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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evenleft     异界魔弓手txt下载     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研究

    最爱的人和最讨厌的人,从某方面讲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得到了你颁发的“最受瞩目奖”。===============================================================

    洛基所讲述的《泰山传奇》,大概就是阿拉丁神灯的精灵姐妹版。故事讲述了平凡的上古精灵少年泰山,在一次探险中意外获得一对具有强大力量的双手剑,他依靠双手剑神器杀死了盘踞在山洞中的黑龙,获得了黑龙的财宝。同时,他的英勇事迹渊远流传,远在他国的精灵公主也对他一见倾心。神奇的双手剑却被用心险恶的魔鬼骗走,最终故事的英雄依靠智谋打败了敌人,取回了双手剑。从此泰山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洛基将故事讲得跌宕曲折,丝丝入扣,引人入胜,周围的小精灵听得热血沸腾。梁小夏还是不咸不淡地应着,一边想着一个精灵版的泰山挂着兽皮,在森林中挂着藤蔓来回游荡,一边琢磨着怎么能把洛基的剑带回家研究几天,最好是能和口袋里的石珠接触一下,看看有什么变化。

    一下午过去,洛基不仅将整个《泰山传奇》从头到尾,洋洋洒洒地讲完了,还讲了其他几个战舞者的传奇故事。十几岁的精灵学员们听得激动万分,恨不得拿起手中的木剑就成为战舞大师。

    坐了一个下午,口袋里的石珠一直在发热,梁小夏就像揣了个小暖炉,身上热烘烘的,心里也热烘烘的。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明天交一份上课感想。”洛基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土,晃晃悠悠地走了。周围的同学也三三两两聊着天,结伴散去。只剩梁小夏抱着洛基的双手剑还坐在原地发呆。

    其实洛基讲故事的时候,一直在打量周围的听众,当然没错过梁小夏一直都盯着他的双手剑发愣的样子。“算了,开恩一次,明天再要回来好了。”洛基在小听众们崇拜的目光里浸泡了一个下午,心情还不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剑默许给了梁小夏。

    梁小夏看到大家都走远了,想着洛基大概是忘记了剑,刚好便宜了自己。也乐颠颠地抱着剑回家了。

    写完了父亲布置的作业,又翻了几页《材料处理方法大全》,看看时间,已经月上中天,梁小夏忐忑地来到河滩边,等待苦棘出现。

    苦棘出现的时候,鼻青脸肿,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只腿好像还受了点伤,走起路来有点趔趄。梁小夏见了心里偷着乐得厉害,小样,你也有今天。

    倒霉的一天当然以最倒霉的事情作为结束,那就是苦棘将怨气发泄到了幸灾乐祸的梁小夏身上,他这次完全没留余地,揍得梁小夏毫无还手之力,身上腿伤不知道受了多少拳,趴在地上大喘气,指头连抬都抬不起来。

    最后,梁小夏还是躺着恢复了些体力,找了根树枝,慢慢拄着走回家的。在回家前,她心里还想着,至少这一天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好歹对石珠的研究有了些进展。石珠在自己碰到苦棘的长弓的那一瞬间,热得像烙铁一样。

    梁小夏抹了些药,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子拿出石球,和洛基的双手剑摆在床上,研究了起来。拿着石球触碰洛基的剑,石球上眼睛一样的符号闪了一下红光,之后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发热,既没空间出现,也没大神福利。怎么别人穿越重生都有空间附送,我这里啥都没有呢?梁小夏愤愤不平。她这时还不知道,空间装备在这个世界虽然不多,却也并不稀罕,她以后当然也会有。

    本来想着能发现什么,却没什么大进展,梁小夏计划着哪天把苦棘的弓箭弄到手,触碰到两个武器,热度不一样,明显有原因。

    一晚上昏昏沉沉的冥想,梁小夏似乎梦见洛基,对着几十个人,双手剑飞速舞动,像《泰山传奇》里的主角一样能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梁小夏嘿嘿笑着,梦里还迷糊得想着,洛基真要是那么神勇,姐就给洛基提鞋。

    ……

    “你将零级法唱术按照风、水、土、气、光、暗这样的元素划分是可以的,但还是有些片面。比如魔法弹和魔法护盾,这两个法唱术,从形成上讲,都是各种元素的融合,如果按照你的分类,就没有归属,或同时属于任何一类。而一些直接对敌方精神施加影响的法术,比如大部分幻术,在你的划分体系里也无法体现…”

    第二天,玛塔基尼准时在书房里开课,点评梁小夏的作业。梁小夏挺直脊梁,虚心受教,她那半吊子的法唱知识,还是以前看小说看来的。真正接触后,才发现法唱其实很像科学,及其严谨,有非常明晰的定义和解释,现在,她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板着脸严肃要求自己。

    “经典法唱理论学派,主要是由三千年前的精灵长老会成员组成。他们将法唱术按照用途,划分为五个类别,分别是:召唤系,破坏系,诅咒系,强化系,防护系。

    “召唤系,顾名思义,召唤你需要生物或物体。从一把刀,一个石子,到契约宠物,或亡灵生物,所有的召唤法唱术都在这个类别里。这里需要你注意的是,五级法唱术瞬移术和九级法唱术时空之门也都属于召唤系。因为召唤系的本质是通过法唱引起物体坐标的变化,无论是有生命的生物还是无生命的物体。无论是地点,还是时间。从这个定义出发,召唤系也可以被称为变化系。

    “破坏系相对比较好理解,凝聚元素的力量打击敌人,这就是破坏系的宗旨。如冰箭术、风刃术、烈焰鞭等等,实际上,大部分直接对敌施加肉体打击的法唱术都在此类别中。

    “接下来是诅咒系,诅咒系是以法唱术对敌方的精神或肉体状态进行影响,施加各种效果,如衰弱、昏迷或沮丧。我之前提到的幻术就在此类别里。

    “强化系则与诅咒系相对,是对己方,包括自己和友军,施加正向影响,如鼓舞术,加速术等。其中,四级法唱术,治愈术,因为是依靠元素能量对伤患进行治疗,修复肉体,所以也在强化系范畴中。另外,有一些生物精神力量强大,可以模糊预测未来,这其实也是强化系法唱术,对未来的预知,实际是精神锐化的结果。

    “最后是防护系,泛指凝聚元素能量进行防守、阻碍的法唱术,比如魔法护盾。初学者一般都会错误地将九级法术地动山摇归纳到破坏系里,实际上这是防护系法唱术,这个法唱术的发明初衷是大幅度改变环境,以阻止敌方进攻或采取进一步行动,而不是靠类似地震的效果打击敌人。

    “接下来,我会讲解提坦学派对法唱术的划分….”

    一早上过去,梁小夏学会了法唱术的各种分类,以及怎样去冥想感知周围的元素,接到了新的作业“重新按照经典分类法分析零级法术”和“练习使用冥想方法感知元素”。

    ……

    上午的打工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玉泉长老毫无口德,见到梁小夏做得不对就开始骂,甚至她动作慢一点都会被训斥。梁小夏就像被农民抽着鞭子拉磨的驴,又累又气,哼哼个不停。

    可只要是个生物,那就会有弱点。

    梁小夏可能会被动挨打一回,却不会次次吃亏,吃亏不找回可不是梁家人作风。在被玉泉长老不断吆喝的同时,她也在慢慢观察,看看玉泉长老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弱点。

    经过了几回观察确认,她还真发现一点特殊的地方。玉泉长老每隔半个小时,就要抽几口烟。这种烟是精灵族的森林里特产的烟草,烧起来有浓浓的香草味,也不太呛人。长老悠哉游哉地吸气,吐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些,看来这个时候,肯定心情不错。

    “长老呀~~”梁小夏一脸狗腿样,搓着双手站在玉泉长老跟前,声音甜美,调调拐着弯,腻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吧…什么事…”玉泉长老吞云吐雾,矮小的身子陷在椅子里,放松惬意地享受着。

    梁小夏听到玉泉长老那趾高气扬的调调,心里的小人恨不得掐死他,脸上却还是笑得灿烂,“长老你这是什么烟草呀?闻起来这么香,肯定很稀有吧?”

    说到烟草,玉泉长老来了兴致,一张脸老树开花似的笑着,滔滔不绝地从这烟草怎么采摘,怎么晾晒,烘干到切丝。玉泉长老说得兴致高昂,梁小夏也装得认真,不断地感叹“真得吗?”“好厉害!”“太神奇了!”“你没骗我吧?”,又是崇拜又是疑惑的神色,大大取悦了长老,让玉泉长老更是得意无比,一下子说了快一个小时,实验也不做了。

    梁小夏心想,听他吹牛打屁,总比被他骂个不停要好。此时,玉泉长老已经拿出来了一本《稀有烟草图谱》,难得好脾气地手把手教梁小夏认识各种种类的烟草。相比较实验室助手,玉泉长老貌似更想培养出一个“资深烟民”,越讲越收不住,拿出他收藏的上百种烟斗,还有好几斗产地、味道不同的烟丝,一样一样耐心地给梁小夏讲过去,怕她记不住,有的还讲了好几遍。

第十七章 暗藏

    上午的实验结束时,玉泉长老对待她的态度已经好了很多,主要是梁小夏不仅“给面子地试抽了几口”,善解人意地借走了那本《稀有烟草图谱》,打算“深入研究”,还承诺如果有机会就帮他寻找些上好烟草。

    梁小夏一上午被熏得晕晕乎乎的,脑海里不断回闪各种烟草图片,下楼梯的时候也没注意,“嘭”得一声撞到了千鹤身上。

    千鹤被梁小夏撞得坐在了地上,兔子一样的双眼瞪得浑圆,恨不得把趴在他身上的梁小夏烧个窟窿。正准备推开梁小夏站起来,鼻尖却萦绕着浓郁的香草味,怀里软软的。“刷”得一下,两只晶莹剔透的耳朵染上了一层红。

    “你怎么搞的?眼睛长脑袋上是摆设吗?”千鹤对着怀里的梁小夏大吼大叫,双手却局促得不知道往哪里放,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涨红着脸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梁小夏晃晃悠悠得撑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千鹤的不对劲,只知道自己撞了千鹤,只能不停得道歉。

    千鹤怀里一空,带着丝丝凉风,心里突然有点空空的,泛着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梁小夏见千鹤傻坐在地上,就顺手把他拉了起来,毕竟是自己的过错,再说,地上太凉,小孩子总是在上面也不好。

    玉泉长老站在楼梯上,把楼下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小孙子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长大了呀。他捋着三嘬小胡子,笑眯眯地对梁小夏说:“夏尔,以后有空多来玩玩。”

    梁小夏看着玉泉长老的菊花老脸和颜悦色,突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转身赶紧出门,连道别都忘记了,她总觉得玉泉长老的猥琐笑容盛满了不怀好意。

    下午的战舞训练还是一样的水,交了作业后,洛基还是继续当他的“故事大王”,将几个初级学院围城一圈,讲另一个战舞英雄的故事。梁小夏听得哈气连连,只是看在洛基每天上课借她剑研究的份上,才耐着性子没走人。

    至于那些训练用的木质双手剑,早被学员们丢到了一边。十几岁,正是小精灵们爱玩的年纪,和艰苦乏味的训练比起来,还是讲故事比较有意思。

    ……

    洛基悠哉地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一腿曲着,一腿在空中来回晃荡。他怀里抱着一叠小精灵们交上来的课后感。很多学员只写几句话,写得多的也不到一页纸,类似于“泰山真的太厉害了,我希望自己也能找到那样神奇的双手剑”或者“魔鬼太坏了,居然骗走泰山的宝剑,幸好最后被泰山打败了”。

    这一批的学员们虽然已经十几岁了,甚至有的学生都二十几岁了,可思维并没有成熟多少,都停留在类似人类四五岁的状态,最高也不超过十岁的思维能力。正是崇拜英雄,认识世界善恶的阶段。他们的价值观简单、直接。善良、正义并且有正派外表的,就是英雄就是好人,外表丑陋,行事鬼祟的则多半是坏人。好人是故事的主角,打败坏人,拯救世界,还能得到一个美满幸福的结局。

    洛基读到了梁小夏的作业,嘴角勾勾来了兴趣。他的这个“记名弟子”交上来了整整三张纸的论文,密密麻麻,题目还是《论人性善恶与力量的产生》。文章重点批判了泰山的各种行为,比如杀死无辜的黑龙抢夺财宝,依靠非自我的力量欺骗公主感情,所以他最后承担了自己的恶果,失去了神奇的双手剑,又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精灵。她写到,历史和宣传其实都是故事的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故事的最后是恶魔取得了胜利,那么泰山就会被描写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好”和“坏”在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凭借表面文章下结论。梁小夏在文章结尾还点出,如果泰山一直倚靠外力来保证实力,那故事最后“幸福的结局”其实才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他终有一天会再次失去一切,并不再有好运气将双手剑找回来。

    应试教育的阴影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梁小夏内心的课后感论文,就是论文,需要有论点论据论证,需要深入挖掘内容,甚至需要客观分析和“阴谋化”,梁小夏挑着随便想到的几点写了应付了过去。可洛基看到的论文却是逻辑清晰,论证严密,观点超前的课后感,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小精灵能写出来的东西。

    “呵呵,看来,小姑娘不仅是贪财呀~”洛基饶有趣味地读完了梁小夏的论文,伸了个懒腰,又把梁小夏的论文仔细折好,塞进了口袋里。

    “看来得教点真本事了,你说对不对?老伙计?”洛基轻轻摸了摸背后的双手剑,自言自语。

    ……

    精灵女王海黛随意地坐在山顶上,冰冷的山风吹得她的外袍“哗哗”作响,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副瘦骨嶙峋的躯体。不见平时慈祥和蔼的模样,带着一丝忧郁,眉头紧紧得拧成“川”字,眼眶凹陷,黑色的眼袋挂在脸上,疲惫不堪。

    华容长恭敬地站在女王身边,微弯着腰,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女王陛下,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

    海黛随意摆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放心吧,没问题的。”

    华容长老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暗自叹了一口气,希望女王听进去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华容继续艰难地开口道:“那边并没有答应我们的要求。”

    “他们这是坐地起价,想要从我们身上狠狠咬一块肉下来。”海黛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又问道:“向北霞派出的信使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华容长老回答道。

    “那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信使一去三年,音讯全无,海黛心里盘算着,看来北霞这条线是断了。

    “向南薇派出信使,内容不变。”思考了片刻,海黛就做出了指示。

    “可是~可是陛下,南薇不可能答应全部呀?”华容长老面露难色。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随着海黛话音的落下,华容知道,这件事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苦棘回来以后,都做了什么?”精灵女王闭上了眼,语气有些随意,但上升的尾调,却表示她对这个问题其实很在意。

    “回禀陛下,苦棘归来以后,并没有搬**群里住,现在他独自住在南边的山洞里。他回来以后和洛基接触过,不过似乎并没有透露什么信息。还有,他每天半夜会在河滩边和卡尔纳家的夏尔“切磋”。然后第二天再被夏尔的父母“切磋”。”华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你说,他这次回来,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另有图谋?”海黛的声音微弱低沉,似乎在问华容,又似乎在问自己。

    华容长老急忙辩解道:“陛下,您要相信苦棘,他毕竟…”

    “好了!”精灵女王海黛打断了长老的话,“今晚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华容长老站在女王背后,望着远处的太阳缓缓落下,带着一片火烧云,染红天空,只觉得今晚的山顶格外寒冷。

    ……

    梁小夏并不知道,她和苦棘的“单方面殴打赛”又加入了两名观众。现在的她正坐在河滩边,奋力地拿着小刀削竹枝,将每段竹枝劈成小小的竹刺,插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背心上。

    “既然你喜欢用拳头,我就叫你用个够。”梁小夏在背心上插好了最后一根竹刺,又挖起了大坑,直到太阳下山,夜色降临时,才做好了全部准备工作。

    月上正空,苦棘准时来到河滩边,他看着梁小夏,动了动耳朵,狰狞的伤疤脸露出一个厌恶的神色。

    梁小夏看到苦棘来了,暗自戒备,手里牢牢抓着准备好的东西:“嘿,咱们这样打来打去,实在是无聊。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今天的苦棘明显不耐烦,似乎想教训梁小夏一顿以后赶快走人。

    “如果我能让你受伤,你就把你的弓借我玩一个月,行不行?”梁小夏大眼睛一转,大声说到。

    “不行。”苦棘回绝得斩钉截铁。

    “那玩半个月?”梁小夏开始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不行。”

    “一周?”

    “不行。”

    “三天?拜托,我可是很割让了。”

    “不行,一天都不行。”苦棘已经厌烦了和梁小夏站在这里耍嘴皮子浪费时间,伸手就要打。

    “那一晚,一晚上总行了吧?你该不会是输不起把?”梁小夏面露不悦,心里却想着小样,不信你不上钩。

    果然,听到这话,苦棘脸色变了变,说了声“好”。也不等梁小夏反应过来,就想抓她领子直接开打。

    梁小夏已经明白,像苦棘这样的,字典里是绝对没有“怜香惜玉”“团结友爱”这样的字眼的,估计满满地记载得都是“睚眦必报”“生灵涂炭”。和他讲公平竞争,那也是对牛弹琴。所以在对话时,她已经存了防备之心,等见到苦棘攻过来,拿出早已捏在手里的小石子,对着苦棘扔了出去。

第十八章 智胜

    梁小夏的石子不大,速度倒是快,笔直地朝着苦棘的脸飞去。苦棘看到石子迎面飞来,却毫不减速,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就巧妙地将石子绕了过去。

    梁小夏看第一颗被他躲过,又扔出一颗石子,却再次被他以同样的方法躲了过去,这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了。

    苦棘没被石子打到,心里却烦得不行,他受够了这种像小孩子打闹做游戏一样的玩耍,这种浪费时间的无聊挑衅让他越来越不耐烦。现在他只想抓住梁小夏,拳头实在地打在她身上,狠狠揍她一顿,揍到她边哭边求饶。

    梁小夏眼见苦棘连着躲过了两个石子,脸上慌张,心里却偷偷的笑。她第三回伸出手,抓着一把石子猛得一撒,几十个不同的小石子天女散花一般朝着苦棘飞了过去。

    这么多小石子一齐飞过来,苦棘不可能再用之前躲石子的方法躲过去,可他一点也不慌乱。脚尖一点,身体凌空而起,一个轻盈的前空翻,就避过了所有朝向他的石子。弓猎手精灵是森林的王者,以体态轻盈迅捷,打击快速为主要特点,避过几个小石子,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别说梁小夏撒一把石子,软弱无力,就是拿着弓弩对他射,也很难打中他。

    这一点点的小障碍,只不过是给游戏增加些趣味罢了。苦棘脑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就觉得空翻后踩着的脚下一空,掉进了陷阱。

    这个陷阱是梁小夏精心准备的,她事前在河滩边挖了一个大坑,坑底搞了些竹刺,又灌上了河滩里的水,上面仔细铺上树叶,覆盖着沙土和石头,不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

    苦棘是精灵弓猎高手,这点从他那天一箭打败雷诺就可以看出。而一个弓猎高手,同时也是设陷阱、侦查与反侦察的高手。要是放在平时,这样的伪装陷阱就像白纸上的黑点一样明显。但是他错估了梁小夏的动手能力,从根本上轻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又在半空中下坠的时候没有借力点停住身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噗通”一声连着伪装的泥土,踩进了水坑。

    但苦棘毕竟是高手,失神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一瞬间往往就是能够扭转时机的,他巧妙地蹬了一下土壁,还没等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就跃了出来。

    如果说刚刚苦棘的心情只是愠怒的话,现在已经有些恼怒了。他在这个坑里及时回转,并没有受伤,只是裤腿被浸湿,但栽在这样一个明显又简陋的陷阱上,无疑对他是一种耻辱。

    跳出水坑的苦棘离梁小夏五步都不到,他借着刚刚那一蹬的力量,握紧了拳头,竟然是直直冲着梁小夏的鼻梁打去。

    迎面而来的拳头让梁小夏紧张得憋住了气。“沉住!沉住!胜败就在此一举了。”梁小夏暗暗给自己加油,眼见苦棘的拳头已经快碰到鼻子了,猛得一蹲,发力扑向苦棘的怀抱,对冲抱了个满怀。

    除了梁小夏以外,谁也不知道,隔着一层宽松的外衣,里面有一个竹刺背心。刺猬梁小夏抱着苦棘,忍受着巨大的冲击痛苦,狠狠地将这些竹刺隔着衣服刺进了苦棘身体。

    旁观者看到的,不过是苦棘一拳要打上梁小夏的鼻子,却被她缩进怀里。梁小夏扑进苦棘怀里的一刹那,苦棘皱了皱眉,似乎很讨厌这样的感觉。

    “感谢金庸大神,感谢黄姑娘。”梁小夏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也不恋战,从苦棘的怀里钻了出来,迅速拉开距离。这时旁观者才看到,梁小夏本来宽大的衣服已经被扎得破破烂烂,几根锋利的竹刺从破洞中钻了出来。苦棘也不好受,黑色的斗篷更加破旧,隐隐可见细密的白色伤口和流出来的血液。

    “啪、啪、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树林中响起,精灵女王海黛合着掌,缓慢雍容地走了出来,后边跟着华容长老,和梁小夏的父亲玛塔基尼。在看到精灵女王的一瞬间,苦棘本来土灰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通红,像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愤怒,哼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喂!打赌输了就想这样跑掉吗?”梁小夏见到想要离开的苦棘,对着他的后背大喊了出来。

    “是啊,苦棘,你又输了。”精灵女王的声音并不大,话语意味深长,在场的每个精灵都听得清清楚楚。精灵女王海黛看着梁小夏,眼中蕴含赞赏的神色说道:“玛塔基尼,这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要好好教育。”

    苦棘背着身,将身上的弓箭卸下来放在了河滩上,又打算离开,却再次被精灵女王叫住:“你等一下,我有事情和你商量。”精灵女王这次话语婉转,可明显包含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精灵女王海黛吩咐了一声,带着看起来忍不住就要爆发的苦棘走进了森林。

    梁小夏一阵诧异,是错觉吗?她在苦棘眼里看到了愤怒、绝望、仇恨、却还有一丝渴望?她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苦棘的弓箭静静地躺在河滩上,铁质弓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芒,流线型的弓身,两端微微上翘,磨得发白的手柄,紧绷的红色弓弦,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如天上的新月一般莹润清冷。

    梁小夏对着弓箭暗流口水,真是太漂亮了,饶是她这样的门外汉,都不禁赞美。估计苦棘全身上下,最值钱也能拿得出手的,就剩这把弓箭了。

    就在她的双手碰到弓箭的同时,口袋里的石珠突然变成了燃烧的炭块,不断发热。梁小夏忍着灼烧,假装抬了一下弓箭,又迅速放下,吁了一口气,转身问玛塔基尼:“父亲,这把弓太沉了,你能帮我扛回家吗?”玛塔基尼来到梁小夏身边,轻松地扛起了铁弓。他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表情却要柔和很多,梁小夏知道,父亲还是很满意的。

    华容长老站在树林边,有点担心,几次都想进去看一看,却最终停住了脚步。将近半个小时过去,两个精灵终于一前一后从树林里出来。精灵女王脚步稳重,嘴角却淡淡笑着,看样子对谈话结果很满意。相比之下,苦棘阴沉着脸,苦大仇深的,远远地跟在精灵女王后边出来,感觉整个就像扔到火堆里快要爆炸的毛栗子,又像下雨之前的低气压。梁小夏本能得朝玛塔基尼身后缩了缩,她可不想触霉头。

    精灵女王什么都没说,带着华容长老,点点头就道别离开了。苦棘则夹着风暴,一身黑色的烂斗篷被晚风吹得呼呼作响,直直地朝梁小夏走了过来。

    苦棘站在梁小夏面前,闭上了眼睛,表情难看得像是吃了癞蛤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明天晚上开始,跟我学习弓猎术。”说完之后,苦棘又留恋地看了一眼抗在玛塔基尼怀里的弓箭,转身走了。

    啊?天上下红雨了?梁小夏顾不得计较苦棘强势的态度。她现在想的是,苦棘想教她弓猎,该不会是想名正言顺地揍她吧?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现在学习武技难道都不用测试了?花朝节的测试仪式难道就是个过场?父亲逼着她学,洛基逼着她学,现在连苦棘也逼着她学,当老师就这么有成就感吗?

    梁小夏越想越觉得,苦棘肯定是觉得今天输了很不爽,又因为精灵女王和父亲都在观战,没办法找麻烦报复回来,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每天逮着教训她。毕竟如果是打架的话,父母可以报复回去,如果披着“教学”的外衣,那殴打起来就更方便。梁小夏开始为自己的小命担忧,并进一步计划毒死苦棘,或者逃出森林,从此隐姓埋名。

    正如苦棘的字典里没有“手下留情”一样,玛塔基尼的字典里也没有“减负”,他还是板着石膏脸,说了一声:“法唱课照旧。”就牵着梁小夏回家了。

    苦哈哈的梁小夏计算了一下,她每天早上要上两个小时的法唱特别辅导,之后是四个小时的“烟民交流会”,下午听洛基侃大山,晚上还要被苦棘施加教育铁拳。这日子被安排得黑暗无比,怎么比前世自己上学的时候还可怜?至少上学时老师不会给拳头惩罚学生,也不会让学生学习毒害身体的烟草实践课程。

    “妈妈的夏尔宝贝真是太可爱了。”多兰看着抱着碗狼吞虎咽的梁小夏,双手托腮感叹道:“你说是不是呀,亲爱的?”

    “咳咳,咳咳”玛塔基尼被那句“亲爱的”噎得呛到了,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尖尖的长耳朵却一直红到底。

    “夏尔宝贝,和妈妈学做饭吧?这样等你以后长大了,也可以给自己的宝宝做美味的饭菜吃。”多兰看着夏尔,目不转睛,嘴里却又抛出一个炸弹。

    “我吃饱了。”梁小夏擦了擦嘴,用餐巾掩着尴尬的脸落荒而逃。这就叫现世报,谁让她刚刚嘲笑玛塔基尼来着。

第十九章 幽梦

    梁小夏在拿苦棘的弓反复试验过后,得出一个结论,石珠就是个球星发热器,在她碰到武器,或者直接接触武器时会发热。发出的热量根据武器的不同也有很大区别。除此以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夜间的冥想,梁小夏又开始做梦,这回梦的主角是苦棘。

    “呼~呼~呼”苦棘在森林间不停奔跑,看样子已经长途奔袭许久了。这时的苦棘还没有他长期穿在身上,发出异味的那件破黑斗篷,一身翠绿色,带着护胸软甲的精灵猎袍。脸上也还没有那些沟壑纵横的疤痕,深蓝色的眸子就像最漂亮的宝石,闪耀着夺目的光泽,年轻美好,容色倾城。

    花容月色的脸这时顾不得欣赏自己,苦棘已经受伤了。两只耳朵似乎刚刚被切掉,白色的血汨汨地流个不停。袍子背后也破了几个大口子,不知道是被刀剑划的还是被皮鞭抽的,里面白色的皮肤烂得都翻了起来,血粘在袍子上,凝成一块一块的白痂。

    苦棘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两三个跳跃就是十几米。有时幅度大了,扯得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他也只是皱皱眉,加速向前。

    梁小夏趴在苦棘背上,随着他翻身纵跃过了一会儿才明白状况。她现在似乎是苦棘一直背着的那把猎弓,连处的位置都和弓一样。

    这么说,又是入梦了?转眼间,她就随苦棘来到一个低矮的山洞中。

    拨开洞口掩埋的藤蔓,苦棘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就拿着弓柄,用弓臂前端在山洞里的土地上挖洞。

    梁小夏郁闷地看着苦棘用自己挖洞,身子一下一下戳到土里,不一会儿就挖出来一窝肉呼呼的小黑老鼠。

    “委屈你了,幽影。”苦棘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心疼,用袖子细心地擦掉弓臂上的泥土。梁小夏还没被苦棘这样体贴地对待过,脸红了红,小声嘟囔道“你也知道这是委屈呀?”

    重新将弓背在身上,苦棘一把抓过那窝老鼠里最大的一只。两手一拽,就将老鼠的头拽了下来。他连老鼠毛都来不及拔,迫不及待地将老鼠的身子放入口中,“嘎嘣嘎嘣”胡乱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吃掉第一只老鼠后,苦棘干呕了两下,又从被挖开的老鼠窝里拿出一只个头稍微小一点的老鼠。这次他倒是没那么野蛮,去掉老鼠的头后,双手捧着老鼠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文雅认真,仿佛他手里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块味道还不错的精灵点心。

    梁小夏看着苦棘生吃老鼠的仔细样子,觉得又是恶心,又是怜惜。不知不觉中,心里对苦棘的厌恶降低了一些,那张脸看起来也没平时那么讨厌了。

    精灵们都是吃素的,从来不碰肉食,更别说像“生老鼠肉”这样重量级别的肉。苦棘似乎看出了梁小夏的疑惑,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弓身,轻轻解释着:“原谅我,幽影。我只想活下去。所以必须残忍。”

    “汪汪~汪汪~”远处低低地传来一阵狗吠声,还有很多人吵杂着说话的声音:“好好找找。他一定就在附近。”

    “该走了。”苦棘将弓箭抓在手上,一个轻跃,纵身没入丛林。

    “我看见了,他在那边。”一大群人马,差不多七八十人,沿着苦棘跑过的路线,穷追不舍。

    精灵是森林的宠儿,尤其是弓猎手。苦棘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白翎弓箭,一个转身射出,命中跑在最前的狼狗眉心。猎犬“嗷唔”一声,倒地身亡。

    “快,把狗围在中间,保护起来。”追踪的人也知道要首先保住狗的性命,不然在森林里没有狗,将很难发现苦棘的踪影。

    “妈的,等逮到他,我一定要把他那漂亮的脸蛋打烂。”领头的队长是一个牛头人,看到苦棘射死了自己心爱的猎狗,向地上吐一口痰,骂骂咧咧。

    苦棘反客为主,在森林里带着这些人兜圈子,几个起落,就被他找到空隙,挨个杀死了剩下的猎狗。

    森林是残酷的战场,梁小夏眼看着弓箭一支一支从自己的身体里射出,命中一个个敌人的脑袋,百发百中,红色的血从他们的身体里缓缓渗出,染红嫩绿的草地,流淌在土壤上,心里惊恐,害怕。过去在电视上,什么恶心的没见过?生化危机中全身腐烂的僵尸,电锯惊魂里残破的肢体,这些看多了,她早就麻木了,有时还会故意找刺激,和朋友在一起看些血腥暴力的片子。

    现实则是,她的恶心来自于她的罪恶感。梁小夏眼见敌人不断倒下,有种自己就是那杀人的刽子手的无力感。

    现在不是仁慈的时候,梁小夏止不住地想吐,却生生用意志停止了这样的感觉。如果敌人不死,那死的就是苦棘,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苦棘的弓箭使得顺畅优美,手下丝毫不迟疑停顿,每一支白翎箭射出,就带走一条生命,明显是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了。曾经天真善良的他再不相信世界,丛林法则以生死案例刻在他的心上。如果杀人会下地狱,他宁可死时罪恶滔天,也不愿被抓走凌辱,屈辱求存。

    箭袋里的五食支箭很快就被射空了。苦棘再伸手摸箭时摸了个空,看着远处抱成一团的剩下十几名敌人,不由得苦笑。牛头人被杀死那么多队友,愤怒地破口大骂,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想要把苦棘激怒得暴露身形。他旁边的一个全身盔甲,胸口别着紫荆花标志,连脸都被遮住的高大剑士则抱着剑,一言不发。

    “住口!”终于在听到牛头人辱骂到他的族人时,苦棘大喊一声,忍不住跳了出去。他急速冲刺,一个凌空回旋踢,就撂倒了冲在最前的人。后面跟着的人围成了圈,将苦棘包在中间,各种武器相抵,对准他伺机而动。

    牛头人看到苦棘终于出来了,眼睛一亮,抽出一把大砍刀就攻了上去。“妈的,在这鸟不拉屎的林子里转了三天了。让我逮到你,非把你皮剥下来做沙袋不可。”

    “不能伤他性命!”神秘剑士见到同伴血气上涌,忘了主人不可伤他的命令,急忙阻止。

    牛头人一点也没听进去,只想着怎么把这小白脸剥皮煮肉。苦棘从倒地的人手中取出一把短剑又杀了几人。但他明显经过几天的逃跑,早已疲惫不堪,反应越来越慢,不善近战的他根本就是在以伤换伤,拼到最后,全身的衣服基本不再完好,腹部、胸口、背上被割了好几道子,皮肉外翻。这时场面上死的死,昏的昏,很快只剩下牛头人和不出手的神秘剑士了。

    “看爷爷我收拾你。”牛头人一身肌肉,向前冲刺,用蛮力将砍刀对准苦棘的脑袋就砍过去,刀锋划过,带起一阵劲风。

    牛头人的挥砍全凭蛮力,动作笨重迟缓。“蠢货。”苦棘心里暗念,屈膝跳起,单手撑在砍刀面上,一个翻身卡在牛头人肩膀上,抽出背上的幽影弓,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啊~~”牛头人被卡住脖子,双手向后挥舞,奋力挣扎,想要把苦棘从自己背上揪下来。苦棘双膝抵在他肩胛骨上,将弓套在他脖子上,躬身猛力向后拉。幽影锋利的弓弦像切豆腐一样,割破牛头人的皮肤,割破气管,陷入牛头人脖子里。

    双方教力好一会儿,牛头人慢慢停止了挣扎,倒在了地上,脖子被弓弦割得只剩下一半连着,血不停地顺着伤口向外冒,没了呼吸。

    最终剩下的神秘剑士终于出手了。他抽出一直抱在怀里的大剑,慢慢向苦棘走过来,银质盔甲胸口的黑色紫荆花标志,像干涸的血块一样暗红。苦棘失血过多,早已头晕目眩,双眼发黑,刚刚勒死牛头人,又浪费了不少力气。还没等剑士走到跟前,就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呕~呕~”梁小夏的冥想到此中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吐了好一阵,直到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才平息了下来。

    这梦也太真实了。梁小夏感叹道。最后苦棘用弓箭勒死牛头人的时候,她就像亲自动手割开他的脖子一样,狠辣残忍,眼睁睁看牛头人流血倒地,死不瞑目。那时,她就是幽影,幽影就是她,苦棘就是拿着她,挨个杀死那些追踪的人,苦斗到底。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个梦,而是一段记忆。在这记忆里,她见证、参与了苦棘的逃难,她亲手杀了人,她了解了苦棘伤疤背后的故事。

    “怎么办?姐现在开始恨不起来他了。”梁小夏不知道苦棘昏过去后又经历了什么,可看他满脸的伤痕和那冰冷仇恨的眸子,她知道,这肯定是一个更残忍的故事。

    “如果能够有尊严的活下去,你愿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是这样么?苦棘。”

    梁小夏坐在床上,看着床角的幽影和石珠挨在一起,依旧泛着冷冽的光泽,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十章 发现

    从幽影的记忆中跳出来后,梁小夏关于石球的用途,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进展,其他书友正常看:。在梁小夏装着石球,触摸武器,或者石球直接接触武器时,石球会接收武器的记忆。这些记忆很多时候是片段的,模糊的,又抽象又不连贯,像拼起来的破布娃娃,看不出原型。但是很少时候也能够像今天晚上冥想时,梦到幽影的回忆一样。

    梁小夏拿着石球在手上把玩,仔细观察,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石球灰蒙蒙的,如果不是上面刻画的眼睛符号,那看起来就和小精灵们平时玩的石弹珠没什么两样,:。

    “如果我把它吃下去,会怎么样?”

    梁小夏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几乎就是在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要把这颗石球吃下去,完完全全据为己有。

    吃掉一颗石头,是正常人类都不会有的反应。梁小夏只知道鸡会吃些小石子帮助消化,其他有理性的生物吃石头,只不过是自找麻烦罢了。石头进入肚子里无法消化,只会再一疙瘩地排出来或者永久留在体内。

    这颗石球和普通的石子还有些不同的地方,它在接触武器时,会随机发热。如果接触的是玛塔基尼的魔杖那样毫无反应,那还算幸运。如果遇到的像是苦棘的幽影一样,那梁小夏吃下去这颗石子,灼烧的石子肯定会把她的胃液烧干,将她活活烧出个洞。

    理智很清楚地告诉她,吃掉这颗石球是个不切实际的妄想。可梁小夏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着“吃掉它”“吃掉它”,看起来完全就是硬疙瘩的石球在梁小夏眼里居然变得美味无比,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梁小夏被这声音诱惑得一阵恍惚,迷糊得就想把石球塞到嘴里吃下去。

    “只是放到嘴里含着,不咽下去,总可以吧?”在本我和超我的拉锯战中,自我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在将石球塞进嘴里的一瞬间,梁小夏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石球进入温热的口腔,凉凉的,硬硬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梁小夏自嘲地笑着“你丫就是一个神经病”。此时的她被这冰凉坚硬的感觉微微刺激,渐渐冷静了下来,逐渐分析自己的愚蠢冲动。

    “梁小夏你真是幸运,如果这是毒药,你早就死了。”用舌头舔了舔石球,梁小夏把这怪异的石球吐了出来。

    石球沾着一些梁小夏的口水,静静躺在她手心里,:。梁小夏恶心了一下,即使是自己的口水,即使石球变得小了一点,也不能阻止她作为精灵的洁癖本性。

    等等?石球变小了?梁小夏又两指捏起石球,放在眼前仔细打量。她翻来覆去地观察石球,连球表面的材质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错,石球的确是变小了一点。及其细微地缩小了一号,要不是梁小夏最近都在研究石球,经常拿在手里观察,她很难发现石球的体积有轻微的缩水。

    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就会缩水,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石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梁小夏再次把石球放到嘴里,用舌头抵在口里慢慢舔着石球,舌尖还能仔细地感觉到石球上的眼睛符号。这次,驱使她将石球放进嘴里的,不再是心里不断呼喊的奇怪冲动,而是那该死的好奇心。

    第二次含着石球的时间比第一次要长,再次取出来仔细观察。石球果然变小了,这回估计是因为时间的关系,石球的缩水很明显,不用仔细分析比较就能看出来。

    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有好奇和恐惧两种情绪同时存在。一些人的恐惧占了上风,他们停止探索,却被好奇心困扰一生。在以后无数个日夜里假设,当时如果那么做了,会怎么样?另一些人则被求知欲支配,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他们可能会获得收获,也可能遭遇未知带来的危险。恐惧感产生的源头,就是未知。

    梁小夏也是个普通的精灵,她并没有比别的精灵聪明多少,优秀多少,也没有突出的天赋。梁小夏的一切与众不同,都来自自己前世二十年作为现代人的阅历经验。她也思考过,这样继续下去探索的结果,就是石球完全融化。至于融化后,是毒死她,放出恶魔,还是有什么别的变化,就不是她能够预测的了。

    梁小夏再次面对理智和**的挣扎,作为理智成熟的精灵,最好的做法就是将这颗石球保留下来,广泛查询资料,在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以后再采取进一步行动。

    可连这件东西的上代主人,知识渊博的精灵女王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不指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够找到切实有用的资料,:。

    梁小夏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抓挠,想要拆开揉成一团的毛线球。她抱着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着满满的未知。现在她只想把这盒子打卡,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要是不弄清,姐以后别想安稳冥想。”梁小夏想到这里,不再犹豫,一口将石球放进嘴里,心情忐忑地含到石球完全融化在嘴里。

    “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石球完全融化后,梁小夏左眼一阵剧痛,眼睛好像被生生挖出来一样,她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疼得整个脑袋一抽一抽的,同时脑海里出现了这么一段信息。

    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似乎是某个套装的一部分,这东西有什么来历,墨门是谁,一概没有介绍。从脑中闪过的上古精灵文字看来,这件东西至少有七千年历史,而且肯定和上古精灵有关系。

    关于杀戮记忆左眼的用途,介绍的倒是很多。这只左眼能够看到任何事物相关的记忆。尤其以最深刻的杀戮记忆为主。梁小夏目前的应用水平不高,不能通过对视直接看到记忆,必须进行肢体接触,也只能在冥想的时候才能检查到被搜集的记忆。能探测到的记忆也和被探测方的精神强度,记忆深刻度有关。越是深刻的无法忘记的记忆,越容易被探测到,越是深藏在心底的记忆,探测起来越难。同时探测无生命物体记忆,也比探测智慧生物的记忆要简单容易。

    原来这石球是个眼睛。怪不得上面会画一个眼睛的符号。梁小夏等阵痛过去后,一字一句地开始分析脑海中的信息。她现在的情况,只是刚刚开启了杀戮记忆左眼的功能,处在功能金字塔的最低端。根据信息内容,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在完全开启时,能够一眼就看透这个世界的历史,任何生物的过往都无法瞒过这只眼睛,秘密和阴私在这只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想要更大程度地开启左眼,方法既简单又复杂,就是通过杀戮提升身体与眼球的契合度,其他书友正常看:。这点对梁小夏讲却是千难万难。精灵是热爱和平的种族,在无必要的情况下很少残热地杀害什么生物。她现在勉强是个能够自理的小精灵,想要杀戮也没那个实力。

    “反正这眼睛除了偷窥别人的秘密以外,也没什么用途。”在最初的疼痛惊惧过后,梁小夏对这石球也没了最开始兴味盎然的探索欲。她并不想要个总是能窥测别人的东西,这就像记忆的小偷一样不道德。同时,梁小夏沉浸在自己吃了一只眼球的恶心感中。

    不知道上古精灵时代的生物都是什么爱好,用这么诡异的方式传承。梁小夏心里一阵腹诽。

    梁小夏其实不清楚,真正传承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方法要血腥残忍得多。需要活生生地挖下左眼,将石球塞进眼眶,用一个月的时间慢慢与身体融合。这样的传承也有一个吞咽法无法替代的好处,杀戮记忆左眼在传承完毕的同时,也会完全和身体契合,功能全部开启。

    对梁小夏来讲,这只眼睛其实没什么用。整天窥探别人的杀戮**,晚上冥想的时候还不断做噩梦。她又不是搞情报的间谍,弄这东西做什么。知道了别人的秘密也不好到处去说,只能憋在自己心里自己消化。

    至少,在看到幽影的记忆后,她对苦棘的感觉就变得异常复杂。她还是那么讨厌苦棘的喜怒不定,自以为是。却没法像之前一样单纯地厌恶他。梁小夏同情、怜悯苦棘的遭遇,却不能接受他现在极端的性格。

    “这东西还真是个麻烦。”梁小夏对着镜子仔细观察眼睛的变化。原来自己漂亮的翠绿色眸子染上了一丝红,水水的大眼睛在眨眼的时候总闪过红色流光。不仔细看到是察觉不出来。可梁小夏就是不喜欢,这眼睛有点像千鹤红红的兔子眼。她本来还挺喜欢自己的眼睛的,现在这样一弄,变成红不红褐不绿的样子,说不出的别扭。

    “能不能退货呀?”梁小夏心里碎碎念个不停,一边诅咒那个叫墨门的,种族不明的生物,一边尝试着用刘海遮盖住自己的左眼。

第二十一章 融洽

    “第一次烟民讨论大会”圆满热烈结束后,玉泉长老对梁小夏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梁小夏为了改善一下自己在玉泉长老这边的待遇,仔细研读了一遍玉泉长老借给她的《稀有烟草图谱》。在和玉泉长老讨论的时候,也能说上了几句,不至于一点都不理解。玉泉长老见到梁小夏这样勤学好问的样子,更是老心宽慰。实验也不做了,连续几个月都在给梁小夏普及烟草知识,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晒烟草,切烟丝等等。

    “你注意看,大多数烟草在做到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玉泉长老拿着一小撮被烤干切丝的黄色烟丝,给梁小夏边示范边讲解。“但是这样的烟草长期吸食,对身体有害。而且还容易上瘾。口感也不怎么样,入口后味发酸呛人,烟草本身的清香也没保留多少。”说完,玉泉长老随手就将刚刚示范用的烟丝扔进了垃圾桶。“这样的烟草我是看不上的。”

    “是尼古丁吗?”梁小夏大概能猜出玉泉长老指的有害物质就是烟叶中的尼古丁。烟草中的这个成分能够有效刺激神经,但是也会使人上瘾产生依赖性。

    “你说什么?”玉泉长老没听清,揉了揉耳朵。

    梁小夏赶忙摇手:“没什么没什么。”刚刚一不小心,将汉语都说出来了,玉泉长老肯定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方法,来分解烟丝中的这种成分,同时能够保留烟叶原有的香气。”玉泉长老作为殿堂级烟物爱好者,在此道淫浸了几百年,试验方法做了几百种,才得出一个比较妥善的方法。

    普通的烟叶,要经过去青熟成、切丝制卷几个步骤。单单去青一个阶段,就有几十种不同的方法,晾晒、烤制、风干、化学脱水等等。玉泉长老在普通方法的基础上,在去青前加了一道工序,腌制。

    他将几十种不同的草药混合成一定比例,根据烟草的产地及种类,进行时间不等的腌制。几种严格控制比例的配方能够分解烟草中的尼古丁,同时还能提升烟草的味道。

    “你尝尝,这个是我最爱的味道。”新的一批烟草制成,玉泉长老得意洋洋地亲手卷了一支烟,给梁小夏递过去。

    “放心吧,这个无害的,你也能抽。”看着梁小夏犹豫的神色,玉泉长老拍胸脯保证道。

    果然,经过特殊手法鞣制的烟丝,香味甘浓馥郁,香草味中带着一丝丝甜,比普通的烟丝多一分清新,少了呛人粗糙的味道。

    梁小夏在吸入的第一口,就喜欢上了这种清甜醇厚的味道。缭绕的烟雾中,她仿佛来到遥远的印度,坐在薄纱挂帐,轻歌曼舞的宫殿中,整个身体愉悦放松。

    “怎么样?不错吧~”玉泉长老捋着三撮编成辫子的白胡子,就像在炫耀自己最有出息的孩子一样,白色的皱纹脸笑眯眯地皱在一起。

    的确很好。梁小夏从来没抽过烟,以前在别人抽烟的时候,都会反感地避开。劣质烟雾呛人咳嗽,还对身体有害,所以她从来都是一个坚决的烟草抵制者。

    玉泉长老的烟丝,光是燃起来,都有浓郁纯粹的香气,像点燃的香料一样让人迷醉,闻着烟雾,也变成了一种享受。如果是这样的烟,梁小夏当然可以接受。

    玉泉长老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将梁小夏带上了道。一老一小两个精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常常钻在书房里研究讨论各种烟草的制法。梁小夏常常提出些新奇的构想,让玉泉长老眼前一亮。两个精灵也往往为了一些改良方法的可行性吵得面红耳赤。

    抛开玉泉长老平时刻薄尖酸的嘴脸,真正相处下来,梁小夏倒觉得玉泉长老还是个挺好说话的精灵。凡是他认定的“自己人”,玉泉长老总会护着。平时臭屁又骄傲,心里却蛮软的,被梁小夏用崇拜的亮晶晶眼光看一看,就飘飘欲仙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有什么好东西,还会上赶着掏出来献宝。上午的实验助理生涯也没像最开始那么难熬了,两个精灵一个教一个学,很快梁小夏就掌握了制烟的诀窍。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犯一些小错误,到现在即使没有长老在旁边指导,也能烤得一手好烟,调出不同烟叶的味道了。

    三个月过去,梁小夏就将玉泉长老的一手独家调烟功夫学到手了。这期间,她还从玉泉长老的库房里找到了些生茶叶。问清了生长地址,又采了些鲜茶叶回来,凭着前世的记忆将茶叶炒了炒,虽然不是专业的,茶炒得有糊有生,却还是能尝出些好茶的味道。梁小夏上辈子,爷爷是个茶道高手,一年四季,变着法喝茶,梁小夏有时也跟着蹭茶水,不能算是高手,一些常识还是有的。

    “嗯,不错,不错。”玉泉长老闻着茶香,这种香气和烟草味道混在一起,奇妙地柔和清雅,反倒给烟味添了一分高洁。又喝了一口茶,在嘴里润了润,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等了一会儿说道:“接下来,我们改良这个茶叶制作方法。”

    于是,又三个月后,一老一小喝上了最新研究出来的茶叶,那味道像极了梁小夏前世喜欢的安吉白茶,芽叶玉白柔嫩,泡在杯中金黄隐翠,汤色清亮,入口滋味清扬。在茶叶之前,精灵族喝的都是花蜜饮品,或者用采摘的鲜花晒干,加点蜂蜜饮用。梁小夏不太喜欢喝那个,花香太浓太浮,没什么韵味。喝到这样的茶水,梁小夏缩在椅子里,餍足地眯着眼,一脸享受。

    “夏尔,你叫做茶叶的这个,还真是个好东西。”这几个月,梁小夏和精灵长老不知道试验了多少种方法来制作茶叶。梁小夏有个大概思路,玉泉长老负责具体完善细节,两个精灵不知道茶叶都喝了多少杯,才最终喝出这个满意的味道。

    “好了,玩也该玩够了,接下来,我们得干正事了。”喝完茶抽完烟,玉泉长老摆正身子,准备继续做半年前就停滞的实验。精灵和人类的时间观念不一样,对于寿命悠长的天顾种族,精灵们有大把时间投入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几个月过去,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星期的感觉,所以精灵做事情,总是细致认真,慢悠悠地毫不着急。

    “长老,您之前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梁小夏对自己最开始被骂得体无完肤经历,像噩梦一样记忆深刻,她可不想一朝退到解放前,只得趁着玉泉长老现在心情好,两个精灵之间关系也不错,赶紧问出问题,早作打算。

    “这是我最得意的构想,一旦成功,能带来巨大的收益。”玉泉长老说到实验,双目绽放夺人的光芒,熠熠生辉。看来,这个实验在长老心里地位很重,烟草和茶叶只是他平时的消遣,这事情是他的成就追求。

    玉泉长老神神秘秘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烧杯,里面装满了灰褐色粘稠浑浊的液体。

    “仔细看看。”

    梁小夏接过烧杯,左看右看,都觉得这烧杯里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像是儿童和稀泥的产物,有些草叶残渣,昆虫尸体,还隐隐透出大粪的恶臭味,看着就觉得恶心。

    “再看看,仔细看。”玉泉长老伸出来一根手指,给梁小夏指向这液体的中间,梁小夏才发现,这里面泡了一颗种子,被黏液糊住了半个表面。

    “对,这就是我的计划。”玉泉长老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说了一会儿,梁小夏才明白。玉泉长老搅合的黏液,其实是一种营养液,他的实验,说穿了就是异界版的无土栽培。

    “你能想象吗?你能理解吗?这个实验如果成功了,将会引起怎样的变革?”玉泉长老说到激动的地方,拉着梁小夏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的确,无土栽培能够最大限度地模拟植物生长条件,提供植物生长所需要的各种营养,有了这样的方法,能够极大地提高稀有物种的产量。产地也不再受到限制,几乎是想要什么,就能模拟条件种什么。

    而且,梁小夏顺着玉泉长老的思路想下去,脸色猛地一变。

    对于精灵族来说,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时间,是技术?都不是,从根本上讲,是人口。上古精灵种族留下的四大后代,现在各自成一部落,梁小夏所在的西晶精灵族,全族老老少少加起来,才三千多。这在上辈子,绝对是国家一级的濒危灭绝物种。

    本来就生育困难的精灵,又是从生息之种里出生,埋在土壤里,从生长到破土而出,中间的种种艰辛梁小夏深有体会,最终能够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如果能够用无土栽培法繁殖呢?将小精灵的整个发育过程放在眼皮底下,科学控制,那么死亡率肯定会大大降低,种族数量低下,也不再是个问题。

    梁小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玉泉长老这个平时萎缩刻薄的小老头,那矮小的身影也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了。

第二十二章 实验

    梁小夏没什么强烈的人伦道德观念,如果是克隆人技术,她可能会挣扎一下,觉得这是违反自然法则和违背道德的。但是用无土栽培法繁殖精灵,和试管婴儿也差不多。

    受过科学教育的梁小夏从不考虑这是不是“违背自然的旨意”。如果违背自然能够让精灵族数量增加,强盛起来,那就让自然滚蛋吧。她的族人,当然要强大起来,至少强大到足以自保。落后就要挨打,这铁血的教训她上辈子已经领教够多了,她不希望这辈子再发生这种事情。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梁小夏想到这里,激动地反握住玉泉长老的双手,大脑先一步转动,搜肠刮肚地想中学那被扔到旮旯拐角里的无土栽培知识。她模糊地记得氮磷钾什么的,也不常用,细节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从青年时代开始,玉泉长老的实验就受到当时老师的批评,认为他是在“胡乱折腾”。他的家人,朋友,没有一个理解他,玉泉长老又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精灵,和族人能处地八面玲珑,被平时关系不好的精灵冷嘲热讽,也是家常便饭。唯一没有对这个实验提出反对的,就是精灵女王。但她也没有给予什么支持,只是封了玉泉长老的闲散职位。即使是这样,玉泉长老也很感激她了,仍旧坚持自己的理念。

    玛塔基尼是族里少数的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精灵,说是关系不错,也不过就是不友好也不陌生的相处罢了。总比背着他做鬼脸的调皮小精灵,看着他不屑一顾的那些老精灵要好。当玛塔基尼提出要塞夏尔进来当实验室助手的时候,玉泉长老心里极不乐意。谁不知道,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宝贝孩子在自己这里踅摸些稀有书籍罢了。总不可能真的是给他这个糟老头子做助手吧。

    他不想驳斥玛塔基尼的面子,只打定主意,最开始就刁难夏尔,弄到她受不了,最好知难而退,这样他也算答应了玛塔基尼的要求。只是没想到夏尔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精灵,聪明机灵。偶尔的奇思妙想能让人眼前一亮,他和夏尔在一起的几个月,相处得还挺愉快。

    玉泉长老看梁小夏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找到了战友,长久的坚持终于被理解了,不禁怅然。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精灵不是在实验室,就是满森林到处晃悠,寻找一些被认为可能会有用的材料。甚至有一次,玉泉长老还带着梁小夏偷偷钻到了熊窝里,就为了收集那一块新鲜的狗熊粪便,差点被愤怒的熊拍到。带着着狗熊窝的腥臊恶臭,玉泉长老和梁小夏一身狼狈,顶着族人诧异鄙薄的眼光,相视大笑,反倒有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科学和实验的道路从来孤独。两个精灵痛并快乐着,经历失败,反复调整配方,再重新开始。浸泡植物的营养液一次次被改良,从最开始那黏糊恶心,像臭水沟的烂泥一样,到最后被提纯至透明的淡黄色溶液,还是有些粘稠,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再一次失败之后,梁小夏都有点沮丧了。她为了收集植物需要的磷,还专门找了很多豆类,磨成粉加入培养液。更不要说满到处找钾和氮了,为了这两样,她几乎翻光了玉泉长老所有的藏书,连光明魔法阵都学着刻了一个出来。现在植物所需的元素都具备了,光照养分都充足。可实验还是不成功,大部分植物种子埋下去,都不发芽。个别发芽的,也在生出根不久后就死掉了。

    “唉~~”玉泉长老守着一滩失败品,也长长出了口气,满脸疲惫。

    好像有什么念头,突然闪过去。

    “长老,你刚刚说什么?”梁小夏猛地跃起,抓着玉泉长老的胳膊使劲摇晃,将长老吓了一跳。

    “我,我什么也没说呀?”玉泉长老莫名奇妙地看着梁小夏。

    “你说了,你肯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梁小夏也着急了,感觉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就像一尾滑溜的鱼,再不抓住就要溜走了。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我刚刚就是叹了口气。”玉泉长老说完,还学着样子又“唉~”地叹了一声,双手拍了一下大腿。

    “对,对,就是这个。”梁小夏放开玉泉长老,跌回了座位上,拿着那只失败的烧杯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玉泉长老看得很是纳闷。只见梁小夏一会儿拧紧眉头,说着“错了,错了”,一会儿又疑惑起来,“不这样又该怎么办?”,再过片刻却说道“这能一样吗?”。梁小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忘记了玉泉长老的存在,脸色变幻不停,又是低落又是高兴的,尖尖的耳朵一会儿耷拉下来,一会儿又高高扬起。

    “这孩子也入魔了。”玉泉长老摇摇头,不再理会梁小夏。拿起烟斗,又自顾自地抽起来了。

    是的,他们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植物的生长,除了阳光,水分和营养以外,还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空气。

    严格地讲,是氧气和氮气。在地球上,氮气和氧气的比例大约是21%和87%,植物通过根系和叶片吸收空气中的氮气,固为己用。在白天时,叶片向阳,其中的叶绿素进行光和作用,放出氧气,可在晚上,植物也是需要氧气呼吸的。

    梁小夏没有科学测量仪,没办法推测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空气氮氧比,她甚至都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植物到底需不需要氧气。不过道理是相通的,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这个方法得试一试。

    玉泉长老已经分析出,植物生长是需要一些特定条件的,这些条件在不同的植物身上也有不同的差别。但是如果植物的根系需要接触空气,把它们泡在培养液里,就算能发芽,后期在生根时也会因为缺氧死亡。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上学的时候梁小夏是学习过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全数还给老师了。将植物埋在沙土里是个好方法,但是这样一来,根系被掩埋,就达不到监控生长状况的目的了。

    新的问题出来了,该怎么样才能保证植物既吸收营养,又能接触空气,还不能阻挡观察记录?

    梁小夏眉头紧蹩,努力思考解决方案。实验的主策划玉泉长老反倒是放松得很,如平日一般吞云吐雾,喝着茶享受着,完全没烦恼。

    “长老你快帮帮忙想想办法呀?”梁小夏有些不平,她这么辛苦努力,玉泉长老却一点都不担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打破脑袋想,就能想出来的。得慢慢来,别着急。”玉泉长老也看开了,实验在梁小夏的帮助和建议下,进展脚步已经加快了很多。他这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老精灵很知足了,只要后继有人,夏尔能够在他的灵魂回归生命之树后,继续将这个实验坚持下去,他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给,歇一歇,放松一下,抽一口烟。”玉泉长老强迫梁小夏坐了下来,递给她一只点燃的玉石烟斗,散发着袅袅香气。这香料烟草也是他特别选的,白色的烟雾如聚如散,在空中盘旋上升,味道清淡久远,还有些凝神静气的作用。

    “烟?烟!”梁小夏拿到烟斗,激动得一把跃起,将玉泉长老抱了个满怀:“长老你真的太天才了,么么”梁小夏小小的个子跳起来,凑在在玉泉长的菊花皱纹脸上胡乱亲了几口,又忙碌开了。

    玉泉长老老脸一红,这还是第一回有人夸奖他是个天才。奇怪的是,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就获得这么高的评价。被这么一亲一表扬,也飘飘然起来了,有了一种“也许我本来就是天才的”想法。

    梁小夏已经顾不上观察玉泉长老的心理变化了,她现在全身心地沉浸在无土栽培的新方法中。

    浸泡在液体里不可行,那把营养液做成雾态的呢?像烟一样,混合着空气,将植物的根系浸泡在其中,同时解决了这么多问题,唯一麻烦的,就是要把植物吊起来罢了。

    梁小夏简单向玉泉长老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失败猜测,还有解决方法。玉泉长老也很赞同,觉得可能问题的关键还真的就在这里。两个精灵合计了一下,又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资料。这次找的,是把营养液气化,并且能够持续加持在植物上的方法。

    液体经过高压气化,很容易变成液体。但梁小夏在的,只是个没电没设备的地方,没有什么气泵让她把营养液气化。少不得还得从书里找方法。

    梁小夏和玉泉长老找了好几天,直到眼睛酸疼,才大致确定了一个方案,刻一个小型魔法阵维持气化,同时循环利用营养液进行供能。不过到底怎么做,还得继续深入研究。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叹一声,揉了揉眼睛,梁小夏继续埋身书海,研究奋斗。

第二十三章 朋友

    在梁小夏做助手的这段日子里,千鹤几次路过爷爷的房间,都听到里面或是嘀嘀咕咕的辩论声,或是踢里哐啷地一通乱响,有时还有爷爷愤怒的吼叫声。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梁小夏是在受爷爷责骂,心里不禁偷着乐。“让你天天跟我过不去,最好被骂得狗血淋头。”

    看见梁小夏笑嘻嘻地从书房里出来,千鹤也认为她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故意逞强,想要强颜欢笑,掩盖自己被训斥的事实。所以每回千鹤看到梁小夏,心情也无比愉快,还常常挂着笑脸关心地问:“今天怎么样?”

    梁小夏没听出来千鹤关心话语下的讥讽,回回受宠若惊,倒是对这对爷孙的印象改观不少。爷爷不是个坏人,孙子也不过是个爱别扭嘴硬的罢了。

    在梁小夏的实验助手工作中,她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千鹤的父母。

    梁小夏很识趣,从来没有问过这个话题。

    梁小夏觉得,千鹤的内心中似乎有某种执念。她几乎回回看到千鹤是在后院练习挥舞双手剑。顶着大太阳,一下一下地舞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剑,认真无比,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流淌,滴在地上,时间长了还形成一滩水洼。千鹤的练剑枯燥乏味,从清晨到黄昏,偶尔会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有时候梁小夏都佩服他小小年纪,悬梁刺股的毅力。

    最开始,千鹤和梁小夏平时见了面,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两个小精灵根本不能在一起好好说话,梁小夏是懒得跟小屁孩计较,却因为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回回惹得千鹤炸毛。

    到后来千鹤一反常态,常常关心梁小夏的助手工作,两个小精灵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大多数时候都是千鹤叽叽喳喳说话,说些天真可笑的想法,说自己单纯的梦想,梁小夏在一边“嗯嗯啊啊”地对付着,一边神游。有时候,梁小夏兴致好了,也会给千鹤讲两个少儿启蒙故事,像丑小鸭、卖火柴的小女孩之类的。

    偶尔能聊上几句的时候,千鹤也没提起过他的父母,梁小夏几次看见千鹤爬在窗台边上,默默地看窗外风景。那窗口必然是有一对父母,和他们的精灵小孩牵着手,或者抱在怀里,骑在头上,嬉笑而过。梁小夏想,那大手牵小手的场面,在千鹤眼里,一定疼得刺眼。

    千鹤的父母很神秘,有一回梁小夏实在忍不住,问了玉泉长老关于他父母的事情。

    长老抽了口烟,也只是落寞地吐个烟圈,说了句“他们会回来的,只是委屈了千鹤。”

    到这里,关于千鹤父母的话题就被打住了,至少梁小夏知道他们没死,大概是失踪了。反过来想想,觉得这些年下来,千鹤也挺不容易的。

    见到千鹤,梁小夏更加柔和了,顺着玉泉长老的面子,偶尔给千鹤带些自制蜂蜜什么的小礼物。梁小夏也成了在族里唯一能和千鹤说得上话的同龄精灵。

    “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动我的头发!”在梁小夏又一次将魔爪伸到千鹤的头上时,千鹤终于愤怒爆发了,猛得甩掉梁小夏揉来揉去的手,双眼红红的怒吼。

    “哎呀弟弟别那么小气嘛,来让姐姐摸一下。”千鹤的头发是那种深深浅浅的黄色杂糅的短发,像秋天熟透的小麦穗,摸起来软软的,在手心打着转,刚刚长出来的发茬子也细嫩毛绒,让梁小夏爱不释手。

    “谁是你弟弟!讨厌!烦死了!”在梁小夏再次将手伸到千鹤脑袋上时,千鹤没再粗暴地打掉她的手,只是红着脸,兔眼一闭,外强中干地表示抗议,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任由梁小夏的爪子在自己头上揉搓。

    “要是再长些就更好了。”梁小夏抓着千鹤短短的头发,犹未满足地喃喃自语。千鹤被这样一折腾,脸红得更厉害了。梁小夏则得寸进尺地将千鹤揽在怀里,女霸王一般蹂躏千鹤的脑袋。

    夏尔,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灵呢?千鹤看着梁小夏的侧脸,线条浑圆柔和,有精灵幼儿特有的稚嫩,眼睛像她的妈妈一样,杏圆可爱,却不似其他精灵那样清澈见底,总是透着一股淡漠地疏离,仔细看去,眼里似乎还有红光闪过。是错觉吗?千鹤揉了揉眼睛。

    最开始不太熟悉梁小夏的时候,千鹤总在族群里看到梁小夏和泥球在一起。泥球在梁小夏怀里打滚撒娇耍赖,梁小夏一脸宠溺地淡淡地笑,两个小精灵明明年纪差不多,外人却一眼就认出梁小夏是姐姐,总是将泥球像小鸡一样护在身后。

    面对外人时,梁小夏举止得体有理,行礼动作流畅自然,有时并不太标准,却有一番自成的风度。可那神情总是有些防备的,似乎只有她认定的朋友和家人,才能走进她的内心,小小地占有一席之地。

    和梁小夏在一起久了,千鹤自认对她的性格有了些了解,却总在自以为摸透梁小夏的时候,又发现自己从来没看到过的一面。梁小夏那对外人一切不在乎,不论是奚落、辱骂还是赞扬,都像清风一样飘过的感觉,没来由地让千鹤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感到一阵无力。

    他羡慕梁小夏总是站在泥球身边,让着她,保护着她。甚至有些嫉妒,怎么他就没有这样的伙伴,没有这样的朋友?所以他嘲讽打击、挖苦连连,像个得不到糖果就胡闹的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认识久了,才知道,原来梁小夏也会笑、也会生气、会愤怒会难过,那平淡的表情,似乎在亲近的人面前才有生动丰富的一面。梁小夏会谈天说地,给千鹤讲很多珠玑在理,却生动有趣的故事,千鹤甚至觉得,梁小夏讲的故事比故事大王洛基的故事更精彩。她不会夸张地手舞足蹈,只是平静地娓娓道来,却让人沉浸在故事中欲罢不能。

    现在,他不用再羡慕别的精灵有父母有玩伴,他也有夏尔了。千鹤不喜欢梁小夏揉弄自己的头发,却喜欢被梁小夏抱在怀里。这种安心愉悦的感觉,让他贪恋不已。

    千鹤甚至在想,是不是母亲的怀抱,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有爷爷,有夏尔。我只有这些了,所以谁也不能夺走。”意识思索中,千鹤的脑袋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却像生根一样,迅速在千鹤的脑袋里盘踞扩大。直到这个念头充满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夏尔,为什么赫尔沙总叫你梁小夏?你叫她泥球?”千鹤从梁小夏的狼爪里挣扎出来,抹平被揉得乱乱的头发,字正腔圆地学着汉字发音问道。

    很多次谈话千鹤也在场,他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称呼的不同,似乎是一种更高更内向的圈子,梁小夏和泥球站在圈子里面,他站在圈子外面。这样的认知让他烦躁不安,他不想落在泥球后面。

    梁小夏发现了千鹤神情的不自然,从揉他头发开始,千鹤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完全没有受压反弹那傲娇正太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梁小夏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幼儿园阿姨了,得负责调解孩子们的公平奖励,不让他们因为待遇不公平打起来。千鹤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平时那老气横秋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一脸坚强,却委委屈屈的样子,可爱地让人受不了。

    千鹤看着梁小夏半天不说话,表情也严肃认真,没来由地忐忑害怕。难道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吗?红眼睛水水地垂下一半,心里纠结。

    梁小夏不过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想要继续蹂躏小孩的冲动,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可以叫我夏末(Summer),这是我的英文名。以后我叫你雷德(Red)。要保密哦,这个是朋友间的小暗号。”坏心眼的梁小夏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像给骑士受勋的女王,慢慢说道。她肖想千鹤这名字很久了,现在提出来,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反正这个世界没英语也没汉语,别人想知道她的话什么意思,基本不可能。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雷德,这名字真难听。”精灵语中的雷德,是风暴的意思。千鹤听到这个名字,明显很满意,更满意那一句“朋友间的小暗号”。心情一好,臭屁的样子又回来了,高高昂着头,下巴朝天地批判了几句,嘴角还翘着,忍不住心情好。

    这几个月里,梁小夏很少再见到泥球了,泥球也忙得团团转。在迅风受伤后的几个月,泥球坚定了自己想要做一个治疗师的想法。治疗师严格讲,是法唱者的强化系分支,专攻治疗方面。在西晶精灵中,会治疗的只有谷雨精灵长老。泥球如果想要跟着她学习,必须先跟着冰川学习法唱者的先期知识。

    她现在白天跟在冰川身边,像梁小夏一样,做一名旁听课程的记名弟子。

    冰川是族里出名的美女老师,精致的五官就像是博物馆里陈列的最优美的艺术品。冰蓝透亮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双唇微翘,脸颊瘦削,颇有一种梁小夏前世看欧洲名模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唱者的通例,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冰川老师人如其名,一张漂亮的脸蛋整天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味道,对待学生也严苛得毫不留情。泥球跟在她身边,即使是记名旁听,她也丝毫没有降低要求,一个问题答不出来,作业加倍,上课走神,练习加倍。学生们听冰川的课,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训斥批评。

    泥球晚上还得去看望受伤的迅风老师,再帮他做饭打扫卫生。在迅风受伤以后,他那乱糟糟的家就变成了桃花盛开的地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精灵常常以各种借口来探望他。泥球得一边招呼着迅风老师,一边招呼迅风的众多爱慕者,听她的语气,是很不乐意的。就这样,泥球一天到晚都不得闲,只有在中午才能匆匆忙忙地见到梁小夏,说不上两句话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梁小夏没了泥球这个乖巧的小伙伴,心里有点空落,注意力则全部转移到了千鹤这个爆脾气的小家伙上面,常常捏捏脸,揉揉头发,蹂躏一下这只沐浴在阳光中的精灵幼苗。

第二十四章 磨练

    和早上认真研究课题的时光比起来,下午和洛基一起度过的课程则无比诡异。

    迅风腿伤好了以后,自然而然接过划水的洛基留下的烂摊子。小精灵们经过几个月的战舞训练课程,除了一对木质的双手剑和满脑子的传奇故事,什么都没有学到。甚至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些的学员已经对洛基流露出了不满情绪。

    洛基还是那样,满嘴跑火车,一点都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性,哄得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精灵每天高高兴兴地来听故事,意犹未尽地回家。

    迅风见到这情况,也只得无奈地笑笑,向小精灵们宣布度假结束,拾起教鞭重新指导这群已经有些懒散的战舞者苗苗。

    梁小夏是没经过花朝节测试的,算是洛基的记名弟子,和迅风却没半毛钱关系,按理说到这情况下,也就该拍拍屁股滚蛋了。虽然迅风曾经亲切地询问过,表示如果她愿意,还是可以继续旁听的。梁小夏也有点兴趣,她对战舞虽然没有太多想法,可还是想观摩一下战舞者的训练的。洛基却打死都不同意,非拽着梁小夏眼泪汪汪地要求亲自教导。那扭来扭曲的模样刺激得梁小夏起了一身鸡皮。

    当学生剩下梁小夏一个的时候,洛基收起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反倒认真教起来了。只是教学内容无比诡异。

    第一个月,洛基教梁小夏的,是怎么逃跑。梁小夏被双手反绑,扔到河里过;被蒙上眼睛,倒吊在树上过;被逼到狼窝里,和群狼赛跑。直到最后,洛基亲自出马,广袤的森林成了两个精灵的训练场,一个逃一个追,躲猫猫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只能伸不能屈的树,在还没长成材前,就会被自然残忍地淘汰。”洛基踱着步子,双手各拿一把剑,耳朵尖尖翘起,仔细倾听着森林里的动静,寻找梁小夏的身影。在逃跑和狡猾方面,这孩子的天赋高得惊人,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地难抓,有时候找一天都抓不到,一不留神还可能被反将一军。

    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看上她呢,这块蒙着灰的璞玉,在真正显露时又会爆发出怎样的光彩?现在族里看着平静安宁,却也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前奏,也不知道这样安逸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在****来临前,能多一分自保的本事,就有了放手一搏的可能。

    梁小夏虽然嘴上诅咒洛基没头没脑地进行什么“逃跑训练”,肯定是被泥浆灌了脑袋。心里却没那么难接受这奇怪的课程。因为她是精灵,是自然的儿女。亲近自然时,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

    梁小夏迅速奔跑过一片低矮的灌木,带着植物微辛,鲜嫩气息的风,吹向脸庞,从耳边呼啸而过。一个灵活地转身,小小的身形就和身后矮树的阴影融为一体。梁小夏慢慢闭上眼睛,微微喘气,平复激烈运动后的心跳。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享受在森林里的追逐,陷阱和反陷阱的激烈斗智。在一次次的失败中,不断动脑设计,甚至十次中,还能有一两次反败为胜。

    第三个月,洛基不再和梁小夏野外训练,课程转回了室内。洛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大箱各式各样的锁头,铁的铜的木的,大大小小琳琅满目。手把手地,教梁小夏怎么开锁撬门破机关。

    “这货该不会是想把我训练成小偷吧?”梁小夏满头黑线地猜测。她虽然也很羡慕楚留香那样高来高去的潇洒作风,但没有一丁点将盗贼作为理想职业的想法。“算了,跟着学吧,反正这么长的生命,不学习也没事做。多个技能多条路,以后也说不定就用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的附赠品,成为精灵后,梁小夏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也高了不少,学开锁撬门,示范一遍就会,速度麻利顺溜,“卡塔卡塔”锁芯和锁头分成两半落地。让她不禁汗颜,难道自己还真有做贼的天赋?

    如果说,和父亲玛塔基尼的学习像是学者之间的探索对话,和玉泉长老的研究像科学探索不断试验,和洛基的学习,就像是杂七杂八地混混必备课程,开锁撬门之后,是宝物鉴定和贵族训练课程。梁小夏被逼迫着背下来一本有她手掌那么厚的宝物图鉴,还得学着怪腔怪调的大陆通用语和洛基讨论天气、服装和娱乐。

    梁小夏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洛基培训课程后,她可以完美地胜任前世的高级诈骗人员。不是那种打电话假装中奖的小儿科,而是端着风投基金的架子,穿着高档衬衫,夹着公文包文质彬彬地钓金融大鳄。

    夜幕降临时,纯洁的三轮白月则会轮流见证梁小夏一天中最血腥的时刻。褪去精灵优雅的外衣,收敛平时温和含蓄的笑,梁小夏和苦棘每晚都会上演一场毫无悬念的拳击赛,拳头对脸颊,双腿对腹部,地下淌着一滩白色血液,有苦棘的,但大多数都是梁小夏的。

    梁小夏通过墨门的杀戮左眼,知道了苦棘的一些经历。在她第一次对苦棘流露出同情的眼光时,就差一点被苦棘打死。苦棘眼里,没有儿童也没有弱者,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梁小夏幼小的身躯得不到他的同情和手下留情。苦棘前几次对梁小夏下手,还是因为暗处有其他精灵观战,才多少收敛了些。

    可她这是什么眼光?是怜悯还是惋惜。苦棘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他的自尊,不是可怜这种无聊情绪所能体会的。

    当苦棘真的动了杀意时,梁小夏的杀戮左眼一阵微疼,猩红划过。梁小夏惊恐挣扎,一手抄过苦棘的箭支,狠狠刺进他的右肩。苦棘捂着受伤的右肩,血液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光泽,一滴滴流淌。这一下,交手的双方才有所缓和。

    “战斗!战斗!战斗!”这就是苦棘课程的全部内容。没有一句多余的对话,没有动作示范和解释。只要能打得对手没有喘息之力,不管是抓,是咬,是用武器还是陷阱,能够给予有效一击,赢就是唯一的主题。直到打到只剩一个站着,晚上的训练课程就算结束。

    梁小夏试过逃跑,她不想再陪这个疯子玩下去。这样高密度的疯狂战斗,让梁小夏觉得自己不像精灵,反倒像是野兽。第一次逃跑时,梁小夏被苦棘用弓箭射穿了小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她不是什么心灵坚强的钢铁超人,她哭过,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若是一个正常人,看到梁小夏小小的身子一抖一抖,哭得一声不吭,低低抽泣的样子,早就心软了。可梁小夏的眼泪,却是苦棘暴力狂化的催化剂。哭得越凶,打得越狠。到后来,只要看到梁小夏眼眶里亮晶晶,眼泪盈盈欲坠,苦棘就会加倍出手,直打到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为止。

    “起来!没有人会同情你的眼泪,你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苦棘的声音阴森森的,脸上狰狞的伤疤扭曲,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梁小夏晃晃悠悠站起来,衣服破烂得没了样子,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操着手里的木棍,意志模糊,只是不停告诉自己,像催眠一样不停地想“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脑子里只剩这一个念头,支撑着支撑着,最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和苦棘的对战,直到六个月后,她才能坚持住在月上中天时屹立不倒,在那之前,她没有一天是清醒着回家的。第二天还得带着旧伤上阵,多兰为这事找过苦棘好几次。却被苦棘一句“既然是我的弟子,那管教就是我的事情”给堵回去了。

    洛基的教师课程,水分很多,苦棘却连一丝当老师的觉悟都没有,一副“她的死活与我何干”的样子和梁小夏对打。

    “很好,既然你现在能坚持住了,那就自己给我走回去。”梁小夏拄着根棍子勉强撑着,苦棘却连管都不管,看了看天空,觉得时间到了,披上一件黑披风转身就走。

    之前都是他送我回家的吗?梁小夏望着苦棘被月光拉得斜长的背影,孤独坚毅,如一头黑色独狼,心里微微感动。

    可是,即使他有这么一点点好,也不能降低梁小夏内心对他的敌意。站起来,被打倒,再次站起来,苦棘的身影总像一座阴暗的大山,踩在她身上。梁小夏早就不记得这河滩边她摔过多少次,只是在一次次的摔倒中,想要超越苦棘,打败苦棘的念头却被刻在心上,越来越强烈。光是坚持着站到最后,已经不能再让梁小夏满足,她想要对抗,要迎击,不是狼狈地抱头逃窜。他在哪里强,她就要比他更强。他是超人一等的弓猎手,她就要在弓猎上以绝对优势压倒他。

    梁小夏需要一个证明,一场胜利,来扭转自己的劣势。那些美好的敬意,放在心底就好。

    是的,他不是老师,是对手,是梁小夏需要超越的存在。

第二十五章 追求

    弓猎是艺术,杀人的艺术。扶弓守候,只为那一瞬的血花盛开。是那样的美,让人颤抖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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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年的花朝节过后,梁小夏如愿以偿,在花朝考核后,拜入雷诺门下,成为了一名弓猎手初级学徒。

    雷诺和苦棘在族里,都是有名的弓猎高手,年纪轻轻就取得了不凡成就。尤其是在上次的花朝武技比赛,雷诺输给苦棘之后,更是玩命地修炼,在今年有了突破,终于跨越过六阶门槛,突破进入了七阶,隐隐摸到了箭意的边缘。

    如果说苦棘的弓猎,像潜伏在河底的鳄鱼,在水下阴冷地观察着敌人,静待时机张开大嘴给与致命一咬。那么雷诺的弓猎风格和他的长相一致,他就是翱翔在天空的雄鹰,逡巡于云朵间,瞄准猎物俯冲,最后用锋锐的利爪撕烂猎物的防线。雷诺的弓,就是他的爪,他的箭,就是他的攻击和他的锋利。

    这两个弓猎手,有截然不同的风格,一个骄傲,一个阴狠;一个刚毅,一个诡诈。梁小夏在和苦棘对打了一个月后,早就熟悉了苦棘的弓猎风格,对于弓猎手的感觉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感觉。

    梁小夏看着雷诺慢慢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自己的爱弓,一根根棕色头发也不似平时张扬得翘起,温和得像是抚摸情人。不知不觉,她也沉浸在这种静谧的情绪里,只觉得,雷诺和他的弓,有深深地羁绊,这样的感觉,外人插不进去,可就这样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和温柔皎洁的迅风,清冷冰寒的冰川相比,雷诺的外表并不出众,即使他是族里目前最好的弓猎手,都没有吸引到更多的学生跟他学习。小精灵们更喜欢战舞者贴身战斗的热血沸腾,或者深奥严谨的法唱探索。雷诺近几年的新生只有梁小夏一个,但是他教得铁血认真,一点都不放水。

    “弓猎的感觉,他们不懂。”

    梁小夏喜欢弓猎,虽然她也喜欢战舞和法唱。但是,她还是最喜欢弓猎。在得到墨门的杀戮记忆左眼后,她摸过族里很多精灵的武器,这些武器有的毫无反应,有的能给她带来一两个片段的回忆。

    这些回忆,都没有她触摸苦棘的幽影时感觉深刻。梁小夏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幽影是有灵魂的,它作为苦棘的伙伴,陪伴他走过万劫不复之地。如果说苦棘的内心,还有一丝丝的柔软和温存,这点温柔,肯定是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幽影。幽影是他的伙伴、他的爱人、他的战友,唯一的。

    是的,像雷诺和苦棘的感觉,非弓猎手是不懂的。大多数弓猎手都是一个人行走在路上,没有伙伴,在黝黑深邃的丛林里,瓢泼大雨的树叶下,守候目标,日日夜夜不死不休,饥寒交迫时,寂寥孤独时,只要还有弓,就要坚持。梁小夏也想成为一名弓猎手,一名出色的弓猎手。抚摸一把好的猎弓时,她激动得灵魂都会颤抖。冰凉坚硬的弓身,能给她带来不啻于最高级佳肴的享受。弓在呼唤她,在灵魂中低吟浅唱,让她想拿起弓,想要让弓成为自己的臂膀,并肩作战。

    流星陨落时,也会有生命回归死神的怀抱。梁小夏想做那死神,用流星带走敌人的生命,守护自己在乎的人。这是她的坚持,和信仰。

    雷诺有自己的骄傲,他记得自己欠梁小夏一个人情。虽然这个人情欠得有点不自然,但是他从来不欠别人东西,尤其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就更要守信用。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你教我弓猎,最好的弓猎。”梁小夏的双眼迸发出晶莹的光彩,熠熠夺目。这样的眼神,雷诺常常从战舞或者法唱学徒中看见,自己的学生里,却从没有这样的执着和渴望。

    “为什么想成为弓猎手?”雷诺的金色鹰眼有点诧异,夏尔真是个奇怪的小精灵,女精灵一般都会喜欢迅风或者冰川。她们不太愿意吃苦,在森林里一跑几个月,风餐露宿,在书房里唱着长咒,念出一个个杀伤力大的法唱术,轻描淡写中致人死地,风度翩翩。

    而且女弓猎手因为体力原因,先天就比男弓猎手要差一些,臂力、耐力和爆发力都比不上男精灵,就算是做了弓猎手,大多也就成绩有限。反倒是精神力高一些,这样做法唱者可能更合适。

    这下轮到梁小夏诧异了:“难道你不明白吗?那个,我是说,那种互相吸引的感觉。”上辈子从没摸过弓箭的梁小夏,这辈子却迷醉于弓猎这个从没打过交道的东西,真是奇异。

    也许是受杀戮左眼的影响,也许是她的天性中就有弓猎天赋,只是自己从没发觉。梁小夏摸着猎弓,欣赏它们优美的弧形身影,笔直拉展的弓弦,就像欣赏世界最好的艺术品,心里喜悦,甜蜜,微微颤动的心房,一瞬间的触电,就像恋爱一样,浑身发热,想要紧紧抓在手里。

    她好像爱上弓猎了,瞬间钟情。

    雷诺也很诧异,他从一个十来岁的小精灵脸上,看到了那种混杂着羞涩、甜蜜和激动的神色。要不是雷诺有些理智,肯定以为梁小夏是看上了自己。可是雷诺并不傻,他之前和梁小夏除了花朝节那乌龙的一次救场之后,根本没再发生过交集。

    这么说,夏尔这种表情,是对他手中的弓箭?这样的学生,不是个天才,就是个疯子。

    弓猎的初级训练方法很简单,就像灰姑娘的后妈对待灰姑娘一样。把一堆绿豆红豆黄豆和煤灰混在一起,再让学员挑出来。

    “既然你要我教你最好的,你也要做到最好。”雷诺成全梁小夏的愿望,就当是还人情了。在普通的挑豆子训练中,又给她双手,胳膊上都绑了负重,锻炼臂力。没有臂力,就没有弓箭手,拉不开弓的弓箭手,只是不能展翅飞翔的母鸡。

    梁小夏破天荒地心里没有不悦,她只是耐着性子挑豆子,不过每挑几下,就要抬头看一眼雷诺背在背上的弓。她刚刚用左眼和那个黑色铁木大弓交流了一下,知道那弓名叫黑羽,是雷诺出师的礼物。跟着雷诺至少有三百年了。除此以外,她还小小地读取了一段雷诺用黑羽杀死一只狼王的记忆。

    雷诺则在一旁削弓箭,他没有看梁小夏,只是低头认真扎着箭尾的羽毛,却被她隔三差五的深情对望搞得心里有些战栗。他总觉得,梁小夏在打什么主意,不是对他,就是对他的弓有想法。

    “真想好好地摸摸雷诺的黑羽,交流一下。”梁小夏跟苦棘对战了一年,体力和耐力都比普通的幼年精灵高出一大截。不一会儿就挑完了豆子,根据不同颜色分成三个小堆,只是绑着负重的手臂有些酸罢了。

    “继续。”雷诺将梁小夏挑好的豆子又混倒在一起,锐利的鹰眼看她一眼,之后又忙自己手里的活计了。梁小夏的速度比其他初学者要快三分之一,还是戴着负重。雷诺心里很满意,却不满足,作为一个优秀的弓猎手,光有速度不够,还需要耐心。

    “继续。”整个下午,就是单调的挑豆子练习,梁小夏连弓的尾巴都没摸到。她继续眼馋雷诺背后的黑羽,含情脉脉。手臂却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那个,训练结束后,我能摸摸黑羽吗?”梁小夏咬着牙,淌着汗,一边缓慢吃力抬手,捡着豆子,一边抬头可怜巴巴的问雷诺,杏眼微红。

    “恩,好。”雷诺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转过头一想,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弓叫黑羽的?

    大概是听谁说的吧。还挺上心的小家伙。

    训练结束时,梁小夏手臂酸得根本抬不起来,刚想摘下来手臂上的负重,就被雷诺止住了“以后都戴着它,不准卸下来。”

    “那我以后能每天都摸摸你的弓吗?”梁小夏讨价还价道。

    “看你的表现吧。”

    雷诺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小精灵看着像个成年的,其实还是个小孩,摸个弓就能高兴老半天,就像讨到糖果的小精灵。

    梁小夏当然高兴,雷诺的黑羽弓很沉,落入梁小夏怀中,带着她向下一坠。梁小夏捧着比她个头还高的黑羽,乐颠颠地不断抚摸粗壮的弓柄,实际上是在用自己的杀戮左眼和黑羽交流。

    弓的意志很微弱,他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只有记忆和经历。却在这种独特的经历中,逐渐形成不同的风格。

    雷诺的黑羽就像是兽群中的头领,总透着股沉稳骄傲的味道。经过一会儿的触摸,又传给梁小夏一小段记忆,是某次武技比赛上,雷诺打败对手的比赛片段。

    梁小夏闭上眼,沉浸在黑羽传递的记忆中,表情享受认真。

    看来,这真是个爱弓的小精灵,天赋也不错。雷诺眯着金眼打量梁小夏,决定既然天赋有,就不能轻易埋没了,暗敲手心,明天开始加码。

    就这样,跟着雷诺,梁小夏打开了弓猎者的大门。

    接下来能走多远,就看她自己了。

    雷诺是梁小夏弓猎之路的启蒙导师,他预感到,这特别的徒弟会走得很远,却没想到,她最后走出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路。

第二十六章 探秘

    命运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这之间的界限从来模糊得难以把握。

    七月,西晶精灵森林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雨季。

    稀稀拉拉的雨水不停地下,打在之前三个月被阳光照射得已经有些干涸的草皮和树叶上。烈日焦灼的有些发黄的树叶不断伸展枝叶,任滋润的露珠洗掉最后一丝夏末的炎热。

    整个森林里充满了湿气,巨大的生命之树千百年未变,仍旧屹立在森林中央,雨水洗刷的叶子墨色深重,散发浓厚的生命气息。

    在这大雨日子里,梁小夏难得休息一日,泡在空旷的大澡堂中,看着水中白色弥蒙的烟雾,和烟雾中的自己细腻白滑的皮肤,梁小夏心里一阵得意,哼哼着洗澡歌摇摇摆摆。

    “不枉姐这么辛苦地锻炼,果然肌肤紧绷又有弹性。”十年过去,时间在梁小夏身上仿佛施加了停滞咒,原本四五岁的小大人样子也不过长到了六七岁。她毫无自觉地一边将富含营养的硫磺泉水浇在身上,一边自我吹嘘。

    “咳咳~咳咳~”

    和梁小夏一同泡在浴池里的还有另外一个精灵,梁小夏的导师雷诺,正低声轻咳提醒梁小夏。正是破晓前的黑暗,水露深重,浴池里除了梁小夏和雷诺,再无其他精灵。

    作为族里英气稳重的弓猎手导师,雷诺露出一身锻炼得匀称肌肉,不夸张显块,微微鼓起,晒得有些发黄的肌肤,赏心悦目。

    “注意形象。”雷诺浸在水里,漂亮的鹰眼盯着梁小夏,对她毫无自觉地卖萌自夸有些头疼。

    和雷诺小帅哥泡在一个池子里,梁小夏表示毫无压力。

    精灵族的温泉浴不是春光乍现的大澡堂,不论年纪大小,都要穿浴衣才能洗。梁小夏顶着萝莉皮,装着颗将近四十岁老大妈的心,一点都没压力。小身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实在没得看。

    反倒是雷诺的身材,因为常年锻炼,四肢修长匀称,健康泛黄的肌肤较日常见到的白皮精灵多了分阳光。

    只是别老这么一本正经地咳嗽,就更好了。

    梁小夏心里偷偷给雷诺的身材打分,还利用自己的小可爱外表朝着雷诺大大咧个笑脸,吐了吐小舌头。都一起洗过几年澡了,还这样正儿八经的。

    十年操练,梁小夏已经能够很圆滑地捉住每位老师的弱点。像雷诺这样的鹰隼老师,只要能做到他要求的事情,其他的反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梁小夏的意。

    而且,雷诺的软肋居然是撒娇。只要梁小夏学着泥球的绝技,对雷诺卖萌闪星星眼,基本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都能答应。

    对外一本正经,小大人的高深莫测样,对自己又是这么个没大没小的态度。

    “这只小狐狸~”雷诺心里笑骂一下,嘴角弯了弯。

    “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该做正事了。”洗得差不多了,雷诺提醒道。

    梁小夏也收起来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在正经工作面前,要有专业素质,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浴场里的一砖一瓦。

    事情还得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那时雷诺带着梁小夏进入后林,做为期半年的野外生存训练。两只精灵完成任务,拖着一身泥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大小一合计,准备先去浴场洗个澡再各自回家。却在浴场跟前发现了些状况。

    梁小夏还记得十年前的花朝节,她第一次没参加结果被苦棘打了一顿的那个晚上,回家时见到迅风断了一条腿还跑到浴场的反常事件。虽然最后在场的玛塔基尼没让她继续追究,可这个小疑惑也没被她忘记,一直藏在心里。

    她和雷诺回来的晚上是后半夜,都快天亮了,浴场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泡澡。只见到一个精灵神秘地从浴场里离开,一路左顾右看,偷偷摸摸不想被发现。

    同为弓猎手的雷诺和梁小夏眼力远高于正常水平,一眼就发现了那个行为鬼祟的人。

    这次不是迅风了,而是一个他们谁都没见过的人,一个人类。

    他没有精灵特有的长耳朵,也没有兽人族的动物耳朵和尾巴等特征,穿着一身暗灰色紧身衣,将头脸身体紧紧裹起来,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动作灵巧迅速地在林间穿梭。

    这下,问题严重了。

    一个人类,在大半夜摸到部落里。

    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进来有什么打算?到浴场干什么?

    瞬间产生大量疑问,梁小夏和雷诺在看到这个人类时,眼神都一凝,毫不犹豫地出手,准备将这个人类扣下。

    这个人类身材矮小,一身标准的盗贼配备,在梁小夏和雷诺两个精灵的堵截中左突右闪准备脱身。动作灵活轻巧,避开了几次攻击。

    雷诺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梁小夏这十年来的战斗经验也提高了不少,两个擅长追踪堵截的弓猎手在森林里想捉住个人类轻而易举。雷诺一箭射中那个盗贼的大腿,将他连人一起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她已经死了。”梁小夏窜到不能动弹的盗贼身前时,揭下面罩,才发现这盗贼居然还是个女的。

    这名女性盗贼面容普通,五官平平,咬舌自尽的嘴上正哗啦啦地往外冒血。

    这是一名死士。

    梁小夏和雷诺搜完了这名盗贼的全身上下,除了一把普通的匕首,一点干粮和水,没找到任何能表明她身份的物品。一点线索也没有。

    西晶精灵部落所生活的森林处在一块独立大路上,四面环海,海里还住着对人族敌视仇恨的海族。

    人类想要到达这里,要先通过凶猛海族的地盘,还要能在森林里不迷路,运气好地能探索到部落的具体位置。这些苛刻的条件加起来,使这片大陆上就没有人类的痕迹。

    现在,居然有人能摸到族里,还完全不被发现,这怎能不让梁小夏和雷诺惊讶?

    深知事件重大,没有片刻耽误,梁小夏和雷诺将整个经过禀报给了精灵女王海黛。海黛也很重视这个问题,继续委托雷诺和梁小夏进行调查。

    在截获人类盗贼后,雷诺和梁小夏马不停蹄,折返浴场。

    他们来到浴场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个人类在这里有什么企图。

    浴场还是那个浴场,和之前每一回梁小夏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巨大的宝石拼成的史诗画在穹顶熠熠生辉。光洁的海蜃石雕像举着水瓶,源源不断地泉水从中倾斜,注入热腾腾的浴池中。在这里,体现着精灵族最高的艺术成就,连池边休息的坐台,都细致雕刻了花草纹路,粉红色的蔷薇花朵围绕,栩栩如生。

    梁小夏和雷诺两头分工,一个池子一个池子挨个摸索,细细地摸过池边,不放过任何一个突起,甚至潜入水中,观察池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梁小夏和雷诺来回摸了几遍,都没发现特别的地方。

    怎么会没有呢?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难道那个女盗贼就是到精灵族旅游观光,结束后顺便洗澡回家?这种想法简直是在侮辱梁小夏的智商。用脚趾头想,梁小夏都能肯定这个浴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到底在哪里?

    如果杀戮左眼的功能再开启一点就好了。梁小夏有点沮丧地想。

    经过几年的锻炼,杀戮左眼的应用比原先有了很大提高。不需要再冥想做梦,只要看一眼物体,就能得到关于杀戮的记忆。可是其他非杀戮的记忆还是没法读取。

    如果能够读取非杀戮的记忆,她只要随便摸一块浴池里的石头,就能看到那个盗贼来这里做了什么。现在吭吭哧哧地摸索也会简化很多了。

    梁小夏气鼓鼓地浮在水上,盯着穹顶的史诗画看了一会儿。

    那盗贼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宝石拼成的拱顶,要是扣下了带走,能卖不少钱呢。

    嗯,英雄辛楼的衣服是宝石拼的,眼睛是宝石拼的,高高在上举起的权杖也是宝石拼的。只有辛楼的长发是颜料画的。

    梁小夏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不同的地方。画出来的头发,比宝石拼接的晃眼头发,更能体现她头发的垂顺和质感。不过梁小夏在父亲的书房里读过辛楼的传记,她这一生最得意的,不是打败了劣魔,而是她那一头飘逸漂亮的长发。

    辛楼喜欢晶莹剔透的各色宝石,为了纪念她,穹顶的史诗画都是宝石拼的。但是为什么头发不是?对于追求完美和艺术到了一种吹毛求疵境界的精灵来说,这个细节问题根本不可能被忽略。

    宝石没法表现她长发的质感,那金丝银丝呢?连镶金都没有,只是涂料画作,太可疑了。

    这个细节很小,而且不贪财的精灵如果不是心细如尘,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头发的问题,太隐蔽了。

    梁小夏双眼细细地眯成一条缝,觉得头发的部分,应该就是问题的关键。

    “雷诺,你有办法让我够到上面的壁画吗?”梁小夏伸出一只白玉般的胳膊,水流顺着白皙的皮肤缓缓滑下,手指笔直地指向穹顶。

    房顶太高,她目前的跳跃能力虽然出众,但还不能一下子就跳到顶。而且拱顶光溜溜的,没有房梁也没有廊柱,跳上去也无法停留。

    雷诺看到梁小夏那纤细洁白的小胳膊滴着水,泛着淡淡粉色,愣了一下,接着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壁画,凝思起来。

    “方法有,不过只能你用。”想了一会儿,雷诺给梁小夏一个答复。

第二十七章 广场

    智慧就是踩着小凳翻墙。知识的小凳子越高,翻墙越容易。

    雷诺折返一趟,回到浴场时,手里多了一双手套,胳膊底下夹着几块削平的木板。

    盘坐在浴池边,雷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棕色的小瓶子,缓慢均匀地将瓶中的液体涂抹在五指分开的手套上。

    梁小夏泡在水里,露出半个脑袋,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雷诺的打算。

    那瓶不知名的液体估计是某种胶水,可能是强力502之类的产品。戴上手套以后就能粘在拱顶停留住,也不会伤害到拱顶的壁画。

    怪不得雷诺说方法只有自己能用。一双手套再厉害,也不过堪堪承受住梁小夏的体重,雷诺那大个子上去,肯定是粘不住就掉下来了。

    梁小夏换好衣服,湿漉漉的淡金色头发扎个马尾,滴着水甩到脑后。戴上雷诺那双涂满胶水的手套,瞄准拱顶的壁画,双膝微曲。助跑两步,猛力蹬地跃起,飞身奔向空中。

    起跳的梁小夏就像一只小小的雀鸟,轻盈灵活,双手自然向后伸展,双腿绷得笔直。雷诺一直在观察她的跳跃情况,眼看梁小夏力竭,遥遥有了下坠的趋势,甩了一块木板出去。

    梁小夏这一跃,几乎是自己身高的六倍。精灵的跳跃和敏捷本身就高出人类太多,但这样的跳跃,也不过跳过了一半的距离。

    脚下空空,眼看身体就要不由自主地下坠,雷诺抛掷的木板紧追而来。梁小夏左足踩在木板上,借力一蹬,又向上跃了一点。

    第一块板子扔出后,雷诺手中不停,接连扔出了怀里所有的木板。每一块木板扔出的位置都精确无比,总在梁小夏身欲下坠时来到她脚下。

    “踏”“踏”“踏”“踏”,接连四省过去,梁小夏双手扑前,啪一下稳稳地粘在壁画旁边。

    整个过程连十秒钟就不到,梁小夏和雷诺的配合精确无比。多年的师徒相处,两个精灵之间信任默契。

    在行动之前,梁小夏也没问自己如果踩空了掉下来怎么办。她信任雷诺,信任雷诺会接住她。这种信任不是鲁莽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训练中,早就变成了长久配合的铁律。如果换做是雷诺,也会如此信任她。

    “嘻~~谢你没把板子甩我脸上。”梁小夏双手粘着吊在顶上,对雷诺眨眨眼,转过头,开始研究壁画。

    近处观看宝石壁画,梁小夏差点被光彩绚烂的宝石晃花眼。恍惚得差点掉下去,稳了稳身体。才在空中保持住平衡。

    “专心。”雷诺的鹰眼眨也不眨,紧盯梁小夏的一举一动。他移动到了梁小夏的正下方,自然站立,做出个最有利于扑救的姿势。

    梁小夏集中注意,脱下手套,开始一寸寸摸索辛楼的头发,同时大大睁开墨门的杀戮左眼,仔细体会,看能否接收到什么线索。

    “嗯嗯。”闭眼片刻,消化脑海中的信息后。梁小夏按下辛楼权杖上的那颗巨大红宝石。

    “轰隆轰隆。”

    “哗啦哗啦。”

    伴随巨大的声响,辛楼壁画上那金黄的头发仿佛活了一样,从画中伸展出来,拉开一条笔直的滑道,通向前侧一汪泡着玫瑰花瓣的池水。

    如同摩西分红海般,池中浴液翻滚,向两侧回卷,让出空间供金发弯道通行。

    “成了。”梁小夏眼睛一亮。摘下手套攥在手里,扭腰一跳,坐上弯道,顺着辛楼的金发管道滑了下去。

    紧跟着梁小夏,雷诺也纵身跃入弯道,两个身影不一会儿就窜入池中。

    在他们后面,辛楼伸出画面的金发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化作金黄色的星星光点。池水不复开启,涌回池中恢复平静,热气蒸腾。

    浴场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通过玫瑰浴池,梁小夏和雷诺又滑了一会儿才接触到地面。

    刚一落地,雷诺就反身弓腰站起,抽出背后的大弓黑羽,拉弓作势立在胸前。梁小夏同时抽出腿边绑着的匕首,持在手上,警惕地观察四周。

    通道里很黑,黑到没有一丝光亮。饶是精灵视力再好,也处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雷诺从背包里抽出一盏袖珍精灵灯,摇了摇就亮了起来,照亮他们身前的一小片空间。

    呈现在梁小夏和雷诺面前的是一条走廊,带有鲜明的精灵风格。两边的墙线用上好的绿色涂料刷制,缠绕着精灵藤蔓花纹,墙壁上镶嵌的花朵也是用宝石拼成。红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在精灵灯的微弱光火下娇艳欲滴。

    千姿百态的战神英雄雕像耸立通道两旁,毫无疑问都是精灵战士,拿着盾牌或举着弓箭,神情庄严肃穆。

    英雄辛楼是第四代精灵女王,现在梁小夏族中的精灵女王海黛则是第七十四代。前后七十代,将近八千多年。也正是从第四代开始,原本统一的精灵族,因不明原因分裂为四个不同的部落,分散世界四角。而这一代统治的精灵女王正是辛楼。

    两边的雕像应该是传说中的神勇卫队。神勇卫队是一支由十二精灵护卫组成的队伍,直接由女王指挥,服从女王的命令,令之所指,所向披靡。

    梁小夏看着比自己高一倍的精灵战士,心里毛毛的。这些雕像太真了,连皮肤纹路都清晰可见,就像,就像他们本来就是活的一样。

    “啪踏”“啪踏”。精灵的走路本来就很轻,却在这死寂的走廊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梁小夏紧跟在雷诺身后。雷诺举着精灵灯,纤长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让她莫名多了点安全感。两边的雕像看起来,也没那么压抑悚然了。

    走廊并不长,梁小夏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出去后,走廊尽头是一个地下广场。继承了精灵风格的繁复华丽,平整的墙面上延展了整整一圈浮雕画,从地到顶,围住中间巨大的魔法阵。穿过魔法阵,广场正对面有两座石门,紧密闭合,大门上分别浮出两座辛楼雕像,一站一坐。

    梁小夏被这巨大的地下广场深深镇住了。

    她前世去过天安门广场,也见过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下面的浮雕画。当时她还感叹了一阵人民智慧的结晶。

    可眼前围绕整个广场的巨大浮雕画群,比当时她见到的夸张太多。整个工程,和围绕一坐大体育场雕刻浮雕画一样。虽然浮雕画有些褪色,但光是这雕刻手法,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到精灵艺术的极致。

    变换脚步,梁小夏和雷诺举着小灯,顺着浮雕画挨个看过去。终于明白了画的内容。

    左半边的画讲的是当时精灵族分裂四族的经过,似乎是受到了挑拨或者诅咒。画中一个蒙着袍子,看不清身形的人物多次出现,他应该就是导致精灵族的分裂的原因。

    右半边的画则讲的是广场中央魔法阵的开启方法和用途。这魔法阵完全开启,需要精灵女王放干身上所有的血,还需要生命之树的配合。计算了一下位置,梁小夏发现她们所在的广场,正是在生命之树的正下方几十米深的地方。原来生命之树下,还有这个神秘的地方。

    画中,一位举着权杖的女精灵胸口插一把短刀,满身的血液都被吸收进魔法阵,她却坚毅壮烈,毫不退缩。

    这是个巨大的传送法阵,在完全开启后,能将传送阵上的生物送到另一个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却没有说明。

    梁小夏顺着走到画的最后,精灵们愉快地生活在一个世外桃源中,无忧无虑。但是这地方在哪里?画上没有任何线索。

    看来,解决问题的钥匙,就在这两道石门背后了。

    “我的后代,站着或坐着。但请不要躺下。”

    两道石门顶上,花体精灵藤蔓,缠绕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除了这句类似于偈语的谜题外,石门没有把手,也没有钥匙孔。两座辛楼雕像优雅娴静地双手合拢,搭在腿上。石门不知道有多厚,推了推,纹丝不动。想要凭蛮力打破,千难万难。应该是有特别的开启方法的。却没有任何特别的线索和提示。

    “现在怎么办?”梁小夏将两个雕像摸了个遍,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扭头询问身后的雷诺。

    精灵灯的燃料不多了,要么继续前进,要么折返。不然过一会儿灯灭了,梁小夏和雷诺都得被困在这深不见底的密室里。

    雷诺眉头皱了皱,线条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忧郁。片刻后,他卸下背后的黑羽,将弓和精灵灯塞进梁小夏手中,自己换上一把匕首,转身没入了黑暗。

    “等在这里。”远远的,黑暗中悠悠传来一句低语。正是雷诺的声音。

    他这是叫帮手去了。

    被一个人丢在这里,说不安害怕,那是假的。梁小夏紧紧抱着黑羽,通过杀戮左眼和黑羽进行简单交流,分散注意力。

    “我们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的未知。”玛塔基尼曾经说过的话,浮现在梁小夏脑海里。她坐在地板上,冰冷坚硬的石板隔着薄薄的衣服散发寒气。梁小夏将身体蜷缩得更小了。

    雷诺呢?雷诺将黑羽留在了自己身边,没有光,没有弓,只提着一把匕首就重回原路,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想到雷诺能在情况不明时,将最重要的灯和弓都留给了自己,梁小夏又觉得勇气回到自己身边了。

第二十八章 时俟

    我不惧怕黑暗,我惧怕黑暗中的未知。那是在掌控之外的事情。让我无能为力,只有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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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索地下广场陷入了瓶颈,雷诺折回寻找帮手。梁小夏一个人抱着黑羽,提着精灵灯,双眼盯着微弱的灯光发呆。那萤火之光就像浓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渺小,微弱,却执着闪烁。

    “后代,站着,坐着,躺着。”梁小夏不停思考门上的箴言,来克服独处黑暗中的恐惧。

    “后代”,应该是指他们这些精灵族后裔,这点没问题。“站着”和“坐着”的意思不明确。“躺着”,是指冥想休息吗?不,应该不是。

    精灵灯的光线越来越微弱,如汹涌大海中漂泊的小舟,不断闪烁。

    终于,在突然亮了几下后,灯灭了。梁小夏浸泡在黑暗中,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黑羽。

    是了,躺着是指死亡。

    黑暗中的梁小夏慢慢站起,将弓背在身后。抽出小刀,在左手食指上划个口子。瞬间的刺痛过后,银白的血液从指头的伤口中缓缓流出。

    梁小夏看不见伤口,只是在感觉流血后,将带血的手指在两道石门上一抹。

    “卡塔卡塔卡塔”。如果梁小夏能看见,她就会发现,这两道血恰好都抹在了精灵雕像的手上。原本静止的辛楼雕像微笑颔首,在石门上让出条通道,供来者进入。

    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吹在梁小夏身上。

    “开了。”梁小夏心里一动,抓紧黑羽,顺着开启的石门走了进去。

    先进入右边的房间,在开门地一刹那,墙壁上的灯亮了起来。刺得梁小夏眼睛流泪,白花花模糊一片。

    恢复视力后,她才看清石屋内的摆设。这似乎是一个武技房,房间并不大,墙壁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武器,在时间的折磨后,早已腐朽不堪。地上铺的精灵地毯早已褪色,不见当年翠绿,乌黑破旧,依稀可见银色花纹。

    简单房间的中央立架上,搭着一把弓,银亮的弓身在灯光下泛着一层白光。

    看到这把弓的时候,梁小夏眼睛瞪得大大的,开心不已。

    “这算不算是中了六合彩。”梁小夏死死盯着弓,没注意到自己垂涎欲滴地都流出了口水。圆润可爱的小脸一抹贪婪,就像馋嘴的狐狸见到烤得脆皮流油的烧鸡。

    真是把漂亮的弓,弓柄扭花,向外的一侧开着锋利的刀刃,泛着寒光。完美的半圆弧形,紧绷不知名材料的弓弦。手柄的部位镶嵌着一圈樱桃大小的绿宝石,规则地打磨成六角形。弓身缠着白色藤蔓,一片片银色叶子从藤蔓伸展,盘踞其上。

    华丽,优雅,强大。

    这是梁小夏对这柄弓的第一印象。它比苦棘的幽影高贵,比雷诺的黑羽精致。虽然做工精致,雕工复杂。却不带一丝媚俗和浮夸。就像天空皎暇的明月,高贵典雅,冷冽清幽。

    痴迷于它的完美,畏惧于它的锐利。梁小夏被这把弓吸引地都快挪不动步子了。勉强维持剩余理智查看了一番周围环境,在确定没有陷阱以后,一把握住了这柄弓。

    “啊。”瞬间,大量记忆涌入脑海,各种血腥杀戮的场面像电影般在意识里翻江倒海。梁小夏一阵恶心,脸色惨白。脑子里的记忆就像滚烫的开水,不断翻着泡泡滚动。

    梁小夏咬紧牙靠着毅力,勉强撑着没有晕倒。她的左眼此刻变得血红,在眼眶里“突突”地跳,抽痛难忍。

    这些记忆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红色记忆浪潮退去后,梁小夏大喘气坐在地上。开始静静打量这柄弓。

    这柄弓叫“时俟”,是用地底火山岩浆和多重金属混合打造而成。普通的长弓为了韧性弯曲,多是用木头,竹子或牛角制成,时俟则是一把全铁弓,弓身锻造时,加入了陨铁,秘银和金晶钢等稀有材料,即韧且坚。

    时俟的历史可以追回至上古精灵时期。它的出生就伴着血腥,因为时俟是制作者以身饲弓,完成的最后一道工序。制成后,时俟经过不知多少任主人的手,中间还辗转进入过人类和兽人的手中,但它的每一任主人最后都死于非命。不是暴毙而亡,就是被阴谋暗杀。

    到后来,时俟原名早已被忘却,人们总是称呼它为“诅咒之弓”。

    时俟非常强大,合起来可以当弓,拆开能当双手剑用,并起来两边还能当法杖。最逆天的是,上古精灵工艺锻造的弓,还能由使用者的心意变换外表和装饰的花纹,如果觉得不满,可以随意改变时俟的样子。

    梁小夏理清记忆后,却大呼倒霉。拿着这弓,简直就是衰神附体,人见人踩,花见花败。

    最开始,时俟的诅咒还不显,前几任使用者都是战死沙场,将弓传给后人。到了后来,这诅咒越来越夸张,使用者的死法也越来越惨,有被捉起来大卸八块的,有被敌人剥皮抽筋的,还有被大石头砸死,搞得血肉模糊的。

    甚至不是它的使用者,旁人连摸一摸都会遭殃。不是无故病死,就是长眠不醒,还有跌了一跤就摔死翘辫子的。

    时俟的上一任主人是个精灵倒霉蛋,抓着它还没几分钟,喝了口水,就被噎死了。

    梁小夏梳理完脑海的记忆,冷汗淋漓。

    时俟被第四代女王辛楼藏在这里,过了几千年,应该没那么嚣张了吧?梁小夏鼓着腮帮子,两只眼睛一红一绿,盯着手上的时俟左右为难。

    “咔嚓”墙边木架上的一把双手剑掉了下来,毫无征兆地砸在了梁小夏脚边。

    “天!”梁小夏被吓了一跳,脱手就将时俟扔了出去。那静静躺在地上的漂亮弓箭却化作一团流光,没入梁小夏体内。

    这下完蛋了。这大衰神就像狗屁膏药一样贴着梁小夏,甩也甩不掉。梁小夏仔细感觉体内的时俟,它好像有自己的情绪般,国王样慵懒地示威一下,向梁小夏传达了“不要想耍花招丢掉我”的意念。

    好嘛,先是杀戮之眼,再是诅咒之弓,她梁小夏是爱好和平的精灵,身体都快被盘踞成地狱魔王了。

    “哎呦我的时俟大人,你就行行好出来吧?我一定帮你找个好主顾,够你祸害一辈子,行不?”梁小夏尝试着通过杀戮之眼和时俟进行简单沟通。

    “不行,无聊。”时俟很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披着最华美的外衣,时俟就像残忍的暴君一样,通过杀戮来获得快感和乐趣,这也是它打发时间的方式。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拥有时俟的人都下场凄惨。

    那诅咒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时俟大人娱乐的产物。

    “无聊,那好办。我给你讲笑话,你出来成不?”梁小夏在心里和时俟打着商量,小心肝连跳动都低声下气的。没办法,小命都捏在它手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你先讲。”时俟大爷要先看货。

    “有两个人掉井里了,死的人叫死人,那活人叫什么?”梁小夏讲了一句,发现时俟没反应,接着说,“活人叫救命。”

    还是没反应,该不会是睡了吧?

    梁小夏正忐忑中,脑海中突然传来时俟“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是一段意念,不过梁小夏模糊感觉到,时俟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梁小夏悬着的心刚刚放下,时俟又传来一阵意念“你这小精灵还是挺有意思的。先不杀你,以后每天给我讲个笑话。要像这个一样好玩。”

    心里一惊,原来刚刚她那个笑话要是不能逗乐时俟,那自己是不是现在就小命玩完,被时俟整死了?梁小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鬼门关门口晃了一圈回来,冷汗湿了脊背。

    幸好时俟的要求并不算太高,梁小夏肚子里的笑话勉强能够对付一阵。嘴角抽着笑笑,梁小夏真庆幸自己有墨门的杀戮左眼,能够和时俟沟通,否则自己就是另一个被诅咒的惨死者了。

    雷诺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机关,沿着原路返回也没找到出口。看来那辛楼长发的机关只是单向的,只管进不管出。

    他再次顺着光亮找到石门前,却发现石门已经打开了,满屋兵器都腐朽不堪,梁小夏坐在正中黑色的脏地摊上,傻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尔,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梁小夏被从思绪中拉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雷诺,苦笑一下,手一挥,多了一把漂亮的长弓。

    “这是?”雷诺见梁小夏手里突然变出来一把漂亮的精灵弓,满腹疑惑,正准备接过去看看。

    “别碰。”见到雷诺要将弓拿起观赏,梁小夏举着弓的手猛地缩了回去。“这把弓除了我,碰到的人都会死。”梁小夏撅着嘴嘟囔道。

    雷诺听到梁小夏这么说,瞳孔一凝,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些。醉心于弓猎的他见识比梁小夏要广些,曾经在一本书上见到过“诅咒之弓”的介绍。再结合这把弓的外形以及梁小夏的警告,她手上的,应该就是那把臭名昭著的诅咒精灵弓无疑了。

第二十九章 无知

    存在着两种不同类型的无知,粗浅的无知存在于知识之前,博学的无知存在于知识之后。

    ——米歇尔?德?蒙泰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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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诺很默契地没有问梁小夏怎么知道这把弓是诅咒之弓,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拿了这把弓没有事情。每个精灵都有一些小秘密,你可以去自己推测发现,但是要给予他们选择告诉你或者不告诉你的权利。

    十年时间,足够他看清自己的小精灵徒弟到底是什么内核。虽然他的夏尔时而跳脱,时而勤奋。聪颖努力,嘴巴里也莫名奇妙的会冒出些他不太明白的词语。雷诺从来不问也不恶意地推测。精灵善良的本性很好地压下怀疑的种子,不给它任何生根发芽的机会。

    无知并不是获得秘密的理由。如果想要知道些什么,雷诺可以自己去翻书查资料,而不是莽撞冒失地开口询问。或者等待时机合适,梁小夏自己告诉他。

    就像他,也有自己的秘密一样。

    再次收起时俟,梁小夏和雷诺转身进入另一个房间。这间武技房在搜索过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对他们离开地下广场的暗示线索。

    左边的房间大门已经打开,原本门上的辛楼女王消失不见。只剩一条延伸出的紫色地毯接引他们进入。

    这是一间书房。说是书房,左边的房间大得像一个小型图书馆。厚脊烫金书籍整整齐齐,分门别类躺在书架上。精灵灯一盏一盏,沿着梁小夏和雷诺进来的路挨个亮起。

    整个房间通透明亮,干净整洁。梁小夏认出来,摆放书籍的书架格挡刻画着驱尘法阵。使这些古老的书籍保存得如同刚刚装订完成一样。

    紫色印花地毯的尽头,是张巨大的实验台。台上空空,没有任何仪器,光滑平整的黑刚玉台面印刻几十种不同的嵌套法阵。学过一些法阵的梁小夏勉强能辨认出其中的两三种。除过这一桌子书,光是这块实验台,都能让无数实验狂人眼红。

    梁小夏随手抽出一本《天候农业学》,淡蓝封皮的厚书散发着淡淡墨香,这本书上金绿色的字迹整齐倾斜,全书手写,就像刚刚被完成一般。

    两个精灵来回探索了两个小时。随手翻阅了几十本书。这个小图书馆的藏书大概有几万册。天文地理,人文经济,几乎无所不包。梁小夏还找到一本《植物液态培育方法》,这本书应该对她和玉泉长老所做的实验有些帮助。

    唯一奇怪的是,这个小图书馆中,连一本关于武技的书都没有。关于法阵研究的书倒是有一些,不过都是偏研究和理论的。对于法唱和法阵研究者有些参考价值,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这个地下广场如果真的是第四代女王辛楼所建,那她真是用心良苦。给精灵们留下了一条退路,巨大的可以传送全族的法阵,一把甚至摸一摸就会死的弓,还有一屋子书。

    从个体角度讲,最有用的大概是那把弓,精灵名弓,巨大杀伤力。从族群角度讲,那法阵价值更高,它给整个精灵族留了一条退路,在危机来临时,族群不至于灭绝。

    梁小夏托着脸蛋,她更喜欢这一屋子书。虽然没一本和武技有关系的,这一屋子书却能真正培养出一批安邦治国的精灵,带领族群再繁荣几千年不是问题。甚至在这一堆书的基础上,能够开创一个崭新的精灵王朝。

    雷诺除了弓猎以外,平时喜欢吹一种像号箫的精灵乐器,声音低沉尖锐,有点像鹰隼的叫声。在一本《林乐唱谱》中夹片叶子做书签,他将整本书塞回书架。转身打算和梁小夏一起离开。

    反正这些书没长腿,跑也跑不了。

    石门在梁小夏和雷诺身后缓缓关闭,两个精灵身影背着弓,又一次没入黑暗。

    雷诺攥着梁小夏的小手,带着她在黑暗中前进。他良好的方向感和距离感在来回走过两次以后,已经不需要在探出双手开路。

    就像在黑暗中能够视物一样,雷诺步子均匀,一步一步等距沉稳迈出。梁小夏被拉着跟在身后,黑暗浓稠,她根本看不清雷诺的身影,只能凭着手心传来的热度和雷诺自信均等的脚步声判断他的存在。

    大手包裹着梁小夏的小手,梁小夏唔得手心出了些汗,脸颊微红。

    “到了。”雷诺停在前面,原来他们已经穿过广场,穿过走廊,来到了尽头。

    梁小夏小手轻轻挣扎,从雷诺手中脱出。她伸开双手,慢慢触摸两遍的走廊,希冀于摸到特别的地方,借助自己的杀戮之眼获得开启机关的记忆。

    雷诺也不着急,在角落里屈膝坐了下来,等待夏尔有什么发现。她似乎有些特殊的能力,可以通过触摸寻找暗藏的机关。黑暗中,两个精灵的呼吸声都被放大了数倍。好整以暇的雷诺抱着弓,想象梁小夏悉悉索索摸来摸去的滑稽样子,平日严肃下抿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没有,什么也没有。”梁小夏摸索过后,嘬着手指闷闷地说道。刚刚在摸索中不小心被雕像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弄破个小口子。没有光亮的探索就是麻烦。

    “夏尔,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下暴雨,我们被困在山洞里的事情?”雷诺想了一下,问道。

    “当然记得。”那回她们算是倒了大霉,路被山洪冲垮,两个精灵被困在一个低矮的山洞中,没有任何挡雨生火的东西。湿衣服也穿了两天,差点长出蘑菇。到了晚上,还不得不依靠她用舞光术照明。

    “啪”梁小夏郁闷地拍了一下脑袋,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虽然不是个法唱者,至少零级的舞光术是会的。

    梁小夏揉揉耳背,郁闷地一挥手,一个小小的亮点在凝聚在她左手食指上。照亮她和雷诺之间一小片空间,也照亮了雷诺闪着谐谑光芒的金眼。

    “看来姐又高分低能了一把。”

    梁小夏的法唱理论和实践是父亲玛塔基尼一手带出来的。零级法术不用发音,基本默发,一个手势挥舞就能生效,成功率百分之百。却总想不起来用。理论的东西学多了,也就脱离实际了。

    懊恼的梁小夏有了手中的光亮,搜索起来快了很多,终于在走廊顶上见到一颗和来时按下的一样的红宝石。

    看来这个就是机关了。

    ***

    精灵女王海黛?西拉雅随意地坐在林间空地上,被小小的黄色花朵簇拥着,朝露湿沉,长袍拖地,她却毫不在意,瘦削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脊梁挺直,看起来精神很好,实际上她已经几天都没休息了。

    雷诺恭敬地站在一旁,分毫不差地将他们探索浴场的过程和结果向女王陈述。在和梁小夏商量后,他也没有向女王隐瞒梁小夏得到传说中的“诅咒之弓”的事情。梁小夏也将弓展示了出来,证实这把弓的存在。

    看着梁小夏像个小尾巴一样,藏在雷诺后边,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打量自己。精灵女王一阵好笑。这一幕何其熟悉呀。

    这孩子有时像个大人,认真起来聪明倔强,有时又像个小孩,异想天开。在给她那颗石珠后,海黛从没停止过关注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孩子会给自己带来意料之外的惊喜。

    海黛还是微笑着,从草地上站起,理了理长袍上的露珠,和蔼地摸了摸梁小夏的脑袋。转过身,正色对雷诺说道:

    “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们去海族那边一趟。我们必须弄清那个人类潜入者是怎么找过来的。”

    精灵女王递给雷诺一块绿宝石拼成的三叶草徽章:“拿着这个去找欧西里斯,他会帮助你的。”

    雷诺接过女王递来的信物,躬身行礼,仔细地将那徽章收入怀中。

    精灵女王的任务虽然是对两个精灵吩咐的,不过很明显梁小夏就是个陪衬。她矮小的个头和圆乎乎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大任的样子,脸嫩就是吃亏。

    【看来姐就是一打酱油的存在呀。】

    梁小夏正在心里画小圈圈,又见精灵女王俯下身,搭着梁小夏的肩膀柔和地说道:“夏尔,你很好,你比族里大多数的孩子都要优秀。不过,希望你记得两点。第一,小心那把弓。第二,武技贵精不贵多。”

    梁小夏微微一愣,原来女王这是在提点她呀。

    心里一暖,梁小夏差点就忍不住,告诉女王她吃了那颗石球,拥有了杀戮左眼,所以时俟的诅咒她还能抗一段时间。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身为人类本性的谨慎和怀疑还不能让她毫无保留地信赖女王,虽然她敬重女王。

    至于武技的事情,她也的确该好好考虑一下了。梁小夏现在跟着玛塔基尼学法唱,却连个舞光术都想不起来用,别的老师也都教了她很多,杂七杂八地吸收了一堆知识,让她变成了个“门门通,门门松”。

    上辈子是个乖学生的梁小夏想到这里有点羞愧,没想到重新活一辈子,却又犯了会说不会用的老错误。她现在就想神雕大侠杨过一样,各种招数学了一堆,却都是稀松平常,马马虎虎的。

    海黛的提点一针见血,梁小夏脸颊红红的,低垂着小脑袋使劲点头,虚心受教。

    Ps.参阅资料后决定将梁小夏的吐槽改为标注~内心的小人叫嚣着要加大吐槽力度。推荐期间,卖萌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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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金城

    太多太多的时间使我们执着于事。不执着于事,又怎么对得起太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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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温暖的小窝里时,早就日上三竿了。过两天出发去海族,多令她兴奋呀,难得有个远足机会。

    【姐好想摸摸传说中的美人鱼哦~】躺在床上,梁小夏笑得贼兮兮的,双手抱着脑袋乐悠悠。这可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虽然不是渡过海洋去人类社会历险,可海族也不是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小精灵能见到的。

    上辈子的故事里,美人鱼就是个安徒生童话,人身鱼尾长头发,爱上王子变泡泡。那时现实中最像美人鱼的是儒艮。梁小夏看过儒艮的照片,长得实在是对不起观众。哪有传说中的半点美丽?

    在这个世界里,人鱼则是真正存在的生物,女性较多,男性偏少。她们彻底杂食,从小鱼小虾到人类都吃,而且不用生火做熟,刺身之类的吃法,人鱼最爱。

    梁小夏算了算,又觉得有点郁闷。依赖于特有的卵生繁殖方式,人鱼的数量加起来,比她们精灵要多太多了。在人鱼的眼中,她们精灵才算得上真的是稀有存在。

    和精灵悠长的寿命相比,人类的生命就像一场短途旅行,一两个星期过去,昙花谢落。人鱼的生命则更短,如翩飞的蜉蝣,仲夏夜跳着绚丽的华尔兹,短短几小时舞曲后,在黎明迎来死亡。寿命最短的人鱼只能活三到四年,在交配后迅速衰老死亡。寿命最长的人鱼,也不过能活一百年左右,堪堪和人类旗鼓相当。

    所以,大多数人鱼都是充满幻想的即兴主义者,她们爱唱歌,爱跳水游游(一种人鱼特有舞蹈),热情好客,同时也容易翻脸无情。她们高兴时,希望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你,厌恶时,却也能把人踩到尘埃里。

    “人鱼的心,就像大海的脸,说变就变。”这是各种书籍在提及人鱼时,形容她们覆雨翻云性格的统一评价。

    梁小夏在向父母禀报过精灵女王的任务后,多兰一阵激动。她零零碎碎地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恨不得能够亲身前往。

    “我只是去一两个月呀,母亲大人。又不是再也不会来,你准备的东西也太多了。”床上各种各样的衣物堆得像小山一样,梁小夏半个屁股坐在床沿上,差点没溜下去。

    以前自己也常出门,和雷诺在森林里历练,有时候几个月都不回来,都没见她这么兴致高昂地准备。

    【难道是一次不为人知的搬家行动?】

    “想什么呢我的小宝贝?妈妈当然要和你一起去了,这可是去海族哦,跟着小宝贝一起去照顾你,顺便还能见见老朋友。”

    多兰见到自己的小精灵单手托腮,大大的杏眼泛着迷茫的雾,心情激动得将梁小夏揉到怀里,哎呀她的宝贝怎么这么可爱呀,怎么抱都抱不够。圆圆的小脸和她年轻的时候可真像,不过梁小夏可乖多了,听话又贴心,聪明又伶俐。玛塔基尼站在门边看妻子多兰帮着孩子收拾东西,平时冷硬的内心也软软的泛起涟漪,温情脉脉。

    “咳~”玛塔基尼在听到多兰那句“见见老朋友”的时候,脸迅速黑了下来,拽着恋恋不舍的多兰离开了。

    【哎呀哎呀有奸情呀~】梁小夏看着父母之间的小动作,很不厚道地猜测那位神秘的老朋友的身份。

    精灵族对爱情的忠贞和专一闻名世界,她一点都不担心父母关系会有什么裂缝。不过梁小夏也从来就没明白过,为什么性子跳脱活泼的母亲能看上父亲那样的,为什么父亲那种严谨律己的性子能受得了母亲“鸡飞狗跳”的显性基因。

    多兰最终还是被玛塔基尼拽走了,不过在临走前塞给梁小夏一大包精灵软糖,要她帮忙带给老朋友“罗拉帕帕洛萨”。在人鱼语的意思里,表示不平凡的人鱼。

    梁小夏满头黑线地接过和自己脑袋一样大的一包软糖,背在后背上,整装待发。

    顺道一提,这次本来两位的海族侦查之旅,又加入了两个客人,千鹤和泥球。

    十年过去,千鹤也不过长高了一点,比起来比梁小夏还矮一些,半长头发在脑袋后头扎个小尾巴,还是那微微翘着的下巴,红红兔眼满满透着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千鹤背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双手剑,靠在大树边上。这样的告别场面罗嗦又琐碎,他不耐烦地将脚边的小石子踢来踢去。

    泥球却是后来居上,开始逐渐退去儿童圆润的脸蛋,向精灵特有的尖尖瓜子脸发展。象牙白瓷肌肤配着亚麻色头发,发髻编成两撮,标明治疗师身份的白色发带混编其中,俨然一个圣洁小美女。

    几年跟随学习治疗下来,泥球将她的老师,谷雨长老那种温柔淡然的气息学了个十成十。娴静体贴地站在一边,身姿挺立,一身洁白长袍沉默不语。

    只是眼里总时不时地瞄向梁小夏,含情秋水般用眼神将梁小夏捆死。

    若是梁小夏回望她一眼,心里就乐一下,若是梁小夏不看她或者看一眼千鹤,泥球就心里微酸地垂着脑袋吹风。

    【我真不想当儿童团团长!】梁小夏又开始习惯性头疼了。

    这两个小东西一个臭屁一个黏人,偏偏碰到一起时还不对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吵吵闹闹也是家常便饭。千鹤见到泥球,就变成了毒液喷嘴,挖苦讽刺不断。泥球一副受气包的小样子,委屈得哼哼唧唧,直往梁小夏怀里钻。

    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俩冤家一听梁小夏要去海族,反而达成了共识,非要跟着一起去。

    梁小夏内心的小人垂泪画圈圈,带上这两个小精灵,自己就别想有片刻安宁。

    果然,如同梁小夏预料的一样,那两个小的这一路就不消停,一会儿这个哭了一会儿那个生气了。

    雷诺背着自己心爱的黑羽,吹着刚从广场图书馆的书本里学会的曲子走在前面,整个三不管。梁小夏劝了这个劝那个,半点不得消停,可这俩压根就不听,千鹤眼一闭,小脸一扬,表示拒不认错,泥球则垂泪欲滴,把自己的裙角揉得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到最后,梁小夏也烦了,抱着时俟大人交流感情去了。时俟大人虽然动不动不高兴了就把人弄死玩来找乐子,但是胜在要求低。无论梁小夏讲什么样的笑话,都很给面子地笑得很欢畅,偶尔也就反应慢点,要想很久才明白。

    每天最和谐的日子,大概就属吃饭的时候了。精灵们都秉承吃饭不说话的良好教养,梁小夏则使出浑身解数,不断做各种闷烧蒸煮的蔬菜大餐,只希望大家饭吃得久一点。惹得雷诺频频疑惑相望,怎么夏尔在和自己单独历练的时候,都没这么积极地做饭?

    西晶精灵生活的森林大陆很大,以精灵迅速的脚程,走了将近一个月,才来到海边的那片沙漠。

    因为特殊的地理关系和洋流原因,大陆东边的海岸几乎没有植被,一年下不了几次雨,形成一大片需要横穿的沿海沙漠。沙漠表面稀疏地长着几棵干得发黄的草,放眼望去,漫天黄沙飞舞,一滴汗水滴下,立马被猛烈的太阳蒸干。

    就是这样的一个沙漠,却拥有丰富的矿藏和宝石。在这里居住着一个大约三百人左右的黑矮人部落,靠打铁和贩卖工具为生。

    这边的黑矮人虽然生活在缺水缺粮的沙漠中,日子却一直过得很滋润。得益于与精灵族和海族的双重友好关系,黑矮人部落通过向两边贩卖工具、武器和一些燃料来高价换取生活必需品。

    矮人的技术精湛,打造一把好刀,在精灵族这边能换到一年份的口粮和水,在海族那边则能换到更好的海底精钢,珍稀鱼骨,还有数不清的海产品。

    雷诺拿着弓,顶着黄沙大风走在前面,三个小精灵一溜挨个跟在后面。

    看样子,他们这是在向着黑矮人的黄金城去。

    雷诺摸摸箭袋,他的木箭自己就能制作,不过铁箭却没几支,这回过来顺便可以补充一下。希望带来的酒够用,能多换几支箭。

    梁小夏整脸裹着布,兜帽把脑袋护得严严实实的。才一天过去,她皮肤就晒得干裂,嘴唇也开始起皮脱水。一手搀着泥球,一手拽着千鹤,苦哈哈的梁小夏心里倒是有点小兴奋。

    黑矮人的黄金城不大,远远在沙漠中望去,不过是一个小黑点。空气被蒸腾得扭曲流动,梁小夏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见了海市蜃楼。

    【哦,my雷帝嘎嘎~】一声惊呼,她这是幻觉吧??

    白色炽热光线照耀着远处,黄沙中间矗立一座粗犷风格的碉堡。圆顶粗柱,高厚的城墙金得发白,两座巨大的黑矮人金像直耸入云,执斧持盾,如门神一般拱卫城堡。

    乖乖,这可真是大手笔。眼尖的四个小精灵早就发现,这座规模不大的碉堡,居然是黄金铸造的。除了碉堡圆形拱顶的尖端点缀着些黑色铁矿以外,连城门外的篱笆栅栏,都奢侈地镀上了一层黄金。

    财迷的梁小夏看得眼睛都直了,脑子里飞速计算这么多黄金如果换成钱,大概能有多少。

    泥球使劲揉眼睛,就好像眼里进了沙。就连平日总是眼高于顶的千鹤,见到精灵城都微张嘴巴。雷诺扭头看着身后一溜小的,心里笑了笑。第一次见到黄金城,没有一个不失态的,他当年何尝不是如此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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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女,贪财怕死吐槽宅,意外重生为寿命长长白化精灵一枚。......新人生的前七十年,她学习学习再学习,谁说精灵寿命长就不用上学?七十年后,她奋斗奋斗再奋斗,谁说精灵热爱和平就不用打仗?......为了守护那群或不可一世,或脑热充血,或爱心泛滥的长耳朵亲戚梁小夏娇小身躯背大弓,走南闯北,佳人玉面狐狸心。“不要和精灵做交易,精灵都是狡诈狡诈滴,尤其是夏异界魔弓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魔弓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