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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魔弓手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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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梦

    命运所编织的锦缎中,只有少数人是金线缠绕的图腾太阳,大部分人都是装饰用的小花。

    我们之所以挣扎于命运,无非是在梭子将华丽繁复的图像绘型之前,努力争取当一把太阳。============================================================================

    关于怎么破壳而出的命题,梁小夏思索了很久都没有一个好结果。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正确的?过早出壳的小雏鸟很可能发育不全,夭折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太晚出去的话,却会因为延误时间,把自己憋死。还有,这暂且称之为“壳”的东西该怎么突破?具有韧性的东西想要打破总是很艰难的。梁小夏在电视上见过少林武僧单手破砖头,却无法想象少林武僧单手切皮沙发。那一拳打在棉花上,很难使出十分的力道。

    我到底是什么生物的后代?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壳?

    想得久了,梁小夏也就不在想了。思考过后如果还是无法解决,就扔给时间去想吧。

    估计是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原因,梁小夏的双手只能局限在胸前的部分,无法回缩,也没法让她摸摸自己的脸,看看有没有鳞片什么的,好判断自己的真实身份。手指所能触及到的,只有梁小夏的壳。

    梁小夏苦中作乐地想了一下,能挥舞的手除了给她带来麻烦以外,还带来了另一个好处。无法睁眼的世界时漆黑一片的,昏昏沉沉的梁小夏因为做梦幻想太多,又不能动,除了极少数清醒的时候,她都是在沉睡或者在做梦。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

    黑暗中,她慢慢伸出双手,细细地抚摸“蛋壳”。这样,她就能判断自己到底是在清醒着思考,还是又沉浸在睡梦中,做着香甜的美梦。

    这一次,梁小夏陷入了深深地沉睡。这次沉睡似乎比历史上的每一次都要长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过往的记忆更加快速的在脑中闪现,仿佛就要这样永远睡下去,长眠不醒。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能见到亲爱的爸爸妈妈,睡着了,就能回到那个温暖可爱的小窝。

    依稀之中,梁小夏似乎真的回到了家,还是像往常一样,没事和死党甜甜一起挂QQ,扒一扒哪个帅哥眉毛更挑,面容更翘。甜甜和往常一样,冒着星星眼,眉飞色舞地描述哪个作者大大又开了新坑,里面的男主多么多么春风一笑,桃花荡漾,女主多么多么聪慧可人,智计百出,总能转危为安。看甜甜唾沫横飞的样子,是义无反顾地准备跳坑了。

    “我的臭丫头呢?”

    听到声音,梁小夏匆匆给甜甜留了个信,关了QQ,打开一个在线学习的网站,装模作样地背单词,,挺直了腰杆,努力的就像一个十分的好学生。

    爸爸就像是男版的王熙凤,总是那么爱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单眼皮的小眼睛笑得只剩个缝隙。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心情不好的时候,爸爸虽然还会笑,却总会问“你的臭丫头呢?”只是一个字的差别,却完全暴露自己的好心情。

    妈妈努力板正脸回答爸爸的问话,同时让自己藏不住的兔牙显得严肃一些,

    “还不是在屋里玩电脑,也不知道天天趴在电脑跟前有什么好玩的,把眼睛都看坏了。还有,你女儿到现在都只穿一条牛仔裤。为了漂亮,就在外裤里面只穿着一条线裤,连毛裤都不穿。将来看她把腿冻坏了找谁哭去。唉,反正我现在是管不住了。”

    这声音一点都没有刻意压低的意思,尾音高高扬着,是拐着弯批评梁小夏的。

    梁小夏第一次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若无其事好像自己没听见一样。只是闭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

    真好,又能见到他们,又能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屁颠屁颠地拿着拖鞋递给爸爸,又狗腿地给妈妈倒了一杯热水。还给爷爷剥了一个他平时最爱吃,却在得病后望之却步的冰糖橘子。

    梁小夏小心翼翼地撕掉橘子上粘的白丝,爷爷牙不好,这些丝丝卡在牙缝里,爷爷总是要用牙签斗争半天才能把他剃出来。嗯,爷爷嘴馋,但是只能吃一半,要不血糖又得升高了,另一半就我吃吧。

    好心情地剥着橘子,闻着厨房飘来红烧肉的香气,梁小夏琢磨着,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她,醒来吧,醒来吧,该出去了。她努力挣扎,想清醒过来,想睁开眼皮,可是太沉重了,头上似乎有千斤的大石头压着她,不让她抬头。

    梦境里,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一改往日面孔,严肃且担忧地望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紧紧地抿上了嘴。那表情,仿佛她梁小夏像是一个走上不归路的浪子。

    梁小夏心虚地低下头,像小时候犯错误不敢看大人一样,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脸红红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想找个借口对付过去。该怎么说好呢,似乎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努力回想,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爷爷勾着背,慢慢从屋子里踱步出来。像记忆里一样,从部队退伍几十年,爷爷还是保留着短短的行军头,白色的头发一根一根向上扎着,从没有柔软服帖的时候。老好人爷爷实际上是个笑面狐狸,眼睛有点浑浊了,却不改精明本色。那慈爱的眼神无声宽慰着梁小夏,让她有些惶然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顺着手心的纹路,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后一次,苍老的带着粗茧的手掌慢慢摩挲着梁小夏细嫩年轻的手。

    爷爷郑重地嘱咐“要记得,我们梁家人,没有傻瓜。”

    是的,梁家人也许都像梁小夏这般偶尔迷糊,偶尔小聪明,开朗爱笑爱做梦。在大事上,却从来没犯过傻。

    甜美的梦境就像是过多吸食的大麻,阵阵愉悦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那片刻的美好过去后,内心的空虚和不安也只能由更多的大麻来弥补。

    傻瓜梁小夏,连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都分不清楚。还可笑的想把这片刻臆想中的美好化成永恒。

    如果这是梦,那这一定是最甜美的噩梦。

    是梦,终究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朦胧中,梁小夏似乎又幻听了。这次,耳边除了以前能听到像蚕宝宝吃桑叶的“莎莎”声以外,还又多了一种她以前从来没听过的“咚咚,咚咚”声。

    “咚咚,咚咚”

    像最开始学敲鼓的人,单调的鼓声一下,一下,间隔着同样的时间,毫无变化,那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边,顺着节奏轻轻划入耳朵。

    “咚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咚咚,咚咚”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这声音似乎就来到了耳边,随着声音还有巨石砸在胸口上,砸得她全身随之颤抖,心惊不已。

    初时微不可闻的鼓声现在已经大得震耳欲聋,痛得梁小夏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组织那声音对耳朵进一步折磨。那鼓也挣扎着,想要把她的胸膛砸烂,想要破开她的身体,想要将她娇弱的身体扼杀在萌芽里。那声音单调,机械重复,似有不甘不屈,不愿沉寂,又充满对生命的敬意。

    那声音,是心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美梦做得够久了。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梦境中,她当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挥斥方遒的一方女王,凭着自己的智慧与美貌成就霸业。

    她也当过众星拱月,娇美可人,享受华服美食的王国公主,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还有一个常伴左右,温柔体贴的丈夫。

    她当过风流不羁,女扮男装,热血江湖的仗剑侠女,拯救百姓于危难之间,锄强扶弱,肝胆侠义。

    她当过普通百姓家的母亲,当过身负血海深仇的普通少年,当过睿智深沉的老者。

    她的梦,太长太长,也太多太多。梦境里的人,大多是面容模糊的,朦朦胧胧看不清五官,有时连她自己的长相也是模糊的。她对着镜子望自己的样子,只想着自己很美很美,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样。

    现在,她要醒来,她要活着。

    她要亲自去感受梦里的风吹海棠,塞漠飞雪,她想感受倾盆暴雨击打在身上,带着微微痛楚的畅快淋漓,她想躺在金黄金黄的沙滩上晒太阳,晒得身上暖暖的,痒痒的,充满阳光的味道,翻个身,粘一身沙粒。

    她想看清身边每一个人的脸,不再是想象中的抽象,是清晰的,有着淡淡纹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脸。

    她要享受真实的生命,去爱,去恨,去撕心裂肺的痛,去开怀怅然的笑。

    无边的黑暗,不是她想要的,安全,温柔,静谧。

    却充满虚妄。

    “咚咚,咚咚”

    心跳声不断擂击,重重打击。

    我是谁?我是梁小夏,只是梁小夏,不是其他任何人。

    姐就是姐,姐是不能这么憋屈着死了的梁小夏。

    猛地,梁小夏睁眼了。

第二章 新生

    生命,让人肃然起敬,:。

    敬百折不挠,敬生存不易,敬那些活着的,也敬那些死去的。========================================================================

    梁小夏睁眼了,可看见的还是一片漆黑。没有光源,她还是得认命地当个睁眼瞎。原本浸泡身体,给身体提供营养的粘液物质几乎见底,似乎是被这具身体给吸收了。包裹身体的蛋壳好像也开始缩小了,就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少了其中支撑的液体,渐渐干瘪了下去。

    这样下去,很麻烦。

    蛋壳的萎缩给梁小夏留下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现在,留给梁小夏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破开这个坚韧的蛋壳皮出去,要么让蛋壳最后贴在身上,和这量身打造的棺材一起完蛋。

    试着用手臂去砍,根本砍不动。韧性蛋壳随着手刀凹陷,再紧紧地附上来。用脚去蹬也蹬不动,怎么蹬过去,就怎么弹回来。糟糕的是,没了液体支撑的蛋壳缩小的速度加快,很快就失去了原本圆圆的样子,一块一块凹进来,挤压梁小夏的空间,让她难受不已,呼吸也因缺氧开始变得短促。

    “别急,梁小夏,别急,你能行的。想想办法,总有出去的办法,不会什么方法都没有。”梁小夏心里默默念着,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想以前学习的能够帮助自己破开蛋壳的方法,其他书友正常看:。

    如果压力不够,那就靠压强来弥补。将力量集中在一点,一鼓作气破开。梁小夏不再乱挥乱砍浪费力气,深吸一口气,将胳膊缩回来,手肘向外,用力顶了出去。

    不行,还是不行。

    她小小的身体没法供给她巨大的力量破开那蛋壳。不论力量,还是爆发力,都没法与蛋壳抗衡。

    “还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认命,然后憋死在蛋壳里?”

    狭小的空间内,能够利用的氧气逐渐稀薄。刚开始还能小口小口急促喘气,现在只能大口大口的吞入空气。梁小夏贪婪的张大嘴,脸憋得越来越红,可供吸入的氧气实在是太少了。

    “该死的,姐使出吃奶的劲也要拼出去。”

    等等,吃奶?

    舔舔嘴,确认自己有牙以后。梁小夏猛扑上去,狠狠撕咬几乎已经裹在身上的蛋壳。那蛋壳也不能再称之为蛋壳了,像裹尸布更恰当些。一咬下去,就像咬在牛皮上,韧劲十足。没空去体会那东西味道到底是好是坏。梁小夏手脚并用,连抓带撕,紧紧咬合,甩着脖子不断拉扯,终于咬开一块小口子。

    用手砍开一块布不太可能,但如果有小剪刀剪个口子,再撕开整块布,那就轻松多了。

    咬开小口以后,梁小夏慢慢用手扯开个大口子,探出身子,并手并脚向外挣扎。

    “呸,呸呸~怎么是土?”

    一张嘴,泥沙灌进,涩涩的,好像还有小石子,说不出的咯牙。

    “姐是被活埋的?人道主义精神哪去了?”

    从蛋壳里逃出生天的梁小夏咒骂了一句,吸一大口气,感觉了一下方向,努力向上挖,其他书友正常看:。新生的柔软小手触碰在坚硬的泥土上,火辣辣的疼,偶尔划过的石子也会把手割破。不到片刻,梁小夏的手上身上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咬紧牙,再坚持,再坚持一会儿。一定能行的。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努力挖掘的梁小夏感觉到小手一凉,新鲜的带着泥土腥甜味道的空气迎面而来。微微弱弱的光线透进来,却差点亮瞎她的眼。

    有救了。梁小夏稍微停了一刻钟,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缓解因为缺氧已经有些发晕的脑袋。

    她从来没觉得空气是这么甜,这么美好。就像沙漠中干渴的旅人遇见了郁郁葱葱的绿洲,想要浸泡在其中痛快打滚,那心情是一样的。凉凉的,有些寒意的空气轻轻抚慰着伤口,蜇人的疼痛也有所减轻。

    休整完毕,继续向外开挖,有了突破口,一会儿功夫梁小夏就挖出了一个可以容纳身体通过的洞。挣扎划拉着爬出来,满身泥沙,梁小夏四仰八叉地躺在土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酸疼酸疼的,伤口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痛的已经麻木了,可能血也没止住。

    慢慢的,平复激动心情的梁小夏开始打量自己这辈子的身体。

    可第一眼,她就楞住了。

    在被怀孕的日子里,梁小夏想过很多自己这辈子可能的身份,也淡定的接受了自己大概不是人的事实。从龙到鸭嘴兽,到变色龙,壁虎,海龟,电池人,她的种族猜测都不靠谱。

    自己有手,手是分开的五个指头。有脚,脚也有指头,是分开的,六个。她的皮肤透明透明的白,有点像以前见过的一种能看见骨头的半透明小鱼,隐隐可以看见下面的青筋,其他书友正常看:。

    手上的伤口大大小小有几十处,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在流血,血是,白的。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不过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这个还是没有变化的。

    “也许~大概~可能~我是个外星人。”

    外星人就外星人,好歹还有个“人”字,没有变成蛇,她已经很感谢上帝了。梁小夏随遇而安的想,她吃到的比比多味豆虽然味道不明,却强过耳屎味,苍蝇味千倍万倍了。

    在野外,各救援条件不明朗的情况下,首先要打量清楚自己的生存环境,保存体力,注意隐蔽。

    梁小夏支着坐了起来,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的环境。自己所在的地方好像一个苍天大树的内部,大概有足球场那么大,辽阔旷远,明亮的光线透过树干间的缝隙,一缕一缕照射进来,给原本深邃黝黑的环境增添了几分明媚。

    透过那些缝隙,可以看见外面一大片的绿色。“莎莎~莎莎~”树叶慢慢随风起舞,让人原本烦躁不已的心也逐渐安定。

    这片潮湿的泥土地上,除了梁小夏自己的泥土包已经被自己挖的不成样子,有一个大约一米深的大窟窿,黑黝黝的,隐隐能看见蛋壳裹尸布,还有三十来个大小差不多,微微拱起的小土包,隔得挺远,要爬过去估计得费不少力气。好奇心从来都是建立在能自保的前提条件下。梁小夏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好奇挖开来看看,那些包包里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样的幼崽,包裹在蛋壳里求生求死。她可不是圣母小白花。

    而且,还有让她更好奇的事情在吸引着她。

    这大片土地的正中央,有一个白色的方形高台。似乎是祭坛之类用来作法的地方。祭坛上高高耸起三个颜色不一样的塔柱,塔柱顶端拱起三位姿容各丽的女子雕像。三座雕像都刻得栩栩如生。

    左边的女子一身绛紫色长袍,长袍上很有规律地排列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文字,偶尔还会亮亮地闪一下。她的嘴角微微抿着,眉毛微皱,下巴微微上翘,长长的秀发一丝不苟地梳向头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倾国倾城的脸上表情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在她的面前,众生皆为蝼蚁。她一手持着与她一样高的巨大手杖,一手手心向上,高举天空。似乎她和她的手杖能够带来无穷的威力,毁天灭地,谴罚罪孽的世人。

    中间的女子雕像比左右两边的稍微大一些,一头干净利落的及颈短发,英气勃勃,一身金红相间的紧身战装,绣着繁复的银色花纹,突出她柔韧,具有爆发力的身体曲线。金色女子的脸部的线条并不如普通女性柔和,有些刚硬果决的味道,眼角微微上挑,眼神专注向前,似乎在激励人们要勇往直前,永不后退。她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平举胸前,背后交叉背着两把双手剑,有些随时都能给人致命一击的味道。

    右边的女子是三个女子中唯一一个蹲着的,她身穿一套翠绿色猎装,衣领和袖口勾勒着简单的白色花边,脚蹬天青色的长靴,背了一把比人还高的大弓。一手扶着膝盖,一手伸出,似乎是在给身前的小草浇水,头微微低着,一缕调皮的长发滑到胸前,看不见表情,却能想来是温润如玉,怜爱生命的微笑。

    三座雕像都有像两边生长的长耳朵,纤细姣好的身材,白到透明的皮肤,尤其是右边的女子雕像,很符合自己在西方奇幻小说里看到的描写精灵族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耳朵,也是长长的,还有些软骨,控制着稍稍动一下,居然还可以竖起来,怪不得听力这么好。视力也不错,隔着老远,连祭坛上像花藤缠绕一样的文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我是到《魔戒》里来了。”

    没再多打量三个风格不同神态各异的雕像,梁小夏注意的是三座女子雕像举起的手里流下来的液体,白色的,一滴一滴,有点像梁小夏这具精灵身体流出来的血,。

    本能告诉她,这白色液体是个好东西,得想办法搞到手。

第三章 泥球

    没装到自己兜里的,哪怕是金山银山,也是纸上大饼,水中月影。

    攥到手里的,即使是一个铜子,也有钱的价值。====================================================================

    梁小夏目测了一下自己和白色祭坛之间的距离,有些远,如果爬过去的话,膝盖上的嫩皮肯定保不住。

    梁小夏尝试着慢慢站起来,这具身体还不错,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短胳膊短腿的,像个藕节娃娃,站起来的时候还是稳稳的,脚掌紧紧踩着土地,没有摇晃,也没有一不小心坐个屁股墩。可惜身上泥呼呼的,粘着土渣子,有的还糊到伤口上,说不出的碍眼。

    “唉,人生二十来年,到头来晚节不保,又得当一回裸奔青年。”除了泥巴再无一丝遮蔽的梁小夏感叹一声,再顾不上什么羞耻之心,小命要紧。

    梁小夏尝试着迈开步子,身体稍微晃了晃,差点栽一跤,伸出双手左右摇晃两下,把握了平衡。站住了以后,又迈出了第二步。到第三步的时候,却“吧唧”摔了一跤,栽了个狗啃泥。

    初生婴儿梁小夏就这样三步一趔趄,五步一跟头地晃悠向前。从最开始摇摇欲坠,把握不住平衡,一小会儿后就掌握了节奏,一步一步稳稳向前。

    不管怎么说,上辈子的梁小夏作为人类行走了一辈子,如果重生以后连走路都不会,那还不如回炉重造。梁小夏本来也就不是个笨人,掌握行走技巧也比第一次学的时候快了不知道多少,走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已经能够快步移动了。

    祭坛不高,只有三层台阶,每层半个梁小夏那么高,对成年人来讲就是三个大步子跨过去的事情。越是向前,三座雕像手中那白色的液体就越是清香诱人。散发出淡淡的,甜甜的,花蜜一般令人浓郁垂涎的味道。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梁小夏其实早就筋疲力尽了,可饿得拧巴的胃和渐渐有些发黑的双眼都在叫嚣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脚酸腿酸的梁小夏爬上祭坛,才看到三座高高在上的雕像手上乳白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坠落,并不是打在光洁的地板上,而是落入下面的石盘里。仔细嗅闻,三种液体散发的味道也是有所区别的,紫衣女子脚下的石盆里的液体微微发凉,中间红衣少女的石盆里的液体好像温度要热些,绿衣女子的石盆里,液体温度适中。

    三种香浓的气息就像调皮的小精灵,围着梁小夏的脑袋跳着热情的桑巴舞,娇笑着“来喝我呀,来喝我呀~喝了我的~就跟着我走吧~”

    喝哪一种?似乎不同的液体蕴含不同的力量,冥冥之中,对以后的发展也有影响。

    如果是保持理智,身体供能情况正常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可能还会稍稍犹疑一下,做了全盘考虑之后再决定喝哪个。对饥饿干渴快要虚脱的梁小夏来说,不用考虑,哪个近喝哪个。右边绿色的那个最近,喝那个。

    攒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梁小夏奋力爬动,脑袋一歪,躺倒在右边的石盆边上,伸着手指从石盆里蘸一滴乳白色液体,嘬了一下。甜度适中,青草味浓郁,微微有点植物的辛辣气息,应该没有问题。

    饥饿归饥饿,梁小夏并没有丧失必要的谨慎之心。看过的各种小说里没少写些空间灵泉,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不能多吃,否则爆体而亡的事情。稍微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确定没有大问题后,梁小夏喝了一大口石盆里的水。猛得发现手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了,看来这水是治愈系的。能治伤的水,这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捧着乳液,梁小夏喝了个肚子溜圆,还细心地在手上身上的伤口上抹了些,终于耐不住疲劳,就这么在石盆边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除了风吹过树叶的“莎莎声”以外,这片辽阔宁静的树洞广场没有任何声音。梁小夏不太清楚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有点迷糊,不过精神还不错,虽然还是很饿。看来那石盘里好喝的水虽然能治伤,却不顶饱。

    既然都爬上来了,不妨再尝尝另外两个石盘里水的味道。

    中间红衣女子石盘里,乳液带有浓浓的热带水果气息,甜得发腻,入口却又辛辣辛辣的,像高浓度的烧酒,呛得梁小夏流了鼻涕眼泪,真的喝到肚子里却暖洋洋的,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左边紫衣女子的石盘里,那白色乳液说是液体,其实凉得都快结冰了,石盆上覆辙一层淡淡地白霜,雾蒙蒙的。液体很凉,甜味淡得几乎唱不出来,薄荷味倒是很浓,冰冷地顺着食管向下流,让梁小夏冷的不断哆嗦,脑袋却清醒多了。

    来回喝了几次,梁小夏很快就摸清楚了三种水的功用。右边的石盘,也就是梁小夏最开始喝的那种,水能治外伤,能解渴,却没法充饥。中间石盘里的水,像掺了二斤白糖的酒,能充饥扛饿,却越喝越渴,越喝越兴奋。左边石盘里的冰薄荷味水,喝下去连牙齿都快冻住了,却能有效缓解身体的疲劳酸痛,还能加强人的灵敏度。

    弄清了这些水的作用以后,梁小夏得开始为以后做打算。先折返回自己脱身的地方,从黑乎乎的地洞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蛋壳弄出来。拖出来才发现,这东西叫蛋壳,不如叫蚕豆皮,棕黑棕黑。

    梁小夏打算把种皮咬一块下来,给自己做个能遮蔽身体的小裹裙,到了晚上也能防寒,不至于让自己太狼狈。

    就在她咬到一半,和那难咬的种皮不断较劲的时候,另一个小土包里似乎也有幼生精灵要出来了。

    梁小夏停下动作,仔细盯着离她二十步远的那个小土包,在戒备的同时又有点好奇。

    耐心等了一会儿,另一个小小的身体扒拉着泥土,慢慢爬了出来。和她刚出来的时候一样,气喘吁吁,满身伤口和泥土,根本看不出来本体雪白的样子,远远看着就像个小泥球。这个小泥球估计是因为在土里挣扎,缺氧太久,刚刚爬出来,就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怎么办?吃他还是救他?

    不知道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能待多久,三个石盘里的水虽然有补充,却远远不够消耗的速度。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同类,梁小夏还没能接受吃掉同族这种灭绝人性的做法。生吃食物也不太好,茹毛饮血是野兽的行为。本质上,梁小夏还是认为自己是文明的高等生物,不能退化到什么都吃的地步。

    那么,救还是不救?

    救了,就多一个人分口粮,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麻烦,见死不救,梁小夏却摸着良心做不出来。

    那就救吧。

    咬出来两块手帕大小的蚕豆皮,窝成两个小小漏斗角,去白色祭坛上分别盛了绿色和红色的水,晃晃悠悠地来到那个昏过去的小泥球跟前,慢慢喂他喝了进去,又帮他拍掉身上多余的泥巴。

    细细地打量,才发现这是个她,而不是他。淡亚麻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头上,眼角微微上挑,两眼紧闭,睫毛留下一小圈阴影,小脸圆润,和梁小夏一样有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唇色也是淡到看不见的粉。长长的耳朵向后耷拉着,毫无知觉。

    不愧是精灵,她得到了造物主太多的宠爱,让人见了就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过了片刻,那个小精灵就醒了过来,睁开大大的眼睛,苍灰色的瞳孔里满是懵懂。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梁小夏,本来白皙可爱的小脸立马因为这表情变成了小呆。

    大眼对小眼,梁小夏立刻就断定,这是个好骗到完全没心机的。

    既然是自己捡到了,那就得负起责任来。梁小夏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教育这个天然呆的小精灵,转眼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纠结过将人家做晚餐的事情。

    “梁小夏~”梁小夏指了指自己。

    “梁小夏~”小精灵学得很快,奶声奶气的,指了指自己。

    梁小夏揉了揉鼻梁,一阵头疼。再来一遍吧。

    “梁小夏~”梁小夏指了指自己,“泥球~”梁小夏指了指小精灵。

    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终于让泥球搞清楚了互相的身份,看看大树缝隙里投射进来的光线逐渐微弱,梁小夏估摸着,如果有太阳的话,太阳估计该落山了。

    看来,必须加紧赶制过夜的睡袋一体裙。梁小夏可不想一晚上靠“烧酒乳液”过夜。

    没头没脑的泥球现在已经顺着本能的指引,爬上了白色的祭坛,去喝石盆里的水。可能是因为中间红色石盆和右边绿色石盆的水她之前喝过,比较熟悉,泥球没怎么犹豫,还是喝了一点两个石盆里的水。

    泥球闭上眼睛看着还跟天使似的,睁了眼,立马变身傻乎乎的小呆瓜。

    “泥球~~过来,该睡觉了!”梁小夏刻意忽略自己的声音其实也奶声奶气的,扯开嗓门对着祭坛上的泥球大喊,树洞内空旷,回声嗡嗡作响。

    泥球虽然不太懂梁小夏喊话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也明白,梁小夏大概是要叫她过去。初生的泥球没见过任何人,内心就像白纸一样等待涂抹,在她心里,教她说话,给她喂水的梁小夏就是最最值得尊敬,最最厉害的人,所以梁小夏说的话,泥球本能地会去遵从。

    就这样,梁小夏和泥球互相搂着,睡在蚕豆皮里,度过了一夜,在这一夜里,再也没有其他新的精灵从土包里爬出。

    梁小夏悲哀的想,大概他们也不会出来了。

    第二天清晨,梁小夏醒来了,尖尖的耳朵听到了细碎的步子声。

    有人来了,而且是很多人。

第四章 父母

    这个世界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如果想要生存,并且掌握发言权,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游戏规则。

    低调,低调,再低调。===================================================================

    重生前的梁小夏是普通学生,不是职业特种兵,根本不可能根据脚步声听出来到底来了多少人,实力如何。能听到声音还得归功于自己这对长耳朵和没有放下来的戒备心理。

    梁小夏推推睡在另一侧的泥球。泥球醒得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嘴边挂着哈喇子,眼睛眯着蹭了蹭梁小夏,翻个身还想抱着梁小夏继续睡。

    看她这个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梁小夏满头黑线。加大力气又推了推,也不管她是醒着还是睡着,抓着泥球就往前跑。

    刚刚出生一天的泥球勉强只能爬行,站着都摇摇晃晃,现在闭着眼睛,被梁小夏带着跑,差点栽跟头。梁小夏也顾不得那么多,带着泥球赶快跑到祭坛后面,用力把她脑袋一按,紧紧塞住不让乱动。

    好在泥球从出生以后就很听梁小夏的话,最开始还哼哼唧唧地小声嘟囔着:“梁小夏?梁小夏?”,似乎搞不清状况。被梁小夏恶狠狠瞪了两眼以后就老实地闭嘴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来的人如果是精灵,那有很大可能上是安全的,如果不是精灵而是什么其他生物,那有很大可能就是危险的。自己刚出生,完全没什么自保能力,现在还拉着个拖油瓶,除了藏起来,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梁小夏怀里搂着泥球,偷偷探出脑袋,从祭坛后面打量来人,见机行事。

    看到这伙人的第一眼,梁小夏那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这是一大群精灵,至少有四五十个。身材纤细玲珑,凹凸有致的是女性精灵,大多一身绿色及膝长袍,上身收紧,下摆宽松,还有深浅不同的绿色简单勾边,左胸口别着一片绿叶样子的胸针,有几个的绿叶胸针上还有花朵图案。几乎每个女性精灵的身边都陪伴着一个男性精灵,个子略高,耳朵也要比女性精灵稍微长一点,也是一身绿色长袍,左胸口别着一模一样的一片叶子,长长的头发里间或能找到几个掺着金线,卡着金色小卡箍的细辫子。

    有这么一瞬间,梁小夏觉得自己眼花了,仿佛来到了群英荟萃,众美云集的戛纳盛典,一对一对的俊男美女,眼花缭乱。

    仔细打量,精灵的美和前世那些超级巨星的美是截然不同的。

    明星的脸,一般都很有特点。如范冰冰又水又有神的大眼睛,梁晨标志性的大嘴巴,使人看到以后眼前一亮,虽不是貌若天仙,却印象深刻。为了适应多变的角色,明星的气质很多时候也是多变的,观众可能记不住他们都演过哪些人,却因为那些有特色的脸而念念不忘。

    精灵们的长相较人类柔和,大多数都是小巧的瓜子脸,无论男女。男性精灵的下巴微宽,五官深邃,在本就阴柔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阳刚气。女性精灵眉眼弯弯,下巴圆润小巧,眼睛大多是杏圆,眼角微微挑着,如春风拂面,温柔可人。

    精灵的美是一种气质上的美,不妖,不媚,像空谷幽兰般自然,宁静。这样的脸,不能让人惊艳得疑似天人,望过之后也难以记住长相,只是残留一丝韵味。

    这些精灵身上没有佩戴明显的武器,每个男性精灵的胳膊上都挎着个藤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还有一把像铲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来打架的,倒像是上山挖蘑菇的。

    头领的是一位女性精灵,被左右两个年老的女性精灵簇拥着向前,大概是整支队伍里地位最高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光洁白皙,看不出年纪,高颧骨,鼻梁挺直,金色的眼睛像是锐利的老鹰,瘦得脸颊上几乎没什么肉。精神却还不错,除了额前的刘海,一头银色长发全被编成了小辫子,统一扎在脑后。她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的,长长地拖在地下,走动之间露出一双铁红色尖头鞋。衣服上也没什么装饰品,只是在腰间围了一条带着树叶的绿色藤蔓。神奇的是,凡是她的双脚踩过的地方,小小的花草钻破土壤,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生长起来。远远走过来,身后就像跟了一条绿色的绸带。

    这是传说中的魔法?好神奇~~梁小夏睁大眼睛,盯着头领的人使劲看,那人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朝着祭坛后面轻轻瞥了一眼,微微挑了挑嘴角。

    “好厉害!”就这么淡淡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包含无上的权威,却慈爱无比,像一个睿智的长者,却怎么也让人害怕不起来。梁小夏低下头,按着噗通噗通乱跳的心,慌乱无比,怎么办,被发现了。

    精灵首领除了那一眼,再没理会梁小夏,她慢慢走上白色祭台,面对三座雕像站定,扬着头,开始低声吟唱。

    梁小夏完全听不懂歌词的意思,歌曲调子倒是很好听。曲子低沉悠远,舒缓柔和,偶尔划过一两个高音,却不突兀。像是哄宝宝睡觉的安眠曲,又像是送别亲人的远行的离歌。

    祭坛下面的精灵们面色沉重,眼角含泪,和着乐曲声一起清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泥球听着这歌曲,早就睡过去了,梁小夏也听得昏昏沉沉的,猛掐一把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还不能睡。

    歌曲越来越慢,越来越高,像辽阔高远的天空,候鸟飞远,回复宁静。

    唱完歌曲的首领单手慢慢挥了一下,等在下面的精灵们各自分散开,站在小土包前,拿出准备的小铲,开始挖掘。

    “@#¥%&***”有两对精灵夫妻发现自己要挖掘的小土包早就空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急急忙忙走到祭坛前汇报给精灵首领。梁小夏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又急又快,几个高音几个低音夹杂着,像黄鹂鸟在枝头唱歌。可那脸上的焦急做不得假,用猜的也知道他们是找不到孩子,急着找首领想办法。

    看着他们急迫忧心的样子,梁小夏心里有一丝愧疚,似乎自己这样躲起来,不太厚道。

    “西晶卡尔纳家的多兰,愿普卡提亚的月光永远照耀您,精灵女王陛下。”头上戴着绿色花草环的精灵女子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到女王陛下的面前,伸直双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圆,交叉合抱收拢在胸前,低下头深深鞠了一躬。女王右手捂在左胸口,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得到回礼的精灵女性皱着眉,继续说到:“女王陛下,我们家的生息之冢是空的,连胎衣都不见了,克秋家的生息之冢里胎衣还在,可宝宝却不见了。祭坛上一个都没有,怎么办?”

    “不要着急,在生命之树里,她们不会有危险。”女王笑了笑,嘴角努了努,用眼神示意,祭坛后面有两个还搞不清状况,让人操心的捣蛋鬼。

    梁小夏不知道她们对话的内容,可只要不是傻子,猜都猜出来她们是在找自己。这两对夫妻里,其中一个女性精灵也是长长的淡亚麻色头发,和泥球的发色一模一样,这个估计就是泥球的妈妈。

    那另一个别着绿色花草环,红棕色头发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脸蛋不像一般精灵一样尖尖的,反而肉肉的圆圆的,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眉毛细细,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俗称娃娃脸。母亲身边的是父亲,淡金色长发散散批下来,只有一缕挑在额前,脸部棱角很硬,眉毛下压,眼神深邃,不好让人猜在想什么,一看就是很沉稳的人,只是微微抿着的嘴角泄露了有点焦急的心情。

    看到这个情况,梁小夏也不好再躲,搀着睡着的泥球磨磨蹭蹭地从祭坛后面走了出来。

    “哦,普卡提亚的上弦月,我感谢你。”带着花草环的精灵看到梁小夏拉着泥球,从祭坛后面躲躲闪闪地出来,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胎衣,还有点脏兮兮的,用疑惑,内疚,不安的小眼神打量着她,立刻将刚刚的焦急抛到了九霄云外,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梁小夏。

    在梁小夏眼里,就是那个脸圆圆的精灵女子高声唱了一句歌,然后激动地把自己抱起来揣进怀里。她的身上暖暖的,有一种很好闻的花香,小甜小清新。身上和脸上一样有肉,胸前鼓鼓地挤压着梁小夏,软软的挺舒服。梁小夏蹭了蹭,原来这就是母亲,感觉还不坏。再偷偷望一眼父亲,还是板着脸,只是眼睛弯着,点破了冰山的好心情。

    抱着抱着,梁小夏眼泪就下来了。感谢穿越大神,让自己这辈子父母双全。作为一个普通女生,没经过什么挫折的梁小夏虽然聪明,心却孤独了太久太久,只是强忍着告诉自己要活下去。突然投进了避风港,有了能够安身的地方,绷着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多兰感觉怀里的孩子不对劲,掰开一看,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眼泪鼻涕,糊得一塌糊涂,小耳朵也伤心地一抽一抽,一下子就慌了,抱在怀里轻轻哄了半天,才算是不哭了,低着头钻到自己怀里,却怎么都不愿抬头了。

    泥球才不管那么多,被自己的妈妈顺利从梁小夏手里接力过去,眼睛稍微睁开一下,换个怀抱,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睡过去了。

第五章 仪式

    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时候,总会打开一扇窗。

    大多数人的窗,不过是个通风管道,总是要人舍了骄傲,缩了身子拱出去才能脱身。========================================================================

    ……

    精灵女王海黛?西拉雅已经有五百岁了。

    五百年对于人类来讲很漫长,完全能容纳一个家族,乃至一个朝代的诞生,繁荣,衰退,灭亡。可对精灵来讲,五百岁的她刚刚走完自己的青年时期,正直壮年。从一百四十七年前,她承接上代女王遗志,接掌族群开始,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自己有疏忽的地方,行棋布错,带领全族走向灭亡。

    一百多年了,每隔七年她就主持一次生息仪式,年轻一代的精灵几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族群中的每一个精灵她都认识,都能叫出名字。

    可是今年,唉~

    海黛吸了一口气,胸口就像堵着一块石头,闷闷的。七年前,一共埋下去三十四个生息之种,可到了今年却只有两个族人诞生。族人本来就不多,这样的情况分明就是雪上加霜。难道精灵一族终究还是免不了灭亡吗?

    精灵女王一动不动,默默观望下面的人。

    每一对精灵夫妻都没有开口,无声地挖掘着生息之冢。这冢里早已经没了生气,变成了亲人长眠不醒的坟冢。女性精灵们眼里蕴着泪水,盈盈欲坠,却倔强地悬在眼眶里不肯落下。男性精灵严肃地干着活,一言不发,却小心翼翼地挖掘者泥土,一层一层浅浅刨开,生怕伤到睡着的孩子。

    整片场地静得落针可闻,树叶被风吹动,“莎莎”作响,明明暗暗的光线顺着大树间隙投射进来,说不出的寂寥萧瑟。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论是精灵,还是人类,感情是一样的。失了孩子,就像是活活挖出父母的眼珠子,黑暗一片,痛苦绝望得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趴在母亲怀里的梁小夏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些精灵动作轻柔地挖掘,一个接一个小小的包裹被挖掘出来,黑褐色的皮紧紧裹着,勾勒出幼儿稚嫩蜷缩的外形。

    没有一个精灵放声痛哭,却心碎得像是被碾压过。父亲们挖出小小的襁褓,帮它理干净了身上的泥土,低下头,软软地吻了吻自己尚未出生便长眠的孩子,母亲接过抱在怀里,也柔软地亲吻孩子的额头,似在唱歌,似在道别。他们的眼神灰暗得没有任何神采,空洞得就像漂亮的玻璃珠,没有焦点。最后,一个个幼小的生命被放入精灵带来的藤篮中.

    看着那些还没出生就死去的孩子,看着他们的父母轻柔地动作,受到气氛感染,梁小夏紧紧咬着嘴唇,心情从刚开始见到父母的喜悦中重重落了下来。

    这些孩子,没有生的机会,没有未来。都是她的同族,本该在父母的怀里牙牙学语,乖巧小意,说不定还会成为梁小夏的朋友玩伴。可现在,他们只是隔着一层韧皮,却再也无法凝视相望。这一层皮,只是里面和外面的距离,却也是生和死的距离。这层皮,是无法跨越的鸿沟,闷死了光明,扼杀了希望,困他们于内,伤亲人与外。

    如果她梁小夏当初不奋力一搏,如果她梁小夏长醉于甜梦不醒,如果她梁小夏不奋力破土求生,那么等待她的,是不是也是这么一个下场?只能被受着锥心之痛的父母挖出来,淡淡地亲一亲,从此天人永隔?将来也没人会记得她梁小夏是谁,她的存在不过是尘埃。

    第一次直面死亡,还是这种大规模的,梁小夏的心就像被重重的鼓锤敲了一下,震惊后怕不已,她自己也不过是险险逃生,和死亡打了一个擦边球。

    精灵女王海黛向下面扫了一眼,没有错过梁小夏那惊惧,惋惜,复杂的眼神。最后看着她慢慢恢复平静,眼底不再有任何波澜。心里不由得一赞,难得刚刚出生的精灵就这么懂事,似乎对于事理道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理解力。虽然初生,看着怯懦,心思也多变,却能很快安静下来。最开始进入祭坛的时候看到的,好像也是这个小精灵把那个小的护在身后,对人有种天生的高警惕心。有意思,很有意思。这小东西给人的感觉不太像精灵,倒像是南边大路上的人类种族一般多变多虑。

    对了,那个东西,留在自己这里,不如送这小家伙吧,希望是个有缘分的。

    梁小夏可不清楚就这么短短一会儿,自己就被精灵女王放在心上考量了。精灵女王海黛一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阅人无数,大风大浪经历多了,只要看人一眼,对方的心思很难瞒过她。可人类重生成精灵这样的事情她可真的没遇到过,看着梁小夏聪明,只当是自然赐予。大概是普卡提亚的月亮听到了精灵族伤子痛心的哭声,特地补偿一个聪明的给精灵族,将来说不定也是优秀的。

    千百年来,多少惊采绝艳的人物最后都像流星一样陨落了,精灵女王对梁小夏的欣赏也不过一瞬间,面子上绝不会显露出什么,脸定得平平的,挂着慈祥的微笑。

    这个时候,挖掘已经结束了,所有的精灵都提着篮子,围在祭坛下面。女王走下祭坛,从莱斯蒂娜的怀里接过沉睡的小精灵,慢慢地又踱步上阶。

    泥球还是睡得死死的,换了个怀抱也没感觉。女王将泥球平放在白色祭坛上,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轻轻一点。片刻,静止不动的三座雕像各自泛起不同颜色的光,中间的双刀精灵女子和右边背着弓箭蹲着的精灵女子雕像居然动了。背着弓箭的绿衣精灵弯身站起,对着小精灵微微颔首,短发红衣的精灵雕像也收回了伸在胸前的双手,点了点头。一红一绿两道光线从雕像身上射出,围着泥球的身体打转,没入她的身体消失不见。光线消失后,雕像也静止不动,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梁小夏瞪大眼,乖乖,原来这雕像还是能动的,是某种机关吗,还是一种神奇的魔法?

    精灵女王待一切静止后,将泥球从祭坛上报了下来,又交还给莱斯蒂娜。转个身就向梁小夏走来。

    梁小夏看着精灵族的最高首领向着自己走过来,眼神意味不明,头皮一阵发麻,这该是轮到自己了。精灵女王看到梁小夏紧张,窘迫的样子,眼睛里笑意更浓。原来这还是个爱害羞的。

    当了二十多年人的梁小夏可不想被抱着上祭坛,太丢份了。更何况她本能地有点怯这个面目和善的精灵族头头,总感觉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精灵女王海黛伸手准备抱梁小夏,被她稍微挣扎,推脱了一下,就不再勉强她,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只是手牵着手上祭坛。

    梁小夏在祭坛站定,女王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她头上一点。和刚刚泥球遇到的情况一样,三座雕像开始泛光,不同的是,这回三座雕像都动了。三个精灵雕像看到另外两个也动了,同时都愣了一下。左边拿着权杖的紫色精灵一愣过后柳眉轻蹩,好像有点不情愿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中间红衣精灵愣过以后,咧开嘴大大地笑了一下,开心地点点头,右边的绿衣女子微笑着点头,还对梁小夏眨了眨眼。

    紫,红,绿三道光束射向梁小夏,缠着她的身子绕了一小会儿。这时的梁小夏觉得自己就像理发店门口迎客的三色转桶,彩条缠绕,锦旗飘飘。伸手想要碰一下这些彩带,根本碰不到,眼见三色没入身体消失。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好像有了什么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仪式很顺利,精灵女王领着梁小夏走下祭坛,拍了拍她的手,又将梁小夏还了回去。梁小夏不太清楚仪式上三个雕像奇怪的动作,转回头打量自己的父母。母亲的耳朵微微翘着,圆圆的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梁小夏,深情专注,眼里根本容不下别的。父亲还是严肃的冰山脸,低着头,看起来若有所思。从父母的表情上看,三座雕像的反应,即使不是好事情,也应该不会是坏事。

    梁小夏心里隐隐地有个猜测,动作的雕像和之前她喝掉石盆里的水有某种关联,说不定是喝哪盆水,哪座雕像在仪式上有所反应。

    还有手里的东西,梁小夏左手紧了紧,乖巧地回归母亲的怀抱。

    仪式结束,精灵女王带着一大帮人走出生息之地,除了梁小夏的父母和泥球的父母,精灵们提着装着孩子的篮子走在后面,面容平静,脸上的悲伤绝望被深深藏在心底,除了眼睛里偶尔闪过的悲痛之意,再不哭泣。梁小夏被母亲抱着,攥着拳头有些紧张。

    走出这里,她,梁小夏,不再是一个人类,过去的二十年将被放下,作为一个美好的回忆,永远珍藏在心底。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作为一个精灵,将开始另一段生命旅程。

第六章 秘密

    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庄子??在宥》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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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葱郁,高大参天的树木耸立,根部虬结,顶冠繁茂。各种藤蔓植物依树而生,树木与树木之间紧窄的空地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植物,欣欣向荣。森林随着地势起伏,浓郁的绿色涂抹整个大陆,偶尔有湖泊装点其上,在阳光下闪耀碧蓝光芒。这块被森林覆盖的大陆自成一块,四面临海,鲜少能看到道路。不知道地形,没有地图的人很容易迷失在茂密的森林里,最后落入危险野生动物的口中。

    大陆东边坐落着一座死火山,几千年前喷发过一次。现如今,早已不见当时岩浆滚滚,毁天灭地的气势,巨大的火山被浓密的森林满满覆盖,成为了动物们的家园。西晶精灵部落就居住在这座火山附近。

    死火山山腰的树林里,高高矗立着一个远山瞭望台。瞭望台搭建在一颗笔直高耸的杉树上,六根立柱撑起一个小小的瞭望庭,杉树上挂着木质踏板的绳梯,供警戒巡逻的精灵上下。

    现在瞭望庭里没有巡逻精灵,反倒是亭子的六角木顶上,斜躺着个四五岁大的小精灵,双手懒懒抱在脑后,腿脚悬在半空来回晃荡,悠然自得。

    这个惬意地在高处晒着太阳,欣赏大片林海随风起伏的小精灵正是梁小夏。

    高山瞭望台上视野开阔,梁小夏看着繁茂浓绿的森林,想到洛基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不禁一阵好笑。

    “白色树干,白色树干,精灵就在你身边。”

    普通树木的树干是棕黑色的,而一种白色树干,四季常绿的树木叫做精灵树。很多冒险传记小说里都会提到,精灵族和这种白色树干的树木有种未知联系,他们的族群往往住在这种树木附近。冒险者千万不能砍伐这种树木,甚至连攀折枝干都不行。若被精灵族发现,一定会不远千山万水地追赶,捉回来在树下杀死。

    精灵族虽然平时傲气,瞧不起人类或者矮人族,却是个爱好和平的种族,不会像火罗族一样,一言不合,喊打喊杀。

    几十年前,一个人类大国王储在世界游历,听说东雪精灵族美女众多,想要迎娶一位精灵作为自己的王妃。在求亲的路上,遇到暴雨,侍卫不小心砍伐了一棵精灵树幼苗,烧了生火取暖。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被精灵族知道了,要杀了那侍卫。王储亲自求情,但精灵族态度强硬,最后居然是王储要迎娶的那个女性精灵亲手杀了侍卫。两方的联姻也不欢而散。

    从这以后,精灵族不讲情理,铁血卫树的名声更响,甚至在人类社会中,精灵族被传成了凶神恶煞,吃人扒皮的魔鬼,让人敬而远之。

    洛基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眉飞色舞,听众们也笑得前仰后合。精灵族寿命长久,知识渊博,却还真的不知道人类什么味道,只因他们吃素。

    也难怪精灵族态度这么强硬,十年前,梁小夏亲眼看着精灵女王带领族人,将那些没出生的孩子埋在了森林里。现在,那片地方已经长出来三十二棵精灵树。

    精灵族的繁殖方式和其他生物完全不同,父母结合后会产出一颗生息之种,将生息之种埋在生命之树的树洞里。生命之树会给生息之种提供生长营养。

    繁育的过程需要七年,当第三个月亮,普卡提亚的上弦月升起时,发育完全的小精灵就会从中破土而出。而那些力气不足,沉睡不醒的小精灵则会被父母挖出,埋在森林里。

    这些死亡的小精灵会反过来成为养料,心脏变成精灵树的树种,破开身体,长成一颗新的精灵树。

    王储的侍卫砍倒了精灵树的幼苗,就相当于杀了精灵族父母的小孩,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气不复仇?

    本来,精灵族并不想得罪这个王储,人类可能是出于政治目的或者贪恋貌美的精灵,想要两家联姻。而精灵不敢得罪人类大国,害怕引来战争。

    但精灵树有个精灵族死守的秘密。

    精灵的心脏和人类相反,是长在右边的,跳动的也不是供血的心脏,而是一颗叫做自然之心的种子。当精灵死亡时,自然之心也会随之死亡。精灵树也有自然之心,随着小精灵的尸体深埋在土里。当人类砍倒精灵树的时候,自然之心因为树木顽强的生命力不会立即死亡,如果保存得当,能够一直跳动下去。

    精灵的自然之心在跳动的时候被吃下去,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多重的病,都能救回来。这样的无上至宝一旦被发现,会立即引起其他种族对精灵族的战争。

    普通的精灵树早就长大,人类砍树也习惯从树干砍,不会挖出深埋地底的自然之心。但那个侍卫砍倒的是小树苗,谁也不能保证他在偶然间会不会挖出自然之心,据为己有。

    愤怒的父母要求报仇,加上东雪族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杀死侍卫就成了必然,也顾不得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了。

    梁小夏嘴里叼着草,暖洋洋地晒太阳。洛基是以前走出精灵森林,在人类社会游历过的,为人亲和,说话诙谐幽默,西晶的小精灵们都喜欢围着他,闹着要求讲故事。

    洛基的故事每次也都能让周围一圈听众开怀大笑,虽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有的甚至是梁小夏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能让梁小夏听得津津有味。

    精灵们的消息们还是太闭塞了,生活在森林里,不知外面哪个王朝,国王是谁,也没必要知道,反正是昙花一现的事情。

    吐掉嘴里的草,梁小夏站起来眺望连绵不绝的森林。心里想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走出森林,看看外面的世界。

    “夏尔~~夏尔~~你在上面吗?”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小精灵站在瞭望台下,对着上面大喊,这个小精灵就是梁小夏在出生时还抱着睡了一晚的泥球。

    泥球现在也不叫泥球了,有了一个很好听的精灵名字:赫尔沙。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可爱的小蓝莓。可梁小夏还是喜欢叫她泥球,就像泥球在没人的时候也喜欢叫她梁小夏一样。十年过去,泥球看着也只是比当初大了一点点,披肩的亚麻色长发编成一个粗粗的亚麻辫,盘在头上,苍灰色的大眼睛神采奕奕。

    泥球仰着头看高大的杉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犹豫到底要不要爬上去。梁小夏大概就在上面,可爬上去会弄脏妈妈新做的裙子,她很喜欢这条草绿色的裙子,不想第一天就弄脏。

    “呃~又来了。”梁小夏一捂额头,一阵头疼。

    泥球什么都好,就是太黏人,缠着梁小夏,要她给编草蚂蚱,要讲神奇故事,要一起玩过家家扮演爸爸妈妈。泥球还一定要当妈妈,让梁小夏当爸爸,给“宝宝”,也就是一只家养松鼠喂饭。

    梁小夏是独生子女,没什么兄弟姐妹,最开始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没事也能耐着性子陪泥球玩玩这些幼儿园游戏。可任谁玩了快十年,也都腻味的受不了了。精灵的智商高,情商低,几年时间过去,脑子也就长了一岁。

    每当梁小夏拒绝泥球的时候,泥球就抬头,苍灰色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梁小夏,两只手不安地揉着裙角。活脱脱一个讨肉骨头的小狗。看到这样的神色,梁小夏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陪玩。

    时间长了,梁小夏就开始到处躲,眼不见为静。泥球也跟着到处找,在森林里玩着“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

    泥球提起裙角,准备向上爬。梁小夏眼看着是躲不过去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扔下去一根打磨得光滑,没了枝杈树叶的藤蔓,握着自制滑锁。“哧溜”一声滑到了树下。

    “哇~~梁小夏~~你真厉害。”

    在绳梯上攀了两节的泥球看到梁小夏串着藤蔓从天而降,动作干净利落,激动得双眼放光,忍不住大声赞叹。

    梁小夏收了藤蔓,盘起来藏到杉树后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左手搭在左肩膀上,右手背后,微微下蹲,向泥球行了一个问安礼:

    “愿铃兰花与你的心同在,我的朋友。”

    精灵族的礼节有一个十分复杂的体系,从对精灵女王的礼节,到对亲人朋友的礼节,每一个礼节都有非常细致而繁琐的规定。梁小夏行的这个礼节,则是对女性最好的朋友所用的礼节。

    手搭在肩膀上表示这是我的朋友,若是左手搭在左肩膀,表示这是向对方敞开了心胸,最好的最亲密的朋友。铃兰花是一种白色的小花朵,一株树上一般开三到四朵,是女性朋友之间最常用的问候和祝福,表示纯洁无暇的友谊。

    看到梁小夏行礼,泥球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新裙子,向梁小夏行了一个同样的礼节。

第七章 迅风

    直觉和理性,是互相矛盾,又并立而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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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夏,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看到泥球腰杆挺得笔直,生怕别人看不到她新裙子的模样,梁小夏微微笑了。泥球就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拿来分享的就是梁小夏,有什么新消息,第一个告诉的也是梁小夏。

    “嗯,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脸上蹭了些土。”梁小夏故意板着脸,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啊?”泥球赶紧抹了抹脸,发现脸上什么都没有,气急败坏地喊:“骗人,梁小夏你好坏。我脸上根本没什么土。你就跟洛基一样,爱捉弄人,太狡猾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穿了新裙子。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被泥球抓着闹的梁小夏一阵痒痒,赶快岔开话题。

    “我闻到你的味就找过来啦。”泥球吸吸鼻子:“梁小夏,你最近可是越来越难找了。”

    难道是真的狗吗?梁小夏眼睁睁看着泥球缠上自己的胳膊,小脸使劲蹭,一副心满意足的小模样,似乎还有一条隐形的尾巴在身后来回摇摆。原来自己真一不小心养了十年宠物。

    “嘿~梁小夏,陪我去看看迅风老师吧。”泥球蹭着蹭着,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迅风是精灵族里的战舞者导师,有一头漂亮的银白色长发和碧绿的瞳孔,嘴边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对谁都谦恭有理。

    梁小夏曾经远远地见过迅风一回,面容俊逸,衣袂飘飘,碧绿的眼睛漂亮得像宝石一样。整个人看上去不像骁勇善战的战舞者,倒很符合天使的形象,纯洁无暇,在追求完美的精灵族里一表人才,又是一个好说话的性子。怪不得泥球在见过一次以后念念不忘。饶是前世见过各色美男的梁小夏也对迅风的好样貌叹一声“神的杰作”。

    “你穿个新裙子出来,原来不是给我看的,是给迅风老师看得呀?”梁小夏戏谑地打量着泥球,看得泥球莹润洁白的耳尖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眼神飘忽,却使劲摇头:“我想当战舞者,妈妈让我先问问迅风老师,有没有什么要求。”

    “好吧,陪你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迅风老师。”快到精灵族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了,在每年花朝节的庆典上,适龄小精灵都会选择一个导师,开始学习战斗技能。今年梁小夏也能选择自己的老师了,提前见见这个迅风老师,就当是了解情况了。

    迅风居住在森林西南角的一棵橡树下面,现在是上午,大部分精灵都在工作,迅风的住所周围也不像往常一样,围满了来看迅风的怀春少女。梁小夏和泥球来到迅风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梁小夏,你说迅风老师会不会不在家?”泥球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偶像,看起来有点沮丧。

    “有可能,这个时候迅风老师说不定在上课。”既然迅风没在,两只精灵就准备原路返回。

    “梁小夏,你等等,我闻见老师的味道了。”泥球循着味道,向迅风家后面的山谷走去。

    泥球带路,两个小精灵又走了一段路,远远看见迅风和一个女精灵站在山坡下面。女精灵穿着最常见的翠绿连衣裙,背对着她们,看不清脸,好像在对迅风说着什么。迅风手上捧着一束花,没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模样,眉头皱着,似乎有些烦恼。

    山风太大,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啦的,混着鸟儿的鸣叫声。两个小精灵站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梁小夏很有眼色地拽住看见迅风就忘乎所以地想要迎上去的泥球,偷偷藏在一棵大树后面。

    “梁小夏,你说那是迅风的爱慕者吗?”泥球压低声音,偷偷问道。

    “不知道。”

    梁小夏也有点奇怪,精灵族的爱慕和表白一向都是公开的,越是人多的地方,越适合精灵向对方坦白自己的心意。精灵一向认为,有了族人的见证,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更容易幸福美满。

    现在他们站的这个地方,一个旁观精灵都没有,有点奇怪。那个女性精灵看着也挺陌生的,以前没见过。不过看迅风的脸色,估计那个精灵也没戏。

    不知道那个精灵说了什么,迅风沉默片刻,还是将花束还给了女精灵。女精灵拿着捧花匆匆走了。梁小夏和泥球也准备离开,现在打扰迅风,明显不是好时候。

    “什么人?!”迅风警戒心很高,发现有人在暗中窥视,迅速向着梁小夏的方向奔过来。

    “迅风老师,是我。”泥球看见迅风向着自己跑过来,几个起落跳跃,翻上山坡,急急忙忙跑出来迎接,挥着手,别提有多激动了,梁小夏也被泥球大力拽着跑了出来。

    “哦,是你们呀,赫尔沙,夏尔。”迅风左足踏上树枝借力,一个翻身,稳稳立在两个小精灵身前,又恢复了高贵温柔的样子,如叮咚流水一样的声音像是天籁。

    “迅风老师,迅风老师太厉害了!”泥球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梁小夏也被旋风干净利落却不失优雅的动作吸引得暗叹一声“帅气!”

    “迅风老师,你答应那个大姐姐的求爱了吗?”泥球的脑子里压根没有隐私的概念,一张嘴就问刚刚看见的事情。

    迅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复又温和地笑了笑,揉揉泥球的头发:“没有。”明显一副无奈,又有点好笑的样子。

    泥球明显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破天荒地没有对别人弄乱她的发型提出反对。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梁小夏一直觉得今天的迅风怪怪的,仔细打量迅风,背着战舞者的双手剑,尖细的长耳朵上打着三个耳环,标志等级。一头银色长发随风飘舞,嘴边还是挂着和平时一样温柔的笑容,淡到近乎透明的睫毛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从里到外,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那个迅风。

    可梁小夏就是觉得今天的迅风有点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家伙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迅风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地问。

    “我想成为一名战舞者,迅风老师,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泥球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原来我们漂亮的小赫尔沙想成为战舞者呀。算算年纪,你们也到能够成为战精灵的时候了,日子过得可真快。”迅风怀念地想了一下,继续说道:“花朝节的时候有战精灵考核,通过这个测试你们就可以选择理想的技能。不过嘛,具体的内容我没办法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可是迅风老师准备的惊喜。”迅风不紧不慢地说着,卖了个关子。

    既然迅风不肯透露考核内容,梁小夏和泥球就告别迅风,原路返回。

    一路上梁小夏都低着头,仔细思索,她还是觉得迅风今天有些不对劲。泥球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念叨:“迅风老师真厉害。”“你说迅风老师注意到我的新裙子了吗?”“迅风老师真的好温柔。”“迅风老师肯定是最厉害的战舞。”

    “嘿,梁小夏,你说我们偷偷看到迅风老师被表白的事情,他会不会生气?”

    快想破头的梁小夏差点撞到树上,有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在这里。迅风见到他们的时候,没有行礼。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迅风一直是彬彬有礼的精灵,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沉稳淡然,对待其他的精灵,不论老幼,都和蔼可亲。而且精灵是注重理解和细节的种族,每日互相之间的问安行李早就成为了一种习惯。像迅风这样的精灵,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除非有什么事情,让迅风一直思考在意,以至于紧张到犯了初学理解的小精灵才会犯的低级错误。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难道是那个求爱的女精灵说了什么?

    刚刚想出一个问题,紧接着又来一个。算了,不想了。她又不是迅风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今天总是想着迅风的心思。反正族里太平的很,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果然,日子过得太安逸,让梁小夏多变得无聊八卦了。

    回到家里,父母都在。梁小夏双手搭双肩,低头深深鞠躬。

    “愿卡尔纳的英灵保佑您,我的心与您同在,我的父亲母亲。”

    父母微微点头:“先祖祝福你,夏尔”

    精灵族吃饭的时候是不说话的。午饭是典型的精灵特色菜“三叶芽菜拼盘”“蝴蝶花小甜糕”和一锅“炖煮杂菜”,主食是精灵馅饼,中间夹有味道浓郁的蘑菇酱。精灵全族吃素。最开始梁小夏以为这个和自己看过的小说里一样,是信仰自然女神的原因,后来才逐渐明白,精灵不吃肉,是因为他们根本消化不了肉,就像吃草的鹿一样。

    “一会儿到我房间里来一下。”玛塔基尼优雅地用餐巾抹抹嘴,对梁小夏说到。

    “好的,父亲。”不知道父亲叫她有什么事。

第八章 洛基

    不论你有多大,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阳光斜斜地从雕花玻璃窗照射到房间里,雪白的墙面被调成蛋黄暖色。此时,玛塔基尼坐在书桌后面,背靠两面顶天的书柜。他平素刻板冷漠的面孔此时沐浴在阳光里,也平添一分柔和的色彩。书桌上放着一张打开的长卷轴,受到岁月的侵蚀,泛黄的边微微卷起。玛塔基尼一手托腮,另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摩挲记录文字的表面。

    “父亲,我进来了。”

    梁小夏每次见到父亲玛塔基尼,都会不自觉地严肃恭敬起来,低着头,双手老老实实地并在身体两侧。玛塔基尼和她前世的父亲完全是两个类型,不苟言笑,沉默冷静,哪怕是遇到非常开心的事情,也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嗯,你来了。”玛塔基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梁小夏,推过去书桌上的卷轴,语调平静地吩咐到:“选一段,读。”

    梁小夏接过卷轴,上面绘满了图画一样的文字,是上古精灵语。上古精灵语是几千年前,耀精灵所用的语言,一共由一万多个字母组成,变化繁复。现在精灵所使用的语言不过是上古精灵语的简化版。

    梁小夏初生的前三年,被局限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闲极无聊只能翻书看。从那个时候,玛塔基尼开始手把手地教她精灵语和大陆通用语。学习四年后,她两门语言都能够流利的使用。玛塔基尼发现了她语言天赋,又开始教她上古精灵语。但上古精灵语的难度和复杂程度是精灵语的几何倍数版,学习了六年,梁小夏也只能勉强阅读上古精灵语文章,很多地方还都读得磕磕绊绊的。

    每天午饭后,都是功课例行检查时间。梁小夏挺直脊背,吸了一口气,开始读到:“卡拉赛扬的眼睛受到米提亚诅咒,凡是他看到的一切活物,都会变成石头。先是他的妻子,然后是他的女儿,他的家人都变成了石头…”

    梁小夏读的这一段,是上古耀精灵十二英灵长老之一,卡拉赛扬的传记。耀精灵早已灭绝,连记录他们的文献都没有留下来多少。传说分散在各个大陆的精灵族部落都是上古耀精灵十二支的后代,他们的直系亲属却早已灭绝。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玛塔基尼伸手暂停,看来还是很满意梁小夏的功课。

    “我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玛塔基尼双手交叉,搭在腿上,看来这是正事。“玉泉长老最近在进行一项魔法试验,需要一个助手帮他打理实验室。花朝节过后,你每天上午去他的实验室工作,下午练习武技。知道了没有?”

    玛塔基尼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不会告诉你原因,也不会帮你分析结果,只会直接武断地派遣任务,冷冰冰的,不容拒绝。梁小夏会郁闷,会紧张,可就是没法讨厌这样的玛塔基尼,她不是小孩,知道玛塔基尼的爱在哪里,也知道他表达爱的方式。

    “知道了,我的父亲,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梁小夏行礼道别。

    玉泉长老是西晶部落十二长老之一,一个干瘦干瘦,胡子上扎着三个小辫子的老精灵。长得和蔼可亲,为人却最是精明刻薄,常常为了一点点小事情就对别的精灵吹胡子瞪眼。偏偏是他,拥有精灵族里最多的藏书。梁小夏估计父亲让她去给玉泉长老打下手,就是在打那些书的主意。

    可玉泉长老真是不好伺候,被刁难讽刺那是一定的,尤其是他还有一个骄横跋扈的孙子,平时在村里遇见了,总是斜着眼睛打量梁小夏和泥球,一派居高临下的样子。想到这里,梁小夏又开始习惯性头疼了,这差事没有拒绝的可能性,还是认清现实,慢慢接受吧。

    吃过午饭,泥球又拖着懒宅的梁小夏出门。临近花朝节,随处可见忙碌准备的精灵,抱着一大捆一大捆的鲜花妆点舞台,或者拿着锤子敲敲打打。几年过去,梁小夏早不像当初,动不动见到一群貌美的精灵就发呆。天天被俊男美女环绕着,审美品位也锻炼得异常高,也只有看见迅风那样貌美到天妒人恨的,才会有瞬间失神。

    上辈子的梁小夏根本不算美女,遗传了爸爸的小眼睛塌鼻梁,戴一副近视大框镜,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人。这辈子重生精灵,眼睛又大又灵动,脸颊像妈妈一样肉肉鼓鼓地,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勉强算是优质小美女一枚。这幅皮囊扔在自己前世,应该还是挺受欢迎的,可扔在仙宫一般的精灵族里,也就是中等偏下的姿色。加上个子矮矮,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小萝莉,导致梁小夏存在感很低,往往是被忽略的所在。

    “梁小夏,我们去洗澡吧?好久都没有一起洗了~~”泥球软软糯糯地开口,又像小狗一样讨好地蹭着梁小夏,这招百试不爽。

    什么好久都没有一起洗,明明昨天才洗过。精灵族的洁癖几乎快要达到一种病态的程度,衣不染尘,体不沾灰。衣物不整洁,头发梳得不整洁,肯定会受到全族同胞的鄙视。每天洗澡也是精灵们的必修课,沐浴在月光下,洗涤身体和心灵的污垢,被精灵推崇为最无上的享受。

    整个精灵族群最大最奢华的建筑不是长老会,不是训练场,而是由一块块白色大理石条砌成的露天大澡堂。这露天澡堂盖在一个泉眼上面,先代精灵们还奢侈地使用了大量珍稀材料,在浴池底部刻画巨大的蓄水和加热法阵,只为了营造最好的洗澡条件。浴池也根据不同用途和功能大大小小地分了十几个,浸泡各种各样的珍稀植物或药材,还有精灵每天采摘新鲜的花瓣浸泡其中。结束一天的工作后,精灵们都会选择来到这里浸泡一会儿,放松精神,或者和好友一起聊聊天,分享兴趣爱好。甚至,浴池管理员也是精灵族最受羡慕的工作,很多小精灵的愿望都是长大了当一名浴池管理员。

    换好了中衣,泥球连拖带拉地拽着梁小夏跳进浴池。浴汤里加过一种植物汁液,呈淡淡的紫色。一入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兴奋得张开来,细腻洁白的皮肤在淡紫色的浴汤中,更显得皎瑕如月。雾气氤氲,水面零星飘着几片白色花瓣,泥球在水里扑腾扑腾游得欢快。梁小夏靠在池边,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澡堂拱顶。

    穹顶上是一幅史诗画,用斑斓的色彩描绘了精灵族英雄辛楼,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借助月亮的力量,消灭蛟魔,保卫族群的故事。画面上的辛楼站在高塔上,权杖托举天空,背后映着巨大的圆月,如下凡的神祗。对面的蛟魔龟缩在阴暗的土堆下,一脸面临死亡的恐惧。

    梁小夏喜欢的不是这幅画的内容,而是画里的东西。这幅巨大的画作完全是用宝石拼成的。红宝石拼出辛楼的衣裙,蓝宝石拼接天空,明朗的满月完全是由一颗一颗的蛋白石重叠镶嵌而成,女英雄辛楼的双眼是用钻石拼接,就连神形萎靡的蛟魔,都是用黑珍珠拼接的。

    正当财迷梁小夏对着这幅画流口水,想着怎么抠下来几颗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一个捉狭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着,怎么把它们抠下来?”

    梁小夏心里一惊,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洛基来到她的旁边,脑袋靠在池边,仰着头,也在看那幅画。

    在精灵族这群小屁孩的眼里,洛基是有本事的精灵,出去游历过,见识多,脑子里不知道塞了多少有趣的故事,却完全没有成年精灵那种自持身份的拿骄,还像个孩子王一样,领着一群小精灵上山下水,为祸乡里。

    近近地看,洛基长着一双斜斜上挑的桃花眼,鼻梁高耸,似笑非笑的样子总带着些风流不羁的味道,纯洁中还夹着一丝邪气,两种矛盾的气质融合在脸上,没有突兀的感觉,反倒很协调。洛基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简单的短裤,露出白玉般的胸膛,胸口却斜趴着一条半米长的疤痕,狰狞丑陋。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梁小夏心里想。

    “抠下来这幅画就毁了,太可惜。”梁小夏抬头继续欣赏穹顶壁画,声音幽幽的。她不知道,自己那深沉的口吻和淡淡的,带着遗憾的语气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精灵小孩,倒像是个历经风雨的成年精灵。

    洛基看着梁小夏,眼中的光亮明明灭灭:“就算抠下来也没用,我们不用钱。”

    “是呀,只有人类的世界里才用得到钱。”

    “想出去看看吗?”沉默了一会儿,洛基突然问道。

    就在洛基等得快要睡着,以为梁小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低语:“我会出去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梁小夏看着远处拍打水花,玩得兴起的泥球,继续说:“至少,我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等你要出去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洛基嘴唇开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到。之后,不等梁小夏反应过来,就起身离开了浴池。

    梁小夏望着洛基的背影,心想,姐姐我出去估计都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早就忘了这回事了。

    梁小夏想不到的是,将来正是洛基,给了她生存自保的资本。

第九章 花朝

    正义和勇气到底是不是好事情,谁也说不清。=================================================================

    花朝节是精灵们最喜爱的节日,就像人类的新年一样。

    人族崇拜太阳,贵族们的衣饰驾车上,常有抽象太阳图案的图腾或族徽。每年新年的具体日期也是由太阳的位置决定的。精灵崇拜月亮,每个族群的长老和女王穿着的都是月白色的衣衫。每年四月中旬,当三个月亮同时升起的那天,一种白色的五瓣小花会对月盛开,铺满绿色的山坡。这种只在此日开放的花朵被叫做月光花,而这个特殊的节日被精灵命名为花朝节。

    每年的花朝节,精灵们都会举行长达一日一夜的庆祝活动,会互相赠送花朵。有心仪对象的精灵也会在今天送花求爱。大量比赛也会举行,有舞蹈比赛,选美大赛,乐曲表演赛等等。其中最受注目的就是精灵武技大赛,分战舞,弓猎,法唱三个类别举行。报名参赛的精灵都是五百岁以下的成年精灵。去年三个组别的冠军是迅风,冰川和雷诺,恰好是三个初级武技培训班的导师。比赛会在傍晚时分,生命之树前的广场举行,作为月光花开的前奏曲。

    除此以外,年满十岁的小精灵还会在这一天进行自己的武技生涯选择,迈进人生的新阶段。

    梁小夏仔细盘算着到底选择什么职业好。在征询玛塔基尼的意见时,他只是淡淡说一句:“不用操心。”没有任何提示。武技选择前的考核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梁小夏只得自己搓了一条藤蔓,一圈圈缠在腰上,打算如果考试内容是打架,就把这个当鞭子用。

    “哈哈~夏尔你今天可真漂亮~来,送你一朵花。”行礼问安过后,一身肌肉,高高大大,看起来完全不像精灵的费舍尔递给梁小夏一朵巨大的鸡冠花。费舍尔是泥球的爸爸,审美品位异于常人,最爱种植绿色的食人花。

    梁小夏拿着鸡冠花,听着费舍尔的赞美之词,哭笑不得。

    “谢谢,这是我给你的花朵。”梁小夏递给费舍尔一支黄色康乃馨。费舍尔接过花,唠唠叨叨:“我不得不说,夏尔你的欣赏水平还有非常大的提升空间。”

    一路上,梁小夏见到不少精灵,各色不同的花朵收获了一怀,为了减轻负担又送出去不少。泥球走在梁小夏旁边,胸口别着一朵巨大的仙人掌花,不用问,这又是费舍尔的杰作。沿途随处可见兴高采烈的精灵。几个老精灵围坐在大树下拼酒,喝得脸红红的,还不停吹牛谁喝得多。几个年轻女精灵在湖边追逐打闹,争相向对方的头上戴狗尾巴草。还有不少精灵摆出小摊,推销自家的水果馅饼。

    傍晚时分,所有的精灵都围坐在生命之树前,梁小夏吃得饱饱的,和泥球找了个前排的位子一起坐下,观看比赛。精灵女王海黛和十二长老也都来了,坐在最后中间的高台上向下俯瞰。

    高耸参天的生命之树牢牢地扎在土里。浓绿的半圆形树冠像巨大的体育场顶棚,棕黑树干在近处看就像一堵厚厚的高墙。树前的空地上修建了一个弧形下沉广场,阶梯座位可以由精灵们自由落座。西晶精灵部落的精灵并不多,三千多居民聚集在这边,就像苹果旁边的小团蚂蚁。梁小夏仰着脖子仰到酸了都没看见树顶,觉得自己真是渺小。

    最先举行的是弓猎赛,上场的是两个年轻的女精灵。左边的是一个个头矮小,背着短弓的绿发女精灵,右耳上两个小银耳环表示她目前四阶。右边则是一个身材纤瘦,个子稍高的精灵,三阶,背着一个长弓。

    比赛一开始,两方精灵就迅速进入状态,在场地里奔跑,躲避,伺机向对方射箭。比赛用的箭都没装箭头,只是沾了颜料。不一会儿,广场中央的草垛障碍物就被染得五颜六色。

    随着时间推移,绿发女精灵慢慢有些急躁了。比赛携带的箭支都是有限的,对手比她低一级,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拿下,她接下来会越来越被动。反观高个精灵,步伐沉稳,呼吸也不乱,在你来我往的箭支对射中灵巧的翻滚,闪避。

    高个精灵会赢。几乎在梁小夏想完没多久,高个子精灵纵身一跃,双手拉弓,一箭凌空射出。绿发女精灵也弯弓回击,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高个精灵的箭射中了右肩,淡粉色猎装上留下一个鲜明的红点。

    比赛结束,两边的精灵都友好握手,相视一笑。

    “快看,快看,优姐姐赢了,优姐姐赢了。”第一场比赛就这么精彩,泥球拉着梁小夏的袖子喊个不停:“优姐姐学弓猎才三十年,就已经是三阶了,她肯定是天才。”泥球叽叽喳喳地像麻雀一样不停地掏出她脑子里关于高个精灵的一切信息。

    她的确很适合当猎弓手,沉稳,冷静,伺机而动。这些都是一个优秀猎弓手必备素质,她现在所缺的只是更多的打磨,假以时日,会比现在出色的多。梁小夏暗想。

    不出所料,名叫优的女精灵又坚持了两场,最后因体力不支,败给一个五阶的中年男精灵。

    比赛又进行了十几场,当赛场上站着一个编着粗辫子的魁梧男精灵时,去年的弓猎组大赛冠军,弓猎导师雷诺上场了。

    雷诺是一个六阶弓猎手,也是年轻一代弓猎手中的领头羊。一身银灰色猎装,棕色头发在脑后高高扎个马尾,只有几缕留在鬓角。鼻梁很高,有些鹰钩鼻,眼眶也深,金色的眼睛总习惯眯起来看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鹰。背后斜背一把黑色铁木大弓,左手紧贴大腿,好像随时准备驾弓射箭。

    选手双方行礼,雷诺的对手额角滴汗,明显有点紧张。

    在比赛的开始,雷诺一直都在躲,粗辫子男精灵一箭一箭,不停射向雷诺,却总是慢半拍,被雷诺几个翻滚轻巧躲开。

    十几箭射过去,箭箭落空,对方却完全没有攻势,好像在等待什么。男精灵越来越心慌,忐忑不安,射出去的箭也越来越大力,满场只听自己的箭声“嗖嗖”不绝。

    雷诺一直在等,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作为弓猎手,他仔细计算自己和对手的动向,寻找破绽。

    有了!就在男精灵侧身取箭的一刹那,雷诺迅速拉弓,射出一箭。箭身划过空气,尾羽“嗡嗡”作响,笔直扑向对手。

    粗辫子男精灵也是一个好手,取箭矢时感觉不对,生生把身体向右拧了九十度,错出半个身位。

    雷诺眉头狠狠一皱,那弓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轻轻偏了一点。男精灵转折腰身,再反应不过来,被雷诺的箭命中胸口,撞到地上。箭头是软的,可就这样,男精灵都觉得自己胸口被猛击一下,又麻又疼。肯定是肿了。

    “啪~啪~啪”全场观众都用力鼓掌,为这精彩绝伦,杀伐果断的一箭喝彩。

    “华容,你的儿子很不错。”精灵女王海黛站在高台上,一边鼓掌,一边对旁边的一位女长老说到。

    能够生生改变箭的方向,说明雷诺的箭已经有了箭意。箭意,是弓猎手六阶和七阶的分水岭。雷诺今年才三百多岁,能够突破六阶到达七阶,天赋与努力,缺一不可。

    观众们欢呼了一阵,就在雷诺准备下台的时候,赛场上又有一个精灵迈了上来。全身披着一个黑色的连帽大斗篷,沾着泥巴和灰,斗篷的下摆破破烂烂的,随着走路的步子在风中萧瑟。他面孔遮在斗篷帽下面,看不真切,只能凭体型判断出,这是一个男性精灵。

    神秘男精灵手上提着一把铁胎弓,在夕阳下泛着阴冷的暗红色,他腿边的箭筒里稀稀疏疏插着几支木箭,尾羽歪歪扭扭,像被蹂躏过一样。

    “这是谁?”观众们议论纷纷,年轻的精灵都没在族里见过他,只有几个年老的精灵低头沉思。

    精灵女王一直盯着黑色斗篷身影看,思索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苦棘回来了。”

    “什么,苦棘?你确定吗?”周围的长老听到精灵女王的答案,议论纷纷,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他,我不会认错的。”无论时间再怎么流逝,苦棘的身影,她都能一眼认出。

    雷诺看见苦棘的第一眼,就紧紧抓着手中的弓箭,随时准备暴起。苦棘阴冷地看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上的小鸟,可能随时丧命。

    双方选手行礼过后,雷诺迅速地闪入障碍物后面,遮蔽身体。两边还没有交手,他就有种自己无力反抗的感觉,不一会握着弓箭的手就汗湿了。

    苦棘慢慢走向雷诺,一步一步,就像黑色的幽灵。他搭弓架箭,瞄准雷诺躲藏的障碍物,跨腿蹲步,铁胎弓箭被直直拉成一轮满月,“嗡”地一声,破空射出。这一箭带着无穷的箭意,石破天惊,只让人觉得避无可避,对着雷诺呼啸而来。

    梁小夏坐在台前,在苦棘拉满弓箭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结果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冲了进去,挡在雷诺身前。“嘭”地一声,雷诺被梁小夏撞在地上,梁小夏则代替雷诺生生受了一箭。

    “小夏!!(夏尔!!)”泥球和周围的精灵看到冲入场内的梁小夏,高声尖叫。

    “姐居然圣母了。”这是昏迷前的梁小夏心里最后一个念头。

第十章 苏醒

    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成为他人的折磨者。——荣格=====================================================================

    月上中天,三个明朗皎洁的月亮高悬在紫罗兰色的夜空中,遥相呼应。广场周围的草地上开满了月光花,莹白一片,随风摇摆,舞出一阵一阵轻柔波浪。巨大的生命之树沐浴在月光中,影影绰绰,墨翠浓荫。萤火虫一群群绕树飞舞,与月争辉。一切都是那么和平,美好。

    梁小夏迷迷糊糊地醒来,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好像还残绕着尖叫。苦棘的那一箭不偏不倚打到了梁小夏脑袋上,摸摸额角,肿起一个大包,触碰一下疼痛不已。果然还是不能做好人。

    胳膊支撑着坐起来,她现在是在广场边的草地上,被怒放的月光花围着。泥球坐在梁小夏旁边,捂着眼睛,身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是在哭泣。母亲多兰站在远处,似乎是在对玛塔基尼抱怨什么,圆圆的脸蛋上爬满了名为愤怒的表情,玛塔基尼一言不发,脸沉得能滴出墨来。苦棘远远靠在一棵大松树下,黑色的斗篷几乎和树的阴影融为一体。远处,大群的精灵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欢欣愉悦。

    “呜呜,梁小夏你醒了~~呜呜~~”泥球大大的眼睛含满了泪水,洁白的脸蛋上挂着一条一条泪痕:“呜呜~~长老说你没事,可是你半天都不醒来~~~呜呜~~迅风老师也受伤了~~我——好——害——怕——呀——”泥球杂七杂八地说着,说到最后,又抱着梁小夏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数又抹到了梁小夏衣服上。

    头更疼了。怎么她的昏迷又和迅风扯上关系了??梁小夏强忍不适,掰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泥球,问个清楚。

    泥球抽抽啼啼地又说了一遍,梁小夏才搞明白。原来,苦棘并不是想要雷诺的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想要教训一下雷诺,好死不死地被梁小夏误会了,挺身而出,当了一把救英雄的美女。梁小夏向前一扑,当场脑袋中了一箭,晕了过去。

    族里负责治疗的长老谷雨当场给梁小夏施加了一个小法术,告诉大家问题不大,不要搬动她,梁小夏就被放在了广场外围的草地上,泥球,多兰和玛塔基尼也不看比赛了,出来守着她。

    接下来的比赛继续举行,法唱比赛的冠军由冰川以压倒性优势获得,加上这次,她已经赢得了三连冠,也算是意料之中。

    到了战舞者比赛,泥球因为想要给迅风老师加油,就又折回了赛场。没想到这次决赛是迅风和洛基对打,两精灵都算高手,从实力上讲,迅风略高一筹,比赛一开始,就处在了胶着状态。可在两方交手五十多招后,迅风一个低砍打落了洛基的钢刀,却被洛基一脚踢出,铲倒在地。迅风小腿骨骨折,洛基成了继苦棘之后的又一批黑马。

    “啊~~夏尔,妈妈的宝贝,你终于醒来了。”远处的多兰看到梁小夏醒来,急匆匆赶过来,捧起梁小夏的脸左看右看,似乎在确认她的伤势。“妈妈的宝贝被欺负了,不哭不哭,你等着,我找他算账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梁小夏无奈地想,多兰就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不过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还挺好的。只见多兰的脸气得圆鼓鼓的,噌地一声站起来,冲着树下的苦棘气冲冲地走过去。远处的玛塔基尼见状又赶忙拦住多兰,瞥了梁小夏一眼,给她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梁小夏被看得心虚,拧过头对泥球说:“继续讲继续讲,你还没说武技考核的事情。”现在明月高挂,武技考核肯定也结束了,她只能等明年再参加了,有些遗憾。只是不知道泥球最后选择了哪个,有没有如愿考到迅风门下。

    “我~我~我没参加~”说到这里,泥球结结巴巴地,蚊子一样小声嘟囔。

    “为什么?你不是很希望跟着迅风老师学习战舞吗?”

    “我~我不想当战舞了。你受伤了,迅风老师也受伤了。我只能看着,着急得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梁小夏我好怕呀。”泥球憋着气,声音软软糯糯,像个漏气的汤圆。

    唉,这个傻孩子。这是胆怯了,看到自己受伤,对未来的路产生了怀疑。梁小夏调整了一下表情,让面部显得柔和些,循序渐进地诱导:“你要是不当战舞的话,以后就不能经常和迅风老师在一起了。再说了,泥球你将来成为很厉害的战舞,也可以保护我们呀?”

    “迅风老师腿伤了,没法带课。洛基今年替他教课。而且,我想当一名治疗师,这样小夏以后打架受伤了,我可以给你治。”

    好嘛,原来早就考虑好了。当大夫?不错不错,很有前途,还能远离危险。虽然不是精灵族主流职业,不过还是挺受人尊敬的。梁小夏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卟啦卟啦响,几乎是瞬间就同意了泥球的想法。

    “夏尔,谢谢你。”雷诺捧着一大束月光花来到梁小夏面前,还是那个又锐利又有点凶的表情,要不是语调诚恳,估计会被认为是来打架的。

    “这没什么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梁小夏谦虚一下。她和雷诺交情不深,之前也没说过几句话,之所以去救他,只是单纯的,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在面前。不知不觉中,她梁小夏已经将自己当做一个精灵而不是人类了。也继续发挥了她性格里死要命护犊子的特点。

    “这倒是。”雷诺理所当然地说道。梁小夏听到这话,心里一梗:这雷诺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这是谦虚好嘛,谦虚!!梁小夏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面上却定得平平的,一点都没露出来,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个人情。”雷诺说完,把花向梁小夏怀里一塞,像个大爷一样甩手走了。路过树下时,还恶狠狠地盯着苦棘看了许久。

    苦棘对雷诺的眼刀熟视无睹,待他走过去后,也像个鬼魅一样,飘到梁小夏跟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然后扭头向外走。

    这是要干什么?梁小夏脑中疑惑,却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多兰见到梁小夏要跟着苦棘离开,更是焦急地要阻止,被玛塔基尼拦在怀里。玛塔基尼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苦棘走得不快,梁小夏在后面吊着两米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反正是在族群领地里,应该没什么危险。月光清冷,投射在地上,拉长一大一小两只精灵的影子,大的落寞,小的迷茫。

    苦棘终于停在了一片河滩边,水流哗哗作响,在夜色中泛着鱼鳞样的光。

    迎着月光,苦棘摘下了他的斗篷帽,露出面容。只瞥了一眼,梁小夏就惊得倒吸一口气。面庞洁白光滑,下巴小巧,额头宽阔饱满,眼睛明亮幽深,就像一汪冰寒潭水,嘴唇是淡粉色,微微撅着,就像在可爱的邀吻。

    这张雌雄莫辩的脸原本应该是天下无双的,却纵横交错地爬满了伤疤,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横贯脸颊,银白色的伤口狰狞丑陋。两只灵活细长的耳朵像是被人生生剁掉一样,只剩半只,齐整的伤口在寒风中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苦棘眼里一片冷漠,声音冰得像是幽冥魂魄。

    “西晶部落的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愿启明星指引您的心。”梁小夏很郑重地报上全名,流畅标准地行了一个精灵礼。

    苦棘眼中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我是苦棘。”没有姓氏,没有宗族,只是简单的一个名字。

    Cookie?小甜饼?梁小夏大脑开始跑马,囧囧有神地分析这个恶徒怎么起了个这么萌的名字。忘记了苦棘这个词指的是精灵族的一种灌木,象征救赎,苦难和绝望的爱。

    “你为什么要救他?”苦棘看着梁小夏一直发呆,脸上神色不断变换,问出了问题。

    苦棘说的是“他”,那应该是指雷诺。梁小夏歪头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是我的族人,不能见死不救。”

    “她是你的朋友?”苦棘想了一会儿,抛出第三个问题。这回是“她”,那应该是指泥球。

    “嗯,最好的朋友。”梁小夏这回不用思索就能回答。

    “如果是她,你愿意以命换命吗?”苦棘不断地问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愿意。”听到这个问题,梁小夏的语调沉了下来。她意识到,话题在苦棘的引导下逐渐开始偏向一个危险的方向。自己却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他的气势实在是太强,容不得人反驳和糊弄。

    “如果是你的自尊呢?”苦棘步步紧逼,不容喘息。

    梁小夏眉头皱紧,想了一会儿,郑重回答道:

    “愿意。”

    苦棘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怜悯,又似嘲讽,眼中幽光更胜。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不到片刻,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却没有一点愉悦的样子,面容扭曲,凹凸不平的伤疤也狰狞起来。

    “愚蠢的精灵呀~~既然这样,跪下来,匍匐在我脚下,舔我的鞋吧。”苦棘一瞬间从笑容中恢复平静,眼中燃烧疯狂的火焰,慢慢说道:“否则,我就~杀了她。”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咧咧作响,风雨欲来,苦棘眼中像有漩涡一般,风暴凝聚。

    “他是认真的。”梁小夏盯着苦棘,一瞬间,汗水打湿了衣襟。

第十一章 教训

    “他的心经不住风霜雨打,早就变成了一朵枯萎的雏菊。”

    ==================================================================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梁小夏又惊又怒,从小到大,她的人生虽然有些小波折,但生活在平等的现代社会里,她从没向任何人下跪过,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人权意识和自尊在她的内心中从来都是不被践踏的存在。作为精灵生活的十年,她也一直平和友好地和族人相处,从没发生过冲突。突然被要求跪在一个极端分子面前,还要跪在地上舔鞋,她的内心怒火中烧。

    的确,为了救自己的朋友,她可以牺牲自尊和生命。但不是这种带着戏弄,毫无意义的践踏。在苦棘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挣扎惊恐,无力逃脱的老鼠,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苦棘阴沉沉地站在梁小夏对面,勾起嘴唇一觉,语气中极尽挖苦:“怎么?你不愿意,看来你那“崇高的”友情也不过如此。不如我现在就去杀了她,你可以在旁边欣赏。”苦棘一手搭在弓上,转身欲行。

    “怎么办?向长老们求救?她肯定跑不过苦棘。而且,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就算她能通知到女王陛下或者泥球的家人,将泥球保护起来。作为一个弓猎高手的苦棘也肯定能找到空隙将泥球暗杀。难道就这么下跪,出卖自己的自尊吗?”

    闪电一瞬,梁小夏思绪变换,分析各种应对之策。对付这样随心所欲又偏激的疯子,该怎么办?

    梁小夏脸上的愤怒迅速平息下来,甚至还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苦棘看到梁小夏躬身欲跪,大喇喇地伸出一只脚,鞋子上沾满了泥点和草渣,就像等待奴才服侍的皇帝一样理所当然。

    梁小夏弯腰屈膝,迅速抽出绑在腰间的藤鞭,右手执鞭一甩,绿色的藤鞭就缠上了苦棘伸出的脚踝,作势欲拉。

    苦棘顿了一下,好像在差异这小小的老鼠还敢反抗。反应却不慢,转移重心,双脚稳稳踩在地上,左手利落地抽出斗篷下的短刀,一把割断了藤鞭。

    梁小夏本来就没指望这一下能够拉倒苦棘,她现在只是个孩子,力量有限,根本不可能靠一条藤鞭就解决困境。在藤鞭分散苦棘注意力的时候,梁小夏迅速冲到苦棘身前,一把揪掉了他的箭筒,利落地将箭支搭在腿上,将里面几支歪歪扭扭的箭用力折断。

    “哼,你以为没了箭我就对付不了你么?”苦棘开始有些生气了,一把揪住梁小夏的衣领,狠狠将她掀翻在地。“嘭”地一声巨响,梁小夏觉得自己疼得脊椎都快断了,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梁小夏折断苦棘的箭支,也只是希望失了箭支的苦棘也许会作罢,不再追杀泥球。最不济也能拖延他的时间,让别人能察觉到端倪。

    苦棘一脚踏在梁小夏身上,一手执弓,只见被拉满的弓上似乎有白光凝聚,不过片刻,就形成了一束光箭,苦棘猛地一射,光箭应声而出,射向河对岸,在半空中甚至还拐了个弯。

    “我的意志就是箭。想要杀你,没有箭照样可以。”苦棘冰寒的声音带了一丝得意,双眼紧盯着梁小夏,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欣赏到绝望的愉悦。

    梁小夏脸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雷诺之上,猎弓手还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有了这个,他背的弓箭根本就是个迷惑人的装饰品。

    “认输吧,跪下来求我吧,只要你恳求我,我会考虑放过你的。”苦棘的眼里充满了蔑视和睥睨。

    “那泥球呢?你会放过她吗?”梁小夏握紧拳头,指甲紧紧扣在了肉里,追问到。

    “当、然、不、会。”苦棘猖狂地说到,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他就是要看梁小夏痛苦,看梁小夏绝望哭泣,看她怎么去兑现那脆弱可笑的守护。在他第一眼看到这蚂蚁一样的存在挺深而出的时候,就深深地厌恶。他要把梁小夏从道德的高台上揪下来,把她的尊严她的坚持深深踩在泥里,让她抽泣,让她绝望,让她认识这个丑恶的世界。

    “娘的,姐姐我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梁小夏大吼一声,小小的身躯突然跃起,扑到苦棘的身上,双手狠狠抓向他的双眼,头一偏,作势咬向他的耳朵。竟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要反抗呢?”苦棘轻松地单手卡住梁小夏的脖子,将她凌空提起。“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向我求饶有这么难吗?”苦棘的手逐渐加大力度,卡得梁小夏呼吸困难,双手使劲扒着苦棘钳子一样的桎梏。

    “呸,你这个疯子。”梁小夏双脚悬空不断踢腾,“跪你,我对不起自己,不跪你,我对不起朋友。所以我要杀了你!”梁小夏大声喊完,狠狠咬在苦棘的手上。苦棘疼得一松,梁小夏脱困摔在了地上。

    “你明明打不过我,又为什么要拼命?”苦棘眼中的疯狂之色渐退,漂亮的双眼染上一丝迷惑,抓着梁小夏问道。

    “问心无愧罢了。就算和你拼命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下到地狱也没遗憾。”梁小夏一脸决然之色,平时姿色中上的脸孔浮现出一层凄厉的美感,就像在走到生命尽头前怒放的鲜花,明知是绝路却义无反顾。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问心无愧!”苦棘反反复复念着梁小夏的话,眼神逐渐清明。嫉恨,愤怒,孤傲,各种疯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渐渐回落,退回到内心深处。

    “从明天开始,每天半夜来这里找我,让我看看,你的问心无愧能坚持多久。”苦棘看着躺在地上一脸愤恨的梁小夏,居高临下地吩咐道。

    “好!”梁小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苦棘的要求。一天打不过,一年打不过,她用一辈子去学,去练,她还年轻,时间也多,就是耗,也要耗死他。这口恶气压在梁小夏心底,苦棘成了她两辈子以来第一个认真愤恨的人。梁小夏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苦棘狠狠踩在脚底下,报今日羞辱之仇。

    “嘭”地一声,河滩对面的树林里飞过来一颗白色魔法弹,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流星一样,狠狠砸在了苦棘的侧脸上。苦棘被打得侧身翻起,又重重摔到了地上。

    远处,玛塔基尼从树林间从容走出,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穿着长及脚踝的魔法袍,拿着法杖。但熟悉他的梁小夏知道,父亲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太阳穴一鼓一鼓,这是他在愤怒至极,极力忍耐的样子。

    玛塔基尼双足一点,轻轻几个跳跃,便从河滩对岸跳了过来。他看了躺在地上的梁小夏一眼,扔给她一个小瓶子。

    “吃了它。”玛塔基尼吩咐了一声,就不再关注梁小夏,转头看向被打得倒在地下的苦棘,右手拖在身前,手心元素凝聚,声音阴沉愤怒:“夏尔打不过你,是她没本事。但是如果孩子被欺负到头上,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找回来,就是我的失职。”话音刚落,手中形成一支冰箭,单手一挥,冰箭疾射苦棘面门。

    眼见冰箭射来,苦棘双手撑地,灵巧地一个翻身,躲过这一击。冰箭射到了空地上,砸出一个冰寒的小坑。苦棘回身弯弓,又一白色箭支形成,凌厉射向玛塔基尼。玛塔基尼不退反进,迎着箭支奔跑,拿着法杖的左手架起一个半透明的魔法护盾,抵挡飞来的箭支。左手又凝聚出一个魔法弹,射向苦棘。

    苦棘冷哼一声,只见半空中的箭支突然转弯,绕到了玛塔基尼后面,射向他没有防守的后背。

    “父亲!小心!”梁小夏见状着急得大喊。

    玛塔基尼迅速向后转身,魔法护盾“哄”地一声扛住了意念箭,两者同时破碎,化作一道道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苦棘拉开弓箭,又准备补上一箭,打得他措手不及,却没想到本来已经避过的魔法弹也能拐弯,“嘭”地一声狠狠打在他的肚皮上,打得苦棘后退了好几步。

    玛塔基尼虽然是法唱者,在速度上却继承了精灵灵巧迅捷的特点。他继续高速奔向苦棘,趁着他被打得后退,欺身到苦棘眼前,在被逼后退的苦棘肚子上又重重地用法杖杵了一下,逼得苦棘继续后退。右手也不再酝酿魔法,而是一个狠狠地勾拳,打在了苦棘脸上,接着又飞起一脚,踢在苦棘脖颈上。

    正在后退的苦棘来不及反应,被踢得“哼”地一声,晕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河滩边上。

    “哇哦~酷~”梁小夏冒着星星眼,她从没见过玛塔基尼出手。平时的父亲总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捉摸。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血腥暴力的一面,手法干脆利落,动作招式环环相扣,流畅至极。玛塔基尼这几拳,真是替她出了口恶气,梁小夏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为父亲叫好。

    玛塔基尼看了看昏过去的苦棘,并没有再乘胜追击。他理了理自己的法袍,直到上面再不留下打斗的褶皱时勾了勾嘴角,转身向躺在地上忘了起来的梁小夏走来。第一次,轻轻地抱起来梁小夏离开河滩,脸还是板着的,训斥一声:“你现在太弱,以后要加强训练!”

    “是!”梁小夏咧着嘴,大声回答到。

第十二章 法唱

    在你看不见的每个角落,父母都会褪下恶魔鞭笞的外衣,圣洁的双翅颤动着,化作守护你的天使。=================================================================

    玛塔基尼抱着梁小夏,一步一步跨出均等的步子,沿着他们之间的原路返回。梁小夏靠在父亲怀里,微微有些忐忑,小脑袋老老实实地靠在玛塔基尼怀里,一动不动。喝了父亲给的药水,感觉已经好多了。但全身各种擦伤撞伤大大小小,脖子被勒过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以后每天早上到我书房来。”玛塔基尼双眼远视前方,嘴唇一张一和。被抱在怀里摇晃得迷迷糊糊的梁小夏听到这个,猛得惊醒。看来父亲是对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反抗不满了,打算给自己开更多的小灶“加餐”。

    仔细思考一下,也不亏,至少接下来的一年里没有武技课程,多出来半天时间消化父亲教习的东西,另外半天去玉泉长老那里打工,应该不是太忙。梁小夏多少平衡了一阵,还有苦棘,今天她所受的折磨,以后要加倍找回来。

    远处,一个身影悉悉索索,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走向族群的澡堂。是一个精灵,拄着一个拐棍,一拐一瘸地向月光澡堂走去。身影在黑暗的树影间穿梭,晃晃悠悠地不太稳当。

    玛塔基尼和梁小夏都看见了那个精灵,一头银发,拄着拐棍的,不是迅风,又能是谁?

    梁小夏心里一阵诧异,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还在生命之树的广场前狂欢吧?迅风一向对这种狂欢活动不太热衷,那腿上有伤也应该在家好好躺着休息,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大半夜跑到澡堂来泡澡?腿伤能见水吗?还是他真的这么爱干净,觉得战舞比赛过后有必要彻底清洗自己?

    玛塔基尼对着内心疯狂吐槽的梁小夏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去追问。每个精灵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不该好奇的事情,最好不要管太多。

    梁小夏识趣地闭嘴了,一路无话,两个精灵到了家。

    远远看去,白色的尖顶小屋缠着淡绿色藤蔓,门前种着几盆淡粉色蔷薇,雕花窗户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格外温馨。

    一进家门,多兰就迎了上来,见到梁小夏被抱在怀里,一身漂亮的精灵服装破破烂烂的,胳膊上腿上都有伤口,一副打架回来的样子。劈头盖脸地就开始发话:“夏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伤成这个样子?”漂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急迫和焦虑,“是不是苦棘?是不是又是他打的?你等着,我去教训他!”多兰充满愤恨地质问到,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苦棘算账。太气人了,一次两次地打他们家的宝贝,他以为他是谁?精灵女王吗?梁小夏被母亲机关枪一样的问句呛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我教训过了。”玛塔基尼面无表情地说。

    多兰垂下头,稍稍想了一会儿,又抬头问:“打得重吗?”

    “昏过去了。”

    多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接过梁小夏,一边取出外伤药膏仔细涂抹,一边补充道:“等我过几天再教训一回,还差一次。”

    梁小夏有点担心,多兰看着又和蔼又亲切,大眼睛圆鼻头,小小的嘴唇,笑起来让人觉得不自主的想要亲近,生气起来也显得很可爱。如果母亲是要去感化苦棘,说不定她有希望成功,如果是教训苦棘,貌似两个人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胜算太渺茫了。

    实际上,多兰也很能打,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躺在自己的床上,梁小夏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灰色的珠子,葡萄大小,除了上面刻画着一个黑色的像眼睛一样的符号,再没有其他特点,远看过去,就像个石头。这颗灰色珠子是十年前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祭祀仪式上精灵女王偷偷塞给她的。

    梁小夏问过精灵女王海黛,这颗珠子有什么用,女王当时只是无辜地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只告诉她这颗石珠是一个敌人的最后遗物。

    梁小夏也试过用火烧,用水泡,滴自己的血,可这颗珠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她还偷偷地问过父亲,但是他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说这肯能是某种动物的眼睛,或者未被发现的变种宝石。十年过去了,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拿出来那颗珠子看看,研究一下,这几乎变成了她的睡前习惯。这颗不起眼的石珠应该是个好东西,自己却找不到用法干着急。

    但是在今天,在她和苦棘对打的某一瞬间,那颗石珠发热了,在口袋里烫得她差点把珠子扔出去。是什么时候?是苦棘射箭的时候,还是她被掐着脖子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太混乱,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梁小夏一晚上忧心忡忡,天马星空,一会儿思考阻止多兰报复的方法,一会儿又想着石珠的问题,冥想也断断续续的,不断走神。最后还开始做梦,似乎梦见了苦棘,又梦见了父亲,思绪混乱不堪。

    和人类不同,精灵族使用冥想代替睡眠,将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努力感受自然气息,融入自然,并从中获得补充能量,让大脑在无负荷状态下运作,似某种变体的假眠。冥想者在感受自然的过程中,还可以获得自然的祝福及庇佑。

    精灵族一般用“休息”而不是“睡觉”形容每日的安寝。因为精灵只有彻底地死亡,他的灵魂回归生命之树时,才能永久地长眠。所以对于精灵来说,睡眠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在睡眠中,肉体归于尘土,灵魂归于自然。

    第二天一早,梁小夏顶着两个黑眼圈老老实实地站在玛塔基尼的书桌前,聆听父亲的教诲。

    “拿上它,闭上眼睛,试着去召唤我的法杖。”玛塔基尼递给梁小夏自己的法杖,白釉木,杖柄精细雕刻金丝魔纹,杖顶镶嵌一块龙眼大的祖母绿宝石,泛着淡淡绿光。

    梁小夏接过法杖,照着父亲说的闭上眼睛,仔细去感受法杖。冥冥中两者之间有了呼应,法杖似乎有生命一般,冰冰的,淡漠地和她进行交流。梁小夏握着玛塔基尼的法杖,感觉就像面对父亲一样,可以请求他并借助他的力量,却永远带着敬畏。

    闭着眼睛的梁小夏没看到,她握着的法杖泛起莹莹绿光,忽强忽弱,倒影在玛塔基尼的眼睛里。

    “好了。”玛塔基尼打断梁小夏和法杖之间的沟通,待她睁开眼睛,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地分析道:“你的法唱天赋看起来并不强,勉强能够迈入门槛。从今天起,你每天晚上抱着这只法杖冥想。”

    玛塔基尼收回法杖,眼睛低垂,双手交握在书桌上,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法唱并不单单是一门武技,一种职业,它是态度、信仰、探索、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冒险,是一种执着或者愚蠢。跨入这个大门,整个世界将以另一种色彩展开,严谨,又充满奇特的幻想,吸引贪婪的求知者和无知的庸人。法,表面上指自然元素的凝结,以及形成方法;唱,则是我们精灵族独特的引导方式。法唱,却代表的是每一个精灵用心、用智慧、用灵魂沟通自然,沟通天地的过程。”

    说到这里,玛塔基尼慢慢坐直身体,郑重嘱咐道:

    “所以,我不希望你有法唱是战斗职业这种肤浅的认识。因为一旦开始,你将面对的是这个危险的世界。”

    梁小夏首次听到父亲用“危险的”来形容这个世界,过去十年平静宁和的生活,无论如何也没法和危险这个词挂钩,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有什么暗流涌动吗?经过昨晚,她突然有些看不透,看不透父亲,苦棘,甚至迅风。

    “法唱者从上古精灵时代就存在了,具体起源因为年代过长,无相关记载文献,已经无法考察。在上古精灵时期,法唱者比例非常巨大,从耕种者到占星家,从学者到歌唱家,几乎每个上古精灵都是法唱者。据说当时最厉害的法唱者还可以引动星辰之力,来打击敌方。我们精灵的声带音域要宽于人类或兽人等其他种族,牵引自然元素就较为容易,施法的时候高低音结合转换,听起来就像唱歌。人类和兽人的声频范围没有我们宽,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念一种冗长的,叫做咒文或者咒语的东西来实现引导元素的目的。因此,在施法对战方面,我们精灵有极强的先天优势。除此以外,很多上古猛兽的音域也和我们精灵一样宽,有的甚至比我们还要宽,不过现在大部分上古猛兽已经灭绝,很难再见。”

    玛塔基尼娓娓道来法唱知识,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

    “说到这里,我问你,昨天和苦棘对战,我使用的是什么法术?”

    “两枚魔法弹。”梁小夏认得,魔法弹是最初级的元素法术,基本上每个法唱者都会。

    “很好,实际上,我在凝聚魔法弹的时候并没有吟唱。第一个魔法弹的吟唱被我融入了和苦棘的对话中,第二个魔法弹我用意志默发,这是法唱的高阶技术,同时也能控制魔法弹方向。”

    玛塔基尼的话浅显易懂,梁小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第十三章 算战

    没有知识和头脑,我就是僵尸。====================================================================

    天色微亮,灰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清楚。林间的鸟儿已经早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书房里,玛塔基尼和梁小夏分书桌两边,一坐一站,一问一答。第一天的法唱辅导此时也过去了一半。

    “仔细回想,当时的战斗中,我还用了什么法术?”玛塔基尼考问道。

    当时的战斗很迅速,两个精灵实际上只过了十招不到就决出了胜负。梁小夏仔细回想,记起来中间玛塔基尼向苦棘发射过一枚冰箭,被躲过后又架起了魔法护盾,挡住了苦棘的变向箭矢。

    “是冰箭和魔法护盾。”两个法术,都是稍微复杂点的二级法术,但父亲施法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吟唱。

    “这两个都是实用性很强的法术,但也有缺点。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

    “那么,除了魔法弹以外,零级法唱术还有什么?”玛塔基尼继续问道。

    “嗯~还有小火球术,小水球术,舞光术,鹰眼术,初级强化,加速术,微创修复术,初级陷阱术…”梁小夏看过一些介绍最基础的法唱术的书,稀稀拉拉地说了几十种,这些只需要一个音节的就能发出的小法术她也试过不少,不过没一次成功过。导致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没有法唱天赋。

    “你的叙述基本正确,但是依靠的是疏散的记忆,缺乏条理,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并且,你漏掉了对我们精灵最实用的法唱术,养植术。”

    养植术是精灵的特有法术,能够轻微加快植物的生长速度,梁小夏一直觉得这是个很鸡肋的法唱术,森林里的植物每天都在疯狂生长,雨水充足的时候两周就能长半米高,根本不需要再微弱地催化。所以她在回答父亲的问题的时候,也就没想起来。

    玛塔基尼并没有错过梁小夏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反问到:“你是不是觉得养植术没什么用?你忘记了一点,我们精灵最忠诚的朋友和最强大的敌人,是时间。”

    玛塔基尼点到这里,梁小夏立刻就明白了。精灵寿命悠长,活个七八百年绝对没问题,零级法唱术又不费什么力气,对着植物每天唱一回,几百年累积下来,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能量。普通的植物可能没什么,但是如果培育珍稀树种或者药材,养植术绝对实用。

    “除此以外,养植术在施法过程中,可以轻微改变植物生长状态,包括生长方向,根、茎、叶各部分供养比例,等等。咱们族中的女王陛下就是一位养植术大师,她已经做到了随时随地,永不间断地默发高阶养植术。”

    怪不得梁小夏每次见到精灵女王,她身边总是鲜花盛开,草木繁茂,走到哪里,植物就跟随生在到哪里,拖沓着一条绿色的带子,引人注目。

    “我们继续分析之前的战斗,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使用魔法弹攻击苦棘?”玛塔基尼不断诱导梁小夏,让她自己分析思考个中关键。

    “准备时间短,吟唱简单,可远距离攻击,速度也快。”梁小夏沉吟片刻,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那么,我为什么不用小水球术,或者小火球术?”玛塔基尼继续问。

    小水球术虽然和魔法弹一样简单,但是速度慢,可能还没到敌人身前就被躲开了,也没什么攻击力,只能打得人稍微疼一下,溅一身水而已。这个法术首先被排除掉。

    可是为什么不用小火球术呢?小火球术和魔法弹一样,可以远距离攻击,速度快,它还有一个比魔法弹更好的优点,在攻击到敌人的同时可以灼烧对方。梁小夏迷茫了,怎么算,小火球术都比魔法弹要高出一筹。

    梁小夏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玛塔基尼慢慢分析道:“选择魔法弹有三个原因。第一,魔法弹发射速度快,射程远,适合远距离对战,尤其适合与反应敏捷,出手速度快的猎弓手对战,在战斗中抢占先机。”

    “第二,我们当时在什么地方?”

    “是河滩边!”梁小夏恍然大悟,在河滩边施放火属性法术,火元素很难聚集,施法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对,当时的环境会影响小火球术。而且,我们后面就是森林,施放小火球术如果被他躲过去,就很可能引起森林火灾,后果不堪设想。这点你要谨记。”

    森林是精灵们的家,保护好家园不被破坏是精灵们的原则之一,凌驾于其他任何事情之上。玛塔基尼可以教训苦棘,但是必须把影响结果控制在原则之下。

    “最后一点,简单的魔法弹,可以让对手心骄轻敌。”

    是呀,比魔法弹杀伤力大的法唱术多得是,可像苦棘那样骄傲又癫狂的人,看到父亲施放魔法弹,肯定会起轻敌之心,觉得不过是一个水平普通的法唱者。之后松松散散地迎敌,也更容易出现破绽。在战斗中,法唱术并不是越高级越好,分析形势,能发挥出最有效力量的法唱术就是最好的。如果玛塔基尼一上来就是雷电术这样的四阶法唱术,估计还没等唱完,就被苦棘秒杀了。

    太厉害了,算环境,算实力,也算人心,父亲和苦棘之间的战斗不过短短一会儿,他的脑袋却像一台高速运作的计算机,在开战之前就设好了套等苦棘钻。

    “同时,战斗中要注意节奏,当对手的节奏被打乱时,就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父亲,你最后为什么没再用法唱术,而是和他近身搏斗?”梁小夏对这点很迷惑,在最后父亲完全可以追加更多的魔法弹乘胜打击,却选择和苦棘拼拳头肉搏,让她费解不已。

    “因为几乎所有的远程强手,都是近战弱者。当然,也有少数例外。”大概,父亲就是这样少数的例外,身为具有远程优势的法唱者最后却把苦棘打得狼狈不堪。梁小夏暗想到。

    玛塔基尼没有告诉梁小夏的第二个原因是,用拳头比较解恨。天知道当他偷偷跟着两个精灵,在对岸隐藏,看着苦棘卡着夏尔的脖子,她痛苦地挣扎时,自己的内心多么愤怒。当时他紧紧握着双拳,指甲差点抠出血,想着不能亲手揍一顿苦棘,决不善罢甘休。

    “因此,你必须学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战斗,而不是脚趾头。”玛塔基尼尴尬地脸色一闪而过,又平静地转开话题,分析了智慧在战斗中所能发挥的力量,告诉她大脑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又讲了一会儿法唱常识,玛塔基尼开始给梁小夏布置作业。梁小夏今天的作业有三个,尝试自己给零级法术分类,研究养植术更多的作用并交一篇论文,阅读《法唱入门》,学习相关知识。

    拿着像砖一样,厚厚的一本《法唱入门》,梁小夏欲哭无泪,她才十岁呀,十岁,这么多作业,难道现在就要和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日子告别了吗?

    “父亲,苦棘到底是什么身份?”最后,梁小夏犹豫了一会儿,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以后再告诉你。”玛塔基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最终平静的结束了第一次法唱早课。

    火红地太阳越过地平线,温暖的日光均匀照耀整个森林,给波浪起伏的树海渡了一层亮闪的金边。一切都预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树林间宁静安详,见不到时常活跃的精灵身影,大部分精灵度过整晚狂欢,歌舞不断的花朝节,正在冥想安息。草丛间偶尔奔跑过一只野兔,悉悉索索钻入灌木不见踪影。

    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梁小夏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好。应父亲的要求,今日起她要给玉泉长老打工,可现在她站在玉泉长老的房前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叫门也没人开,门前的小草皮都快被她磨秃了。“这死老头,该不会还没起床吧?”梁小夏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踹门的冲动,告诫自己,要有精灵涵养,要尊老爱幼,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可当她看见泥球鬼鬼祟祟地从树林里钻出来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脸直接黑到了极点。

    忍着一肚子气,梁小夏向泥球行了精灵问安礼:

    “愿初生的太阳指引迷途的羔羊,我不懂事的朋友。”

    早上的时候,泥球的父母莱斯蒂娜和费舍尔匆匆来到梁小夏家,梁小夏才知道,泥球一晚上都没回家。以前泥球也曾留宿在梁小夏家里,莱斯蒂娜以为两个小伙伴只是在花朝节玩得太开心没回去,所以也不怎么担心。早上来接孩子回家,却没想到泥球根本不这里,一晚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几个精灵顿时揪心不已。莱斯蒂娜和费舍尔没坐一会儿,就分头去森林里找泥球了。

    梁小夏也很心急,泥球从来都是听话的乖宝宝,不干这种让人气闷的事情,会不会有危险?却没想到始作俑者还真成了翘家的坏小孩,惹得一群人团团转。

第十四章 倒霉

    命运越是垂青于你,越喜欢残忍虐待你。这是它表达爱的方式。================================================================

    “愿被攀折兰玲花的不再哭泣,我的朋友。”泥球小脸憋得鼓鼓,长着透明细密绒毛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粉,低垂着眼睛不敢看梁小夏,躲躲闪闪的。

    每次都是这样,犯错了就可怜兮兮的跑她这里让她扫尾。梁小夏看泥球这幅拎不清的表情,气消了大半,她也认了,在泥球面前,自己就是个劳碌的幼儿园老师命。双手顶着揉了揉太阳穴,梁小夏板起脸,压低声音严肃地审问道:“昨晚去哪了?”

    “我,我去迅风老师家了,他腿伤了,我帮着照顾他。”泥球憋着吞吞吐吐地说着,脸上划过担心,忧虑种种神色。

    “你照顾了他一晚上?”梁小夏有点疑惑,如果泥球和迅风整晚都在一起,那树林里见到的一拐一瘸的又是谁?

    “嗯。”“他一晚上都没离开过吗?”

    “上过药之后迅风老师就睡了,他,他家里很乱,我帮他打扫房间。”泥球说到这里,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泥球送腿伤的迅风老师回家,刚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房间,根本不像一个精灵居住的地方,书本,杂物,仍得到处都是。厨房的水槽里高高堆着一摞餐盘,吃剩的碗里留着残渣,长了一层绿油油的毛。整间屋子摊得满地东西,差点没处落脚。唯一能看得过眼的,只有墙上挂着的一对双手剑,一尘不染,看样子每天都被保养得很好。

    帮迅风上药之后,泥球一晚上都在忙碌地打扫卫生,最后,还顶着通红的脸帮迅风洗完了内衣。她很爱干净,家里蹭到一点泥土都要难受,却不知为什么,对这样邋遢的迅风无法生气,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欢喜。

    迅风醒来,见到自己的房间大变样,平时飘逸高洁的脸也有点羞得挂不住,磕磕巴巴地对泥球说了声“谢谢”,咧着嘴哂笑,一副憨直大男孩的样子。

    “好了,赶紧回去,别再让家里担心了。莱斯蒂娜阿姨和费舍尔叔叔已经去找你了。”梁小夏话音刚落,玉泉长老的门“吱”一声打开了。

    “呦~这不是受气包和废柴女么。一大早地就在别人家门口闲聊,扰人清静,苍蝇一样让人不得安生。”门边站着个和梁小夏她们差不多大的精灵男孩,麦色短发,红色瞳仁,穿着深蓝睡袍,微圆的小脸摆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着。

    “兔子!你说什么呢你。”泥球想冲上去和男孩理论一番,被梁小夏揪住袖子,给个眼色,让她赶紧回家。泥球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转身钻入丛林。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爷爷新顾的佣人么,来这么晚,我爷爷已经等你很久了,真是的,一点素质都没有。”兔子是玉泉长老的孙子,本名千鹤,因为红色的眼睛,被其他精灵小孩都起名叫兔子,嘴巴毒,还嚣张得不行,一股谁都不放眼里的样子。森林里其他同龄的精灵见到他都是绕得远远地,巴不得永远都别见面。

    受气包大概指的是泥球,那废柴女就是自己了,花朝节一过,没想到自己还得了个外号。梁小夏心里摇摇头,翻腾的情绪反倒平静下来了,她来这里可不是和小屁孩斗嘴吵架的,太也丢份。再说,玉泉长老最是护短,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欺负他的宝贝孙子,那接下来的打工日子她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请问,我现在能见玉泉长老吗?”梁小夏心里不屑一顾,脸上却没露出半分,甚至对着千鹤还笑了一下。

    千鹤一愣,原来这是个没脾气的软蛋。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梁小夏礼貌的样子,他也没再为难什么,转身让梁小夏进屋来。反正一会儿,爷爷肯定对她没好脸色。

    玉泉长老的家很大,干净明亮,没什么装饰,墙边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器皿,材料和书籍,贴着小标签,整整齐齐地分门别类。

    “我爷爷在二楼,你自己上去吧。”千鹤连看都没看梁小夏,随手一挥,转身就走。尖耳朵的梁小夏还听到他嘟囔着“土包子”。

    梁小夏礼貌地敲敲门,听到一声尖锐的“进来”后进了房间。

    玉泉长老的书房不像客厅那样整洁干净,反倒像个实验室。巨大的长条形木桌上堆着各种实验器皿,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液体。书本摊开堆在一边的椅子上,墙角放着个被打翻的黄铜称,矿石撒了一地。高大的落地窗被厚厚黑丝绒的窗帘遮着,只能从旁边的缝隙里阴暗地透着几缕光。

    “怎么来这么晚,我要扣你的工钱。”玉泉长老驼着背,不知在实验台上忙活什么,三嘬白花花的小胡子随着声音一抖一抖,满脸的皱纹就像老树皮一样紧巴巴地挤在一起。

    这家人看来都有说话不看人的毛病,还有工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吧,没有的东西要怎么扣?果然是又刻薄又小气。梁小夏站在阴暗的实验台边不断腹诽,巴不得玉泉长老试验失败。

    几乎她刚想完,玉泉长老手里的瓶子就炸了,“嘭”得一声,溅了他一脸黑糊糊的,像泥浆一样的东西。

    “你个蠢货,还不快过来帮忙!”玉泉长老试验失败,心情不爽,看到一边偷笑的梁小夏,更是怒从中来,无法自已。

    “哦”梁小夏偷偷吐了吐舌头,从水槽边取下来一块干净的毛巾,又收拾了碎片,才让玉泉长老黑着的脸稍微好看了一点。

    之后,梁小夏的助理任务也很简单,就是递东西。

    “陋石三块。”梁小夏顺着标签找到装陋石的瓶子,倒出三块,递给玉泉长老。

    “磨碎,笨蛋!”第二次炸掉试剂后,玉泉长老越发浮躁,对着梁小夏大呼小叫。梁小夏硬着头皮,一边狠狠捣着陋石,一边想象磨杵里放的就是玉泉长老的脸。

    “嗯,还不错。”玉泉长老看到陋石被磨成了细腻的粉末,心想着,这孩子虽然笨了点,但做事还是挺认真的。

    …

    “你这个草包,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飞鱼磷应该用酒泡,而不是水!”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精灵,连猪都要羞愧死了,居然分不清骆草和驼草!”

    “不会弄就不要随便浪费我的材料!你看看,你看看,你切的这是什么?难道你长得是兽人的脑子吗?”

    “我快被你气死了,上天为什么派你来折磨我这可怜的老人,连火焰石都拿不好。”

    整个上午,玉泉长老唾沫横飞,把梁小夏骂得是狗血淋头,一无是处。从她的大脑讽刺挖苦到四肢,不断“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怎么会拼凑出你这样独特的精灵!”梁小夏的日子倍感煎熬,心里不断扎小人,诅咒玉泉长老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大小便憋死。

    一个普通的上午过得无比漫长,梁小夏被玉泉长老的毒液口水浸泡到快要爆发,一边默念三字经,一边默念“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终于,上午试验结束时,玉泉长老丢给梁小夏一本大部头《材料处理方法大全》,并好心提醒道她应该把这本书“吃下去来长长记性”。

    生活就是狗血剧,当你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的时候,更糟的就会立刻出现,打破想象极限。

    梁小夏拖着疲惫的身子,夹着大书,无精打采地回家时,遇到了她现在最不想遇到的精灵,苦棘。

    一见苦棘,梁小夏就像炸毛的猫咪,全身戒备紧张起来,仔细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苦棘还是一身破烂的黑斗篷,声音阴阴的对梁小夏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手、下、败、将。”说完也不停留,和她擦身而过。黑斗篷拖着烂尾巴,散发阵阵臭味。

    多久没洗澡了?梁小夏看着苦棘的背影,恨不得把手上的书扔出去砸死他。

    “嘿嘿嘿~贪财的小姑娘被阴险男揍了。我听到了呦~”洛基躲在旁边的大树上,突然跳下,吓了梁小夏一跳。

    完了,今天是倒了血霉了。被洛基这个大嘴巴知道的事情,大家很快都要知道了。还指不定他怎么编排呢。梁小夏内心的小人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洛基今天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衣服,纵横交错地纹着黑边,头戴一条绿色发带,背着两把绿色手柄的双手剑,怎么看怎么诡异。

    “今天怎么穿新衣服了?”梁小夏岔开话题。

    “嗯,第一天上课,要给学生留个好印象。”洛基撩了撩头发,眼睛一翻,做出个自以为风姿卓越的动作。

    “你的品位还真特别。”梁小夏从头到脚又扫描了一遍,这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个会动的菠萝。

    “啊,谢谢呀~这套衣服是费舍尔大哥专门给我设计的。”洛基根本听不出讽刺,又炫耀地舞了个剑花,“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梁小夏被眼前明晃晃的洛基弄得眼晕,心想,以后出门前一定要看黄历。

第十五章 记名

    我戴着面具,出神地望着远方。其实眼角的余光,还在你身上。================================================================

    “说说,你怎么就被苦棘给揍了?”洛基左摇右摆,没个正型,话题绕呀绕呀却又回到了这上面。

    “不告诉你。你的嘴巴太漏风了。”梁小夏听到洛基说起这个,心里极不乐意,总不能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自己还差点送了小命。最后是家里大boss出马才摆平的。

    “唉?你怎么知道他叫苦棘,你们以前认识吗?”梁小夏反应过来,苦棘那种幽灵使者的样子,不可能逢人就说“我叫苦棘”吧?

    “切~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咱们族里啥事情能瞒过我?听说呀,他以前是咱们这边的,后来外出历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成那个鬼样子了….我跟你说呀….”一说起八卦,洛基的眼中就闪烁兴奋的火光,滔滔不绝地在梁小夏耳朵边倒个不听,反倒是巧妙回避了“旧识”的问题。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消息多,您行行好,大人大量放我回家吧。”梁小夏无比头疼,洛基已经从苦棘的穿衣风格开始猜测他什么时候洗澡,用什么香料,才有那种“清新别致”的味道。梁小夏一点也不想和一个菠萝站在树下讨论她目前最讨厌的人,她只想赶紧回家吃午饭,等到下午再应付地看看玉泉老头的书。

    “啧啧~我好心告诉你这么重要的消息情报,你怎么态度一点都不积极呢?要打败敌人,收集情报可是很重要的哦~”洛基吊着桃花眼,故意捧着心,做痛心疾首的样子恶心梁小夏。

    “唉~看在你这么菜,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拯救一下你这只迷途的羔羊好了。下午来训练场旁听,我想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我还是可以挤出来的。”洛基一脸“我是高人”的样子,堵得梁小夏愈发觉得自己倒霉。

    “我的洛基大侠,您是不是年纪大了,上了岁数记不得事,我可没参加昨天的测试。”梁小夏想到这个更讨厌苦棘,就是因为他,自己还得等一年才能学习武技。咬牙切齿地讽刺洛基

    “哎呀哎呀,叫大侠就不必了,人家会不好意思的。至于测试嘛,不是说了是记名弟子嘛~没事没事。”洛基理所当然地就把这事情定了“下午记得到训练场来呦~我会让你看看真正的高手风姿。还是,你更想听到“夏尔被苦棘打得狗啃泥”的传言呢?”洛基扭着腰,蹭地一声钻入树林没了踪影。

    是谁说洛基风趣幽默又帅气的?梁小夏望着洛基在林间跳跃的背影,恨不得撕了他那张嘴。

    玉泉长老的罪孽“罄竹难书”,中午,梁小夏窝在家里,向父母大谈特谈早晨的血泪史。多兰倒是和梁小夏统一战线,愤愤不平地在一旁声援。玛塔基尼只说了一句“学到东西没有?”就让梁小夏把后面的话全吞了回去。玉泉长老嘴巴虽然毒,不过自己好像也学到了几种材料处理方法。算了,勉为其难的继续受着吧,梁小夏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到了下午,被要挟的梁小夏来到训练场准备旁听。西晶精灵部落的训练场只有一块,一般是给战舞者专用,整齐立着木桩,沙坑和平衡木等训练设施。弓猎手的训练是在森林里,和法唱一样,没有特别固定的地方,不过大部分法唱课程都是在法唱导师的家里上,那里有更多的书籍和资料。

    梁小夏到的时候还有点早,训练场上只坐着几个小精灵,聚在一起聊天,兴致勃勃地猜测着洛基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内容。一些勤奋的高年级战舞者在一边用双手剑练习打桩,快速移动,穿梭其间。

    梁小夏没兴趣凑热闹,再说她也不是正式学员,只是找了一棵低矮的小树,躺在绿荫下冥想。正午的阳光还是很刺眼的,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不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

    “来,集中到这里,我们要开始上课了。那边树底下的同学,赶快过来。”迷迷糊糊中,梁小夏醒来,发现训练场上的十几个小精灵已经把洛基围在中间,雀跃不已。洛基还是那一身黄色菠萝装,分外扎眼。

    梁小夏顶着其他学员或猜疑,或同情,或愤怒不平的眼光,硬着头皮走到了洛基跟前。隐隐约约被排挤在了小圈子外面。看着周围同学不太正常的眼光,梁小夏欣欣然全盘接受。反正她遵守约定来了,待不下去也不关她的事。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基,洛基的洛,洛基的基。”洛基作秀一样,一边给每个学员发两把木头做的双手剑。圈子里围着的小精灵听了咯咯直笑。梁小夏有些腻味,觉得他现在就像个孔雀似的。记得他以前还没这么无聊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这位同学,因为你是记名弟子,所以没有教材器械使用。”木头双手剑发到梁小夏时,洛基像是故意找茬一样,将“记名弟子”几个字咬得清晰无比。周围的精灵看了,都幸灾乐祸地偷笑。

    “不过嘛,你也不能空着手来上课,所以我给你准备了这个。”洛基从背后拿起两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塞到梁小夏手中。其他精灵看了,笑得更欢了。

    “你狠~”梁小夏气得想把树枝丢出去,却被洛基在耳边低语一声“苦棘”灭了火气。梁小夏拿着树枝又怒又气,强自镇定表情,心里却将苦棘和洛基名列最讨厌的人名单第一位和第二位。

    有仇不报非君子,梁小夏眼睛一转,拿着树枝,比划一下,对着洛基的肚子狠狠捣了过去。洛基“哼”得一声弯下腰,因为是背对着其他学员,大家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老湿~你怎么啦~老湿~”梁小夏一脸焦急,赶忙扔下两根树枝扶着洛基。“老湿~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梁小夏装得跟亲妈一样,扶着洛基。暗地里一脚隐隐踩在洛基鞋上,又重重磨了磨。“还是说~老师你连小孩子都打不过呢?”梁小夏细声在洛基耳边,用只有两个精灵能听清楚的声音慢慢说道。一脸得逞的小狐狸神色。

    洛基脸上装着疼痛的呲牙咧嘴,心里却笑了笑。直起身体,转过身对着周围的学员笑了笑“没事,老师可能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竟是将吃亏这事情大方承认了。

    “这样吧,老师考虑了一下。夏尔同学虽然是记名的,但是拿着树枝学习,的确是不太合适。”洛基说着,从背后取下自己的双手剑,又不容拒绝地塞到了梁小夏手里。

    这下,周围彻底炸开锅了。对于战舞者来说,双手剑是不可背弃的伙伴,甚至比性命还重要,他们共度风雨,共享荣耀。洛基把剑就这么轻易给了梁小夏,其他旁观的小精灵又是愤怒,又是嫉妒。有几个忍不住的,甚至大声嚷嚷起来“老师,你把剑给了她,那你怎么办?”“老师,她只是个记名弟子,凭什么用那么好的剑?”

    洛基面上谦逊地说“借用,这只是借用”,心里还是得意洋洋地看着梁小夏呆立原地,傻乎乎地承担愤怒嫉妒的目光。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双手剑就这么轻易给梁小夏,但是上课的时候借给她,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他还是很乐意的。

    梁小夏呆若木鸡,根本没心思想洛基的反将一军。她内心又是激动又是狂喜,因为就在接到洛基的剑时,口袋里的石珠又开始发热了。这次并不像和苦棘对打时那样热得烫手,只是温温的,平和的散发着热量。捂得她的口袋温暖妥帖。只见大家的嘴一张一合,各种眼刀纷纷向她射来,她根本没心思关系周围的态度和诡异的气氛。只想掏出口袋里的石球立刻研究一下。

    “好,谢谢老师。”梁小夏压下内心的激越,机械地回应了一声,脸色诚恳不似作伪。洛基反倒有点吃不住,她不是应该气得跳脚么,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高兴得有点发懵。难道一对暂时借用的双手剑就能让她这么高兴?

    洛基的剑很重,缠着绿色手柄,仔细看去,明亮的刀刃泛着锋利的寒光,贴着剑刃细细地开了血槽,剑底背面刻着两个小字“金铃”,看来是矮人族打造的剑,金铃明显是个矮人名字。

    梁小夏紧紧抱着一对剑,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洛基已经开始讲课了。大大咧咧地坐在训练场中间,周围的小精灵围了一圈。隔三差五地还有愤怒嫉妒的眼光扫射过来。梁小夏苦笑一下,也依着盘腿坐在地下,一边仔细体会石珠的动静,一边心不在焉地听洛基讲课。

    “…眼看着巨大的黑龙就要攻过来,张开充满酸液的血盆大口,尖锐锋利的白牙冲着他的头就咬了过去。我们的英雄泰山举起他的双手剑,深吸一口气,两剑合并,迎着黑龙张开的大嘴,狠狠刺了进去…”洛基讲的是上古战舞英雄泰山的传说,讲得眉飞色舞,听到紧张的地方,聚精会神的小听众还会紧张得吸气。

    这哪里是上课?和平时聚众聊天根本没分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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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魔弓手介绍:
梁小夏,女,贪财怕死吐槽宅,意外重生为寿命长长白化精灵一枚。......新人生的前七十年,她学习学习再学习,谁说精灵寿命长就不用上学?七十年后,她奋斗奋斗再奋斗,谁说精灵热爱和平就不用打仗?......为了守护那群或不可一世,或脑热充血,或爱心泛滥的长耳朵亲戚梁小夏娇小身躯背大弓,走南闯北,佳人玉面狐狸心。“不要和精灵做交易,精灵都是狡诈狡诈滴,尤其是夏异界魔弓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魔弓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