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针锋
思想走在行动之前,就像闪电走在雷鸣之前一样。
——《论德国宗教和哲学的历史》海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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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在第九区宁静和平的表面以下缓缓流动……
小小的旅店里,梁小夏和千鹤这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靠在桌椅散落的一角,轻声聊着天。
终于闲下来后,梁小夏才有时间向千鹤一点点说明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梁小夏神色低沉,好看的眉毛轻轻拧着,精灵嘴边常因自信与希望而勾起的笑容消失不见,只有声音清浅地低述,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千鹤面目严肃,认真聆听。
除了精灵短暂的童年外,梁小夏再回首去看,发现千鹤短暂的一生在她离开森林去人类国度以后,竟然充满了苦涩与煎熬的痛苦。甚至他一心寻找的父母,最后也在血腥城堡中被困入束缚的轮回,在一遍遍互相伤害中折磨躯体与灵魂。
直到如今,梁小夏都没法回答千鹤的父母是否安好,她不知道回声最终是带着大家一起安全离开,还是全都被卷入空间乱流中杀死。
泽德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否还安然活着,而被夺去眼睛的千鹤母亲,又有没有恢复记忆?
一切都是未知,千鹤的死,他父母之后遭遇的一切,都让梁小夏充满了沉重的负罪感。
梁小夏对千鹤这种内心的歉疚,与她对雷诺、对洛基或对泥球的感觉都不同。
西晶森林中每一个选择帮助她的精灵,都是自愿为坚定的友情而付出,在遭遇伤害之前,就已经想到前面的所要遇到的困难甚至牺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站在梁小夏身边。
他们是她最珍贵的朋友,为了夏尔,即使是最软糯善良的泥球,也可以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去挽救她的生命,同样,为了她的朋友们,梁小夏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归根究底,这种有准备的、甘愿的付出,与无辜的被牵连,还是有所不同的。
就像自愿倾家荡产去做慈善事业,与被捐款施舍的感觉不同一样。
千鹤在离开精灵族前,虽然身体因为半精灵血统已然趋于成人,心理上根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之前还因为玉泉长老的事情,和梁小夏闹别扭。
他对自己即将遭遇的一切不幸,完全毫无所知。
他死得太年轻了,根本还没来得及体会到世界的多彩,成人的复杂,生活的丰富,也死得太凄惨。
直到如今,梁小夏都不敢去面对自己空间装备中千鹤被保存上百年的尸体。他身上累累的鞭痕、青淤、被撕掉露出血肉的皮,对梁小夏来说不啻于最冷辣刺痛的辱骂与控诉。
再加上千鹤父母的事情…
梁小夏能给雷诺足够的地位与尊重,给洛基他想要的自由与毫不约束,给泥球营造出单纯而不受污染的环境,让自己的朋友们或多或少地都能受到自己的照顾。可她完全不知道该给千鹤什么。
她既不能帮千鹤复活,也不能保证他父母的安全,在千鹤的这里,梁小夏总觉得自己是懦弱而无力的人。
…….
“一起出去走走?”
米伊戈尔看了一眼梁小夏耳朵上闪着微光的蓝宝石耳坠,墨蓝近黑的颜色,更衬得她的长耳朵软嫩白皙,再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镜月。
同样颜色的双眼,让米伊戈尔不由得一阵烦躁,点了点头,跟着镜月一起走出旅馆门。
死亡之海永恒苍白阴霾的天空,照得每个灵魂脸上都散发着僵硬死气,呆板地坐在家门口或在家中等待,却又不知道等待什么,或者是消亡,或者是别的什么。
左右拐了几下,两人很快便走出黑石平房林立的区域,在一大片深浅绵密的紫色水洼间,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为我们曾做过的一切。”
镜月很诚恳地以耀精灵最传统的礼仪,再次向米伊戈尔表达谢意。
服用化灵药剂的镜月和梁小夏一样,全身上下从皮肤到头发,都是浅金色的光芒,过于强力的血脉却遮不住他双瞳的颜色,比黑暗稍浅一分,却更加接近夜幕的颜色,冲淡浮华的浅金带来的骄纵之感,凭添不少沉稳之色。
自然得体的礼仪,也不带半点拿矜与造作,未借着这个机会向米伊戈尔炫耀什么或威胁什么,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地,不带半点别的意思的道谢。
化灵药剂弱不了镜月身上特有的气度,也无法强硬地真的在他脸上涂抹一路所见的其余幽灵才有的飘忽与呆滞,精灵的卓然风度,都随着镜月的动作被显露无疑。
生者和死者是不同的,从神情到动作,完完全全的不同,而镜月无疑又是智慧生物中的佼佼者,谈吐到表情,都无可挑剔地带着精灵优美的特色,赏心悦目。
可米伊戈尔一看到他的眼睛,联想到夏尔右耳上精致的耳钉和耳坠,一想到他话语中的“我们“,更觉得难受无比。
“我听过你的事情,最后的阿萨内,被处死的耀精灵叛徒…生活的确处处充满惊异,在此之间,我可是从未想过能和鼎鼎大名的你有如此交集。“
米伊戈尔保持着绅士礼仪,实际上真是恨不得将镜月的脸一抓拍进山里,话语中也极为不客气,机锋阵阵。
眼前这个俊美得让人心惊的耀精灵,内在却令人极为不齿,他不过是一个屠杀亚龙人全族的无情刽子手,一个最后屠杀神座骑士被处以极刑的狂徒。米伊戈尔觉得,这样一个连自己的族人和信仰都背弃的精灵,根本不配当夏尔的伴侣,连龙族都不会看得起他。
镜月却对米伊戈尔充满火药味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微微敛首,平静地回应米伊戈尔:“在耀精灵最后的混乱时期,什么被掩盖什么被暴露,一贯是不重要的。最终都会随历史被人的遗忘而一起消失,人们也惯于倾向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东西。“
“所以,我有幸听到一个耀之一族公认的罪人进行自我辩护?“
“不,我想说,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再去追究其存在的意义,是没有必要的。历史与神祇真正关注的,依旧是生者握着犁耙在大地上能够创造的奇迹,而不是死者的尸体倒地所震起的尘埃。“
镜月不否认,他从前做过的一切,有错误的部分,他屠杀了全部的亚龙人是事实,他向十二位神座骑士发动攻击也是事实。他被长老们联合钉死在月光之下,在各大种族的高层之间也都有流传,只不过大多数种族都只了解泛泛,不会像当时与耀精灵敌对的龙族一样知之甚深。
况且,他还没说是他最后杀死了龙神安奈米克残留的意识,抹杀了巨龙之神重返人间的最后一丝希望,而且还将龙神的知识与精神吸收个精光。
没有人一生能够不做一件错事,镜月知道自己被流传出的错误就像月亮上的黑斑一样明显,在黑夜之中抬头可见,无法遮掩。因此,他也从不会介意别人去研究他的“黑斑“。
当然,他也不会轻易让米伊戈尔占据上风就是了。
“如果你是想向我炫耀你作为生者的优越感,那么,很明显你成功了。我米伊戈尔作为最高贵的红龙,不会连这点事实都接受不了,我也不会否认,我的确嫉妒你的存在。但是,死者的复生是不会被死神允许的,你怎么样我不会管,不要连累到夏尔,否则…”
展现在镜月眼前的,不再是绅士的米伊戈尔,而是一头形态完全的巨龙,庞大的脚掌踩在水洼之中,张开长满利齿的嘴巴,对着镜月咆哮:
“奥斯——德——苏尔!“
狂卷的风将镜月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他站在原地,平静地面对伸到面前的锋利牙齿,一步都未后退,只是定定地看着比他大百倍的庞大身躯。
直到咆哮的吹熄逐渐静止,镜月才淡淡地开口:
“米伊戈尔先生,谢谢你的提醒,是的,如果我伤害夏尔,就会付出惨痛代价,那是我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那么你呢,你想放弃吗?“
你想过,要放弃夏尔吗?
镜月的问语,在平静中带着击穿一切火热愤怒的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话语,让米伊戈尔瞬间怔愣。
夏尔已经有镜月了,耀精灵的缔结仪式不可违背,灵魂不可扭转,米伊戈尔知道这一切。
他当然可以杀了镜月,将梁小夏抢走。可强行杀死一个精灵,会遭到伴侣死前疯狂的报复,除非新的爱情能够弥补灵魂破损所造成的伤害,失去伴侣的灵魂才能延续下去。
但米伊戈尔也知道,他没一丝可能在短时间杀死镜月后,就让夏尔冰释前嫌并且毫无计较地爱上他。
他要放弃离开吗?
米伊戈尔又变回人类模样,比镜月都高半个头的刚毅男子,此刻却全然没了主意,出神地看着地上的水洼,脑中混乱一片。
水面除了他彷徨的面孔外,还映出另外一张脸,一张长着四只长耳朵,五官比例完美,即使不愿承认,也会觉得和夏尔般配无比的脸。
“不,我还是不想放弃。“
这张脸刺激到了米伊戈尔,他加大音量回复镜月,信心也随着坚定的话语而逐渐充盈:“就像你说的,对我来说,普卡提亚的一切在我死亡时刻便已结束。可我得回敬你,在这片名为死亡的海洋之中,你不过是一只初生的小虾米,自顾尚且不暇,更不要论保护夏尔,带着她穿过这最后的九区,到达死神的宫殿。
我会等着,慢慢耐心等着…你放心,我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或背后偷袭的卑鄙行径,我是上古龙族优秀的后代,不会背弃祖先的伟大德行…但是,我会守着夏尔,看着你,等你死亡的时候,那时候…才是我的机会…”
米伊戈尔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对一个耀精灵念念不忘,一点都不愿放弃。
当年最初在龙神安奈米克大人麾下作战时,他都不知道杀了多少耀精灵,从未对哪一个貌美的动过心思,更不论夏尔已经成婚,让他的希望进一步被缩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想要收藏夏尔能够解释了,甚至也不是龙族骨血里蠢蠢欲动的占有欲——如果是占有欲,他早就将镜月撕碎,哪怕是死的也会把夏尔抢到手——这点米伊戈尔能够分得很清。
夏尔与镜月一样,漂亮得耀眼,却没有咄咄逼人的刺目感,性格也很好,米伊戈尔和她的几次聊天,都十分愉快。
这个小精灵在保留精灵敏锐的艺术感觉之下,思想却不如精灵一贯保守与骄傲,具有让他惊讶的深度。
夏尔不是一个柔弱得让他感觉到脆弱不堪一击的精灵,相反,刚柔兼济的耀精灵更得崇尚强者的喜爱。
可米伊戈尔清楚,他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之交.配的欲望,所以,他应该不是爱上了她。
他就是无法说清,为什么想守着夏尔,不想她受伤,为什么这种奇怪的感觉,甚至战胜了他原来专制残忍的本性,让他甚至感觉到“放弃”“忍耐”“妥协”这些龙语中根本没有的词汇。
难道这就是爱情?会无差别重伤被感染的所有人的爱情?让他傻得不顾一切去获得夏尔一个感激与欣喜的笑容,完全将利益与理智抛掷脑后的爱情?
不过龙族都是一群接受本能指引的生物,米伊戈尔想不通便不会去想,只是老老实实守在夏尔身边等待时机,顺便探寻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镜月先生,很遗憾,我再次明确告诉你,我不会离开,不会退出,如果你叫我出来就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的话,抱歉让你失望。”
调整好自己的米伊戈尔瞳孔凝缩对着镜月,遥望两人来时的方向,一脸势在必得。
“不,我没有失望。”
镜月回应以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米伊戈尔公然挑衅。
米伊戈尔略诧异地瞪着镜月,仔细地不愿放过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在找不到镜月眼中该有的愤怒、失望或懊恼后,更加惊讶了。
任何一个雄性生物,在被情敌公然宣称与挑衅中,不都该是坚决地拿起武器,咆哮着维护自己的利益,砍掉情敌的头颅,用剑刃洞穿情敌的胸口,来守住自己的伴侣吗?
米伊戈尔甚至都想到镜月随之而来的愤怒,为此做好决斗的准备了。
可他为什么会如此冷静?
就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让镜月意外,不会让镜月惊讶与失态一样。
聪明的米伊戈尔很快想到了原因,“难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是的,不要让米伊戈尔放弃,就是镜月的目的。
和精灵比,龙族同样骄傲。
精灵的骄傲来自于对传统、知识与习俗的不断继承与尊重,他们看不起没有信仰,内心没有坚持,只有利益的人类,憎恶对信仰诋毁,以恶为善,骨子里自私自利的暗精灵。精灵的下巴总是高高仰起,只有在遇到他们觉得真正值得敬佩的人时,才会谦虚地低下头。
龙族的骄傲则来自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与肯定,他们瞧不起任何比自身弱小的种族生物,甚至在龙族内部,强弱阶级的划分也同样明显,实力强大的龙族地位自然高大,实力弱小的只能任由宰割欺凌。
龙族中没有和解,没有平手,没有失败投降或妥协。
“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这是龙族中代代相传的谚语,从中可见其处事方式。
镜月约米伊戈尔出来,不是想驱赶他让他知难而退,相反,他抓住龙族喜爱争强好胜的特性,三言两语就让米伊戈尔继续坚持他追随的道路。
某方面讲,镜月和梁小夏是一类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并且聪明得会利用一切优势的人,只不过他没有夏尔性格中的冒险与拼搏,而更加习惯于用省力的方式解决难题。
在死亡之海中,镜月能做出的贡献太有限,他不如米伊戈尔多年经营所攒下的渠道,没办法弄来维持生命的食物,更没办法给他的小精灵弄到补养身体的营养品。他可以忍受自己只吃萝卜根过活,却很难看着夏尔和他一起啃萝卜根,还要笑着做出一副很好吃的样子,挣着和他抢吃的。
如果一个情敌的存在能够让夏尔吃上更好的食物,让她过上稍微舒适些的生活,让她在战斗时多一个帮手,镜月不介意这样的情敌再多几个…他只要克制忍住心里的不舒服一时就可以,毕竟一个只能活在死亡之海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回到普卡提亚大陆的情敌,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是的,这就是我的目的。”
镜月对着米伊戈尔点头,也不在乎他看穿自己。
龙族太骄傲了,骄傲得不会在看穿对方后再反悔决定,相反,镜月的承认,会再次将米伊戈尔栓死在梁小夏身边,替她卖命。这时反悔,不光是言而无信,更像是自己将脸皮揭下来狠狠扔在地上踩。
“我现在稍微有点欣赏你了,也更想杀了你了。”
聪明到这个程度的耀精灵,米伊戈尔真没见过几个,能够以理智克制情感达到如此程度的耀精灵,米伊戈尔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和来自于你的威胁相比,我更加担心被你们联合设计的领主。听小夏尔讲,我不觉得那位领主会心胸宽大地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相反,变本加厉地报复可能性倒比较大。”
镜月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轰隆声瞬间传入耳朵,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大片迷雾已经笼罩了半个黑石小镇,连带梁小夏住入的旅馆,也在茫茫白雾之中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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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alice963大人、莉莉婭娜大人的喂养,两位大人的留言更让七觉得幸福~~
第四百五十九章 困雾
死别的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我去死,你们去活。哪一个更好,唯有神才知道了。
——苏格拉底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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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讲完了,忐忑地看着千鹤,如同一个跪在裁决之庭下的犯人,等待千鹤回答。
试问,如果她是千鹤,不仅被好友连累致死,甚至连心心念念寻找的父母也因好友的缘故而重伤或亡故…无论她们之间曾经有过多么伟大多么坚定的情谊,都不可能轻易原谅对方的吧?
尤其是梁小夏任何补救措施都做不出来的时候。
千鹤什么都没说,定定看了梁小夏许久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
“果然还是不能原谅吗?”
梁小夏长长叹了一口气,将不太好的脸色埋进搭在桌子上的双臂之中。
她说不出是侥幸的希望破灭,还是觉得千鹤理所当然就该这样,可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事实就是这样,梁小夏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以为千鹤真能不计前嫌,与她成为从前的好朋友。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我都说知道了你还想怎么样,”一看梁小夏脸色不愉,千鹤就来气:“你说我是被你害死的,你说我父母我爷爷是被你连累的,这些我根本都不记得,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到底想让我干嘛?感激你吗?还是哭着喊着求你原谅我?”
“千鹤,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嫌弃我是个累赘让我早点滚蛋?既然你是欠我的,那以后就别想再把我丢开。我告诉你,从前的我是什么样我不管,你连累得我无家可归,你就得负责照顾我。从今以后,我的安全,我的生活,我的伙食都得是你负责!你别想给我赖掉!”
梁小夏从前经常见到千鹤发火,他生气的时候头发会不自主地竖起来,可眼前的精灵对着她大喊大叫,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头发还是老老实实贴在脑袋上,精神也是前所未有地旺盛……看得梁小夏不知不觉地轻笑出来,伸手按在千鹤肩膀上将他押回座位,又顺手揉了揉千鹤的脑袋。
“是…是…我的好弟弟,一辈子赖着我吧,我不介意的。”
“该死,你再叫一声试试,谁是你弟弟?不管怎么算,我都比你大好吧!”
和千鹤彻底坦白后,梁小夏心情大好,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正准备回房间休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向敞开的旅馆门口看了一眼。
“嘶——那是什么?!”
米伊戈尔带来的一个鱼人侍卫指着窗外一大片飘来的白雾,先喊出声。
不同于死亡之海中时刻吹拂的紫色和浅蓝色混在一起,梦幻舒适的灵魂之风,大团从远处覆盖过来的白雾随风而下,迅速侵吞一路上的黑色石头房屋。
街道两边熙熙攘攘的二三层黑砖小楼一进入白雾范围,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最深沉的黑色在雾霭的覆盖下,连一丝轮廓都没透出来。
游荡的幽灵一部分会迅速躲进房间,封闭门窗,另一部分则直直站在街道中央,直到被雾气完全吞没,最后一小部分则会慌张地在白雾的驱赶之下,拼命向梁小夏所在的旅馆赶去。
这股雾出现得极为奇怪,所有人都戒备起来后,梁小夏看了一眼旅馆老板,看到蜥蜴人幽灵双眼同样极为惊诧,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竟然是一股当地人也没见过的怪雾么?
“砰——”
一个地苔矮人在白雾的驱赶下慌乱夺门而入,撞倒旅馆老板放在门口的高脚凳,结结实实栽了一跤。
脸上和身上覆盖地苔,面目不清的浅蓝色矮人灵魂浑身上下不知被什么折磨过,穿着的黄铜铠甲上有不少利物刮擦出的刻痕,崭新的痕迹明显是在进门前不久弄上的。
更可怕的是矮人的右腿,小腿外侧缺了一块,皮皮拉拉的连着,将腿部的位置扯得模糊不清。
灵魂虽然已经脱离了肉体,可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还原生前肉体的结构,同样也会因为攻击而受伤,眼前这位矮人能够以灵魂状态将体内的肌肉组织和皮肤都还原,其灵魂程度定然不弱。
只是那缺掉的皮肉部分,仍是看得梁小夏心惊肉跳。
怎么说呢,那伤口就像….
上一世小时候家里闹老鼠,夏爸买过一块强力粘鼠板,放在墙角的第三天,粘到一只大灰鼠,还活着吱吱叫个不停。
夏爸一手提着胶性极强的粘鼠板,一手拿着火钳掐住老鼠脖子,胳膊用力,狠狠一撕——
梁小夏至今还记得那块血肉模糊的肉块,还有扯掉一半,紧紧粘在老鼠板上的毛皮。
地苔矮人进来后,店里所有人的神色都再次凝重起来,旅店老板问了一句“伽尔克,怎么回事?”,还未等答话,就被矮人一跃窜起,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喊叫。
“快关门!关门!雾里有怪物!怪物,真的有怪物!”
“伽尔克,在第九区待了这么久,你胆子倒越来越小了。哼,怪物?什么怪物你没见过,值得这么乱喊乱叫的?打翻了我的桌椅,胡搅蛮缠一番就想抵赖过去吗?”
旅馆老板轻笑一声,提起地苔矮人的衣领,就准备把他扔出去。
“泰勒斯,你听我的,你信我,我没骗你!雾里真的有怪物!德布兰都被那怪物拖走了!”被旅馆老板提起衣领的矮人不停挣扎,钳子一样的双手按在蜥蜴人的手臂上,将束缚自己的禁锢脱开后,稳稳落在地上,开始向屋子里跑:“泰勒斯,你不能把握丢出去,看在我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份上,求你了别把我扔出去,我不想被那怪物吃了!”
“够了!伽尔克,你有完没完,那不过是雾而已!你的玩笑太过分了,不要一被人欺负就要到我这里来躲。”
话语间,旅馆老板再次抓住矮人,打算把他赶出去。
“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听他的话把门窗都关上。”
梁小夏突然插上一句话,打断了旅馆老板和地苔矮人的争吵。
她看不出地苔矮人被苔藓覆盖的面孔下到底有什么表情,可她真的观察到了刚刚矮人挣脱蜥蜴人束缚时爆发的力量,竟捏得他坚固的黄铜手套都变形了。
这矮人生前至少是七阶的战士!
在普卡提亚大陆,很少能有什么会让七阶战士感到害怕的东西,七阶的战士大多数的威胁,都来自于权利狡诈的争斗,或者比他高阶职业者的挑战,或者卑鄙的毒害阴谋,唯一不怕正面向其发动的攻击。
那矮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会连反抗都不愿,怕成这个样子?
梁小夏还注意到两个小小的细节。
矮人进屋之时,盔甲还不是黄铜色的,而是隐约发白,等他进屋后,盔甲冒了一阵白烟,才缓缓恢复原本颜色。
这说明,外面,至少是白雾之中,温度非常低,冷温度得比本来就阴森的死亡之海还要低。
而且,梁小夏试着去放开精神力探测外面的迷雾,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完全无法穿透那片茫茫白雾,一遇上雾气就像碰上坚硬的墙一样,被狠狠弹了回来。
一切迹象都显示,雾中的情况很不妙。
“哼,自以为是的外乡人,这里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旅馆老板虽然对梁小夏的提议没有好脸色,手底下却还是按照她的建议封闭了门窗,显然,他将精神力扩散出去以后,也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很快,白雾最终吞没了整个旅馆外面,将整个小镇包围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
沉重的黑石头门紧闭,老法师沃尔奥尔本打算用布条将门窗缝隙都封死,可雾气并未如他们设想一般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只停留在旅馆外部。
巴里穆德蹲趴在门缝下向外看了看,狭长缝隙之外一片白茫茫,他贴着门缝,打了个冷颤,站起身后对着满屋子人都摇了摇头,“真冷,冷得灵魂都打颤,什么都看不见。”
“老板,你的旅馆里有玻璃窗户吗?就是那种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的窗户。”
梁小夏不甘心坐以待毙,不过她知道这样贸贸然冲出去,更是愚蠢的行为。
“没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这里是第九区,不是布什维雅的集市,我的旅馆也只是一间普通简陋的黑石头旅馆,不是你家后花园。”
听梁小夏被指责,千鹤也不高兴了,腾一下站起来:“嘿,好好说话!否则我不介意教教你,什么叫教养。”
“想教训我?来啊,来啊,让我看看是你这娘娘腔的拳头先打在我脸上,还是我的尾巴先抽在你屁股上!呸,什么都不懂的小杂种!“
“老爬虫,你骂谁是娘娘腔!”
千鹤和旅馆老板的火气都上来了,口头上的争斗迅速动上手脚。
眼见两边就要打起来,巴里穆德、沃尔奥尔和刚刚冲进来的地苔矮人都赶忙拉架。
梁小夏额头直抽得疼,被困的外部原因还不明朗,镜月和米伊戈尔还不知道怎样,里面又要炸开锅了。
“别拉他们,让他俩打,如果他们的拳头挥起来的风能把外面的雾气弄走,就可劲地打,狠狠地打,不打得灵魂分裂不算完。反正砸坏了桌椅,大不了咱们坐地板上就是了。”
梁小夏在墙角的椅子边一座,冷冷地奚落着,看着千鹤和旅馆老板,等着他们打起来。
“夏尔,你到底是帮谁的?!”
一听梁小夏的嘲讽,千鹤更是怒火中烧,他替梁小夏出头还招这种对待,心中委屈之时,更觉得有一股火想发泄出来。
不过千鹤终究是没有再继续闹下去,将抽出来的双手剑又收回去,在梁小夏身边重重一座,发泄式地拿起一袋灵魂石,大口大口向嘴里塞。
“想激怒我,外乡人?你们还不配让我动手。”
旅馆老板也不动了,一想到会打坏店里的桌椅,他的理智就又回来了。
“如果你们能解决外面的雾,你们想干什么,想怎么说都行。如果不能,就都给我闭嘴!”
“啧,聪明的外乡人,说得好像你很有办法一样。”
“办法谈不上,但是我们如果被困在这里,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梁小夏的手掌翻上,白皙的手掌上,瞬时出现一只通体蓝色的老鹰,老鹰翅膀扇了扇,落在梁小夏肩头,尖利的双爪扣在她的斗篷上,发出一声兴奋的鸣叫。
九阶弓猎手的灵魂之箭,形态完全可以照梁小夏的意识去变化,在拟态之后,还能生出似生物一般的灵魂。从梁小夏身体中分裂的灵魂之力,使得这只蓝隼还与梁小夏心意相通,能够充当最好的哨探。
梁小夏露的这一手,终于让旅馆老板收起轻视之心,他对外乡人还有极高的敌视心态,至少收起了之前经常出现的言语不敬,改变了那种“我能给你地方住就是很仁慈地施舍你”的心态。
“这位先生,麻烦你,能帮我把窗户打开一下吗?不用太大,只要开一个能够让他通过的缝隙就好。”
梁小夏对着地苔矮人和蔼地请求着,地苔矮人犹豫一下,先看了看旅馆老板的脸,没找到明显的抗拒信号,又看了看梁小夏带着微笑的脸庞,将窗户开了小半个缝,让梁小夏的鹰飞进大雾中,再次迅速关闭窗扇。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梁小夏再次感谢地苔矮人的举手之劳。她不是不能自己打开窗户,只是想稍微缓解一下屋子里紧张的气氛,毕竟不知道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她不希望时时刻刻都得担心有人从背后捅刀子。
人与人之间小小的帮助与互动,正是开启良好关系的最佳方式。
“不…不客气…别…别叫我先生,叫我伽尔克就行了。”
地苔矮人伽尔克就像个套着矮壮铠甲的移动草垛,站在梁小夏面前还没到她腰高,不习惯被外来者感谢,声音里透着一股醇厚的腼腆劲,“你的鸟,真的能穿透外面的雾,看到里面藏着的怪物吗?”
矮人们大多数还是善良而耿直的,心思一般都明白地摆在脸上,像抓走千鹤的奴隶贩子,算是其中极少数的情况。
“不知道,它刚飞出去不久,雾里能见度不好,我还说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过,我们总得想办法搞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梁小夏分神感应灵魂之箭传回来的讯息,至今为止除了一片白雾,她还什么新发现都没有。
“伽尔克,我早告诉你了,没什么怪物。不管是龙、幽灵狼、还是九头蛇,都算不上怪物。我看你是眼花了,被什么吸灵怪偷袭了一下,就以为自己见怪物了……”
旅馆老板很不高兴地苔矮人和外乡人表现得那么亲近,他开这间小旅馆不知过了多少个千年,作为镇子上唯一一个旅店老板,形形色色的旅客早不知见过多少。
来到第九区的,就没一个能安生的,每一个嘴巴里都说着“我没有恶意”“我带着和平而来”“我不会惹麻烦,住一晚就走”之类的吧啦吧啦…...都是屁话!
不是到处惹事想要找茬的傻蛋,就是战战兢兢鬼鬼祟祟的孬种,大多数甚至根本在第九区过不了一个星期,就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
连累得他也总是收不齐住宿费,还总是保不齐店里的家具桌椅,一群只会惹事的蝗虫!
梁小夏一直站在紧闭的窗户前,凝神感应飞得越来越远的灵魂之箭。她不是漫无目的地乱飞,而是想先穿过迷雾,让灵魂之鹰找到镜月和米伊戈尔的位置,再想办法对付这片大雾。
“怎么样,夏尔,有收获吗?”
“…….”
梁小夏的眉头越拧越紧,灵魂之鹰和她的感应因为距离的加大而逐渐变弱,层层防止探测的白雾就像一大片被刻意操控的怪异大密度物质,阻挡她的探索。
“断了——”
飞进白色雾气中不到五百米,她和灵魂之鹰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感应就像突然被剪断的绷线,意识中最后残留的,只剩她的蓝鹰一声示警的鸣叫,梁小夏的视野中还是一片白雾,连敌人的一星影子都没见到。
一支鹰箭损失了,而梁小夏除了真的确认外面真的很冷,冷得她的鹰箭都飞得异常慢之外,其余一无所知。
米伊戈尔带来的几个侍卫和随从本来还愿意等一下梁小夏的行动,看看结果再做决定,现在见梁小夏也失败了,再也坐不住,一起起身准备走向门外。
“不行,不能再等了,我们要出去。米伊戈尔大人还在外面,必须得找到他。”
“别出去,别开门,你们想送死吗,外面的雾里有怪物,会把你们的灵魂都撕得一片不剩的!”地苔矮人挡在旅店门口,死死不肯让步。
“夏尔小姐,你怎么说?“
领头的侍从没搭理地苔矮人,重新转向梁小夏,凝视她的嘴唇。
“我希望你们听我的,暂时不要出去。“
梁小夏沉吟许久,给他们明确答复。
“难得米伊戈尔大人对你这么好,为了你不惜拍卖掉他珍惜的收藏,还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可夏尔小姐的作为…...真是令人失望……“
这些侍从都是跟在米伊戈尔身边不知道多少年,忠心无比的随从,米伊戈尔举办拍卖会的缘由他们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因此,梁小夏这种看起来极端自私的回答,才让他们心寒。
“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们先不要去寻找米伊戈尔,你们的大人不会有事的。“
梁小夏只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
她不是真的自私,也不是对米伊戈尔毫不关心,她更是恨不得直接提着弓冲进雾中,不顾一切地找到镜月和米伊戈尔,亲眼确定他们平安无事。
可她的理智,将她的腿牢牢锁在了座位上。
和镜月融合过一部分灵魂后,梁小夏尽管不能清晰感觉到镜月的状态,心情和位置,但是她能够确定,镜月还活着,完好地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那么一切都必须小心进行。
旅馆外的雾气太诡异了,梁小夏多年下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她甚至摸不清这些雾是人为的,还是某种自然现象。九阶弓猎手即使能够变成会飞的羽蛇,在这种冰寒至极,行动僵硬,精神和肉眼又都无法有效起作用的情况下,太有可能被敌人暗中偷袭。
直觉和理智同时告诉梁小夏,外面的雾不是凭着勇气和热血就能够对付得了的。
见到镜月的前提,必须是她也同时活着,才有汇合的可能性。
至于米伊戈尔,两个人是一起出去的,镜月无事,米伊戈尔无事的可能性就也在九成以上。
所以,梁小夏除了鹰箭断开的一霎有所失态外,一直都很安静地站在窗口,默默想着主意。
但是她没有立场去命令米伊戈尔的下属,她也能够理解这些人的理由,米伊戈尔捏着他们的灵魂契约,不管是出于多年相处的情感与忠心还是从现实的利益出发,米伊戈尔的随从们都不会像她一样坐以待毙。
“如果我们坚持出去呢?“
领头的侍从向前迈了几步,逼迫梁小夏表态。
梁小夏直视侍从的眼睛许久,看到那毫不动摇的坚定光芒时,轻轻叹气,算是默认了他们的行动。
黑色石头大门打开了,冰冷的白雾在门外缓缓流动着,遮蔽得五米外另一间低矮的小黑房子也看不见。
“你们要出去送死,也没人拦你。“千鹤在一边冷哼,眼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打着冷颤探出身去。
走在最后的领头侍从顿了顿脚步,扭过头对梁小夏说:“你放心,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什么怪物,拖着灵魂自爆的代价,也会将它消灭的。毕竟,米伊戈尔大人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很快被白雾吞没了身影。
“一群傻瓜。“
旅馆老板又关上了大门,少了好几个灵魂的厅堂,顿时空了下来。
侍从临走的最后一句话,更衬得梁小夏无情无义,她一直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尔,现在我们怎么办?“沃尔奥尔忧虑地问。
“等——“
梁小夏只回了一个字。
等到一切有变化的时候,她才能找到机会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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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合并~~
感谢alice963大人、Hazelin大人、莉莉婭娜大人的投喂~~
第四百六十章 转机
在一切大地上呼吸行动的生物当中,人类是大地所生的最软弱无能的;当上天给他们勇力,使他们手脚灵敏的时候,他们从不想将来会遭到不幸;可是当幸福天神们降下悲惨命运的时候,他们也只好忍受苦难。
——《奥德赛》荷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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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外面的世界,白雾弥漫。
旅店里面,一股看不见的白雾也开始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缓缓沿着灵魂外的空气向内侵蚀与繁殖——它们名为恐惧、焦躁与迷茫。
千鹤与旅店老板之间的冲突与挑衅,米伊戈尔随从们的离开,地苔矮人每隔一会儿就向紧闭大门的张望……冰冷的迷雾就像一张水上洒落的大网,将他们都圈在其中捕捉,缓慢收紧网口,任由愤怒的挣扎与惶恐的乱窜。
若这世间有什么比死还可怕,那便是未知了,很不幸梁小夏她们遇到的还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种未知,困顿而无法探索,只能被动承受的未知。
米伊戈尔的随从离开旅馆走入迷雾后,外面既没有爆炸声传来,也没有激烈的打斗与碰撞声…事实上,什么声音都没有,连他们的靴子踢在黑石板上的走路声都没有。
进入迷雾的人,就像一把消失在海洋中的沙砾,无声无息地被波浪卷走,再无音讯。
“已经四个小时了,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千鹤打了个冷颤,眼看着旅店黑色的大门板下的缝隙爬上一层细细的白霜,开始控制不住地焦躁:“夏尔,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咱们迟早会冻死在里面的。”
梁小夏中断了与地苔矮人随意亲和的聊天,挨着千鹤身边坐下,胳膊紧靠着,将自己身上的热量传给他。
活着的生命触碰冰冷灵魂时,带来的感觉总是炽热灼烧得让灵魂之体难以承受,现在挨着梁小夏的胳膊,千鹤却觉得她像一汪冬日的温泉,暖融融向周围散发着安宁的温暖,整个冻得僵硬的灵魂也跟着终于恢复过来。
身边的女声很缓,空灵冷清的味道,带着精灵独有的沉稳与笃定,一点一滴安抚着千鹤焦躁的心情。
“每一棵遮天蔽日的杉树与栎树,都不是一日长成的…慢慢地生长,根系愈深,将泥土一步步固牢,树干更加粗壮,枝叶繁茂,才有可能抵挡住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这是只有精灵才会说出的话,也成功地使同样有精灵血统的千鹤终于从焦躁的等待中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我们为什么不出去看看?也许那怪物真的不存在,或者已经走了。那几个随从一直没有声音,说不定早就从迷雾中走出去了。”
“也有可能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人干掉了。”旅馆老板突然插上这么一句话,冷哼着讽刺千鹤的无知。
其实,千鹤提出的未尝不是个方法,可梁小夏还记得她的那只灵魂之箭是怎么消失的,和冒险地亲自出去探寻相比,她更加倾向守住固有优势。
被困在屋子里有什么优势?
白雾徘徊在门外无法进入,就是优势之一,否则她们早就被大雾吞噬且冻死了。那从未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怪物似乎也倾向于隐藏在迷雾之中,而不是暴力破门而入,也是她们可以固守的地方。再加上,除了梁小夏外,其余店里的人不是骷髅就是灵魂体,没有吃喝的需求,不说在旅店中被困一两个月,就是困上一二百年都没问题,只要待在黑色砖石以内,耐得住寂寞等待下去,她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危险。
而那冰冷的白雾如果不是某种自然现象,属于某种人为结果的话,便不可能真的长久下去。
旅店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是看清这点了,所以尽管心里不耐,都还是默默忍耐下来了,不过真正将自身优势看得一清二楚的,梁小夏估计只有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加卢斯,还有坐在柜台边慢慢擦着桌子,看似暴躁又傲慢的旅店老板。
“加卢斯,我想问个问题,你知道第九区的领主,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吗?”
梁小夏的提问有点奇怪,不问能力、不问实力、甚至连姓名都不问,单问领主的个性。不过加卢斯很快便明白她的想法,回问到:“你所想的,是我所想的那样吗?”
“是的,就是那样。在死亡之海内的几百年清算下来,我真正得罪过却还没理清楚的,就那么一个。”
“如果对方不是冲着你来的呢?”
“如果真不是冲我来的就好了…”梁小夏喃喃着。
加卢斯明白梁小夏为什么会这么问,外面的迷雾若是萝卜特弄出来的,梁小夏决计是无法与其抗衡,杀死血腥大君的分身虽说是她实力和计谋的双重作用,可真正盘算起来,意外的成分也不小。但若领主亲自出动,只要施展出他的冰冻之力,将整个小镇的灵魂全都冻死,梁小夏就没法抗衡。
所以她必须得借助外力,指望第九区的领主会出面料理现下的争端,毕竟,一个区的领主跨过遥远的距离来到另一个区,玩这么一出,可以被视作一定程度上的挑衅。
这时候,第九区的领主是什么性格,就很关键了。如果领主本身慵懒而不在乎这些事情,任由其他领主在自己地盘上乱整,梁小夏就没了指望,如果领主恰是个脾气火爆,容不得挑衅的性子……
至于领主实力,梁小夏问都没问,统管着居民都像恶魔一样强大的第九区领主,会没实力?
“恭喜你,夏尔。盖斯凯尔是所有死神大人手中,最古老的一件物品——他是死神手中的死亡经,用来净化灵魂,将之送往…嗯,那个不重要。死神大人现在也已经不用他再去超度了。“
“然后呢,加卢斯?我似乎没有在你的回答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呵呵,夏尔,你知道的,但凡上了年头的古老东西,都会有点倚老卖老。“
“谢谢你,我明白了。“
又过了六个小时,当骷髅巴里穆德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旅店老板早就回房休息后,闭目养神的梁小夏猛地睁开了眼睛,幻化出一把灵魂之弓,打开了封闭将近一天的旅馆大门。
……
另一边,米伊戈尔和镜月联合战斗,终于将不停向他们进攻的巨大怪物斩杀消灭。
一个小山般巨大的多足虫倒在两人面前,这个没有眼睛,没有口腔,也没有翅膀,身体肥长的虫子整个就是由各种废弃的刀剑挤压拼接出来的。
断剑的手柄、破碎的剑刃、生锈的剑身,如同压缩垃圾集成品的怪物不仅移动速度极快,身体两侧还有几十条像章鱼一样伸出来的长触须,不过替代章鱼手爪上小吸盘的,是一排排刺出触手的锋利刀剑,在卷曲之间挥舞出比绞肉刀更加凶残的能力。
现下,巨大虫怪的身体被当头砍成两半,身上的触须也被剁得七零八落,生锈发黑的刀剑碎片落得满地都是,镜月与米伊戈尔之前所在的片片水洼早就被打得坑洞一片,残破不堪。
“我不想欠你的,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米伊戈尔很明显是经过一场恶战,灵魂之力无法维持原本的龙形,只能以人类形态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休息,身上的衣服被刀剑划得一条一条的,差点遮不住重点部位,如同从森林里奔跑出的野人一般狼狈。
聪明的老龙知道,这是萝卜特领主对于他戏耍了自己的报复,镜月完全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还差点跟着他一起送了命。
米伊戈尔恩怨分明,虽然他不敌视镜月,还为对方算计自己感到不满和嫉妒,可他知道,在困难时候,镜月没扔下他自己跑了,坚持选择与他一起战斗,还在紧要关头救了他一命,他就要承情。
“不用…客气…”
镜月左胳膊边被划了几道口子,不过伤口不深血流得也不多,只是体力消耗得厉害。连续十个小时才将那几乎没有弱点的怪物磨死,他慢慢调整着过于剧烈的呼吸与心跳,右手撑在地上,不让随之而来的疲惫瞬间击倒他。
“两个狡猾的坏东西,维持的虚假的友谊,其实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
一个阴鸾的声音从不远处覆盖小镇的迷雾中传来,直直在镜月和米伊戈尔的灵魂里响起:”躲过我的一次惩罚,就觉得劫后余生了?啧啧啧啧,蚱蜢和蝗虫有区别么,不过是死在夏天或死在秋天的区别,最终还得悲惨地在泥土中僵硬腐烂。“
话音结束没多久,一股浓郁的烈火与硫磺气味便开始在水洼上蔓延,周围环境的温度瞬间升高,水洼中仅剩不多的冥河之水在高热的蒸发下向上蒸腾,形成大股能够烫掉人皮的热蒸汽。被打碎的刀剑也在这股蒸汽之中迅速沾上水雾,开始向滚烫的暗红色转变。
蒸汽之内,一个庞大血红的身影缓缓浮现,踩在之前被斩落的刀剑长虫尸体上,一脚将长虫的头部踩爆。
“以地狱最纯正的邪恶,最寒冷的火焰为名,秉持死亡的真意与刀刃的残忍,我以第三十区领主的名义,命令你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对面两个弱小的爬虫。若汝可完成我的命令,将会获得无法想象的丰厚报偿。“
一段恶魔语回荡在洼地上空,踩着刀剑的红色庞大恶魔咆哮一声,轰隆隆踩着大地,从蒸汽中向外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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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倭了以后只得在母上大人家里蹭周末饭,本来都被严令禁止地塞进被窝里休息不准碰电脑了,翻来覆去实在是心事重重,想着大人们的殷勤期待以及祝福,还是将昨天和前天敲出来的又整理一下,一个手慢慢把剩下的部分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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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对抗
庄严的大海产生蛟龙和鲸鲵,清浅的小河里只有一些供鼎俎的美味的鱼虾。
——《辛白林》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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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萝卜特召唤出的恶魔全身暗红,庞大的身躯覆盖满满虬结肌肉,如同凝结的血块般呈现不祥之色,压抑杀戮的气息从中传出,压得安奈米克和镜月一瞬间都有点喘不过气,带着高等恶魔独有的残横与暴虐。
看到被召唤出的恶魔瞬间,米伊戈尔真的感到有些绝望了。
龙族并不害怕恶魔,米伊戈尔曾经作为龙族中的佼佼者,即使面对九狱大君的分身,也自信有一战之力。可那是在他还有龙族强大的肉体之时,更是他元素之力与精神力都在顶峰的时候。
现在,米伊戈尔和镜月都近似枯竭之井,只要再加紧舀出两桶水,就会彻底疲惫垮下,甚至有可能因为过度的透支彻底崩解死亡。以他们如今的状态,还怎么和一个高等恶魔战斗!
面对两个接近倒下的人,萝卜特却是不会手软地,整个洼地上空都是他尖锐的,阴阳怪气的笑声,尽情嘲笑两个战士的末路,享受报复的满足与快感。
“米伊戈尔,把真正的火焰龙牙交出来吧,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可能会考虑饶过你不死。”
拍卖会本身就是一个拖延之计,为梁小夏争取时间,米伊戈尔虽然投入了自己的大部分收藏进拍卖会,却不会真的将龙神安奈米克赐下的火焰龙牙拿出来卖,给萝卜特增长实力,让他再无限制地能够满死亡之海一动。
也因此,萝卜特在拍卖会上买到的火焰龙牙,是地地道道的高仿山寨货。
事情最开始,萝卜特追捕的是挑衅领主,砸了畜灵牧场的梁小夏,后来一系列的事件却让他的追捕对象变成安奈米克和梁小夏两人——甚至安奈米克在其中占据的分量更加重一些,接二连三地被戏耍欺骗,萝卜特在愤怒之中,完全坚定了哪怕不要脸,也要将火焰龙牙抢到手的决心。
“我脑袋上写着‘傻瓜’这个词吗?”
安奈米克虽知道自己今日算是生还渺茫,还是不想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哼,给脸不要脸,非要挨到铁荆棘的打,才懂得你的位置。”
萝卜特也不愿废话,反正将米伊戈尔宰了以后,他还是能得到火焰龙牙,不过是要花费些功夫找出来罢了。
正在这时,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又突兀从狼藉战场上响起:
“脸面?小萝卜特,你才存在了多久,脸还没长全呢,能知道脸面是个什么东西?”
被白雾覆盖的小镇上空,随着苍老声音的出现,一齐降下大片灰白色的雪,这场毫无预兆的雪纷纷扬扬,缓慢地将笼罩得黑石房屋的迷雾一点点压下去。
降雪的范围极大,除了白雾覆盖的小镇,米伊戈尔和镜月站立的地方也被大雪包围。
被萝卜特召唤出的恶魔身上不停流转的火焰与硫磺的蒸腾热气,同样被大雪压制下去,只在恶魔周身两米之处徘徊凝聚。
视野之中,全是片状的雪,茫茫覆盖整个第九区。
镜月伸出一只手,接起一片雪片。
手中没有感到冰冷,安静飘落于手心中的,也根本不是冰凉的雪花。
是书页,写着模糊不可辨认文字的书页,带着岁月古朴而苍凉的气息。
被烧得灰白的碎纸飞屑,大片大片落下,叠加在第一片浮入他手心的书页上,随灵魂之风的吹卷再次从镜月手中飞起,混入天地之间其余的纸灰之中,融为一体,再难寻倪。
在朦胧的雪影中,纸屑飞卷,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微弯着腰,远远站在离几人很远的地方,注视这一场注定不公平的较量。
萝卜特的狂笑停止,勉强在愠怒中忍了下来,自尊心特别强的领主大人,何曾受过这种近乎直白的辱骂,要是在第三十区中有人敢和他这样说话,萝卜特早就将对方冻成冰雕了。
可面对第三区的领主盖斯凯尔,萝卜特又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做过界了。
“盖斯凯尔,这两个罪恶的灵魂是从我的领地里跑出来的,我要捉他们回去。”
言下之意,这是我们第三十区的内部事情,用不到你来管。
盖斯凯尔的声音带有老者独有的沙哑与缓慢,可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气得萝卜特崩解:“小孩子打架,我没兴趣管。我当年在死神大人手下征战的时候,你还没从地狱那个茅坑里生出来呢。和你计较,丢我身份,至于你,也就是能欺负欺负这些小家伙,实在没意思。
我只是想来问问…你把我的居民们都困在雾里,不让他们进出,是想干什么?”
“还有一个逃犯在你的领地里躲着,我不能让她跑了。”萝卜特忍着怒气,咬牙切齿地回答。
“你的逃犯,你没本事抓,关老头子我什么事?我看你就是幼稚无聊,便诚心来找麻烦的,对吧?”
几乎萝卜特每说一句话,盖斯凯尔都会立刻反驳他,处处挑他的错,仗着自己在死神身边的老资格,将萝卜特贬低得一文不值。
天上降下的雪更大了,镇上附着的浓雾与高空降下的纸灰如同两股互相对抗的力量,在此消彼长的压制中,缓慢现出小镇朦胧的黑色轮廓。
“盖斯凯尔,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要捉到那两个逃犯,立刻就离开第九区。“被盖斯凯尔一番折辱,萝卜特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阴森的声音中带着压抑到临界点的愤怒与冰寒,使得听到这声的人都打了个极冷的哆嗦。
“那你快点办完事情,弄完赶紧滚,别打扰我清静。“
盖斯凯尔并未阻止萝卜特向米伊戈尔与镜月下杀手,他只是保持着看戏的样子,独立雪花中,漠视两个灵魂的死亡。
米伊戈尔和镜月心中都有些遗憾,期望两个大领主爆发争斗,使他们能够从中得脱,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在活过千万年后,无论是米伊戈尔还是镜月,都很难真的将心中的空落与失望写在脸上,只是不动声色地举起武器,准备战斗。
“上吧,把那两个小臭虫料理干净,我允许你吞吃他们的灵魂。“
摆脱盖斯凯尔的讽刺,萝卜特再一次士气昂扬,桀桀怪笑着准备收下两人的性命。
被他召唤出的大恶魔听到指示,破天荒地却没动,山峦一般沉寂地立在原地,好像失去了智慧。
“去啊,蠢货!给我动弹一下,我招你来,不是让你当摆设的!“
萝卜特怒了,地上一柄断剑飞起,破开冷风,扎向恶魔的后脑勺。
刀刃只有最前面的部分入脑,大恶魔还是没有动,就像是被牙签扎了一样,不痛不痒地挥了一下手,打掉在身后骚扰的障碍物,庞大的身躯缓缓背对米伊戈尔和镜月转了过去。
“萝卜特,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你和我之间只是交易,我不愿做就不会做。“
大恶魔一本正经地说,声音中带有绝对不可反抗的强大力量,连着赤红的火焰再次升起。
在旁边观战的盖斯凯尔来了兴致,忽略被连续气得不轻的萝卜特,插入话题:“呵呵,恶魔小朋友不错,脾气还挺合我口味。不过,你是哪一位?九狱大君之中,似乎并没有你这么个人物。
“残忍大君?我记得他好像要比你瘦一点…绝望大君?那家伙从不和人废话…暴力大君?那小东西的性格从来都不讨人喜欢…真有意思,萝卜特不会招个垃圾出来,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萝卜特也很想问,他召唤出来的这个不服管教,不受灵魂之力诱惑的怪胎,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让他知道,一定连着对方将所在的位面彻底冻成冰片!
“我不是九狱大君,吾为历史割裂者,一个在地狱中寻求真相的恶魔——”
伴随大恶魔回答的,是萝卜特同时响起的尖叫声。
一整栋黑色房屋突然从云雾缭绕的小镇中被抛出,整个砸在地上已经破碎无比的刀刃之虫身上,将被砍断的巨大虫头恰卡在房屋里面,在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天空正上方,一位耀精灵少女凭风而立,双脚踩在虚空之中,眼神冰冷地向下看着被压入房间里的巨大刀虫。在她身后,一个巨大模糊的蛇形虚影缓缓浮动,羽蛇双翅张开,轻轻扇动着,看起来就好像她的身上长了两对翅膀,逆风飞翔。
虫头被从天而降的房屋困住还不到一秒,大恶魔约尔同时向上一跃,左脚狠狠踩在黑石房屋顶上,连着整间屋子带虫头都跟着压进地底,彻底将虫头锁死在地表之下。
“是谁?是谁,竟敢暗算我!“萝卜特的声音气急败坏,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尖锐的嗓音绕着整个第九区,刮刺每个灵魂的耳膜。
“领主大人,我们终于见面了。“
梁小夏脸上也没表情,不过任谁看到她的双眼,都会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极差。
“…我一再高估你的能力,却忘记估算你的愚蠢程度,领主大人。”
“——是你…毁了我的畜灵牧场的抢劫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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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昨晚的更,不过再没有比碰上鼠标和上网卡一起坏掉的倒霉事了,便宜的华为果然不可信...人品一跌再跌,现在脆得和纸一样了
(‵o′)凸~~不要逼我发飙啊!!!
这一更也是早上用单位电脑发出来的~~晚上的更希望不要再出岔子了...
感谢alice963大人、chelin1204大人的慰问打赏~~感谢睡懒觉的大人、追逐羽毛的风大人、莫扎特不好吃大人、寂寞的小蝎子大人粉红支持~~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凑巧
成于坚忍,毁于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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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他召唤出来的恶魔不听自己使唤,反倒和他的敌人联合在一起。
实际上,在场除了当事人梁小夏,以及恶魔割裂者外,都不明所以。
怎么一向凶残、贪婪与暴力的高阶恶魔,会这么嬗变,宁可放弃珍贵的灵魂之力也要与一位领主对抗?
可惜,心情正糟的梁小夏,是决不肯开口给萝卜特解惑答疑的。
她一路赶来,在迷雾中遇到不少神出鬼没的怪物。那些每个都如同半个成年人大,浑身流着铁锈一样红黄相间的脓水,由废旧刀剑组成的身体之间,还有不少血红色的筋膜连接,将怪物揉成一大团长手长脚,在房檐之间跳跃前进,暗红色与铁银色相间的椭圆体。
每一个形状都有不同,看起来像一个个生锈变异的的机械木偶,借着浓郁的雾气以闪电般的速度神出鬼没。
也许这些怪物当不上世界上最丑的怪物,不过梁小夏确定它们稳居前十,丑陋得她的眼睛都感觉被污染了。
这些怪物好些都蹲在房顶上,锐利的手爪一碰到灵魂之体,就会迅速冻住灵魂表面,若及时扯开,便会造成之前地苔矮人的腿伤一样撕裂表皮的伤口,若不幸反应慢了点,没有及时躲开…被变成灵魂冰雕的米伊戈尔随从,就是下场。
穿过黑石路面的冰雕之间时,梁小夏的心情便开始由紧张向恶劣转变,阻拦不住米伊戈尔的随从们离开是一码事,眼看着他们成为冰雕被彻底冻死,又是另一回事。
梁小夏的精神力在雾中被压制,放出的几支灵魂之箭都被这些怪物在浓雾中解决,九阶的弓猎手在迷雾里完全无法发挥,看不见敌人在哪里,只能被动挨打,好几次差点遭到暗算。
若不是后来一场及时的大雪,稍微将雾气冲散了点,她说不定真的会死在迷雾之中。
骷髅巴里穆德被怪物斩掉了半个身体,若不是他临时机灵地将盆骨拆了下来,整个人都会冻成蓝骷髅。沃尔奥尔左右手臂上以及双腿之间都是撕裂的伤口,附加铭文的法袍被扯得稀烂。让老法师生气的是,那些怪物不仅毁了他的袍子,还专门挑男性大腿内侧的重点部位攻击。虽然灵魂不会再有肉体那种局部产生的痛苦,他还是惊栗不已,进而怒火中烧。
结果,费尽千辛万苦,等梁小夏从困雾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
一个烂虫子一样的玩意儿,耀武扬威地不停挑衅米伊戈尔和镜月,一点脸面都不要地想攻击她有气无力的伙伴以及精疲力竭的恋人,将两人的衣服同样扯得稀烂——该死的,镜月那条断了的腰带,还是她一针一线用了好久功夫亲手缝的呢!
本体形态为短匕首的萝卜特一直藏在刀刃之虫的虫头中,那头先前被米伊戈尔和镜月联合斩成两半的虫子就是他的傀儡,第三十区的区长。现在虫头被挤进从天而降的黑房子里,萝卜特也被困在了里面,不由得从屈辱之中生出对梁小夏的憎恨。
“哼,弱小的灵魂,你以为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在钢铁的天空之下,除了神,没有人能赢得过我!”
随萝卜特话音响起,满地散落的废弃断剑刀刃瞬间同时升起,齐齐停在离地一米的空中,对准梁小夏全部飞射出去。
梁小夏如果能施展护罩法术,或者让自己变得刀枪不入,都可以防御得住朝她飞去的满天剑雨,或者她若是能用出镜月施展的精神冲击波,在身体周围瞬间掀起气浪将飞剑弹开,也是一种有效防御手段。
可以上的方法,她一样都用不出来,不是不能,就是不会。
天空之上的梁小夏,看起来就傻傻地一动不动,盯着直冲她脸面的刀刃,准备承受万刃穿身的痛苦。
“夏尔,躲开啊!”
镜月和米伊戈尔同时向梁小夏的方向冲去,却根本不可能赶上向她激射的剑。
一想到一二秒的错过,就可能造成永恒的后悔,米伊戈尔的心紧张到了极点,更不顾自身之力,变成龙形加紧向上飞。
镜月则在高高地跳入半空,准备再次保护她之时,突然又松懈了力气,笔直地向地面坠落。
面带讽刺微笑的精灵少女,就在高高的空中,被破败生锈的长短剑,瞬间扎成了刺猬。
“嗯,是残影吗?“
在旁观战的盖斯凯尔微赞一声好,却也不觉得多稀奇,用快速的残影躲过攻击并不是什么稀罕手段。
巨龙痛苦的嘶吼与刀剑相碰的锐声同时响起,被剑刃入体的梁小夏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可她确确实实是被上百把造型不同的剑贯穿了全身。在或痛苦,或欣赏,或惊诧的目光下,梁小夏缓缓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该我了。“
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大恶魔单手伸出,将被他踩入地底的黑石房屋又抓了出来。整间浑石雕刻,奇重无比的房子在大恶魔的手下,如同玩具积木一样轻巧。
大恶魔右手抓住房顶,左手按住塞进虫头的底部,稍微调整一下姿势,突然一阵猛摇——
萝卜特被困在黑石房间里,瞬间天旋地转,难受无比,短匕身体和周围的刀剑不停磕碰,膈得他浑身都疼。
哐当哐当没几下,整个虫头就被摇散架了。
受萝卜特操纵的刀剑也掉在了地上,被戳得千疮百孔的梁小夏如同一块在热水中融化的奶油,也逐渐消失其中。
镜月顺了顺梁小夏的脑袋,在她头顶吻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练成了暗精灵才会的分身?“
怀里的精灵小得意地一哼,扬起了下巴:“不是分身,只是灵魂之箭而已,我稍微费了点力气,将它塑造成我的样子。若不给萝卜特点颜色看看,还真让他以为我怕他了。“
将箭矢塑造成自己的样子,是梁小夏灵光一现的想法,为了不正面对上萝卜特,最大程度减少危险她躲在暗处费了些功夫,才弄出这么个让她满意的模型,没想到虽然费事却也成功了。再加上灵魂分裂出的箭矢是有一些简单本能的,梁小夏还能操纵它做出说话的口型,或者一些简单的动作。
所以,众人第一眼看到的梁小夏,就是个灵魂之箭构造出的假货,而真正的她一直隐藏在深远的暗处,等待发动致命一击的机会。
两百多年的逃亡生活,有翻身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梁小夏一向抓得紧,势要连本带利一起收回来。
而收回本利的契机,就落在此时正手摇房屋摇得欢畅的大恶魔身上。
萝卜特从地狱中拉出来的高阶恶魔不是别人,正是曾被梁小夏起过名字,胆小怕事的加林魔仆从,约尔.沙.特德拉。
原来那个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小恶魔,如今变成了身高几十米的巨人,头顶长着恶魔独有的螺旋双角,鼻孔宽阔上翘,双眼狭长直逼脸边,光秃秃的头顶有几撮橘红色火苗燃烧,宽阔的脊背后戳出两个鼓包包,像是要长出肉翅,一身最正宗的恶魔威压,梁小夏在血腥与黑暗大君身上都感受到过。
更奇异的是,约尔的耳朵也细而狭长,除了颜色为浓郁的血红,其余细节方面和精灵简直毫无二致。
若不是灵魂中存在的主仆契约强烈地指出对面的恶魔是她曾经认识的加林魔,梁小夏绝不可能相信眼前大恶魔的身份。也正是这强烈得能穿透迷雾的契约,使梁小夏改变行动,放弃等待出来寻找机会。
“约尔,好长时间不见,你怎么长这么快?好像连品种都变了?“梁小夏既惊异又好奇地问。
听到问话,约尔一大掌将被摇晃得快坏掉的房子又按回地里,蹲下庞大的身躯,俯视和他比就像小鸡一样的梁小夏。
“这个…真不是两三句能讲清的,夏尔主人。”
约尔的五官本就奇异,笑得比哭还难看,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近距离观察约尔的脸,梁小夏更能感受到约尔的变化,不仅仅是外形上的,更是气质与精神上的。他仍然称呼自己为“夏尔主人“,不过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极度自卑,以及对她的盲目崇拜,开始流露出一股强者才有的自信与骄傲,眼眸中独属于恶魔的狡猾之光也愈加明显。
当然,梁小夏也感受到,她和约尔之间的主仆契约虽然依旧存在,可她能够对约尔做出的束缚已经非常少了,约尔的灵魂之力已经超过了梁小夏。若他脱离开梁小夏身边,回到地狱,梁小夏甚至感受不到约尔的存在。
这次若不是萝卜特召唤出的恶魔恰好是她曾经契约过的,梁小夏甚至都会忘记关于约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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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网卡修好了,更新时间打算固定在每天十二点前后,现下终于有了点苦尽甘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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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折磨
懦夫在未死之前,已经多次身历死亡的恐怖了。
——尤里乌斯.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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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加林魔约尔的故事,如同所有传奇小说一般,拥有一个极为荒谬的开端。
一个地狱中最普通的食人加林魔,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过是比其他蠢笨贪食的加林魔更加懦弱与胆小,靠着那么一点点小聪明在尔虞我诈的地方保住性命。
因为梁小夏的介入,这位平凡的加林魔整个人生都被改变了,他被迫当向导,被迫跟着对抗至高无上的黑暗大君,被迫进入关押地狱重刑犯的因加穆尼,他差点死了,他居然有了名字,他成了被强大的精灵契约的恶魔……
梁小夏的到来,使整个世界突然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在约尔面前展开,对抗曾无法面对的伟大存在,面对无法想象的刺激与危险,亲情、信任与期许…约尔内心深处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如同一粒粒投入木屑堆中的火星,在他心里点起一簇微弱明亮的火苗。
这时候,命运却又和约尔开了个大玩笑——梁小夏在将整个因加穆尼掀得天翻地覆后,丢下他独自离开了。昏迷不醒的约尔再睁眼,面对的就是头上有朵奇怪小花,自称历史学者的蜥蜴人斯特洛尔…以及成千上万处在暴走状态,逃亡或杀戮的疯狂恶魔囚徒。
因加穆尼的破裂,使整个地狱所有位面都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
被关在因加穆尼里面的恶魔,很多都是曾经得罪过九狱大君,或者会威胁到大君们统治地位的恶魔,九狱大君中剩下的八位联合在一起,在因加穆尼破裂的几个小时后,便开始屠戮与清洗逃窜出因加穆尼的恶魔。
地狱中从不缺血与火,也从不缺财富与欺骗。
囚犯们分成了几波——独自为战或逃跑的,抱团起来妄图与九狱大君对抗的,以及组成了队伍希望能够从无限期的追杀之中活下来的…斯特洛尔带着约尔加入第三种,不过结果一样也是死。
约尔从未梦想过能与地狱历史上许多罪大恶极的凶犯并称,也从未想到过他有一天会遭到九狱大君的亲自追杀。
可现实是残忍的,在实力超绝的恶魔们之中,他就像一粒芝麻,可以不起眼地活下来,也可能随时送命,至少,逃亡之中他每天都会担心,被别的恶魔当做口粮而吃掉,若不是“活地图”斯特洛尔护着他,早不知死过多少回。
九狱大君是不可抵挡的,随着挡在约尔身前,或追在他身后的强大恶魔逐一死亡,约尔的生存希望也开始渺茫起来。为了打开整个队伍的困局,斯特洛尔大胆启用了一个极为疯狂的计划:将队伍中所有恶魔的血,注入约尔身体之中,赋予他历史上最恐怖血脉的集合,制造出一个融合多种族多遗传的怪物。
从低阶的邪眼、吸脑怪、魅魔、影魔、食尸鬼、硫磺魔、血魔、蝠尾魔,到更高的斩首魔、地狱法师、九头龙魔、困顿魔、吞天魔…被囚犯们的身体淬炼过的血脉力量,在约尔体内又展开新一轮搏杀与吞噬,经历一番非人痛苦后,留下了最强大,最适合战斗的血脉。
也塑造了梁小夏现今看到的约尔.沙.特德拉。
可惜的是,若再过几百万年,给约尔足够的成长时间,彻底发挥出血脉中所有的力量,斯特洛尔的这个计划是会成功的,但九狱大君不是慈善家,不会留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博学的蜥蜴人斯特洛尔总是有办法的。
大多数地狱高阶恶魔都知道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位恶魔被召唤入死亡世界,以些微劳动力获取丰厚的灵魂奖励,不过斯特洛尔知道得更多,死亡之海的时间和地狱相比,流逝快过百倍,他们可以想办法利用这个特点,打个时间差。
在斯特洛尔的这个计划下,约尔成了第一个进入死亡之海,就会想办法挟持萝卜特来争取成长时间,而不是积极完成任务,获得报酬的大恶魔。
也正好误打误撞地和梁小夏的目的吻合。
不过,梁小夏此时还不知道,她曾经并未花太多心思去栽培的恶魔仆从有如此曲折激越的经历。她向着约尔打个手势,示意他轻一点,不要将房子捏烂了,让萝卜特从里面跑了出来。
从头到尾在旁观战的第九区领主盖斯凯尔见此,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制作萝卜特的材料是地狱中最为难得的黑暗硫磺之石,冰冷之中冻结万物,可也不是没有弱点,只要是和黑暗硫磺之石同源的暗石,都不会受如此恐怖冻结之力的影响。
没想到,真没想到那精灵的学识渊博至此,不仅能认出萝卜特的制作材料是黑暗硫磺之石,甚至连黑暗硫磺之石的弱点都知道。要知道,地狱中的很多高位恶魔,连黑暗硫磺之石是什么都不知道。
“被渊博”的梁小夏,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萝卜特长什么模样,猜出对方的弱点为建造房屋的黑石,也不过是因为笼罩小镇的迷雾从来都没法穿透房间,才会有此大胆一搏。
不过,这不妨碍盖斯凯尔对梁小夏的高看,她和被萝卜特召唤出的大恶魔瞬间合伙,更是加重她身上的神秘感,使得盖斯凯尔愈加捉摸不定她的底细。
“领主大人,”雾散得差不多后,旅店老板从小镇走出,对模糊的老人身形收臂鞠了个躬,挂着隐晦恶意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对盖斯凯尔说到:“这场雾可真是冷啊,大人,镇上的房子都还好,可我旅馆门前的街道,都被霜雾冻得有些开裂了,您看,这事情该怎么办?”
下一秒,梁小夏和她的小伙伴们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上一刻,盖斯凯尔风中纸片组成的身体还脆弱得可能随时散开,在听到旅店老板轻描淡写的话后,突然奋起暴怒,凝聚为一本奇巨无比的大厚书,冲天飞起,朝着锁住萝卜特的房子拍了过去。
“该死的阉货,跑来我的地盘挑衅就罢了,你竟敢毁了我的街道!没人教会你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吗!没人教会你尊老爱幼吗!没人教你和平友爱吗!垃圾——!你缺教养,老头子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重和服从!”
第九区是盖斯凯尔离开死神大人之后,作为精神寄托与打发时间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个房子都是他帮着被认可的居民亲自盖起来的,街道上的砖石,也是他远远地跑去十三区的青山之巅采回,整个死亡之海最硬的青钢原石。一块一千年的工夫,每一块地砖都是盖斯凯尔亲手打磨切割出来的,只为了让小镇的街道更加耐磨,难以损坏。
一想到他费了大工夫才铺好没几万年的街道,就被那鬼东西给冻坏了,盖斯凯尔就气得肠子发青,直后悔自己怎么多此一举非要用青钢石而不是黑石铺路。
此时愤怒的盖斯凯尔,就像一头被戳了菊花的暴龙,对着萝卜特极尽可能的发泄怒气。轰轰的声响之中,黑石房屋连带里面的刀剑都被一下一下拍成了渣,没了黑石阻挡,冰寒之力迅速从残墙断砖中涌出。
“萝卜特,你敢反抗一下试试,我就让大人把你投炉重造——!别忘了,我在大人身边的时间,可要比你长得多!”
盖斯凯尔阴测测的话一出口,萝卜特立刻就乖了,任由厚书不停地拍打,连着房屋残渣、断剑断刀、还有萝卜特他自己,再一次拍进了土里,压缩成大地的一部分。
梁小夏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看着一切的旅店老板。
一言一语恰到好处地戳中盖斯凯尔的命门,把威震一方的领主萝卜特弄得惨成这样,第九区的每个灵魂,果然都不能小看。
在腹黑的道路上,梁小夏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盖斯凯尔愤怒的势头还很足,看来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梁小夏没什么上去攀谈的意思。
她在敌人不够成威胁后,也终于放下心来,开始仔细打量检查镜月身上的伤势。
等待的过程中,即使心里的声音一直告诉她,镜月没有事,梁小夏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连身体里的小树都在催闹着她去找“爸爸”,松口气后再翻开手掌,梁小夏发现掌心都被指甲掐满了印。
现在真的看到镜月,捕捉到熟悉的眸光和表情,梁小夏才安定下来。
什么和约尔的意外重逢,什么盖斯凯尔对萝卜特的教训,什么战斗什么灵魂之箭,在梁小夏心里,都不如伴侣的安全来得重要……没什么比镜月平安无事,更能让她感到安慰的了。
不过,看着镜月被刀锋割断的腰带,大腿面上割开几道口子,看不清伤口情况,梁小夏担忧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顶着粉红脸皮,忍不住问出口:
“呃…那个…镜月…你那里…没伤到吧?”
镜月的长耳朵颤了一下。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检查检查?”
低沉悦耳的男声徘徊在梁小夏耳边,撩起她颊边的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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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更新就固定在中午了,恩恩,这样大家不用等更等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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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棘帅哥的包子脸(2)
包子日记六号——父母
不能吃甜食,对不会说话又看不见的苦棘来讲十分煎熬,每天都无所事事地等待时间流逝,试图用鼻涕泡将自己闷死。
不过上天终于开眼一回,苦棘的视力经过蕴养发育后,终于开始从整世界的马赛克进化向高分辨率超清显。
所以,他也终于能看清自己在这一世不怎么着调的父母。
看到泥球那张脸的瞬间,苦棘有些恍惚,然后…浑身僵硬。
这尼玛是要让我死是吧是吧!
被分配到这种不靠谱除了卖萌就是哭的母亲很有意思是吧!
不就是在你小时候口头要挟了你一下么,老天至于这么报复我吗?!
玩老子玩复仇不带讲价钱的是吧!
徒弟的朋友变母亲,辈分已经乱得玲琅满目了吧!
还有你妹的两只耳朵的精灵是怎么生成四个耳朵的高阶品种的!另外两只是重生大礼包的赠品吗!!
抱错了绝壁是抱错了!!不是亲生的绝壁不是亲生的!!
多出来两只耳朵是有多二啊!
还有那便宜父亲,请继续保持着您那温和有礼的微笑不要一见老子就笑得脸上一坨一坨的好吗!!别健忘得好像曾经你还想杀我那回事根本就不存在好吗!!
敌人啊!!明明是敌人啊!!保持点节操别这么快叛变好吗!
……
苦棘嘴里吐着泥球听不懂的乱码,依依呀呀张着小嘴一脸愤怒挥舞四肢,在床上一蹬一蹬的,恰如一只炸毛的小动物,戳中泥球最萌暴走开关——
“啊啊,小梨子是想表达对妈妈的爱吗?妈妈也爱你呀,妈妈最爱你了,小梨子是妈妈最可爱的精灵宝宝!哎呀小梨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瞬间,苦棘被撅起的红唇嘴对嘴,压上湿漉漉的,实实在在的香吻一枚。还没来得及脸红,天旋地转间又被抱起压进胸口,一张包子小脸埋在鼓鼓的软肉之间,严丝密合不留缝隙。
上辈子到这辈子,异性缘都欠佳的苦棘从未和女精灵如此亲密地接触过,又是接吻又是胸闷,超过大脑负荷太多的举动,导致他当场死机。
…半晌后…
你妹的小梨子啊!老子不是水果!!老子讨厌酸梨!不要吻老子,滚开啊女流氓!
哦!松开…松开…快呼吸不过来了…救命…救…命…
啊,荒谬的一生!就要这么结束了,一个被大胸闷死的精灵婴儿,被胸闷死的…被胸…
麻痹不行!这个老子绝壁不接受!死也不能这么死,太憋屈太丢人了!
“亲爱的,你看,我们的小梨子很有活力呢,胳膊腿蹬得多有力气。“泥球一个胳膊抱紧苦棘,任由他扑腾,拖着小精灵的后脑勺又将他向自己怀里压。
苦棘口吐白沫,踩着找死的节奏,精神欢快地在崩溃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包子日记七号——小伙伴
自从知道父母的身份后,苦棘就陷入了深度忧郁与自我怀疑之中。
每天不停吻他脸颊,逼迫他胸闷的母亲,居然是地位崇高的精灵长老,领导着一个非常庞大的医疗团体!每天回来必定带着小玩具,不停讨好他,明知他回答不来问题还每日傻傻对话的蠢爸爸,居然是帝国的首席外交官和发言人!!
这个名为第二荣耀帝国的国家,用如此人才治理,铁定是没救了!
也许不久以后,他就要面对国破家亡了也说不定…苦棘担忧地吐了个泡泡…
小梨子的不正常,很快就被全神贯注培养他的父母察觉。
两位育儿经验不多的大人给他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苦棘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终于放下内心的担忧,转而考虑,他是不是感觉没有同龄小精灵陪伴,每天过于孤独了…….
于是,一群耀精灵小朋友开始每日定期造访苦棘的家,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专职负责跟什么都不会说的苦棘聊天。
上辈子,苦棘讨厌熊孩子,这辈子,苦棘更讨厌熊孩子!
一群懦弱的,没什么能力的,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只会不停给人添麻烦拖累别人的累赘……
“啊,赫尔莎阿姨,这就是小多赛尼雍吗?看起来好可爱,白白的像面团一样。“
一个小泥爪子搭上苦棘的衣服,很快在他浅绿色的小衣上留下一个清晰爪印。
滚开!谁是面团!还有,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脸!
“多赛尼雍的脸好软啊,赫尔莎阿姨,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另一只罪恶的魔爪也伸向苦棘,捏着他的腮帮子向外扯,疼得苦棘泪花都要出来了。
够了!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大家能来看他,小梨子很高兴。来,都去洗洗手,我有准备饼干、蛋糕和果汁给你们,洗干净手就可以吃的哦。“
赫尔莎温柔的声音一出,小精灵们立刻从苦棘身边散开,围向“帝国最美丽善良的女精灵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清脆地表示感谢。
“赫尔莎老师实在是太善良温柔了,以后我一定要跟着老师学习!“
“我最喜欢赫尔莎老师了!“
“老师,我好嫉妒多赛尼雍,他每天都能见到你,如果我也能每天见到你该多好?“
平心而论,小精灵们都是很有礼貌的,尤其是在女孩子最亲近,男孩子最憧憬的赫尔莎长老面前,一个个都表现得活泼甜美,却也不失教养,在赫尔莎面前规规矩矩站成一圈,接受她的拥抱。
可这一幕看在苦棘眼里,却极为碍眼,心里泛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小脸板得石化僵硬。
哼!一群谄媚的小人,不要以为说两句好话我母亲就会喜欢你啊!别朝着我母亲身上蹭,她衣服都被你们的口水涂抹脏了啊!
还有,哭哭啼啼的笨女人,别稍微听点赞美的话,就笑得不知收敛啊!矜持一点行不!精灵的高傲都被你丢光了!
当洗过手的小精灵将爪子深入盘子,抓起烤得焦黄的动物饼干、香喷喷的鸢尾蛋糕,还有捧着一杯爽口果汁大快朵颐时,苦棘彻底愤怒了!
喂!那饼干是我的!果汁是我的!蛋糕是我的!一群无耻的窃贼,该死的强盗!那都是我的东西!给我吐出来!给我放手!
“哼哼啊啊“的声音完全没什么威慑力,苦棘听到自己的叫喊声,都觉得没什么力量与邪恶势力抗争,夺回自己的财产。
“你看,多赛尼雍在说什么啊?脸皱成那样?“
“呵,其实多赛尼雍这样还真像个梨,脸蛋上小下大的,两个团子贴在一起。赫尔莎老师给他起的小名还真是形象!“
“他看起来要比很多小精灵都胖呢,赫尔莎老师,多赛尼雍将来会成为咱们精灵族中第一个胖子精灵吗?“
……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苦棘突然的放声大哭,吓了屋里所有人一跳。
太过分了!占了他的母亲,吃着他的东西,还指指点点嘲笑他!真的太过分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超过临界点的怒气值一破闸门,就开始像爆发的山洪一样向外涌出,伴着小包子扯开嗓子的嚎哭,一起盘旋回响在整个房子上空。
重生以来的委屈,迷茫,忿恨,在哭声中被逐渐放大。苦棘越想越委屈,更是加把劲张开小嘴不停流泪,恨不得将一辈子的痛苦都哭出去。
“小梨子不哭啊,不哭,你一哭妈妈就心疼得不行。妈妈知道你牙疼,忍一忍好不好,忍一忍哦,小梨子最勇敢了。“
重新落入温暖熟悉的怀抱中,苦棘被晃呀晃地连拍带哄,在柔和的语调中,才慢慢放下绷紧的神经,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母亲的胸口,感觉自己夺回了关注。
不过一想到自己居然是用哭鼻子这种丢脸的方式赢得了对熊孩子的争夺战,苦棘老脸就阵阵臊得慌,更将脑袋往泥球胸口埋。
他这一哭,吃零食的小精灵们也停下来了,团团围在苦棘身边,笨拙地跟着一起哄他开心。
“多赛尼雍牙很痛吗?我把自己的玩具分给你玩,你不哭了好不好?“
“我要回去问问爸爸,爸爸很擅长治疗法术的,上次我磕破膝盖就是他治好的。多赛尼雍的牙疼,他肯定也能治好!“
“笨蛋,赫尔莎长老就是擅长治疗的,你去找爸爸,还不如让长老亲自治。“
“多赛尼雍不是男子汉吗,为了保护将来可爱的妹妹们,怎么能这么哭啊!要勇敢坚强!“
“别哭了…只要你不哭,等你长大了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喂,你太自私了,居然想通过这种方式接近赫尔莎老师!不行,等他长大了,我也要嫁给他,这样就能每天看到老师的笑容,每天吃到老师做的蛋糕了!不能让你独占老师!“
“两个傻瓜!你们是男的,多赛尼雍也是男的,不能结婚生宝宝的!“
“男的怎么就不行,你歧视男性!别以为你是女精灵就了不起!“
苦棘哭着哭着就没声音了,脸黑无比地听着两个小不点争抢他,可笑得还是为了得到他的母亲!
小梨子挣扎着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对着泥球的下巴快速亲了一下,不太情愿地又将脸埋回去,成功获得母亲大人惊喜的尖叫一枚。
哼,一群幼稚的小鬼,想和他斗?还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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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包子,愈加在崩坏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不知道新的更新时间怎么样,大人们可以留言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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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接吻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而思索后之后,还是这样说。
——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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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战斗、危险、分离之后,拧紧的神经陡然放松,梁小夏突然发现她的身体在急剧产生一种刺激后的空虚。
明知道镜月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梁小夏心弦却被撩拨不停震颤。
她伸手搭在镜月胸口,轻轻抚摸着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闭着眼睛用手指细细体味温度,柔软下坚硬的触感,使梁小夏回想起她以脸颊轻蹭沾满汗水的胸口时,那种粘腻微咸,却绝对亲密的感受…只有恋人的存在,能够填补她心中所存在的空虚。
在梁小夏胡思乱想时,一只手捧住梁小夏的脸颊,不容置疑的吻印在她唇上。唇瓣干燥的摩擦很快变成湿润的吞噬,微微的刺痛没有使她变得不悦,反而更加兴奋,张开嘴唇,以齿尖噬咬镜月的下唇,获得镜月愈加剧烈的反馈。
未经酣畅淋漓的战斗,使梁小夏将这种不满足彻底发泄在了镜月身上,咬着他柔软的唇,像是找到好玩玩具的猫咪,乐此不疲地以舌尖轻舔或噬咬,身体也无意识地在他身前轻蹭,软软地缩在镜月怀里。
镜月在精神消耗过度地搏斗之后,本来还有些困顿,只需要恋人一个甜美的吻来抚慰疲惫的灵魂,可这个足够缠绵的吻开始向失控发展,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许久的渴望。明明已经很累了,镜月觉得自己还是有足够的精力与体力。去进行更加刺激的交流。
甚至比战斗的时候,精神更加饱满。
梁小夏的两片唇瓣都被整个吞进去,舌尖纠缠搅动,力度足够的吻使她眼睛半眯,呼吸急促,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久违的亲吻中,大脑空白地任由舌尖湿润地起舞…并且开始渴求更多亲密地接触。
他想要她,她亦如此。
一个绵长的吻堪堪结束,梁小夏揽着镜月的脖子,在他胸口喘气。深翠色眼波中带着一丝清纯与妩媚混合的流光,像是撒娇一样小声抱怨着:
“你知道么,我在离开你的十个小时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找到你以后,好好揪着你耳朵骂你一顿,让你不再遇到危险,不再受伤;不过我不敢….“
“那你知道么,我在此刻。只想从你的脚尖吻到你的耳尖,让你靠在我身上颤抖;不过我得先回应你的邀请…“
在斗嘴皮子方面,梁小夏从未赢过镜月,当镜月摆着平素一本正经地脸孔说出如此挑逗的话时,梁小夏的薄脸皮更是招架不住。镜月打横抱将梁小夏抱起,对着梁小夏其余的伙伴们点个头。迈开步子,敏捷地向镇子里快走过去。
“唉,战斗还没结束呢。你带我去哪里?“
梁小夏惊讶地问。
“剩下的和你我都没关系了,眼下更重要的是履行你的邀请,我承认我有点等不及了,怎么了?”
镜月先回答了梁小夏的疑问,没有听到她接下来的回答。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抱歉我应该更照顾到你的喜好的。小夏尔,和房间里相比。你更喜欢野外吗?“
“回…回旅馆…去…”
梁小夏支支吾吾地捂住嘴唇,生怕自己乱说错话,会被镜月就地给掀翻吃掉。
旅馆里早就没人了,梁小夏第一次见镜月用脚开门,将她抱着进了房间。
还未等房间门在身后完全闭合,镜月就将梁小夏压在了旅馆房间冰凉的石头桌面上,一边吻着她的脖颈侧边,一边伸手去挑开梁小夏胸前的衣扣,伸手进去揉捏她的敏感。
精灵的对伴侣身体的需求,和人类相比是要少一些,也更多是发自心灵的渴望而不是身体的冲动,可当心灵真正被压抑几百年,开始冲动的时候,又会变成一种完全压制不下去的猛烈爆发。
镜月觉得他已经疯了,竟然想在桌子上就将她要了,可他已经不想再费力气寻找更合适的地方了,身体和灵魂共同的渴求,早就将他逼得发狂。
梁小夏一路回来被镇上未散的冷雾冻得有些发冷,在亲吻中,脖子高高地向后仰去,在温热的呼吸与吻中回升体温,脖颈和耳朵都是她身上敏感的地方,被镜月的唇捉住不停揉搓,脑子里更加晕乎了,只想要他亲得更多,双手也去伸向镜月的衣服,将他衣领向下扯。
镜月双手撑在宽桌两边,低头盯着身下衬衣扣一溜解到小腹的精灵少女。衬衣在她身侧敞开,莹白肌肤全泛着剔透漂亮的粉红色,镜月视线流连过她精巧的下巴,缓缓延伸至的锁骨,精致饱满的胸线与顶端粉嫩的小尖,呼吸彻底停滞了。
在他眼下的,是他完成的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作品,完美得他自己都陷了进去,她就是他的伽拉泰亚,最深沉隐秘的幻想与烈火燃烧的情感组成的现实,轻易勾引出他自己都无法发现的欲.望。
拇指在软嫩的粉色小尖上缓缓摩挲,指肚向大脑反馈的柔嫩堪比她的唇瓣,镜月手指一抖,在梁小夏的轻吟中手掌整个覆盖住她的柔软,吮吸轻咬。
梁小夏胸前热乎乎的,背后一片冰冷,在截然不同的温度刺激中,每一次舌尖带起的电流,都会让她更不自觉地全身紧绷,脚背到脚尖一路绷起。
桌子从来都是她用来看书、学习和实验的地方,甚至有一段时间,镜月会站在桌边指导她一些铭文和耀精灵语的知识…可现在…
“镜月…快点…”
梁小夏难受地哼哼着,从右半边脖颈到耳根都通红一片,布满了被吮吸出的痕迹,嘴角上沾着水渍,不停去扭镜月的衣扣。发现他衣服扯半天扯不下,又开始去揪镜月的衣服袖子和裤子。
“遵命,女王大人…”
镜月也忍不住了,快速扯下衣服,将被剥得只剩下衬衣的梁小夏翻了个身压在桌子上,一口气顶了进去。
如果第一次,两人像是交颈天鹅,缓慢优雅地保持缠绵的节奏,这一次就是互相追逐的麋鹿,都希望顶住对方的犄角将之快速挑翻。
迷蒙低吟从梁小夏咬紧的牙关中漏出来。她死死抓住剥了半截的衬衣,想要扭过头去看镜月,却被他拉起胳膊。重重地咬在耳背上,继续向内研磨深入,浅浅的低吟终于无法抑制,变为徘徊在他耳边的祈求。
祈求的内容,全是他的名字。
从前。镜月喜欢从背后抱着她,从背后欣赏她,只为可以完完全全欣赏她,同时掩盖自己过于炽热的目光;现在,他更喜欢从背后拥着她,让她被衬衣半遮的脊背像一朵纯白水仙一样滑落。在他眼里开放,让她完全依靠在自己怀里,被紧紧地拥抱。被紧紧地深入连接,无处可逃。
直到真的从后面将她拥住,一边闻着她发丝间的香味一边将她贯穿,镜月才觉得心满意足…不,只是一次。他怎么会满足呢?
梁小夏双手撑在桌子上,敏感地感觉到不属于她的部分在她的身体里继续伸长。顶着她紧闭的核心向外扩张,打算撬出一条进入的道路。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隔着光滑的肌肤,甚至能够隐约抚摸出身体里被他撑出的惯张形状…
“唔,镜月…进不去了…已经很深了…不要了…”
梁小夏眼角边挤着晶莹的泪花,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刺激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负荷。镜月捏着她的下巴,仔细舔掉梁小夏眼角的水花后,掰过梁小夏的头,让她侧着脸庞与自己深吻,占有的力度又加重一分。
“夏尔,放松…把你的身体打开吧,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快忍不住了,我不想伤害你…”
镜月有力的双手箍住梁小夏腰侧,将她使劲向下按压,梁小夏身体里细细的缝隙被缓慢顶开,向最秘密的花园强行挤入。
咬在梁小夏颈侧的唇瓣是打开她身体的最后一把锁,脖颈与胸口同时受到刺激使她尖叫一声,身体向桌面倒去的瞬间,被更加深入的占有再次顶起,一下子靠在镜月胸口,和他心跳连接在一起。
真正无法承受的愉悦,瞬间降临,贯通她的身体。
身体里被撑得满满的,灵魂被一阵阵的快感不停冲刷,没有第一次撕裂般的痛楚,而是受到洗礼与净化的精神颤抖,梁小夏身体颤抖着,为了不丢脸地叫出声,一口咬在镜月的手臂上,直到舔到了血味,都没法放松牙关让自己脱离出灭顶的愉悦感觉中。
镜月将梁小夏抱得极紧,任由两人的灵魂不停融合交换,在同样的心情中感受对方浓烈的爱意,紧紧相连,甚至就想这样下去永远不再分开。
她从灵魂到身体,都是属于他的,都被他打上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而他的灵魂之中,永远有她存在,为了彼此,他们都不会再完整独立,都不会再纯然理智,可他们愿意这样疯狂下去,为彼此付出永远的爱恋与忠贞作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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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在期待“床”戏吗?喔呵呵呵~~越是正规的东西,越不可能在七这里出现~~
感谢963大人的打赏~~
第四百六十五章 帮助
欣赏与憎恶一个人,都需要契机,不过不需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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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半梦半醒的感觉中脱出之后,梁小夏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然湿透,身体疲惫,精神却前所未有地清醒与充沛。
七个小时,很难想象她最后意识空白的瞬间,竟然持续了七个小时,回想起自己当时不知耻的呻吟与啜泣着断断续续的哀求,梁小夏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镜月抱住梁小夏的脊背,温柔地替她将肩后散乱的长发一缕一缕用手指梳理整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对不起,我之前有些…失控…”
淡然沉默的镜月又回来了,强烈地反差使梁小夏感觉,之前死死压在她腰上的手掌,就像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
“没事,镜月。不用担心,我和小树宝宝都很好呢,很满足…”
梁小夏闭上眼睛体会了一下,语气转为疑惑:“宝宝突然长高了?”
再次召唤出的小树苗长高了一大截,银色树干粗如成人大腿,枝杈伸展着将梁小夏和镜月团团缠绕抱住,兴奋地摇着翠绿的小叶子,缠绕上梁小夏的腰身,向她表达孺慕与依赖。
梁小夏吻了吻伸到面前的叶片,回应小树宝宝的亲昵。
她终于知道该如何让她身体里的小树快快长大了。
镜月眼睛半睁,暗蓝色的双瞳中带着清浅难查的温柔,同样捏上了小树的叶子,稀疏分明的长睫抖了抖,握住小树的枝干拍了两下。
梁小夏猜着,镜月也是知道的。不过谁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屋外,雪还未停,撕碎的雪白书页上隐约浮现遗失的文字,带着真实的寒冷,纷扬落下,驱逐小镇街道上轻浮的最后一层迷雾。
梁小夏穿着单薄的里衣,肩上披着镜月的外套,带着一身热气,推开门走入还未停下的雪中,猛打了个哆嗦。
“出来啦?”
旅店门口的伙伴们都笑得古怪。上下打量梁小夏和她身后的镜月。
“我赌赢了,给钱给钱。”
巴里穆德捅了捅沃尔奥尔,老法师不情愿地拿出一袋灵魂之石交出去。扭过头又对梁小夏眨了眨眼。
千鹤一直瞪着梁小夏看,似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不一样的东西,发现自己的行为是很失礼的时候,又别扭地挠了挠胳膊,转而对镜月恶狠狠示威:“喂。你!你要是对夏末不好,我就揍你!”
大恶魔约尔坐在对面的房顶上,看梁小夏从房子里走出来,站起身想跳下来,不知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对着梁小夏挥了挥手。算是和她打过招呼。
恶魔与灵魂体不能靠太近,否则约尔会控制不住吃了梁小夏的小伙伴们。
“米伊戈尔呢?”梁小夏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老龙高大的身影。
“那边。”千鹤指了指远处,人形冰雕前盘腿坐着的男人。
男人的脸庞被雪挡住,双手搭在腿上,脑袋低垂着。梁小夏看不清楚米伊戈尔的表情,却也能轻易辨认出他浑身上下颓丧而伤感的气息。
“夏尔。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吧,”镜月拉住梁小夏的胳膊。阻止她去米伊戈尔身边:“真正的强者不需要同情,真正的男人也总会有些面目,不希望女人见到。”
况且,米伊戈尔的消沉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们。
梁小夏点点头,不再执着于去安慰米伊戈尔,抬头望起飘雪的灰暗天空。
“和死亡之海终年不变的阴沉天空相比,眼前的白雪即使不是真实的雪,也实在是好太多了。不过我还是喜欢晴朗又干净的蓝天。”
“这儿的雪可不一样,夏尔,在你来之前,我们都在研究那个呢,你看!”巴里穆德兴奋地指着天空更遥远的地方,高空雪片之上的那一幕奇异美景。
天空之中,一座庞大的白色城市虚幻呈现,高耸入云的建筑鳞次栉比,拔地而起,倒映入梁小夏眼底。
海市蜃楼???!!
梁小夏只知道在极高的温度下,空气扭曲会出现海市蜃楼的景观,可现在是在下雪啊?怎么会有海市蜃楼出现?
再仔细看去,那座城市根本不是什么光线的折射,而是雪片组成的庞大模型,白色的雪在空中缓缓旋转飞舞,拼接成一栋一栋破空的高楼。
那些建筑风格,奇异地眼熟,简洁拔长的层层高楼,外墙没有过多装饰,光滑平整,每一层间距相同,大小相等,如同被削过的方木桩——这完全就是现代都市的翻版!
在梁小夏的惊异中,一个苍老的“雪人”顺着小镇道路走来,声音中带着难掩自豪:
“感觉怎么样,我给大人做的城市模型还算是完美吧?”
“塞西斯大人她….是穿越的?”
梁小夏震惊极了,她重生的近百年来,没有遇到一个穿越者。从前她以为费恩是,可后来证明费恩不过是吸收了一些不知从哪里获得的现代知识,本身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土著。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生命是个意外巧合时,居然又看见前世的身影,而且这次不是遇到什么人,干脆就是扔一整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到梁小夏面前!
其震惊可想而知。
“什么穿越的?你是说墨菲斯托时间、空间、物质三大定律中的高墙穿越定律么?那是针对无生命体的,不是针对智慧生物或神灵的。”
领主盖斯凯尔觉得梁小夏的问题没头没脑的,不过他还是挺喜欢面前的小精灵,说不上为什么喜欢,反正就是挺欣赏。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就像领主萝卜特,本体是一柄通体亮蓝,线条流畅的匕首。放在哪里看,都是无可挑剔的艺术品与精工杰作,萝卜特幻化人形的时候,也是一位长发披肩,略显纤细的美男子。可盖斯凯尔一看他的样子,一听萝卜特说话,就觉得讨厌。
而有些人就是有种独特的气质,并不如何惊艳或亮眼,甚至堪称平凡,可就是让人不自觉地有好感。
梁小夏长得已经算相当漂亮了。标准的耀精灵容貌,四只长耳微微垂着,神情坚韧而温和。没有年轻人身上所有的急躁,也没缺年轻人该有的冲劲。眉眼间散发的一丝媚态不使之显得轻浮,反倒有种即将成熟的韵味。
和怒放的鲜花相比,她更像绿叶,柔嫩、常青、散发养眼不刺人的淡淡光芒。永无凋谢的时刻,使人倍感舒适。
盖斯凯尔对梁小夏很满意,和加卢斯与穆索尔交流过后,他也明白了梁小夏所处的情况,所以他决定帮帮这个小精灵。
老人单手一招,上一刻还像海市蜃楼的城市美景迅速凝实缩小。化为百倍微缩版的模型,悬浮在梁小夏面前。
“我这个模型可大可小,能自由旋转。调整观看角度,能变成实体也能虚化,里面居住的市民,也可以在模型中投射出来,不过只有一个圆圆的小球。如果大人允许。我会将这个模型改为指哪儿到哪儿的活地图,方便大人赶路…哼。比德加克做出的空壳垃圾肯定要好得多。”
梁小夏注意到,整个第一区的城市模型庞大无比。即使被盖斯凯尔缩小过,整个第一区还是大得令人咋舌,交错复杂的高楼组成一个庞大的迷宫,下面密密麻麻宽窄不同的道路像一大片黑色的蛛网,上面走着一个个缓慢挪动的麦粒大蓝色小球,整体扫过去蓝汪汪一片,看得她眼睛直打转。
而且,她也发现一个问题,第一区是有文字存在的,路牌、门牌和告示都由一种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字写出——可这种字她不认识。
总之,她观察到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很糟糕的结果:
第一区是她最终的目的地,死神是她最终的目标,那么,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进了第一区,梁小夏就会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语言不通,不识文字的文盲。还处在一群注定不会热情好客的高危居民中,只能咩咩叫着等待被屠宰掉,或者永远消失在哪个黑暗的角落中。
“连第一区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进入的人,是没有值得死神大人费心思帮助的价值的。”
梁小夏现在明白加卢斯说这话之后的苦笑,代表的是何意了。
原来,一路上的艰辛困苦都不算什么,塞西斯真正的考验,在这里等着她呢。
死神是不是穿越者,梁小夏已经不关心了,现下的问题是,如果她想活着见到塞西斯,说服对方放她回普卡提亚,她就得将整个城市地图记个大概,而且要学会说第一区中的文字。
“您的模型非常出色,它不仅仅是死物,更是震撼人心的艺术品,因为它使我彻底了解到了自己的浅薄……”梁小夏吸了一口气,郑重地朝着盖斯凯尔鞠躬:“我想跟着您学习这模型中的知识,最终帮助您将之改进得更加完美,来更好地呈献给死神大人。请您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盖斯凯尔点点头,这小精灵真是聪明,他连尾巴都不用漏,对方就能捉住机会,这样的人,如果不缺毅力和正确的方法,不愁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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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棘帅哥的包子脸(3)
包子日记八号——亲吻
自从苦棘为了夺回母亲的注意力,主动吻了泥球一下后,泥球就开始将有限的精力投入一项名为“小梨子亲吻大作战”的无限事业中,使苦棘整日烦得抓头皮。
“小梨子,来,再吻妈妈一下嘛,不要羞羞,就一下哦——”
泥球的声音本就甜美,伴随她那张漂亮脸蛋上可怜兮兮的诱哄表情,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心动,忍不住答应她的任何请求。
苦棘冷哼了一声,打掉伸向脸颊的手,别过脸去不看泥球。
他已经上过一回当了,绝不会再上当第二回。
说好亲一下的,可母亲会按着他的脑袋亲个没完,从额头到脸蛋、嘴唇、甚至还会去亲他光溜溜的小身子,在他肩膀和胸口用嘴唇乱拱…拱得他又痒又难受,心中愤怒无比。
流氓,真是流氓!明明小时候看着还是软弱的受气包,长大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果然是权势使人心变吗…就像他曾经的母亲一样。
“小梨子不高兴吗?来亲妈妈一下,亲一下就会高兴起来了,因为有好吃的鸢尾葡萄蛋糕等着小梨子哟…”
泥球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大块鸢尾葡萄蛋糕,一见到蛋糕,苦棘双眼放光,口水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原谅他吧,小宝宝身体对美味食物的抵御能力,一向很差。
苦棘非常不情愿地将脸凑到泥球跟前,打算快速亲一下她的脸颊解决战斗,却被泥球掰正了脸,很期待地指了指她自己的红唇。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不要太过分啊!”
苦棘啊啊叫着,泥球不为所动,还是以小动物一样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看得苦棘毛骨悚然,终于投降后,快速在泥球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苦棘仿佛听见心中弱小的节操被强力箭矢“噗呲噗呲”射穿,哗哗地碎了一地…
而且,付出高昂代价换来的成果,也很不值,泥球从圆圆的大蛋糕上只切下来还没他巴掌大的一小角,放进小梨子的专用小碗中。
算了,算了,有蛋糕吃总比没有好,他坚持喝味道很苦的药剂已经喝了好几星期了,对苦棘来讲,上次吃到甜味的东西,遥远得就像发生在史前时期一样。
拒绝泥球喂他,苦棘自己拿起了小叉子,双眼放光,笨拙地向碗里舀去,一叉子下去,舀了个空。
装着甜品的小碗被一只修长的手高高举起,拿开到苦棘够不到的地方,手掌周边的薄茧和衣衫上传来的淡淡铃兰与薄荷味,都属于他那个白痴父亲。
“小梨子能吃蛋糕了?他的蛀牙还没好呢吧…”
“嗯,可以了,只要控制住量,别吃太多糖就行。”
“可恶,还给我,这是我的蛋糕!”苦棘愤慨地大叫着,又被一只大手重重拍了拍头。
“小梨子今天也很有活力呀?来亲爸爸一下,就给你蛋糕吃。”
面对凑过来的俊脸,苦棘更想一掌呼死他。
他觉得太别扭了,曾经明明是为了各自利益,在西晶森林里暗斗不休的敌人,现在这男精灵却毫无保留地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面前,笑得真心实意。
……只要将手中的小铁叉用力地,迅速地向前一戳,就能轻易杀死他……
一大一小对望僵持,好半晌过去,迅风都没得到期待中的吻,只得主动将脑袋凑过去,在小梨子的脸蛋上响亮地吻了一下,又弹了弹他的小脑门。
“我们的小梨子真是害羞的小东西,脸都红了。”
给我闭嘴!老子这不是害羞!是气得懂吗,气得!
苦棘真的觉得自己受够了!他要离开家,离家出走!再待在这个家里和两个神经病在一起,他迟早也会疯掉的!
当小梨子同志脑袋里都开始计划逃跑线路后,他的小碗又落回到怀里,蛋糕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被加了双份。
“吃吧,好小伙,吃得饱饱才能长得壮壮。”
年轻的爸爸捏了捏苦棘的小胳膊,笑得极为自豪。
这个二缺!
苦棘翻了个白眼,不再客气地叉起蛋糕,一大块塞进嘴里,用力嚼了起来。
蛋糕的糖度被减半了,原本甜腻到可以令他满足的味道,如今也只剩绵软之后的点点甘甜。苦棘不满意地瞪了一眼泥球,看到一双父母略含担忧的隐晦注目时,又将抱怨咽了回去。
再吃一口下去,蛋糕似乎又比第一口甜了许多。永远存在他心里,除了甜食什么都无法满足的空洞,在苦棘未注意到的时候,被悄悄填埋上了一些。
包子日记终结——成长
小时候,我们总以为长大了,就不会再有烦恼;真正长大后才明白,烦恼依然会如细菌般不停滋生,只是我们已经学会了,如何接受现实。
苦棘的灵魂被装在宝宝的躯壳中,灵魂却依然属于成人,作为成人,突然退回至柔弱无力的状态,他会恐慌,会渴望重新获得力量,用自己的双手把握自己的命运。
他发誓不会让自己如上一世般过得那么憋闷与委屈。
成长的日子在刻意的学习中,总是过得很快的。
精灵语苦棘本来就会,如今正在努力学习上古精灵语,以及恶补一些帝国通用的矮人语和鱼人语。双腿双手稍微展示出些可以自由支配的力量后,他又将四肢锻炼纳入了计划。
苦棘装了很长一段时间乖宝宝,许了父亲母亲许多个吻后,才让两位实际上很忙的实权人物脱开家庭束缚,能够每天抽出几个小时,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报告。
苦棘也由此给自己争取到了几个小时躺在床上的自由时间,来执行他的计划。
不过,苦棘心中郑重而严肃的计划,体现在行动上后便滑稽得可笑。
穿着翠绿色连体服的小梨子仰躺在床上,脑袋朝天唧唧呱呱地胡乱说个不停,发音含糊不清,短短肉肉的四肢同时向空中划着圈,伸缩不停,活像一只池塘里翻出来的大青蛙,鼓着腮帮子,扑腾四肢还呱呱乱叫。
房间里没有人,所以也不会有人来嘲笑苦棘的傻动作。
微开的窗户缝间,一双阴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床上美味的“小青蛙”看,垂涎欲滴地吐着嘶嘶信子,缓慢游入房间之中,顺着床脚盘旋向上。
当苦棘发现那条带毒的双缎翠蛇时,毒蛇离苦棘的距离已经剩下不到一米了。
苦棘迅速息声,屏息与毒蛇对视,他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要有半点响动,毒蛇就会向他发动攻击。
房间里静悄悄的,父亲出去接待苔暗城来的大使,直到傍晚才会回来,母亲在楼上配置药剂,绝不可能听到楼下这么细微的响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毒蛇头颅高高扬起,吐着信子,在连番试探过后,脖颈后缩,准备发动攻击——
“小梨子——!”
苦棘身上闪过一道红芒,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凭空出现的母亲护在臂弯中。
双缎翠蛇的身体向空跃起,尖尖的牙齿刺破了泥球的衣袖,扎进她的小臂,在两秒内释放了全部毒素,被泥球抓住蛇尾,一把丢了出去。
泥球的臂弯里很温暖,带着材料的药香,将苦棘完好地保护着,可在母亲被毒蛇咬伤的瞬间,苦棘感觉到的却是心脏像被捏了一下的剧痛。
他从未想过…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替柔弱的他去挡伤,去死亡…在苦棘的意识中,强大的,才更应该活下来,而美丽却脆弱的,注定该死,不是吗?
他从未感受过母爱,他只见到泥球的细心照顾,胡闹要求,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剧烈勇敢的一面——就像一大束烟花,陡然在他的黑暗世界中炸开,光彩绚烂,耀眼得他想流泪,然后…将他一人徒留黑暗之中,再入沉沦。
双缎翠蛇的毒性极烈,毒液在被咬的瞬间,就会迅速随血液流遍大半个身体,带起痛苦与麻痹的感受。
若一分钟内不能服下相应解毒剂,泥球便会被死亡收走。
可苦棘现在只是个耀精灵宝宝,他的手连切割刀都拿不稳,怎么给母亲配解毒剂?而就算他能配置,一分钟的时间,还不够他将材料处理完。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亡吗?
苦棘瞪大了眼,紧紧地捧着泥球的脸,不自觉之间泪流满面。
“别哭啊,小梨子一哭,就会有虫子来咬了,妈妈的耀精灵宝宝最坚强了,是不哭的男子汉哦!”
一双手摸索着摸上他的脸,泥球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其中却并无焦距,就像两个失了光彩的玻璃珠,蛇毒的麻痹作用,已使她失明了,双手也抖得厉害,差点抱不住他。
“你不能死,我还没叫过你母亲呢,你给我坚持住!”
苦棘眼睛发红,咬破自己的手指,掰开泥球的嘴塞了进去:“我不是尊贵的耀精灵吗?我的血能解毒,你喝了就能活下来,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第一次,苦棘全心全意地去牺牲自己,不是因为恨或复仇,而是因为爱,他希望母亲活下来,甚至忘记考虑失血过多后,自己的性命会如何。
时间如流沙,残忍消逝。
……
泥球最终被超人般奇迹赶回的迅风给救了,耀精灵的血没有完全解开多兰体内的毒素,却给她争取到了宝贵时间,让她喝下了解毒剂。
苦棘躺在小床上,心满意足地大口吃着点心糖果,名正言顺补充失去的血液和营养,两条小短腿摇晃着,看着父亲恶狠狠地拿着短匕首,蹲在门口剥蛇皮。
他其实还是没办法顺溜地叫出“父亲”“母亲”,也很抗拒每天没完没了的亲吻,不停争夺的蛋糕,埋首过深的拥抱,不过他已经在试着让自己学会接受。
看似脱线的母亲,也有强大的时候…看似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有脆弱的时候…
她们尽心尽力保护他,爱护他,却在得到微小的不成比例的回馈时,都会欣喜若狂。
就像最近几天,泥球总是夸耀地叫他“勇敢的小英雄”,并不停拥抱他,亲吻他的脸颊一样。
家人么?…其实没那么糟呢。
乖顺窝在母亲的怀抱里,苦棘如是想着,从心里到胃里都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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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番外结束,接下来公布爱吃甜食的名人答案,供大人们对照:
眼袋弟控男神——宇智波鼬,《火影忍者》
紫色蝴蝶结老头——邓布利多,《哈利波特》
蹲凳方糖男——L,《死亡笔记》
糖尿病白卷毛——坂田银时,《银魂》
猫眼杀手小正太——奇犽,《全职猎人》
粉色充气布偶——魔人布欧,《龙珠》
眼罩淡定小贵族——夏尔.凡多姆海威,《黑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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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alice963大人的打赏~~嗯嗯~~
第四百六十六章 千年
时间是一种冲淡了的死亡,一帖分成许多份无害的剂量、慢慢地服用的毒药。最初,它会叫我们兴奋,甚至会使我们觉得长生不老——可是一滴又一滴、一天又一天地吃下去,它就越来越强烈,把我们的血液给破坏了。即使拿未来的岁月作为代价,要买回自己的青春,我们也办不到:时间的酸性作用已经把我们改变了,化学的组合再也不是跟原来一样的了。
——《里斯本之夜》雷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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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斯凯尔作为最早被塞西斯创作出的几件物品之一,其漫长而无尽头的一生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多得任何文字都难以描述,只能由他日常生活时所表现出的睿智与渊博窥视一二。
这位老人形象的雪人能够仅仅根据梁小夏的一个口头描述,就制造出具有完整水力循环系统的冷凝炉,能光凭一双烧灰纸片组成的双手,就将千鹤杀得片甲不留,也能以某种早已灭绝的长翼族语言,和镜月对着朗诵精灵诗歌,并将之完败。
当镜月恭敬的向盖斯凯尔微笑点头,表示自己甘拜下风的时候,梁小夏眼睛瞪得极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骨子里高傲无比的镜月,也有向别人认输还输得如此心甘情愿的时候。
盖斯凯尔的本体,死灵书,作为所有已毁文化最终的焚化炉与埋骨地,更是记载了所有曾在历史上辉煌一个世纪灿烂文明,或闪光一时的部落文化——不管是因为哪样,他的经历还是他的知识,盖斯凯尔都足够胜任任何人的老师。
哪怕是曾经一些具有无上神力的神祇,都不一定比盖斯凯尔更加渊博。
真正跟在盖斯凯尔手下学习,梁小夏才发现辛苦极了,这位老师在授课时,说到兴奋时,可以连续好几天都不休息,讲到让他觉得不公允或者愤怒的事情时,也可能突然一言不发或者干脆甩手走人。
同时,在讲授知识时,梁小夏必须端端正正坐在他的下首,不允许发出任何细微的响动或声音,除了提问或发表不同的见解外…可即使是梁小夏有不同看法,最终也会被盖斯凯尔渊博的知识储备批判得体无完肤。
在遇到盖斯凯尔前,梁小夏从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遇到一位老师,流利地转换着上百种语言轮番骂她,将她从脑汁到发梢批评得一文不值,更可悲的是,她还必须全神贯注地去听盖斯凯尔的话,才能大概弄懂一点老师到底在批评她什么地方。
学习的内容,虽然还是没有脱开关于第一区的区域地图,语言文字,在授课中加入的东西却极为驳杂,就像蜗牛背着背上的重壳一样,附属于躯体之外,却绝不可能丢开独自前进,没了壳,蜗牛也就不是蜗牛了。
梁小夏回过头才发现,第一区的历史,根本就是整个死亡之海历史的小缩影,其中上万个势力划分,几千个不同文化的种族,各种奇怪的禁忌与规则,记得她头疼无比,却又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第一区最通用的语言为死亡之语,一种音调低低的,发音极轻,听起来如笔在纸上莎莎写字的语言,文字则像是僵硬的火柴棍拼出来的,类似象形文字的古老语言,不论是语言还是文字,在使用时都必须注入精确控制量度的灵魂之力,才能正确使用出来。而这种文字,除了日常交流外,甚至还有安抚或刺激灵魂的作用。
死亡之语,实际上根本不是一种语言,而是一种能够在灵魂上直接施展并影响灵魂的魔法,死灵系法术的先驱与源头,真正脱开元素之力的无介质的本源法术,也是整个死亡之海最核心层的秘密。
还有第一区奇大无比的地图,地上地下曲折复杂的空间构造,也让梁小夏花了不少时间去研究——一座超现代化的城市,在第一区,上百层的摩天大楼是最基础的建筑物,第一区的整个城市早就从地面延展入空中,居民在其中上下靠得不是电梯之类的东西,而是靠开在楼外的一个个门洞直接飞翔进出——很不幸,第一区没有不会飞的居民,也就是说在第一区中最普通的居民完全是由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组成的,这些老怪物,至少都是六阶法师或九阶其他职业者。
梁小夏进去后,完全就是最低等的存在。
想要两三年内就学习完一个不知存在几万亿年的社会?想要用区区五六年就掌握许多死灵法师终其一生也没弄明白的死亡之语?笑话。
实际上,梁小夏在盖斯凯尔身边,学习了超过五千多年,才达到了让盖斯凯尔能勉强点头的程度。
五千多年,这个数字大得梁小夏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震惊无比,这个数字超过了她年龄六倍,超过了整个精灵族好几代人加起来的和。她学习一种文化历史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某些文明整个存在的时间。
五千多年,不是眨眼即过的,而是在她一点一滴地积累过程中叠加起来的。
在这期间,她经历过了五十多次灵魂风暴,和普卡提亚大陆联系过二十多次,远程指挥了新一代小精灵的诞生,搬过几回家,写满了好几房间的笔记,研究出让自己和镜月怎样在食物断绝的情况下继续存活,参与了两次第九区居民与领主萝卜特又召唤来的恶魔战斗,并成功地将自己的弓猎能力维持在了九阶巅峰。
当梁小夏真正复活,灵魂重归肉体后,便再也无法任意变为羽蛇,只是在每一次使用弓箭时,背后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羽蛇虚影,帮助她任意升空飞翔,快速移动,射出随心所欲,威力庞大的箭矢。
但是以盖斯凯尔的话讲,九阶的弓猎手,真正战斗力差不多相当于七阶巅峰,甚至还不到八阶的法师。
法师到七阶的时候,早已能够稳稳飞入天空,身上有各种法术追加的敏捷作用,飞翔速度一点也不会比弓猎手差。到八阶的时候,已经开始可以模糊地与神祇进行进行沟通,在极短的时间借助自然力量施展威力庞大且无法阻止的禁咒,夷平一整个城市化为己用,或者用某种精神暗示干扰一个国家的首脑,操纵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
“…小东西,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在中古世纪,曼图尼斯国国王乌蹄三世,就是被他的宫廷人鱼法师德迦操纵了几十年之久,这件事也最终导致整个曼图尼斯的灭亡。
你要记住,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即使带着我自己的主观色彩,也一定是公正而真实的,因为从不会有哪个人,或者哪件物品,能够像我一样全盘接受整个世界每一滴书面知识,更不要提超越我的成就。”
“是的,老师,您总是正确的,并总是让我受益匪浅。”
和盖斯凯尔学习久了,梁小夏早就学会了不要去反驳他的任何一个观点,更别去怀疑他作为死灵书的权威性,除非她想接下来一个星期都不休息。
弓猎手九阶之上到底是什么,别人说不清,盖斯凯尔是能够讲得很清楚的。
在死亡之海的灵魂,会保留生前的实力,并随着灵魂之力的衰弱而逐步衰减,在时间的倒计时中,慢慢消亡,只是这种消亡的速度有快有慢,有的几十年就会退回到原始状态,而像米伊戈尔之类的龙族,则说不定几千万年,都消亡不了一阶。
但是只要是死亡,实力就只能退而不能进,除非像梁小夏一样拥有世界之树,本身就处在生与死之间的灰色地带。
如今她是活生生的精灵,和灵魂状态已经有了区别,那么,接下来她更需要在磨练中一步步向前,使躯体与被九阶升华过的灵魂逐步提高,直到肉体也可以任意变为四翼蛇怪,并强悍到开山裂地,追云逐月的境界,才算是九阶以上。
不过大多数生物先天都是被血统限制住的,想要操纵血肉躯体向一个之前从未展现过的物种变化,可能性基本为零,这条路对稀少的九阶强者来说,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盖斯凯尔最后还指出来,这条死路不是没人走通,不过与寻求渺茫的奇遇相比,大多数九阶强者还是选择伴随在自己信奉的神祇身边,获得神力加持,并终身为神明服务,享受在死后得到灵魂的升华的待遇。
关于如何突破九阶,盖斯凯尔也教授了梁小夏不少听起来都很不靠谱地方法,归根到底都是一个意思:战斗,或残忍的自虐,使肉体与灵魂同时能够变得更加坚韧并紧密结合。
他甚至建议梁小夏试试精灵族最高规格的死刑月灼之刑,“反正有世界树在,你又不会真的死亡,试一试也没什么关系”,无良的老头子原话就是这样。
……
太过漫长、单调的学习生活,使得梁小夏的情绪愈少外露,心中能够泛起的波澜也越来越少。
梁小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间没有带走她的生命,却带走了她的青春,不是躯体的青春,而是精神的青春,她的精神在逐渐苍老,并且被死亡之海同化,渐渐变成整个死亡之地的一部分。
实际上,除了她体内的小树,镜月,还有如今陪伴在她身边的千鹤、沃尔奥尔、米伊戈尔、两位骨笛领主,还有她的老师盖斯凯尔外,梁小夏已经不记得曾经任何人的样子了,甚至是她还活在普卡提亚大陆上父母朋友的模样。
在时间的摩擦中,她开始看淡生离死别,更难以激动,兴奋,没心没肺地快乐,放纵地大哭大闹,成功不能再使她感到愉悦,失败也很难让她灰心丧气,梁小夏总是站在一边,以淡然恬静的态度倾听,默默旁观一切,向镜月的性格靠拢。
曾经的冲劲满满,奋斗不止的梁小夏,被环境的捏钳和时间的锉刀给磨平磨圆了,虽能滚得更远,可毕竟令人惋惜。
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情,但是梁小夏的朋友们都看到了她的变化,并为之而担心。
无论如何,当漫长的学习结束,告别的时刻终于来临时,梁小夏还是非常舍不得的。
尤其是老法师沃尔奥尔也决定在第九区定居,与他们告别。
“夏尔,这一离别,估计就是永远了,以后你若能遇到我的徒弟,替我多照顾照顾他。还有,在我妻子的墓上,帮我献一束花。”
“我会的,沃尔奥尔。”
梁小夏点点头,即使心中不舍,脸上也定的很平,只有眼中光芒闪烁,显出一丝情绪。
盖斯凯尔并没有加入送别的行列,梁小夏目光在小镇上扫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熟悉的老雪人,不由得心中遗憾。
沃尔奥尔也明白梁小夏在期待什么,正了正神色对她说道:
“盖斯凯尔老师说,他就不来送你们了,让你自己保重,还有,他叮嘱你送给塞西斯大人的礼物一定不能损坏。不过他有临别赠礼,让我转交给你们,尤其是夏尔。”
说到这里,沃尔奥尔声音一变,嘴中急速吐出一个音节,近距离吐出的灰色光正弹在梁小夏额头上,分成几股再次弹开,没入梁小夏身边其余几人身体之中。
被灰光打中,梁小夏脑袋疼得要命,像要裂成两半一样不停颤抖,对她的灵魂撕扯不停。
梁小夏双手捂住额头,痛得大呼一声,终于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沃尔奥尔看了看地上躺倒的一片人,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他身后出现的老雪人鞠了个躬:
“老师,他们没事吧?”
“当然不会有事,我只是分离了她们的知识,不是剥夺了她们的灵魂。你不需要用这种看頻死之人的眼光看他们。”
盖斯凯尔说到这里,话头顿了一下,不满的语气有所缓和:“沃尔奥尔,他们只是你生命中的一瞬过客,一个五千年会让你心中不舍,可在十个五千年之后,你甚至叫不起来他们的名字。知识,唯有知识才是永恒的,希望你能够记住。”
“是,老师。”
米伊戈尔再次恭敬地对着老雪人鞠躬,随他一起没入风雪交加的黑色小镇之中。
第四百六十七章 黑甲
皱纹不过是表示原来有过笑容的地方。
——《赤道环游记》马克吐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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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梁小夏盘坐在飞龙脊背上,伸手轻轻揉着额侧,缓解脑袋的不适。
即使离分别的日子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还是没有从告别时那猛烈一轰的死灵之语中缓过劲来。
脑袋里的阅历、知识、情感经历都还在,可梁小夏不知道沃尔奥尔是怎么做到将之从她的情感中分离开的。
那感觉很难叙述,曾经的五千年,经历一切的都是她,可她现在的心态居然倒退回了五千年之前,像一个并未实际参与其中的旁观者一样,跳出时间之外,看着自己经历过一切,却没有半点受到苍老心态的影响。
她还是一个干劲满满,一心想要复生,想要回到普卡提亚见到家人的夏尔,她还是精灵族高傲的女王,是镜月的契合伴侣,小树宝宝最温柔的妈妈,时常微笑着与千鹤斗嘴的耀精灵,而不是一个脸上连表情都没有的僵尸,一个看惯生死什么都不会在意的超然隐者。
只是行动上有时候会不由得她自己,尤其是在想问题时,梁小夏会像个棋手一样一看十几步,甚至能想到百年以后,并不自觉地带着更加客观冷静的眼光去批判事情。
这种类似于人格分裂的症状,也带入到了梁小夏的行动上,她看了看摊开在腿上写满潦草内容的厚笔记本,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又将笔记本合上放回去。
“夏尔,你也还头疼?真不知那死老头究竟用什么法术轰我脑袋,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被轰蹋了,现在肯定难看得要死。”
千鹤关心地问了一句,眉头皱成疙瘩,然后下巴高高扬起,又放松地笑了出来:“不管怎样,在第九区待了五千年,终于能离开那无聊乏味的地方了。”
沃尔奥尔临送别时那一击灵魂法术,打击的不止梁小夏一人,镜月、千鹤、米伊戈尔都受到了影响。
就像现在的千鹤,捏着自己的脸,大声抱怨着,挥着拳头说要削掉老头脑袋算账,眼睛里的光芒却沉凝无比。
他的情绪也被分成了两半,愤怒、喜悦或冲动大咧都是因情况需要而产生,他还是会动不动讽刺打击梁小夏,容易被激怒,嘴上毫不留情,心中却清明细腻,对事情判断得极为清楚,颇像梁小夏最开始接受维斯的智慧之脑时的状态。
“嗯,把石头放在低洼中五千年,怎么都会长出墨绿苔藓的,人的智慧当然也会增长。”
镜月帮梁小夏编好了侧边的辫子,套上一个金色细丝发箍,顺便对千鹤回嘴,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喂,你敢说我脑袋是石头!镜月,你想等睡着的时候,让我把你剃成秃子吗?等你变成秃子,我看夏尔还要不要你。”
千鹤恶狠狠地回击着,显然也习惯了镜月不带恶意的讽刺。
镜月受到的改变和梁小夏类似,他变得更年轻了,不是面容上的年轻,而是一种灵魂中的活力,他依然还爱读书与音乐,不过如今最喜欢研究食谱,用笛子吹些轻快的曲调。偶尔地,他也能够开始与梁小夏的朋友们聊上一两句,冷不丁说句笑话,逐渐融入她的朋友圈中,而不是像从前一样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除了梁小夏外谁都不愿搭理。
受灵魂法术影响,变化最大的是米伊戈尔。
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从外貌到气质全变了,过去彬彬有礼却强势霸道的老龙,如今像个邻家大哥哥,披着半长的头发,弃掉繁复华丽的骑装,穿着宽松舒适的棉衬衣,看起来又高又瘦,亲和无比,连说话的音调都带着如水般的叮咚脆响,使人心神愉悦。
飞翔中的米伊戈尔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背上的几人都变得更加舒适,随着之前的对话继续说下去:
“夏尔呀,是不是镜月秃了,我就有机会了?”
温柔的声音没有恶意,真的像水一样缓缓侵蚀着梁小夏的心房,让她厌恶不起来,更没法音调恶劣地训斥他,一时间感觉非常尴尬。
“真是抱歉了,耀精灵是不会掉头发的。而且,即使我头发没有了,夏尔也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镜月后半句是对着梁小夏说的,手指拂过她顺滑的长发,在梁小夏脸颊边挑了挑,使梁小夏瞬间就想起,当年这些光泽漂亮的头发还是镜月的,脸蛋红着点了点头。
“这样啊…没事,龙族从不缺耐心和时间呢…”
在死亡之语的神奇影响下,每个人的性格都变得有所不同,梁小夏并不知道另外三人在被光芒打中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她也不会去问。她的伙伴们是她值得信任的对象,五千年的相处,她们之间累积起的默契也非正常朋友可比。
米伊戈尔挥舞着翅膀,向着视线之中地平线上越来越宽的一道黑色飞去。
第一区,被其余九区环绕的区域,死亡之海的核心,就在眼前了。
第一区没有一座三十层以下的平房小楼,没有大片荒芜的高原或水泽,只有集约利用得快到极限的高楼,将整个区域塞得密不透风。
林立冲天的黑色大楼,密集得像砧板上的锯齿,空中骑着骨鸟不停穿梭于楼宇之间飞翔的灵魂,三十三座更加高耸的黑光塔排在城市边缘,直通灰蒙蒙的天空之上,将源源不断的灵魂之力向下引入城市,同时组成高大透明的灵魂围墙,将整个城市都围在其中。
复杂的空中轨道环绕城市之间,巨大的摩天轮在城市边缘缓缓旋转着,五颜六色的彩灯拼出店名或广告语,在大楼整体一下一下闪烁,将纯黑的城市点缀得像一堆夜色中挥舞的荧光棒,一片灯火辉煌之景。
梁小夏站在巨龙背上,眼看下面容纳万亿人的黑色森林,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感到了些许久违的紧张。
第一区,死亡之海的最后一站,终于来了。
梁小夏还未平复下心情,突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树叶被风吹般的莎莎响声,脸色变幻,急忙对着米伊戈尔大喊:“降落!快别飞了——”
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球像炮弹一样从地面向米伊戈尔弹射过来,米伊戈尔因毫无征兆出现的黑球吃了一惊,不过还是技巧娴熟地振翅侧身避过,在空中盘旋一会儿,缓缓落在第一区高墙外的空地上。
黑色圆球第一击没有击中米伊戈尔,并未继续紧追不放,表明那一击只是个警告。
圆球抛上天的速度逐渐减弱,到达静止后又重新轻巧落在地上,球中裂开一缝,伸展开后,一个背后覆满黑甲壳,从手臂到胸口也穿着亮黑色甲壳的黑发男人从地上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柄巨大的钢刀,面色不善地瞪着她们。
梁小夏学习过这种黑甲卫士,已经灭绝的喀尔格高原虫族,曾经一度给整个普卡提亚带来死亡的恐慌,被死神选中的第一区执法者,以严苛执法以及不通人情闻名整个第一区。
“黑光塔周围五十公里不准出现任何意飞翔、空中滞留、或意图飞翔的行为,第一次是警告,下次若让我再次发现哪一位双脚同时离开地面,你们所有人都会被强制驱逐出境。”
黑甲卫士低哑的声音带着嗜血的残酷,密集的杀气从黑甲卫士身上冒出,直覆盖在梁小夏和她的小伙伴身上,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每个人的脚面,就等着看谁跳起来,就用刀将脚板削下来,远远地丢出去。
“对不起,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太清楚第一区的规矩,下次不会了。我是耀精灵夏尔,”梁小夏顶着让她浑身直发冷的杀气,挨个简短介绍了每个人,之后犹豫片刻,做出为难的神色,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黑甲卫士:
“可这里离第一区毕竟还有很远距离,用双脚走过去真的很辛苦,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穿过防护墙进去,不知道您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用你们自己的脚走过去,我是执法队员,不是赶集的驴。“
黑甲卫士看着梁小夏的表情带着冷冷的嘲笑,似怜悯第一区怎么来了这么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居然胆大包天地向黑甲卫士提要求。
“是么,“梁小夏上一秒还水润的眼眸,在下一秒立刻恢复了平静,好言好语的说话腔调也加入讽刺味道,柔软的莎莎声陡然升了个调,变得冷冽清晰:
”原来你们黑甲卫士所要遵守的黑色守则只是一堆废话。“
“你说什么!不知死活的精灵!竟敢挑衅黑甲卫士的权威!“
“不是么,‘黑色守则第五千六百一十条,在第一区边境外三百公里内遭遇意图进入第一区的初次外来者,在上述外来者明确身份并主动请求之时,所有黑甲卫士在不违反黑色守则中明确记叙的其余条例情况下,都必须尽可能向其提供帮助,包括但不限于以下行为:信息提供、紧急救助、道路指引、边境引渡……’“
梁小夏流利地背下去,每停顿一句话,对面的黑甲卫士脸色就黑一点。
”…….还要我帮你回忆么?“
“不、用、了——“
黑甲卫士现在才明白,这伙人哪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帽,根本就是朝着他来的,可恶至极。
“那么,请吧,执法者先生,请先告诉我们您的名字和编号。“
“吾名安斯德络,黑色卫队西南区第三十编队队员。“
黑甲卫士的脸庞都快赶上他护甲的颜色了,杀气不要钱地向外涌,全压在梁小夏身上,手里的钢刀亮闪闪的,随时等着梁小夏说错一个字,就朝着她脑袋劈下去。
“很好,安斯德络先生,既然我们报了身份,就请带我们去最近的入境口吧……不胜感谢。“
梁小夏无视黑甲卫士的黑脸,对着他微笑点点头。
她也不想如此咄咄逼人,可她早就知道,若没有黑甲卫士引渡,她们一行只能走到黑光塔外,对着环绕整个第一区的防护墙干瞪眼。即使绕着高大围墙的外围走一圈,都不可能找到引渡入口。
当然,他们更不可能飞起来翻过围墙,黑甲卫士随时等着出现挑错。
只有请求这群黑色的执法者,梁小夏才能进入城市。
这是一个进入第一区的隐含条件,不知道这个情况的人,耗费上几百年都不能得门而入。
而这群眼睛长在刀剑上的黑甲卫士除了黑色守则外,根本不会热情好客地主动欢迎并提出帮助,只有在被人要求之后,才会带人进去。
黑甲卫士安斯德络沉着脸,用手指拍了拍腰间一个小袋子,一个黑色的虫头从袋口迅速爬出,一落地就开始长大,直到变成差不多一间房屋大小的扁平千足虫时,才停下来,大脑袋对着黑甲卫士转过来,张开满嘴利牙,唧唧了两声。
安斯德络一个翻身骑在虫头部分,坐在上面高高俯视梁小夏一行,充满恶意地微笑着:
“这是米科,我的坐骑,第一区特有的黑甲食灵虫…最爱吃不听话的小灵魂,啧,一口一个,鸡肉味,嘎嘣脆……好了,都上来吧,先说好,如果你们半路掉下来,我是不会管的。”
骑虫子的感觉很不好,一节一节的甲壳膈得梁小夏非常难受,而黑甲卫士安斯德络为了报复梁小夏,又故意让食灵虫跑得飞快,在碎石满满的荒原上颠个不停。
梁小夏眼看第一区的荒原随风飞速倒退,到了黑光塔外巨大的半透明围墙下才停了下来。
安斯德络手指在墙上一按,围墙开出一个刚好能容人进去的矮小洞口,一脸不耐烦:“好了,进去吧,到了里面,会有人指引你们的。”
“执法者先生,我们似乎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并未说过自己是矮人族吧?”
梁小夏轻轻瞟了一眼安斯德络,直到洞口扩大到比她身高还高时,才满意地走了进去。
安斯德络瞪着梁小夏的背影,眼中冒火,直到围墙再次合拢后,冷笑了一声:“自作聪明的精灵,进去以后,才有你们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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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英雄
世上本来有富于思想和富于感情的两种人——推理的头脑和感觉的心情。前者造成了以行动著称的人——将军和政治家,后者造成了诗人和梦想者——一切艺术家。
——《嘉莉妹妹》德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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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围墙,梁小夏从最近的黑光塔下拿到一个刻着名字的小铜牌,贿赂守卫后又得到一份粗略地图后,她的双脚终于踩在了宽阔平整的街道上。
逼仄的高楼相隔街道向下压迫,光怪陆离的店牌一边旋转,一边发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长相奇形怪状的行人从她身边纷纷走过,天空中的骨鸟扇动翅膀,发出尖锐的声音呼啸而过……梁小夏只觉得,她似乎又回到从前的世界,而且是高度发展后的大都会。
这些对梁小夏来说不算陌生,对剩下三人来讲却是切切实实地震撼,一种完全现代化的,造成密集视觉冲击的文明,颠覆了小伙伴们心中对宽敞矮屋、墙壁花纹、充足阳光、精致花园的城市印象,房屋几乎没有什么弧度,笔直坚硬,连街角地面的反光积水,都带着一种冷漠得近似于冷酷的灿烂。
按照事先计划的,梁小夏一行在此会分为两组。
镜月和米伊戈尔一组,负责去城里寻找落脚的地方,并打探清楚周围环境情况,查探是不是有塞西斯的线索;她和千鹤一组,先去拜会盖斯卡尔老师让她指定去见的一个人,并试试看能不能通过那个人见到塞西斯。
“一切安顿好后,联系我,“梁小夏在镜月腮边轻轻吻了吻,又轻轻嘱咐一句:“不准和米伊戈尔打架。“
“我明白。你也要小心。“
镜月顺手抚摸梁小夏的长发,暗蓝色的瞳孔光芒温柔,不再流连,背影没入街道中。
第一区面积相当大,靠着脚走路不现实,梁小夏也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带着千鹤飞来飞去,只能选择乘坐交通工具。当她坐上巨大的骨鸟飞车后,就闭目不动了,千鹤则忍不住左右观看,引来同行乘客探究的目光。
不过飞了一会儿,千鹤就开始不对劲了,一脸隐痛的样子,灵魂的颜色也随飞行时间的延长愈加发淡,像晕车一样抿着嘴,闷不吭声。
灵魂并不会晕车或晕飞鸟,出现这种症状,纯粹是因为灵魂习惯了死亡之海中无处不在的灵魂之风的供养,不停补充消散的灵魂之力,也感觉不到自身有所损耗。
而在死神座下,第一区的灵魂之力全数被抽调入十三座黑光塔中,用以给整个城市供能,居住在其中的灵魂,也就不可能再有灵魂之力的补充,只能以自身灵魂凝实来抵抗灵魂消逝。对此,初来乍到不知情况的,难眠有所不适。
千鹤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产生的原因,他悄悄将手伸入口袋,融了一颗灵魂之石,没过几秒,脸色就好了很多。
那些隐晦的看好戏的目光也跟着千鹤的正常一同消散,梁小夏松了一口气,眼看着视线中的摩天轮在眼中逐渐放大,神情暗冷。
很奇怪,死亡之海的核心城市里,有一座游乐场,一个给孩子们提供欢笑的地方?
梁小夏保证,游乐场会使第一区中的老怪物们新奇一阵子,但绝不会像现代城市中的游乐场一样充满了人,因为第一区,根本就没有能够被这种单纯的快乐打动的孩童。
这座游乐场,也和梁小夏想象中一样,门可罗雀,稀稀拉拉的灵魂行人从游乐场门口走过,却看都不向里面看一眼。
一个拿着扫帚的佝偻老太太,头上包着厚厚头巾,不露一根头发出来,隔着漆成彩色的大铁栅栏,慢吞吞在里面打扫卫生。
“你好,请问您知道小辛小姐在哪里吗?“
梁小夏礼貌地说完话,在老太太抬头后,瞳孔一缩。
那扫地的老太太是一个精灵,而且是最纯正的白精灵!
无论她脸上的皱纹再如何密布,身形再如何苍老,属于白精灵特有的恬淡与安然,就像是白纸上的黑点一样明显,轻易将她与外貌相似,但眼中光芒总是闪烁不定的暗精灵区别开来。
老太太看到梁小夏也吃了一惊,梁小夏服用了真正的化灵药剂,甚至连纤长的四只耳朵都隐去了,可同样身为精灵,互相之间天生的熟悉与了解,还是能够使老太太一眼看出梁小夏伪装下的真实身份。
人类女性即使长得美丽动人,也少有这种清新精致的容貌,更不要说气质那种东西,在随着一个人的成长和际遇的变化,越来越带有个人特色,难以掩盖。
一瞬间,两个人脑袋里都闪过千百个念头。
老太太将目光从梁小夏脸上移开,又看了一眼千鹤,再看向梁小夏。
“你找小辛小姐什么事?“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可梁小夏听着她熟悉的,在某两个音节间会跳跃一下的精灵语,只觉得老太太真是分外亲切可爱。
醇正地道的精灵语,即使从苍老的声音中说出,都还带着阵阵韵味,就像一杯还散着热气的蜂蜜花草茶,在空气都冷得能冻死人的死亡之海,使梁小夏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替盖斯凯尔老师向您转交一份物品,希望您能够将之转送给死神大人,作为她的生辰贺礼。“
“我不是什么小辛小姐,只是个平凡普通的,给游乐场看门的老精灵。”
“我也觉得您不是…那充满打趣意味的称呼,并不能与您的身份相称,”梁小夏话锋一转,依照最郑重十足的精灵礼节,双手在胸前划出优美的弧度,复又合拢点肩:
“感谢您的帮助,愿月光永远洗脱心灵的污秽,照耀我们的前路…辛楼女王陛下。“
称呼出口的时候,千鹤和老精灵都有些被惊着了。
只有梁小夏的神色万分笃定,就像是她百分之百肯定老精灵的身份一样。
老精灵听到梁小夏的称呼,惊讶过后又恍惚起来“辛楼陛下…辛楼陛下…多少年了,这称呼,这名字早已离我远去,连曾经的光辉,和错误,都一并消散了……阿加莎还好吗?嘟嘟是不是已经成婚了?……他们估计早也就和生命之树融为一体了吧?…
辛楼这时才掏出一柄巨大的钥匙,将游乐场死锁落灰的黑色栅栏门打开,放梁小夏和千鹤进来,走进偏门的小屋中,给梁小夏和千鹤各倒了一杯紫色清澈的冥河之水。
千鹤喝了两口冥河之水,感觉更加舒畅。梁小夏却只是将水杯端起,放在唇瓣沾了沾,连水面都没碰到。
如果她想自杀,可以试试喝下那摆渡死者灵魂的水,看看身体里会不会多出来或者少一点什么东西。
辛楼当然不勉强梁小夏喝水,只不过打量的眼神更甚。
“小精灵,别再叫我陛下了,叫我辛楼就好。你是怎么认出我的身份的?我的记忆中,并没有你的身影。”
“沐浴在月光和泉水中,我是看着您的英勇身影长大的,您的确不认识我,但对每一个西晶的后代来说,您的英勇与机智都是不可磨灭的。而且,灵魂的伪装总是最困难的,您即使希望表现得再平凡不起眼,身上超出普通精灵的高贵依然无法有效掩盖。”
梁小夏的回答,对辛楼女王保持了足够的敬意。
辛楼女王的统治时代,是自上古精灵后,唯一的一个精灵统治巅峰。当时的普卡提亚大陆有将近三分之二都是笼罩在白精灵的势力范围内,接受精灵保护与管制,辛楼女王一手组建的精灵卫队也骁勇善战,能够同时抵抗暗精灵与地狱恶魔的进攻。可以说,辛楼女王是最靠近耀之荣光,并有望恢复其鼎盛的一位。
整个白精灵历史上,被称为女王的精灵有很多,可是被在姓名前被冠以“英雄”的,从过去到现在只有辛楼一位,精灵们叙述她的故事的时候,都喜欢称呼为“英雄辛楼”,而不是辛楼女王。
从没有一个女王,如辛楼般在战场上度过多半岁月,还能将精灵族打造得越战越强。
当然,也是在辛楼的统治下,原本统一的精灵族一分为四,散落大陆各个地方,从此一蹶不振,从高高的巅峰跌入隐世隔绝的低谷。
这是一个功过参半的人物,可梁小夏不能否认辛楼女王的成就。至少她自己就不能像辛楼那样游刃有余地治理一个极为庞大的国家,光她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
“你是西晶的精灵,但是我感觉你…好像有什么地方很奇怪,说不上来…”
梁小夏显露隐藏的长耳,身体在控制之下逐渐凝实,恢复温度。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陛下,不知您是否愿意听。”
一见到梁小夏的样貌,辛楼眼神急变,站起身匆忙出门,将游乐场重新锁起,关上房门,做了一系列复杂的防范措施,才重新慢慢坐下。
几十个灵魂法术,包括锁门关门,前后不过八秒。
从辛楼刚刚熟练弄出来的一手,梁小夏才能窥得一角当年风华绝代的女王陛下的真实手段,猜测着传闻中征伐不断的辛楼女王的铁血与果敢。
一个多半生都在战争中度过的女王,绝不可能像看起来一样普通,第一区,根本没有普通灵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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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死神
死亡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用几个贫乏的、煞有介事的字说出来的……死亡是一种幸福,是非常深邃的幸福……是在痛苦不堪的徘徊踟蹰后踏上归途,是严重错误的纠正,是从难以忍受的枷锁桎梏中得到解放。¬
——《布登勃洛克一家》托马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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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从她去人类遭遇西西弗斯讲起,将她亲身经历的故事前前后后的大概讲完,已经将近四个小时过去。
她知道辛楼女王重点关心西晶森林,而不是她个人的冒险,说话的时候也侧重在西晶的一系列重大变故上,从战争、抵抗、进入遗弃之地、地下城逃亡、一直讲到如今半封闭状态的精灵族,迎接小精灵的诞生。
四个小时,辛楼除了“嗯嗯”两声外,没发表过哪怕半个字的看法,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保持倾听状态,只有眼中的光芒逐渐积深,如大坝后的洪水般不断流卷。
直到梁小夏将整个事情都大概叙述完了,辛楼女王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扔在地上摔个粉碎,又开始抓房间里一切能够丢的东西,拼命向地上摔,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破口大骂:
“他妈的,当我们精灵族没人了,一群该去舔屁股的婊子!贱人!狗娘养的杂种!人类、暗精灵、还是亡者?竟敢拔掉我们的生命之树,活得不耐烦了…脸和脑子都没长齐的猪猡,早知道就该把他们都拍死到地里,抠都抠不出来。可恶!太可恶了!我要把他们的皮都剥下来做成风灯,挂在树上风吹日晒!”
巨大的动作间,辛楼头上严实包裹的头巾滑下,一头冰丝般的银色长发纷扬散开,在她身后展开一张膨胀的网,每一根细细的发丝都像最锋刃的钢丝一样,随便扫过一个地方,就能将东西斩为两半。屋子里的茶几、座椅和上面的茶壶随长发扫过,全变成了细切土豆丝,轰蹋在地。
恶毒的咒骂中带着疯狂喷涌的杀气,满屋子乱飙,“嗤嗤”两下就在梁小夏衣袖上撕开一个裂口,使她瞬间跃起贴墙站立,和辛楼女王保持距离。
千鹤也被震得从座椅中滑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一代女王令人震惊的一面,连鞋子面上被拉开口子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还是被梁小夏及时向后一拽,才免于被长发和杀气绞成碎片。
这…这居然是最美丽英武的白精灵英雄,被一代代白精灵爱戴敬仰的辛楼女王?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一个真实的、毫无美丽优雅、充满力量与愤恨的、暴怒的女王,辛楼身上嗜血戾气比梁小夏还要重,灵魂的每一寸都是被杀戮充实浸泡过的,如同一个癫狂的魔鬼,破出牢笼,发出尖厉的啸声。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失去生命之树,失去赖以栖息的森林的精灵,对她们的仇人即使噬骨啃肉报复也不为过。
十几分钟,辛楼逐渐平静下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张头巾,重新将银丝包起,收起怒容,毫不在乎地坐回已经被切得没多少填充物的沙发上,看不出之前半点痕迹。
“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老太婆我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爱生气……”辛楼苦苦地笑了一下:“呵,政治与战争,都是将双手深深插入肮脏泥沼中,捞取植物块茎的过程,为了获得甜美灿烂的果实,就得不怕将自己弄脏……我以为脏了一代人,会有个好结果,即便不是一劳永逸,也能再将精灵的繁荣延续万年…没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样……
夏尔,你的故事讲完了。不知你愿不愿听一个死亡之海内飘荡的孤独老精灵,讲讲她的故事?“
“荣幸之至。“
……
从辛楼居住的简单屋子里出来后,梁小夏和千鹤都十分沉默,她抬头看着游乐园最高处缓慢旋转的黑色摩天轮,攥紧了双手。
“夏尔,我知道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你身上是无礼而过分的事情。可你必须要将分裂的精灵族统一起来,否则最终我们还是会……夏尔,感谢命运安排我们相遇,我没有实现的愿望,你一定要实现,因为这也许是我们整个族群能够把握的,最后的机会了……“
精灵所有曾经想要的愿望,都很简单,一代比一代更加卑微,只想过安宁稳定的生活,可活着本身,就是艰难的,挣扎在生活与生存之间。
既然她有无限的生命去做这件事情,那么就让她去试着拼搏吧,将前辈们没有做到的事情真正实现,将精灵们最后的遗憾,最大的痛苦彻底抹去。
梁小夏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斗志复又燃烧起来。
“千鹤,快走吧,来了游乐园怎么能不玩玩,整个第一区唯一的游乐场,难得还是免费的哦!“
梁小夏对千鹤灿烂一笑,当先向空无一人的游乐场中跑去。
“不贪财你会死吗?喂,跑慢点,等等我…“
……
坐在摩天轮里,梁小夏颇为怀念地敲了敲玻璃窗,看千鹤新奇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禁有些好笑。
她再没见过比千鹤更加顽固地要装成熟,来掩盖孩子气的精灵了,他有段时间会偷偷模仿镜月的神情,米伊戈尔说话圆滑的腔调,可惜不管再怎么练,也根本练不出如镜月的沉稳,或如米伊戈尔的老练。
不过无法加工的真心,才难能可贵不是吗?
“你看着我干什么?“千鹤被梁小夏盯得不自然,语气生硬地质问。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和我记忆力那个傻弟弟相差多少。“
“混蛋!谁是你弟弟,“千鹤上来就要拍梁小夏的脸,手伸到一半又停下来,心情瞬间低落:”夏末,我已经死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找到让我复活的方法,等你复活以后,我们就必须要分开,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能这么多了。
不过,这五千年,我都很开心你能够陪着我。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告诉你……“
梁小夏捂上了他的嘴,阻止千鹤说出接下来的话:“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朋友就是永远都不用说谢谢的。而且你跟在谢谢后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我太了解你了。”
听到梁小夏的评价,千鹤毛都炸起来了,正欲反抗,空气突然一阵扭曲,摩天轮小小的包厢座椅对面,凭空出现一个人,与梁小夏抵膝而坐。
一个被黑袍覆盖的人,手里握着一柄超长锋利镰刀,它伸出长袍下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响指——
鼻端传来一股浓郁的花草香味,带着腐烂幽暗的芬芳。
随着响指的声音,梁小夏旁边的千鹤像中了咒,整个人呆呆的,如同意识被抽走了,静止不动。
整个摩天轮此刻恰停在圆弧最高点,从窗口向下俯瞰,第一区的辉煌美景尽收眼中。
梁小夏却无心观赏,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打响指的那只手上。
雪白皓腕精细匀称,连结着的手柔软修长,肌肤细腻而剔透,指节纤直分明,修剪圆润的指甲带着健康的淡粉色,泛着干净柔和的光芒。
这是一只梁小夏见过最完美的手,看着眼前的手,梁小夏都不好意思将自己长着老茧的爪子向外伸,自惭形秽太多。
那只手又揭开了兜帽,露出下面的真容——一张魅惑无边,令人失神的绝色脸庞。
黑发黑瞳的女子,沉默的时候都好像在妩媚地笑,眼尾微微上挑着,红唇轻启,带着性感成熟的味道,时刻诱惑人去犯罪,只是那双瞳孔中,没有一丝光亮,暗得像黑洞一样不带情感。
“我一直在猜,你会哪一天来坐这摩天轮,我猜了很多次,并一直在这里等答案揭晓…原来是在进入第一区的第一天,没想到,没想到……看来,你对自己原来的世界还留有怀念?”
女子的声音如同一缕幽暗的熏香之气,丝滑地绕过梁小夏耳边,令她打了个哆嗦,为音调,为语气,也为内容。
“我也没想到…塞西斯大人,您的本体竟然是这样?”
死神是个完败她见过所有美女的绝代佳人,梁小夏的确没想到。
“本体?”
女子娇笑一声,下一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在离梁小夏不到半米的地方融化,像一滩被烤化的塑泥,一块一块从头骨上滑开,沿着下巴坠下来,露出里面牵连的肌腱、筋膜、还有雪白的骨骼。
梁小夏发誓,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
佳人的脸被毁得极不均匀,肌肉扭曲狰狞着,掉了几块肉的颚骨上下磕碰着,发出渗人的声响:
“我是死神,恐惧之神,虚无之神。我可以是任何形象,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可以是任何人…我无所不在,也从无所在…”
美女脸上和手上的皮肉都掉光了,变成了一个手执镰刀,身穿黑袍的雪白骷髅头。
梁小夏愣了一下,这造型…还真是经典啊…
“怎么,很眼熟么?”
闷闷的变调女声再次响起后,对面的骷髅竟变成了镜月的样子,一手按住梁小夏肩头,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向上抬起,唇瓣几乎快贴在梁小夏鼻尖上,清冷如泉的熟悉声音汨汨流出:
“夏尔,从未听你说过,你爱不爱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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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蜕变
人无论在哪儿,也无论干什么,他的忠实伙伴——死亡——都会永远地跟随着他。
——《希兹尉.班西死了》阿索尔.富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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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不爱我……
她真的从没说出口过。
梁小夏的心跳顿了一下,面上却极为平静,波澜不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熟悉英俊的脸,将问题又踢了回去:
“您希望我怎么爱您,塞西斯大人?”
低低的,冷泉般的笑声从塞西斯唇边泻出,缓慢由镜月的声音变为另一个梁小夏并不熟悉的,听起来非常生硬,雌雄莫辩的声音。
塞西斯的面孔再次变化,变成梁小夏先前见过手执镰刀的骷髅:“你很聪明呢,来自同一个世界,你和他几乎一样聪明…你们都看见了死亡的怀抱,也不若碌碌凡人般,从意识到死亡的存在起,就开始尽力逃避它…不过,你们还是不同的…”
说到这里,塞西斯又变成一位穿着白布棉裙,纯澈清秀的少女,手指按在摩天轮透明的玻璃上,欣赏高处之景,以少女独有的甜美嗓音,做着像旁白一样的描述:
“他缓缓地升入高空,一眼望尽繁华美景,只觉得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在他眼中,在他手中,被他掌握着无法挣脱….瞬间之后,循环的摩天轮又带着他缓慢下坠,直到高大的楼宇再次淹没头顶,覆盖天空…”
塞西斯话题转换得太突然,梁小夏有点跟不上思维,不过她知道死神说这些,肯定有些特别的深意。
“…若死亡无法逃避,为什么不爱上它?为什么不像恋人一样,给它最深沉的、愉悦的、无法言述的爱情?在黑暗的沉沦埋没之中永享隐秘与安宁的繁华,尤其当死亡看起来是如此清丽而单纯的时候……”
白裙少女双手捏着腿上裙摆,抓出一条条褶皱,声如叹息,消隐之后,复又转折,变为清脆的冷笑:
“很可惜,纵然如何舌绽莲花,纵然如何天资横溢,纵能得死亡的亲睐,也不能由此操纵整个世界…妄图攀及天穹,在星空中篆刻下永垂不朽的,无一不是狠狠跌落…
曾经,德波尔.卡拉赛扬也坐在你的位置上,在长久的谨慎之后,终于松懈一刻,任由野心在他的双眸中闪出锋锐的光芒…
知道么,在德波尔所有的设计中,我最欣赏的便是这摩天轮,在旋转中构成一个个有升有落的循环,永不停息,而不是永远静止于高处……”
梁小夏已经能够从死神的话语中感觉出来,塞西斯并不是穿越者,真正的穿越前辈是暗精灵的始祖,梁小夏无缘得见的德波尔.卡拉赛扬。而且德波尔曾经一度和死神的关系相当好,甚至说不定有些什么超越友谊的情感。
从几乎从另一个世界照搬过来的第一区能看出,德波尔留在死亡之海的印记真是太过深重,没有死神的许可,他不可能有人会如此大动作。死神叙述德波尔的口吻,也不若寻常冷酷,而带着一丝委婉的遗憾与叹息。
可这么一个能够让死神都为之动摇的人,现在又是如何下场……
“塞西斯大人,我可以问问德波尔在那次乘坐摩天轮之后,怎么样了吗?”
梁小夏问得极为小心,生怕触及到死神的禁忌。
“我猜测,你已经通过加卢斯知道了萝卜特的本体,以及他的用途?优秀的卡拉赛扬先生,可是萝卜特的第一个试用者…他就像这摩天轮一样,在上升之后,也必然会迎来下降之时——过去的他是这样,当然,如今的你也会一样。”
塞西斯的目光陡然尖锐起来,深不见底的瞳孔几乎能将梁小夏的头颅整个穿透,死亡特有的压抑气息在狭窄的空间内浓郁地流淌着,包裹住梁小夏的身体,不停压迫她的灵魂。
梁小夏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强烈的如同溺水窒息的感受使她难以呼吸,四肢动弹不得,被充盈的死亡神力挤压着,张着嘴巴弯下腰,倒在塞西斯腿面上,猛烈吸气,却吸不进一口气,在身体逐渐的麻痹中感到极端绝望。
死过一次的梁小夏以为自己早已有了对死亡清醒的认识,可当死亡以一种缓慢的,可以体会到的速度逐渐降临在她身上的时候,梁小夏才感觉到自己从过去以来,对死亡的认识都太过浅薄。
死亡就在她的身边,贴着她呼吸,和她隔着不到一张纸的距离,慢慢带走她的体温,慢慢剥夺她的生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体会徒劳的挣扎,遗憾的泪水,乍然而止的期待,未竟事业的不甘,执着的奋斗…最后都是一场空。
恍惚间,梁小夏抬起头,看到塞西斯就在她的头顶,默默地看着她步入死亡的世界。
死神双眸内纯粹而不带感情的黑光,如同死亡之海经年不变的黑石般,坚硬,冰寒,并且可靠地保护着所有黑石庇佑的灵魂。
会消亡的不仅是灵魂,无论花草、野兽、山石流水还是历史、艺术与文明,哪怕是这个世界,在创造之初,便有消亡之时,挽留的说不定是毁灭,摧毁的也并不代表末日——唯有虚无从不存在,故而永存。
亲人、恋人、朋友、子女…在她将自身投入死亡的虚无之中时,没有人能够陪她到最后,一切的情感都会消散,只有死神接纳她,容忍她,给与她泥土之下冰冷缄默的爱意。
摩天轮一圈圈仍然在转,将灿烂的灯光带入高空,再没入黑暗,永不停止。
看着塞西斯的眼睛,梁小夏似乎瞬间悟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懂。
可她面对死亡的痛苦,心灵不再恐慌不安,开始学会坦然。
在浓缩的死亡神力中,梁小夏说出断断续续的话:
“我愿接受…您的…审判…”
永远不要和魔鬼做交易,魔鬼会在付出一点点诱惑之后,夺去更多的东西。
永远不要和死神做交易,在可以随时剥夺一切的死亡面前,一个生命,一个个体,无论如何伟大辉煌,从根本上讲,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怜的连交易的筹码都没有。
浓郁挤压的死亡再次散去,梁小夏已经瘫软在了座位上,脸色惨白得随时都能昏过去。
不过好歹是没有被死神收走生命。
塞西斯亲手将梁小夏扶正,如同熟悉的长辈,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长发:
“我很高兴,夏尔,你没有让我失望…”
高兴她不期通过死亡获得什么,无论是力量、救赎还是解脱;也不恐惧死亡而仓惶逃跑,只为保留可怜的生活享受、情感,或者所谓的,存在的价值……
眼前的小精灵是聪明的,聪明到审慎自己的一生,并正确对待与死亡的关系。她是一个爱着死亡,并敬畏死亡的人,谨慎地与死亡保持着可以和解,可以疏远的距离。
这时候的塞西斯眼睛里,才真正有点笑意。
从生死关中走出一遍,很多人的观念都会改变。
梁小夏发现自己在这一点格外笨拙,死过一次,在死亡之海经历千年,居然是在死神亲自给自己上了一课,再次体会到死亡的滋味后,才了解到死亡的深意。
“好好享受活着的感觉吧,小朋友…”说下一句话时,塞西斯又变成了一位身穿干练轻甲的中年女性耀精灵,如歌唱般的上古精灵语优美清晰:“别忘了你还答应我有事情要做。”
“是,塞西斯大人,请您说第一件事情吧。”
梁小夏记得三件事情的约定,如今看塞西斯也没有了潜意识中被胁迫的不悦,而是真心实意地称她为“大人”,聆听吩咐。
“不,是第二件,第一件事,刚才你已经做到了。”塞西斯浅笑着,伸手打开了门板上的插销,推开防护的门板,任由更加宽阔险峻的景色毫无遮拦地映入眼底。
“看到黑光塔了吗?”塞西斯手指远处空中的巨大光柱,以及光柱下高耸的黑塔。
“嗯。”
“拿上这个,进入黑光塔里面,顺着光柱向上走,你会进入另外一个地方,到那里找到一个东西,然后带回来。”
塞西斯递给梁小夏一个纯黑色的刻字石牌,类似于通行证的东西。
“守卫看到这个,就会放你进去了。不过要注意,这东西是一次性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能使用,好好利用。”
“塞西斯大人,您希望我找的东西,大概是什么?”梁小夏觉得塞西斯给的指示很朦胧。
“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打开的窗口飞出去一只黑色的蝴蝶,大敞着门的摩天轮内,只剩下梁小夏,还有定身未醒的千鹤。
……
只是分别一天多,镜月再见到梁小夏时,就感觉到她变得不一样了。
迎面走来的夏尔眸光更加清澈,绿色却更加深重了,深翠色的绿几乎快凝聚成液滴,温柔美丽得让人着迷,她注视着他,好像在拉扯他整个灵魂投入那绿湖的深处,直到头顶都没在水中,向下沉溺。
她嘴角惯常挂着的装饰般的,亲切优雅的浅笑,也被更加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所代替。
“咔塔”、“咔塔”…
她只注视着镜月,步伐轻快地向他走来,脚尖每次轻点地面,都带起清脆急迫的声响,最后甚至小跑起来,长靴的小跟磕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加快清脆的咔塔声,如乐曲般敲进镜月心里。
镜月张开双臂,接住投入他怀里的梁小夏,收紧胳膊的同时,心中也略微诧异。
好久…好久好久…都没见过小夏尔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生命的活力与轻快,就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轻盈得好像要飞翔起来一样。
“小调皮,遇到什么好事情了?”
“没什么,”梁小夏腻着蹭了蹭镜月的脖颈,突然抬起手,动作利落地在镜月脖子上围一条暗蓝围巾,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毫不客气地指责:“脖子这么凉都不知道围个围巾保暖,真是太迟钝了…哎,现在有没有暖一点?“
镜月下意识点点头,手指捏着脖子上崭新的围巾,搞不清梁小夏在闹哪一出。
“围巾很好看吧,呵呵,我偷偷织的,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给你的…虽然我更想变成围巾,围在你脖子上把你暖暖地圈起来,就像你曾经也那么照顾我一样。“
梁小夏眼睛睁的大大的,抬头看着他的暗色双眸,神情真挚而甜蜜:
“——镜月,我从没告诉过你,我很爱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爱你…”
“……”
镜月很奇怪,他听见梁小夏的话,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觉得她生病发烧了,神志不清说了胡话。
他太清楚夏尔在情感上是一个多么羞涩而保守的人,如同一只海蚌,用坚硬外壳裹着柔软蚌肉,一有不对劲的地方便合拢硬壳,防止自己受到伤害。
她从不会说什么动人好听的情话,也不会表述出她的“喜欢”或者“爱”,她的情感,全都是自然而然地从眼眸中,不经意的动作中,毫无底线的自我牺牲中,每一个关心的问候中流露出来,而不是如此炽热直接,如同钻石般璀璨耀眼。
镜月知道,夏尔就是这样的精灵,他也无从责怪夏尔,毕竟是他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对她的伤害,对她感情的否定,将夏尔逼成了如此性格。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连心意都不敢说出口。
因为说出口,就会被丢下在大雨泥水中,被欺骗在狂风山岗上,被抛弃在危险陌生的城堡中,被否定为无用的情感,被嫌弃为麻烦,被像瘟疫一样厌恶着忍受着……
她独自承受着煎熬,只在无言的关心中,如履薄冰般步步谨慎地试探,生怕受到拒绝与否定。
不说出喜欢,不说出爱,就不用害怕受到伤害。
镜月知道梁小夏潜意识中的这种恐惧来源,直到如今,她都还有些恐惧哪一天失去他。镜月看见过好几次,她捏着当年他留下的纽扣,一个人沉思很久,强迫自己从莫名的恐惧中振作起来。
镜月甚至做好了一辈子都听不到喜欢或者爱的准备,作为对他过去错误的惩罚。
他只能陪在她身边,以更多的关心,支持与保护包裹住她的灵魂,一点点温暖她,以期望终有一天,能够让她彻底放下心中的顾虑,抹平她心口的累累疤痕。
一句简单的话,他等得太久了…
千年已过,他都未等到时,镜月就明白,他希冀过的,不可能再实现了。
“镜月,我没看错吧…你哭了?”
梁小夏看着镜月眼里的水光,伸手去摸,还真的从他眼角摸到了湿润的液体。
“你看错了,水汽太重而已。”
镜月眨了眨眼,低头捉住梁小夏还想继续刨根问底的小嘴巴,深深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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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传说中的存稿箱君,七在外面晒大太阳煎熬着,所以今天是我给大人们发文~~今天的答谢名单也会累积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