯狂的超大蒸汽机,只有一个小号的,体积仅仅就是七尺长、四尺高、两尺宽的一台蒸汽机。
试航,这船的速度比满帆顺风还慢了一点点。可码头上所有的都非常满意这个结果,在海上跑没谁能好几天遇到完全顺风的状态,基本上都是侧风。
能达到满帆顺风的速度,已经非常让人满意了。
潘惟熙拉住了张昭允:“兄,说说那天的大家伙按这么算能带动多大的船?”
“是你那艘?”
“不行吗?”
“估计不行,那船太大,明轮是有极限的,所以等他们研究出水下螺旋桨之后再给海船大量改造。眼下用于运河运输此船就应该很不错。”
潘惟熙说道:“造一艘漂亮的,然后派可靠的送到汴梁去。”
“汴梁?”
“当然。”
张昭允明白了:“好,给官家献礼。”
只要不在乎砸钱,就没什么不能造的。
水师的将领们看到了蒸汽机的好处,杨延昭,以及几位从河北、泉州、广南两路招来的将军到了,刘安这才拉上所有人开会。
“各位,论辈份,各位都是我的叔伯,在座的都是长辈。今个要说几件大事。”
没人接话,此时大家还沉浸在被蒸汽船带来的震撼之中。
刘安先说道:“票号没钱了,小账上也没多少钱了,各位叔伯贩军械的钱还没回来,造蒸汽机,研究新钢材,造大船,这些事花钱如流水。昨天我查了一下,明州军港欠杭州、金陵商盟的食材钱、布匹钱、煤钱、铁矿石钱等等,大几百万奔着一千万贯去了。”
一千万贯有多少。
换成米来算,至少折现代的五十个亿。
若不是两大商盟财大气粗,换成某个商号这会已经破产。
刘安从怀里拿出皇帝给他的信:“官家说,让我三个月给汴梁运去三千万贯。这事不能不答应,不能打折扣,为什么。”
说到这里刘安将虎符放在桌上:“就凭官家信任咱们,国库支五千万贯军费,我的意思是,给国库还五千五百万贯。”
“还六千万。”潘惟熙不是财大气粗,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王城值多少。
瞿越那小破国一个王城的价值就有五千万贯直接利润。
倭人四百万人口,潘惟熙心说弄不来两亿,这一仗就白打了。
在座的除了潘惟熙谁也没干过把别人王城卖给商人的这种事情,刘安除外。
杨延昭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这算不算……开疆。”
曹玮瞪了杨延昭一眼:“你想说的是入侵他国,是否有亏礼法?”杨延昭没敢接话,那怕他这么想过,此时他也不敢说出来。
依军衔、依爵位、依身份、依资历,他在这一桌排在后几位。
刘安说道:“让白江口之战再来一次,或是等倭人学够了我们的文化、技术、造船、冶炼等,他们小小的倭岛住不下他们那么多的高速增长的人口了,等他们扩张,打到高丽,打过鸭绿江,再打到长白山,然后我们再兴正义之师?”
刘安站了起来:“我,刘安。轮刀法比起在座的各位叔伯差的很远,但我刘安会选择出刀的时机。当一颗小树还是树苗的时候,我挥刀砍下。我相信,等这树成为参天大树的时候,以各位叔伯刀法,几刀怕也砍不断。”
第四六九节 檄文怎么写
刘安走到了杨延昭身边。
“我刘安,不讲仁义,只讲最现实的。灭倭,用倭国的尸身来供养我大宋,保我大宋崛起。我大宋够强的时候,宋辽再战。当如何?仁义,仁义不能当饭吃,仁义不能替我们守护疆土。什么时候说仁义,唐之太宗可以说仁义,因为他是天可汗,谁敢窥视大唐疆土,谁敢在大唐有半点不恭敬?”
“杨将军,筑紫岛有十分之一的领土是令妹的功劳。筑紫岛有六分之一的贵族是令妹下令斩杀,至少有五个大领主,是令妹亲自砍的。你杨家,有爵吗?”
杨延昭脸上的表情很尴尬。
刘安却说道:“有。”
“有?”杨延昭这次都愣住了。
他父亲杨业,追封有太尉、中书令、节度使。以公爵礼安葬,但没有封爵。
他作为杨家长子,现也只有受到了皇帝的亲自称赞,进观察使,刺史。也确实没有爵。
刘安说道:“令妹,我上书请官家封爵,官家把这事压住了,因为女子封爵官家认为不合适,但考虑给封一个外命妇,也不合适。一来显不出功绩,二来令妹还未出阁,所以这事压着呢,但官家心中、娘娘心中、大娘娘心中可都有数。”
“大哥儿!”潘惟熙开口了,因为杨延昭是杨府长子,所以叫大哥儿。
皇帝叫自己的长子也是这么叫的。
杨、潘两府以前的怨,但算不上有仇。杨业曾经是潘美的副将,杨府一脉也是潘家的嫡系。
杨业之死,潘美只能说无奈,确实不是有心。
杨府与潘家好久不来往,但礼节也没差太多,潘惟熙开口,杨延昭还是很恭敬的应了一声:“五哥儿。”
“恩。”潘惟熙点了点头:“换个说法,我这女婿说话太直。这么说吧,倭人种米,却没吃过米,为什么,因为倭人是奴。我家女婿给倭人吃上了米,又给了冬衣穿。倭是什么,倭是咱们的奴,这大牢里弄了许多摸金的,大汉赐给倭人有一块印。”
“听说过,听石将军讲过。”
“对,这印代表着咱是倭的主人,那么倭岛的贵族把咱中愿的奴仆不当人,他们作威作福不敬上天,他们竟然敢自称日出天子,称大隋陛下为日落天子。我问你一句,你家的狗不听话,咬你,咬死你院子里的鸡,还敢动咬你的心思,你怎么办?”
杨延昭这次立即回答:“乱棍打死。”
潘惟熙淡然一笑:“还用再问吗?介时领军在倭,你若心没放正,这可是关系到众多老兄弟的性命,大宋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潘惟熙的语气突然变了:“难听的话说到前面,你没想好,现在回去。差了你,曹家老四也能领兵,只是他需要镇守武清,以防辽人。若你领军赴倭,半途却有半点妇人之仁,我们这些人,莫怪与你割席断义。”
坐在上首位置,明州水师提督,康保这时抬起了头:“杨家大哥儿,老夫虽然已经六十,这腰不好,但被人抬着也能赴倭,血撒倭岛,无悔。知道为什么吗?”
杨延昭起身,再没有半句废话,撕开衣袍用匕首划破手臂,以血下了军令状。
写完之后,杨延昭这才又说道:“各位误会我了,只是这事,入侵他国,将来史书怎么写,我大宋之仁义。檄文怎么写,道不正如何兴兵。”
众将军放声大笑,康保说道:“武将学着文人去读书,这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你当初打党项夏州,也没见你有这样。”
杨延昭讲的大道理,他说的也不算有错:“打党项,是因为党项犯边,杀我宋民。我大宋兴正义之师,名正言顺。血战幽州,我大宋与辽人生死大仇,带兵冲阵,虽死无憾。可倭人却不同,这难兴正义之师。”
康保摇了摇头:“操这心干什么,朝堂之上能书会写有多少,瞿越灭了,他们不是也写的挺好的。”
潘惟熙马上接口:“然也,瞿越为我大宋之交趾,他们竟然敢自立为天子,当诛。”
“那,檄文怎么写。”杨延昭还在纠结这个。
刘安叹了一口气:“等着吧,再等几天倭人十万按了血手印的书送到汴梁,再等挖到了汉赐倭奴王金印,官家会祭天,檄文肯定会在祭天的时候念出来,这事咱们只需要把借口找足了,东西给供齐了,其余的真不用咱们操心。”
刘安深信,朝堂上这些文官能把一切写的都完美。
杨延昭一抱拳:“那我今日就赴阿苏山,研究倭岛地形,制作作战方略。”
潘惟熙在杨延昭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有个事上点心,倭京打的要巧一点,可不敢一把火烧了。”
“我会想办法把倭京的兵马引出来,然后派死士偷偷潜入,然后里应外合。”
潘惟熙说道:“对,多动动心思,若能兵不血刃拿下倭京,我等联名保你侯爵之位。”
“恩。”杨延昭重重的点了点头。
死板的男人一但下定决心,还是挺可怕的。
刘安相信,杨延昭这次能把倭人折磨到疯,那倭京说不定还真的能在极小损失之下拿到手。
倭京有什么宝贝呢?
刘安的眼神都有一些变了,开始盘算着怎么样给船坞还在钢坊扣下更多的钱来。
当天开会的将军们,一半留在大宋调兵遣将,一半则和杨延昭一同前往倭岛,阿苏山那里已经收集到了大量的全倭地形图,还派了倭人死士数千潜入倭京四周。
刘安严禁任何人使用倭奸这个词。
在刘安眼中,这些人叫倭明理者,他们向往光明,是代表正义的。
这不叫背叛倭王,这叫除奸。
对倭动兵的计划秘密进行着,但不能瞒的却是金陵、杭州两大商盟的长老们。因为刘安需要他们商队的运输能力,以及大量的民夫,还有物资的帮助。
还没等刘安亲赴杭州与两大商盟的长老们会谈,杭州就派人来了。
耶律隆庆到了。应刘安的邀请,亲自到了杭州。
第四七零节 怎么可能没有阴谋
刘安要借七万辽国南院精锐,耶律隆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上次要五万,那是散兵。
七万精锐可以成建制的兵马,可刘安开的价实在太高,耶律隆庆选择亲自来和刘安谈一谈。
同时,耶律隆庆也怕。
怕刘安把这七万人骗走,然后找地方坑了,或是困在某处。然后大举兴兵北上,那么大契丹当真就危险的很了。
杭州城。
耶律隆庆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美酒、歌舞都不足以吸引他。
他这次来带了许多行李,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十只大箱。
此时,他正关着门,翻着十只大箱内一份又一份的秘件,这些全是他安排人对刘安的调查。
他想不明白,刘安到底在干什么。
刘安想要干什么。
有些事情让他紧张。
他在这个屋已经两天,没出过门,饭菜都让人送进来了。
这时,有人报:“王爷,码头上传来话,宋安平侯的船已经到了码头,安平侯更衣之后在杭州城设宴为王爷接风。”
“你去挑一个酒楼,说是本王先到,本王设宴为他洗尘。”
“是。”
半个时辰后,沐浴更衣之后的耶律隆庆与刘安在一间酒楼见面。
整个酒楼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酒楼外,宋军护卫与辽军卫士各占一边。
这架势不是洗尘,也不是接风,倒象极了黑道大哥谈判。
酒楼内,刘安与耶律隆庆倒是共坐一席,圆桌,上面摆着九菜一汤两甜品,都是杭州城最顶尖的厨师制作的好菜。
酒过三巡,客气话也说了。
耶律隆庆突然将筷子放在桌上:“刘安,我派去那五万人马,就我调查连同妇孺、老弱,一共去了十一万四千六百人。而后,又秘密的,未经本王允许,北院都不知道他们管辖区内有数万人失踪?”
“啊,有这种事?”刘安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耶律隆庆无奈的摇了摇头:“刘安,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装糊涂的样子很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装的。你能不知道。”
“好吧,我不装了。”刘安给耶律隆庆倒上了酒。
耶律隆庆把酒喝下后继续说:“刘安,后面偷偷跑去了多少人,我都没查清,但我知道你肯定有数,因为是你的船队把人秘密运过去的,这一路上负责接应的,临时住下过夜,码头等候,上船,肯定有人。”
“不是我的人,是契丹人。是几位小贵族。”
“谁?”
“能说吗?等你回去找他们的麻烦,怎么也要等他们把家眷都接走,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说了他们的名字,你也不能怎么样了。”
耶律隆庆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失联了,我派着一同去的人连一片纸都没送回来,我有六条船,是武清港帮我训练的船员,可这些人却没回来。”
“他们没死,我没有随便杀人的习惯。”
“信你。但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背叛我大契丹。”
“停,谁背叛大契丹了,没有,这一点我非常肯定。”刘安说完,耶律隆庆正准备松一口气,却听刘安又说道:“他们就是契丹的一部分,只能说,他们不再奉你耶律家为王,依契丹许多贵族的说法,是你耶律一族窃了大汗之位,然后自称为王,断了轮换的规矩。”
耶律隆庆惊呆了。
这些人背叛了。
但刘安的话说的很清楚,那些人也是契丹,他们背叛的只是皇家,而不是契丹。虽然有点绕,但意思耶律隆庆明白。
“凭什么?”耶律隆庆将酒杯重重的砸在地上。
刘安很淡定:“你说凭什么,不是为什么?”
耶律隆庆没理会刘安,大喊一声:“来人,送五个酒杯来。”
刘安笑了:“你要五个,难道还准备再砸四只。”
“别扯蛋,我刚才只是失手,你说你凭什么就让他们背叛我。”
“我没干什么,我只是发给了他们每人一百匹麻布、五匹丝绸、一百多石米、茶每人五十只茶饼,珍珠每人能有五颗吧,对了,还发婆娘,每人发两个。其他的,比如刀,比如盾,比如弓什么的,我就没记数了。”
耶律隆庆心中默默的计算了一下。
不说布,不说丝绸,就五十只茶饼就太多了。
许多士兵家里可能养的羊都从来没有超过五十只,依北边茶饼的价格,一只茶饼怎么也值一只羊的价。
再加上其他的东西,刘安发了一个契丹低层士兵至少五倍的家产。
这才过了多久,几个月。
算算人数。
耶律隆庆摇了摇头:“我不信,你富我知道,但你没这么多钱?”
“谁说是我给的,我只是说,我发给他们。他们也是出了力,干了活,拿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这个……”
“讲,你瞒着没用,我总是会知道的。”
刘安这才说道:“人头。”
“人头?”耶律隆庆放声大笑:“我更不信了。”
刘安站了起来,从耶律隆庆对面坐到了耶律隆庆的左侧,然后说道:“不提咱们宋辽的仇恨,只说这个人头。以前,你带人南下,打劫我大宋城池,城可能没攻破,但村镇不少吧,有这事没?”
“有。”
“好,那咱算一算,你南下一次一个普通士兵能分到多少。”
“这个……”耶律隆庆还真没办法回答了,因为他不知道。
刘安说道:“一个士兵能抢半匹丝绸、两块茶饼,半袋米,几匹布就算是大丰收了。这数据是那些士兵自己讲的,这不是一次,而是一年。”
耶律隆庆没接话,因为他有点尴尬。
刘安又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就是欺负一下我们大宋皇帝软弱,但凡皇帝不软蛋,不胡闹,不乱指挥,大宋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再说了,你打劫的水平是这个。”刘安伸手左手,亮出小拇指。
耶律隆庆黑着脸:“你厉害,你打劫到什么了?”
刘安摇了摇头:“不,我是好人,我怎么会干打劫这种事情,你误会我了,也有损我的清誉。”
耶律隆庆真想把一碗汤扣在刘安的脸上。
还清誉呢。
第四七一节 双困
“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耶律隆庆已经被刘安古怪的脑回路折磨的头开始疼了。
刘安却非常严肃:“我真不干打劫这种事。”
“行,那你干的是什么?”
“我在解决无数受苦受难的穷苦人,他们被视为奴隶,种米却没米吃,织布却无衣穿,他们好可怜,我带正义之师,为天道,为天理,在解决他们。”
耶律隆庆感觉这样的话自己再听下去,自己一定会疯的。
耶律隆庆说道:“给点实在的话。我承认你正义了,你代天传理,还是代天正义什么的,你得了多少钱,直接说,多少钱。”
刘安咧开嘴笑了:
“没什么,我刚才发给你的士兵那么多,我这边商人还能挣同样的数量,而且依规矩,我提供线路、消息、帮助他们出货,然后帮助运输,又提供海量物资,我也能挣同样多。而且他们是一锤子买卖,我却是长期的,因为地皮我也要。就算种上草,我也能喂马,也有收益的。”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现在我相信,你要借我七万兵马,不是想对我大契丹下黑手,而是真的有发大财的机会。”
刘安一伸手,从怀里摸出大元帅虎符:“这个,你认识吧。”
“没见过,但能猜到,这是你宋人虎符,这是金的,应该可以调非常多的兵马。”
“我大宋大元帅虎符,上次我用这个是幽州之战。”
“大元帅虎符。”耶律隆庆有点惊讶,刘安手上再一次重兵在握,这东西他没见过可听说过,至少能调到大宋一多半的兵马,这是国战级才会使用到的兵符。
耶律隆庆又摇了摇头:“你不会是想拐走我的七万精锐。”
刘安严肃的说道:“不会,这次以我刘安的名誉发誓,绝对不会。去多少人,我保证送多少人回幽州,一个也不会差了。就算战死,我都会把人给你把骨头送回去。”
耶律隆庆看着刘安:“我怎么就不敢相信你。”
刘安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这正义的脸,我说话向来算数。”
“行,这七万人马干什么?”
“一个岛,东西长四百二十里,南北差不多二百里左右吧,人口大约五十五万至六十万人,有士兵约在八万。攻打的时候我会派人跟着,作战任务非常容易,然后能得到的好处,我认为按我刚才说的标准,只会更高,不会更低,而且我负责粮草。”
耶律隆庆想了想:“有阴谋,但我没猜出来。”
“有阴谋,因为我要调河北两路的士兵去另一个岛作战,河北空虚我怕你南下,所以分给你好处,然后借你的兵马,这样你南院没兵马肯定不会南下,我河北没有兵马,我也不会担心害怕。”
耶律隆庆点了点头,他相信这是理由之一。
但,肯定不止这些。
刘安又说道:“要不咱这样,我把你以前派的五万人马给你还回去,但你要保证不要为难他们,也别抢他们的财产,拿七万换防,这些家伙有钱了之后,就不想再去作战了。”
说到这里,刘安长叹一声:“这都怪我,发钱就是了,还发婆娘,这些家伙现在守着自己的家都不想出门,大错特错。”
耶律隆庆笑了:“我不相信你,你在说假话。但七万人马的事情我答应你,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些人没有回幽州之前,你不许离开的视线。”
“要拿我当人质?”
“没有,若有我就让你去幽州了,你可以选一处,但也不能是你宋国境内。”
“海上找个岛,大一点的。岛上可以全部是你的人马,我只带厨师。”
“可以。”
刘安站了起来:“今天就走,你去准备行装,我呢有点公务,两个时辰后码头上见,然后我们去那个岛。”
刘安要两个时辰是去见金陵、杭州商盟的长老。
两个时辰后,刘安如期而至到了码头,上船直奔那个岛。
岛名,耽罗。
耽罗太子在六十年前入朝高丽,耽罗从原本隶属新罗变成了隶属高丽。
而刘安控制了高丽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拿下这个岛。
岛上约有八千户居民,刘安给他们布匹、钱、粮食,然后将所有人都迁移到了琼崖,耽罗国从此除名。
现在岛上有人,只有大约五百宋军守岛。
刘安到了这里之后,当场下令,五百宋军离岛,将岛的控制权交给耶律隆庆。
耶律隆庆却说道:“不用,这岛很大,我带的亲兵有两千人。你既然有诚信,那么我也相信你。五百人依旧驻守。”
岛上原本耽罗国所谓的王宫都是一个破地方。
耶律隆庆命人伐木建屋,给他和刘安两人先用帐篷。
刘安是不是傻。
至少明州军港此时备战的将军们有大半都不理解。
唯有潘惟熙笑而不语。
杨延昭听到这事之后,特意派人送信给潘惟熙,杨延昭信中写道:“我大宋将士有足够的战力可以横扫倭岛,无须再借助辽军之力。若有恶战,我必冲锋在前。”
潘惟熙看完信根本就没理会,因为他懂刘安这么作的意义。
但这话,却不能讲。
潘惟熙很清楚,刘安选的是倭伊之予二名岛,依情报来看,两万宋军精锐都算的多了,集倭筑紫岛新训练的倭兵,配上宋军轻步兵装备就能完胜。
但为什么一定要辽军这七万人马。
让南院空虚,不能在大宋攻倭之时南下都是借口,北边的防御就算抽调兵力,也一直在加强,不敢有半点松懈。
真相是什么。
潘惟熙很期待,等这七万人回到幽州之后,会不会每天在想,什么时候还能跟着大宋去发财!
以辽军对士兵的军饷,这七万人马一点吃到甜头,南院怕是养不起这些人了。
这就叫钓鱼。
这招太阴损,所以潘惟熙给任何人都不解释。
谁要问,就一句话。
借辽兵七万,可保我军在攻倭之时,辽人不会骚扰我河北两路之防线。
潘惟熙不是大宋唯一的老狐狸,刘安把自己和耶律隆庆困在耽罗岛的消息不算秘密,短短半个月时间连汴梁城都知道了。
第四七二节 称赞的人多了
王曾,刘安的铁杆。
以前他还有所掩饰,现在他也不需要避讳什么,某天早朝王曾就上书了。
“官家,臣以为刘学士将自己和辽国梁王同困于孤岛之上,将宋军尽数调离,岛上只留辽军一千精锐,此举可谓大义,与虎同笼,何其壮载……
王曾的学问很好,状元是不掺水份的真本事。
千字长文,不看稿、不喝水、不磕绊,一口气念完,言辞华丽而真挚。
众臣看的清楚,皇帝一直在微微点头。
风向就在皇帝的表情上。
一群低等官员马上反应过来,官家很满意,那一起上去表扬吧。
早朝瞬间变成了刘安的歌功颂德大会。
皇帝呢。
最开始是被王曾的花样文章吸引,这文章写的真好,新一科状元似乎水平差了不少,皇帝在思考是不是应该换一个礼部尚书,张齐贤很近不干正事了。既然他喜欢到处跑,那就给他换一个职务。
什么职务好呢。
皇帝是在思考这个,同时在欣赏王曾的文章。
朝堂之上,突然称赞刘安的声音变多了,皇帝先是一愣,转而很是欣慰的笑了。皇帝心说,你们这些人终于明白安哥儿的好了。
向敏中对吕蒙正说道:“吕公,作为长辈,作为上官,此时应该写信鼓励,同时严厉告戒,戒骄戒躁当是为官的正道。”
吕蒙正点了点头,他心思不在这里。
向敏中又继续去听官员们对刘安的吹捧,吕蒙正退后一步侧头问毕士安:“毕公,你老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辽人危已。”
“我也是这么看。”
毕士安说道:“用当今一句新词,今天埋上一颗火雷,等有一天这雷炸的时候,肯定不是独响,必然是多次埋下的一同炸响。”
“是。”吕蒙正也是这么看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负责皇宫守卫的禁军出现了殿门外,有小太监上去询问后快步来到了吕蒙正面前:“吕公,禁军上报码头上有船到,是安平侯吩咐明州军港船坞为官家定制的献礼,现已经停在汴梁码头。”
“献礼?”
“是。”小太监小公文双手呈上,吕蒙正看过之后出列,然后一抬手,那些还在临时想词的墙头草派小官们立即闭嘴,各自退回。
吕蒙正看大殿上安静了,这才说道:“官家,明州军港第一造船坞应安平侯之令,为官家献礼,似乎是一条船。依公文上说,此船在杭州停靠半日,采办杭州特产以及江南水果,一日夜沿运河逆流而上,此时刚到汴梁码头。”
“一日夜?”
“是,码头上送信的人也是这么讲的。”
皇帝站了起来:“摆架。”
皇帝对一日夜这个词非常的敏感,因为他记得刘安给他的秘信上说,吞云火龙兽可从汴梁一日夜带数千禁军北上到达泰山脚下。
杭州到汴梁有差不多一千八百里,一千八百里一日夜到达。
好。
皇帝心情是极好的。
皇帝命令去码头,立即去。
码头上,有禁军已经限制了一处泊位,禁止任何人靠近,好几位在汴梁的工匠正抬着铁家伙往码头上运。
船上,几个工匠正满头大汗的修船。
一千八百里,十二个时辰跑回来,平均一个时辰要跑一百五十里,换算成现代的速度就是平均时速要达到三十七点五公里。
这条船的极限速度在测试的时候,是每个时辰能跑二百零五里,这已经是船的极限速度,也就是时速达到了二十六节。
五百料的内海船,钢制的明轮加了两对,内装大小两台蒸汽机。
一条船,连同水、煤、蒸汽机就占据了全船三分之一的体积,这船体又是加强过的,比普通的船内仓更小,也就是说,这船实际的载货量已经只有风帆船的一半。
这船,纯粹就是刘安为了讨皇帝开心而建造的。
几乎是用接近全速的状态跑了一天一夜,蒸汽机出现了三处管道漏气,一处齿轮损坏,七处支架变形的故障。
为怕皇帝见了船要试船,工匠们不敢休息,全力在更换坏掉的零件。
几位支架也是联系汴梁这边的铁坊派人过来帮助修理。
终于,在皇帝到码头的时候,齿轮已经更换,支架换了三处,另四处修复又加了铁条加固,管道有备用的,也更换了新的。
修船这种事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讲,船修好禁军解除封锁,谁也不知道刚才船上的人在忙什么。
当皇帝到的时候,这才有几架马车拉着水、煤准备给船补给。
皇帝到,立即有船员捧着两只托盘来了皇帝面前,而后在距离皇帝十步远停下,有禁军先去检查,然后由小太监接过托盘送到皇帝面前。
拿掉托盘上的锦布,是新鲜的杨梅与枇杷。
这两种水果都是农历四月成熟的。
皇帝没见过。
因为新鲜的杨梅保质期时间极短,有一日味变、二日色变、三日色昧皆变的说法。汴梁城是不可能见到新鲜杨梅的,皇帝吃过蜜饯,但却不敢认面前的东西。
吕蒙正上前一步:“可有籍江南的官员,懂辨识鲜果的。”
立即有三个官出列,他们已经认出这是家乡的水果。
依官职,品级最高的一个文官上前:“官家,此物叫鲜杨梅,运到汴梁城的多是腌制过的,这似是刚刚从树上采下,依我家乡的说法,杨梅离树一日味变、二日色变、三日色昧皆变,此果非常新鲜,臣不解。”
另一个官员说道:“这黄色的果子是我家乡苏州的枇杷,此果从树上摘下可保存约四天,再长也就变色,变味。”
皇帝这才抬头拿起一枚杨梅放在嘴里,酸,甜甜的,味道极好,心情也是极好。
而后,皇帝示意小太监将托盘捧到吕蒙正面前。
吕蒙正拿过一枚尝了,也让江南的官员再品尝,以求证是不是够新鲜。
“官家,以臣幼年时的记忆,此果采摘不足半日。或是有极高明的方式保存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四个时辰。”后补的这一句是这官知道当下有制冰之法,所以才想到有可能超过一天,但有冰鲜的情况下,肯定不止半日。
“官家,臣不解。为何有新鲜的杨梅。”
第四七三节 皇帝很兴奋
杭州到汴梁,大运河一千八百里,在无风或是逆流的时候需要有人拉纤,若是明轮靠人力,一个月是有钱人能雇佣得起好船,很急的话加钱,二十天是最快速度,拉重货又不想花太多运输费的跑两个月是正常,三个月也不意外。
皇帝没解释,他没兴趣解释这些事情,你们去猜吧,或是自己去打听。
皇帝几步走到献礼的水手面前:“朕可否试船?”
“小的为官家引路。”
上船的只有皇帝,吕蒙正、向敏中、毕士安,还有刘承,以及十名禁军。上船之后,水手就上前施礼:“官家,船会颠簸,若在船头请小的为官家准备安全椅。”
安全椅,就是可以固定在甲板上,木制椅子加上厚厚的包棕,然后再加上棉花之后,用真皮包面,再加上安全带,四点式安全带。
“大胆!”刘承怒喝一声。
谁敢绑皇帝。
皇帝摆了摆手:“这如何解释?”
“官家,海上遇风浪会更加颠簸,此物叫安全椅,真不是绑,这里有铜活扣,轻轻一扣就可以打开。”
皇帝倒是大度,让人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这安全带全是真皮制作,也没有后世安全带的自动束紧功能,此时靠人为调整,差不多把人绑紧,又不至于太紧,也不能太松。
调整好之后,禁军已经命令清空一段河道。
船工看看炉压,然后猛的一推控制杆。
这条船,有一件神奇的装置,是缺一门发明的,刘安认为这就是离合器,一个钢筒连着明轮,另一个则是可以轻微膨胀的铁锥形,靠着蒸汽加压顶在钢筒内,蒸汽机的动力便传到明轮。
若是想断开,切断给这个铁锥供气,轻轻一拉就能断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三档式的简易换挡齿轮箱。
上边一通知皇帝与各位大员已经坐好,船下仓就开始猛给炉子里加煤,炉压已经到了最高,负责控制速度的船工猛的将控制杆推下去。
甲板上,禁军士兵还笔直的站在皇帝两侧,船猛的加速,船头高高翘起,将十名禁军全部变成了滚地葫芦重重的砸在船仓上。
一档、二档……
船工们刚刚修理并且保养了机器,此时马力全开,又是用顺流的方向全速向下冲。
码头上的众臣子看的清楚,只眨了一下眼睛,船不见了。
船上,船速已经达到了极致,也没有加速时那么颠簸,禁军们也都重新站了起来。这时皇帝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几步走到船头扶着船舷,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让皇帝心情愉快到了极点。
皇帝毕竟还年轻,手扶着船舷紧紧的握着,还能勉强站立。
吕蒙正根本看着摇晃的禁军士兵以及步履如平地的水手,他决定还是不要站起来的好,坐在这里也能吹到风,也能看到风景。
向敏中年轻,他想站起来。
可刚刚站起来人就往后滑去,若不是禁军士兵拉住他,他也能变成滚地葫芦。
皇帝回过头:“吕公,这船如何?”
“好船,一日夜汴梁到杭州,好船。”
就凭此时的船速,谁敢疑惑这船一日夜不能到杭州。
当然,实际上杭州到汴梁,船坞计算的时间是三十至四十五个时辰,毕竟正常的运输船不可能一直保持全速,更不可能只考虑速度,不考虑船仓装货量。
就算四十五个时辰,也不超过四天四夜,这消息已经震撼了整个江南。
刘安离开杭州前对杭州商盟的长老说过一句话。
拿下倭京,用倭京的财富打造我大宋无敌舰队,打造我大宋三十时辰商业圈。
现在,杭州商盟的人看到了。
金陵商盟的人看到了。
汴梁的官员、百姓、商人们看到了。
这船,是神器。
船上,皇帝爽的不要不要的,还脱了龙袍换上粗布衣,亲自去加了几铲子煤,他这一口气从汴梁已经跑了一个多时辰,吕蒙正赶紧劝:“官家,回航吧。再往前,怕快到归德了。”
“还有多远?”皇帝也是大吃一惊。
立即有水手上前汇报:“报官家,再有半个时辰多点,就到归德。”
“往前,加速。”皇帝很兴奋。
归德是大宋龙兴之地,宋太祖曾经就是归德节度使,皇帝一直有心将归德升格为应天府,此时他想去看看。
他认为这个时在应该去圣祖殿祭拜一下。
吕蒙正赶紧劝:“官家,不合适,这匆匆出京没有仪仗,大失礼。”
“这。”皇帝听劝,但还是想去。
毕士安上前:“官家,臣以为可着令明州为禁军建内河水师用船,再建官家出行用礼仪大船,这船太小,臣刚才问过了船工,正在兴建的新船是水师往汴梁运输所用,须三十至四十个时辰才能从杭州到汴梁,所以这船只是给官家的献礼。”
毕士安的潜台词就是,这东西是玩具,给你玩的,你开心一下就好。
吕蒙正也说道:“正是,下令明州建御用大船,此船臣以为要吧调到中书,作为紧急公文传递之用,也可着令明州再建数艘。”
向敏中回头,很生硬的反问了一句:“钱呢?”
这船能便宜了吗?
如此神速,船内那么古怪的一个大铁块,这东西能便宜了吗?
不可能,所以你们一开口就是禁军内河水师,就是公文传递用船,你们算过这要花多少钱吗?
“回航。”皇帝冷静下来了。
回去的速度慢了点,差不多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去,一来是逆流,二来是蒸汽机一直满功率运转实在不安全。
皇帝下船并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几位重臣直接去了李继隆府上。
刘安已经建议过,请李继隆北上压阵。
皇帝原本不同意,可此时他认为李继隆可以北上了。
但,这个北上要有个度,不能太靠近北边宋辽边界。
李府。
皇帝亲自来拜访,李继隆在门口迎接。
“舅公,有件事情想必你多少知道一些,兵部肯定有公文抄送到你这里。”
李继隆施礼:“臣知道,官家请厅内坐。”
第四七四节 皇帝亲请李继隆北上
皇帝的来意,皇帝想说的事情。
李继隆何止是知道,整个大宋对攻倭这件事情,他算是知道全部内情的几个人之一。可他表面上,还只能知道兵部给抄送的公文内容。
进入厅内坐下之后,皇帝对李继隆说道:“今天运河试船,朕,感触极深。”
“听说了,整个汴梁怕是已经传遍,若继续往南从汴梁可一个半时辰到归德。”
皇帝点了点头:“朕想多造些这样的船,朕以为这船可以为大宋开创盛世。还有一物,刘安提到过,朕估计此物建造更难,花费更多。他说以铁为路,能这船上用的吞云火龙兽十倍巨兽为车,可带五十节装载六百石的车厢一日夜……到幽州。”
皇帝没说泰山,封禅这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李继隆听到了。
他知道刘安说过,预测可以两天一夜,或是两夜一天从汴梁到幽州,一日夜是到泰山。
但他不能说破。
李继隆起身:“臣愿为陛下万死。”
李继隆很清楚,皇帝估计又让他领兵了,或是依刘安的建议,北上压阵。
李继隆得的病应该是肺结核或是肺炎,历史上是累死在澶渊之战,根据记载,他是战后还京,然后病发而病故的。
这一次没有那么辛苦的作战,加上大量的补药,以及新药从南海不断的送到汴梁,李继隆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今年他才五十六岁,对于一名将军来说,他正是身为统帅的黄金期。
有经验,有资历,有胆识,而且够冷静。
皇帝握着李继隆的手:“舅公,亲赴楚州,若倭岛作战他们打的不好,请舅公接管。若北边辽人有异动,请舅公调河北两路兵马。多少兵马赴倭作战,舅公给的建议,朕一定支持。”
李继隆内心是苦笑,还是对自己不放心。
换成刘安,那么皇帝就会说,你说多少你带兵就行,这边就是你给建议我支持,听起来差不多,可实际操作起来差异就大了。
可皇帝都亲自上门了,李继隆能说什么,只是立即接令:“臣,明天便赴楚州。”
“好,辛苦舅公了。那条新船朕赐给舅公,舅公可方便出行。”
“谢官家。”
新船,皇帝想的很清楚,自己要来没什么用,只是摆着好看。
若是给了李继隆就不同。
楚州在这个时代还是海边呢,海岸线在一年时间往东移了几十公里。
那么,楚州无论是出海往倭岛,以这船的速度,一天就能到倭岛,或是北上武清,也是一天就能到。
再不行,走内运河,一天也能跑很远。
皇帝心中计算的是,一天一夜怎么也能跑出一千五里来,这样李继隆的活动范围够大,无论是防着北边,还是倭岛攻击不利,把杨延昭调回来换李继隆上也都是可以的。
皇帝看李继隆同意,自己也累了,起身离开。
吕蒙正没走,毕士安没走,向敏中也没有。除了没走了,还有赶过来了,王旦来了,带着着回京述职的王嗣宗。
当初招人回来,胡旦立即就收拾行装赶紧回京,然后坐船去倭岛。
王嗣宗呢。
他才不急呢,慢慢的把大同一带的军务、政务、官员考核都亲自过问一遍,又去金铜矿区视察,把官员考核一遍,然后又到夏州把党项贵族们威胁一番,这才慢吞吞的回到汴梁。
回来之后,他敢没急着去占城,每天去读公文,要把朝中大小事了解一番。
这还不算完,又开始调阅有关于占城的公文。
好不容易让他感觉自己准备充足了,正准备去占城,却又打听到大宋准备对倭兴兵,今个皇帝又去试什么船,他立即去找人,可大人物他只找到王旦一个。
王旦到李继隆府,他也跟着来了。
论官职,他也是尚书这一级的大员,至少是领尚书同级别俸禄的人。
王嗣宗进了厅内,看了看厅内的人,再看看这里备好的椅子,快走两步坐在茶桌的茶师位置:“大事小事,看淡些,可有好茶?”
李继隆笑了:“你呀。”
“呵呵。”王嗣宗干笑两声。
话不用明说,王嗣宗发现自己要坐在末位,厅有点大,说话的时候难免自己距离中心位置有点远,所以选了茶桌。
众人倒没介意,都围着茶桌而坐。
坐下之后,吕蒙正说道:“嗣宗,这的事与你无关。”
王嗣宗一脸的正气:“谁说与我无关,身为臣子当为官家解忧。身为重臣,当为天下用命。”
得,这理由还真没办法反驳。
向敏中三言两语将今晚要说的事情提了,王嗣宗眼睛都在闪光:“现在看来,这事还真与我有关。”
“怎么讲?”吕蒙正倒是有些意外。
王嗣宗要去占城,作朝堂上正常的公文讲,王嗣宗现在的官职是权知交趾巡察使,眼下交趾在何处设郡治还没有一个决定,所以暂时在占城。
原本有人提议放在以前交趾的郡治所在,也就是现在的安平城。
可安平城官家似乎有意封给刘安,但刘安太年轻,而且爵位已经太高,所以这事就暂时放着,但安平城实际的控制权确实已经交给了刘安。眼下,潘惟熙代管,刘安的父亲刘浪是一个商人,根本就管理不了一个城池。
更何况,刘安也没有家臣。
刘安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所以,安平城不可能成为郡治。
王嗣宗这会表示攻打倭岛与他有关,吕蒙正不明白。
王嗣宗说道:“吏部有记录,我在西北治民有功,而且方略得当,我收服草原部落近五万户归化,教化西州、六谷、党项近三十五万户学习礼教,尊我大宋律法,有吧。”
“有。”吕蒙正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王嗣宗说的确实是事实。
王旦在旁说道:“所以,才派人到占城,代官家管理交趾。”
“等一下,交趾那边韩国公管的挺好,而且洪湛也可大用,胡旦在夏州代官家巡察,他算我半个学生,有此事吧。”
“有。”这也是事实。
“胡旦在倭岛,他不行。想从倭京为我大宋得到足够的好处,还要靠我。”
李继隆问:“为什么?”
第四七五节 换回刘安
王嗣宗不急着说了,慢慢的把茶泡上,给每人都倒了一杯之后说道:“若我不去,寇老抠估计能杀了胡旦,可杀了又有什么用,我大宋的损失却已经是无法挽回。”
王旦问:“有这么严重,胡旦是有些不廉,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王嗣宗捧着茶杯笑了:“你说呢,吏部可是有记录的,他在夏州若不是我管着他,他会如何?”
王旦沉默了。
向敏中没调过胡旦,在他心中胡旦也算是一个能吏。
吕蒙正叹了一口气:“或许真会如此。”
“一定会,不是或许。”王嗣宗很坚信自己的想法。
王旦这才说道:“向相公有所不知,胡旦确实有才,而且才学过人。当年吕公游历,还接受过胡父的招待,吕公中了状元,胡旦自认不比吕公差,所以发奋读书,几年后也中了状元,当时是一段佳话。但是……”
王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胡旦对权位看的太重,前几天攀附权贵,却又左右逢源,被贬官三次。这几年又升了官,不廉,而且奢靡无度,家中有妾怕已经有二十了。”
王嗣宗乐呵呵的笑着:“倭岛,就我了解的情况,眼下是一个可以大贪的地方。送胡旦过去,放在筑紫岛他不敢伸手,可一但有机会让他却了其他地方,他便有机会了。筑紫岛刘安搞了一个有趣的体系。”
“没错。”王旦认可这种说法:“商人虽然不能为官,却可以为吏,他们监督官员,若有怠慢政务之人,有上书的权力。同时,官则监督商人,有不法则重责。而后将知府与判官职责分离,司律独立不受当地衙门管理,他钻不了空子。”
王嗣宗问:“他现在在那里?”
吕蒙正说道:“此时,银山那边一直在不断的征战,他自请上了前线。”
“查一查?”王嗣宗笑了:“他离再贬官不远了,老抠最讨厌不廉之人。礼部张齐贤虽然好吃,可在对贪墨之事上,也容不下。李公能容下吗?胡旦三次被贬,三次都李公办的。”
吕蒙正说道:“也对,你可以去,但你和寇准关系极差,你还愿意去吗?”
王嗣宗反问:“我和老抠,什么时候误过公务?”
毕士安这时问:“若胡旦这次真有不廉之事,你准备怎么办?”
“那用我怎么办,我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免职了。”
李继隆语气变的的些冷:“你可知道,倭岛现在是什么一个章程?”
“朝中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不。”李继隆摇了摇头:“这事朝中不知,官家默许。”
“怎么办?”
“杀尽倭人贵族,扶新贵,新贵须……”李继隆正准备详细讲,王旦插话:“倭贵族不仁,我们只是代天处罚不仁之人。”
毕士安也补了一句:“倭贵族皆不仁。”
向敏中说道:“不能讲,战后才知倭贵族不仁。”
“懂。”王嗣宗笑了。
李继隆这时才说:“既然这样,便送你一程,同往倭岛。”
李继隆已经有了打算,皇帝虽然让他去楚州,因为船快,所以他打算先去阿苏山,一来是看看倭岛现在的情况,二来杨延昭虽然是勇将,也有统帅之才,可从来没有统领过这么多兵马,他要问一问杨延昭的如何布置的。
刘安能借来耶律隆庆南院兵马,并把耶律隆庆和自己困在孤岛,这已经是奇功一件。
所以李继隆要替刘安来保证这一战完胜。
当晚,李继隆问明船只情况,工匠保证,只要不开全速,以七成的速度跑,跑数万里贡机器也不会出问题。若是全速便不敢保证。
得到这样的回答后,李继隆当晚就吩咐备上水粮,带了少许亲兵便上船南下。
两天一夜,这是蒸汽船的到淮河入海口的时间。
而后,入海直奔耽罗岛。
李继隆到耽罗岛的时候,刘安和耶律隆庆正在看比赛。
守岛的五百宋军与耶律隆庆带来的一千亲兵,各挑出一队人马,正在打球赛,赌注非常大。
赌是当天伙食中的羊肉与猪肉。
赢的一方拿走输掉一方当天配额中所有的羊肉与猪肉,这还包括刘安与耶律隆庆的份额。而输的一方,只有鱼肉吃。
李继隆特意以耽罗,是来安耶律隆庆的心。
李继隆到,比赛也没有中止,因为赌注够大,倒是耶律隆庆亲自去迎了一下。
耽罗岛说是孤岛,却也不小。
“国公到此,一定有事吧。”耶律隆庆就不相信李继隆是路过,他现在发现和大宋的臣子说话,你只要把话不说清楚,他们能把你绕到海里去。
李继隆开了一句玩笑:“老夫拿自己来换我家安哥儿,老夫倒是闲人一个,安哥儿却是很忙的。”
“行,再加一人,就可以换。”
一句玩笑话,耶律隆庆竟然当真了。
李继隆认真的问了一句:“谁?”
“石保吉。”
李继隆倒是认真的思考,这交换值不值。
说起对辽人的威慑力,刘安也挺高的。
耶律隆庆却有自己的打算,他要的就是一个保证,保证宋人不会趁乱攻打幽州。
刘安是优秀,可刘安就象是一个优秀的武将,李继隆是刘安的战刀,石保吉是刘安的战马,少了这两个人,刘安的战术力量完全无法发挥。
大宋没有那个将军现在能代替这两位。
若让刘安去指挥大宋那些普通的将军,刘安没办法让这些人达到自己的战略要求,能征战的曹玮在武清,可就是他一人,杨延昭能战,听闻这次指挥攻倭作战。
高琼在西北,杨嗣听说年龄大了去南方养老。
所以,少了李继隆和石保士,大宋挑不起战事来。
“我带了好酒,喝一杯?”李继隆没考虑好之前,可不敢接耶律隆庆的话。
“好。”
酒不错,还是大宋皇宫的御酒。
可这酒还没喝两口,有人来报:“宋军有船到,说是给大宋安平侯送一物。”
“放行。”耶律隆庆也不是真的封了岛,隔三差五还有宋军送补给过来,给刘安送点东西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