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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evenleft     异界魔弓手txt下载     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 朦胧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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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梁小夏还是未能突破八阶与九阶之间那一道天堑般的鸿沟,她叹了一口气,明白自己越是如此时候,越不能急躁,只能等待以后是否还有机遇。

    在战斗中,不停循环吸收灵魂之石,再将里面的力量提出转化为精神力,源源不断地变成意念箭放射出去,新的供应能量方式让她的身体变成了灵魂之力的中转站。在战斗时她还未觉得那样高速吸放能量有什么不妥,此刻躺在沙发上后,疲惫却一阵一阵朝着灵魂侵袭,好像全身上下都有脏东西一样难受。使得她本想继续的对话也中断在一半,声音喃喃小小地念了一声“镜月…”,后半句想说的话还未出口,便打着呵欠歪在镜月肩膀上,闭眼睡着了。

    梁小夏双腿蜷缩在沙发上,淡金长发的脑袋歪歪斜斜地从他肩膀上滑下,落在镜月腿面,戴着手套的双手在熟睡后,还揪着镜月的衣袍不肯松手。枕着镜月的腿,梁小夏沉沉入睡,长长的衣袍下,全身曲线沿着沙发摆向起伏延伸。一双光洁精巧的脚悬在沙发之外,鞋子早不知道踢哪里去了,脚边在战斗时沾了不少黑色泥土,反而显得整个脚背更加光亮。

    镜月缓缓从沙发上起来,扶着梁小夏肩膀,给她脑袋下塞了一个抱枕,又给她盖上厚厚的塞绒棉被,姿态优雅地半跪在沙发旁边,握住梁小夏的脚踝。手掌托着她的脚跟,拿着干净的毛巾耐心替她擦拭脚趾上的泥沙。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镜月丝毫没有觉得放不下自尊,落不下面子,捏着她冰冷入骨的脚趾,心中反而蕴着淡淡的疼惜。

    梁小夏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个懵懵懂懂的,自认聪明。大部分时候都不动声色,却还保留喜怒哀乐的小不点,长成为一个有成熟想法,处事通透的成年耀精灵。她身上变了很多,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唯有一点,却从头到尾都没变化,她还是那样,有了什么事情都愿意自己扛。就像现在,她明明感觉到自己不舒服,却没有向镜月吐出半个难受字眼。

    镜月明白,本质上讲,夏尔是个很独立的精灵。她即使在爱中陷得很深,投入很多感情,却从不会迷失到失去自己的本性,所以他更不愿意说太多,加重她的负担。

    夏尔吞噬太多质地不纯的灵魂之石,石头中的灵魂之力固然能够带给她力量,其中的杂质若不能被及时排出。淤积过多迟早也爆发出让她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镜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不停吞噬灵魂之石来维持灵体状态,他对去除灵魂杂质没有任何办法,为今之计,只能去求塞西斯,希望自己手中的筹码能够打动那位难以揣测的神。

    黑发的耀精灵低着头凝视梁小夏,他五官俊美异常,嘴唇却总是习惯性冷凝,惯常无情的眼睛中此刻含着的。却是温润的神采。

    “夏尔”

    沉郁的男声回应着她的依恋,低低的音节从齿边流出,带着爱怜,带着伤感,尾音逐渐消散于空中,轻轻地难捕捉。仿若一声古远的咏叹。

    沃尔奥尔开始时听不懂梁小夏与镜月的交流,看着两个挨得很近的长耳朵脑袋,也不知和他们说什么好,只得一个人拿着本书,坐得离这两个耀精灵远远的消磨时间。

    等他再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对衣角相迭,静默无言的耀精灵恋人,互相依偎的唯美画面。

    灰白无光的天空,被一道一道横贯而过的闪电照成蓝宝石的颜色,刺目冰冷的光芒从洞顶射下,穿过半个黑色的洞壁,即将落在头顶时又被小茶几上昏黄柔和的灯光冲散了肃杀。

    月色长袍从沙发上垂下,如水银流泻,长袍上,丝丝长发散如花蕊,在暖人的光线中灿若黄金。梁小夏睡得沉香,嘴角还勾着恬淡笑容,整个人都像是在月色湖畔收拢花瓣沉睡的水仙,看着便让人的心中所有的躁动逐渐沉淀,换得宁静满足的欣赏。她手中却极是不安地一定要牵着镜月的衣服,当衣角被从手中拿开时,会闭着眼睛微微皱眉表示不满,直到换上一只温暖的手握紧她的手掌,才能继续沉睡。

    镜月就那样半跪在她的身边,头颅微低,一手任由她握着,一手轻轻撩起遮挡住她脸颊的长发,挺直的脊背在地毯上投下一圈黑影,如同磐石一样沉默坚硬地伫立原地,无声守护着她。

    沃尔奥尔即使看不见镜月的脸,只能看见他长着黑发的后脑,也能猜出他的眼神,此刻定是专情而迷人的。

    沃尔奥尔感觉到,这两个耀精灵的世界,再无法容忍旁人插足进去,甚至无法站立在稍近的位置欣赏她们,只能如自己一般远远观望。

    他们的世界互有彼此,也只有彼此。

    梁小夏睡醒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没有粗如蟒蛇的闪电了。她眼睛里带着点刚睡醒懵懵的朦胧,呆呆看着旁边守着她的人,稍微顿了一会儿,眼中缭绕的云雾才缓缓散去,换上清亮透彻的光芒。

    看在镜月眼中,这样的梁小夏就像一瞬间从含蓄中开放的昙花,洁白的花瓣在他的视线中次第展开,美不胜收。

    “雷暴停了?怎么没叫醒我?”

    镜月不想说,他是看着她的睡靥不知不觉地看出了神,就那样一直一直守着她,忘记叫醒她了。

    耀精灵黑发下的耳朵有些粉粉的,低头在梁小夏额头轻轻一碰即离,“看你很累,所以没有叫醒。”

    梁小夏视线穿过镜月肩膀,看到脑袋低得快塞进书里的,不停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沃尔奥尔。自己也感觉有些羞恼。

    从老法师的位置看过来,镜月低头俯下身,笼罩夏尔的身影,就好像她们在当着他的面接吻一样。

    “咳咳,我出去看看会不会有吸灵怪来偷袭。”

    方圆百公里内的吸灵怪都被清理光了,剩下的也吓得跑得远远的,沃尔奥尔睁着眼睛说瞎话,手脚并用爬出洞穴。迅速消失在梁小夏的视线中。

    跑什么!真的只是一个触碰额头的祝福而已!

    梁小夏恨恨地觉得,若是真的吻了倒也罢了,可自己明明没有偷吃到蜜糖,却被诬陷成打翻蜂窝的狗熊。为了不存在的事情被误会,这感觉太糟糕了。

    “镜月,我被误会了。”

    梁小夏像个小孩一样气哼了一下,伸手捉住镜月的衣领,在他嘴唇上一啄,轻轻咬了一下,然后狡黠地笑到,“现在就不是误会了”。

    想要就去争取,或直接或狡猾迂回地获得自己想要的。弹性进攻,适当回防,这才是她清清淡淡的外表下掩盖着的最真实的面目。

    镜月被她的主动献吻给击打得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前,手指就摸上了自己的嘴唇开始回味那个吻,反应过来后,看着梁小夏脸上古怪的笑容。又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在夏尔面前真是傻得丢人,微微懊恼。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也为了犒劳一下自己守了好几天的辛苦,镜月抱起梁小夏压上沙发柔软的背,也压上她轻飘飘没重量的身体,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暗蓝的眼眸中光芒大盛。

    梁小夏整个被压住。脑袋里跳出危险信号,想要躲开才发现肩膀被镜月用手握住,行动路线又被他另一条胳膊封死,跑都跑不掉。

    “小夏尔力气不小,我衣领都快被扯裂了。”

    镜月松开困住梁小夏的手,跪在沙发上。单手随意勾住衣领,向下拉了拉,露出一小段光滑深凹的锁骨,平直的曲线一直延入被衣领埋没的地方。只一个动作,冷然的气质中,瞬间多了随意性感的味道。

    梁小夏脸红红地捂住鼻子,却忘记了自己不会流鼻血。

    居然用美男计,太可耻了!

    镜月眼看梁小夏缩得小小的,不停捂着半张脸向沙发后面拱,脸上有些慌张,有些羞恼,就好像看到一大块美味蛋糕摆在眼前的小鼠,忐忑犹豫不知是不是有陷阱,想进不敢,想退又不舍,只得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样的梁小夏,实在太可爱了,让他甚至一时不忍下口。

    镜月吻上去的时候,甚至感觉到,自己唇舌间的冰凉,都有了果冻一样丝丝柔软的甜味。

    梁小夏被笼罩在名为镜月的阴影中,唇上被吮吸得有点重,她正想骂一句,才一张口,唇舌被迅速撬开侵入,滚烫的热度与搅动的力量瞬间将她吻得全身发烫,晕头转向,双手勾住了镜月的脖子,摸着他碎短的黑发,不自觉回应他。

    小手恶意地扯大镜月的衣领,梁小夏模模糊糊半睁着眼,很是喜欢地摸着他的锁骨,蓦然领口一松,自己的衣领被镜月手指一勾,松开大片。不止衣领,连肩膀都快露出来了。

    热热的亲吻转上她自己的锁骨,梁小夏的腰被箍在镜月手里,感觉柔软湿润的舌尖在顺着锁骨的形状滑动,还时不时吮着深窝,一只手挑开她的衣袍侧摆,在她的大腿侧面轻轻来回抚摸,缓慢流连于她的身侧,顺着腰际向上逡巡。

    “混…混蛋…”

    梁小夏断断续续的哼声,在镜月耳朵里听着更像是妩媚的邀请,眼底的小精灵仰靠在沙发背上,小声急促喘着气,衣衫凌乱,嘴唇半撅,眼睛里面的光芒又迷蒙起来,起了层层云雾。

    难得见到的风情,使镜月的回想起她小时候生病时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也是这样看起来乖顺听话却难缠无比,诱人得理智都被埋没,瞬间呼吸一滞。

    镜月正想再品尝一下,却忘记自己压得太过了,只听得“咚”一声响,整个沙发都向后翻过去,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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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几天,没有来得及更新实在是愧对大人们厚爱。七攒得满满的节操又清零计算了,而且还得慢慢找状态,所以今日温馨肉汤向~~

    感谢华云尘大人、louise_2006大人、睡懒觉的大人、cather_zheng大人、左左家的yoyo大人、i迷re大人投出的粉红,感谢alice963大人的日日支持,感谢chelin1204大人的打赏~~

第四百一十九章 等待

    看见她张扬的笑靥就想亲吻她抚摸她,看见她难过的泪光就想安慰她保护她,看不见她时总心不在焉,一时说不上喜爱的理由,偏偏除了她谁都注意不到,这是喜欢;看到更美貌年轻的姑娘,心动不已,却还是习惯地牵起她长满皱纹的手,背起她颤颤巍巍回家…为她认真过,努力过,改变过,悲伤过,快乐过,最终平淡地将她变成自己的习惯,自己的责任,自己独立在身体之外的一部分,这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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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倒下的瞬间,梁小夏便被镜月抱进怀里,他双手护住梁小夏的脑袋,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防止她头部撞击到地面。梁小夏趴在镜月身上,脸颊贴在他衣领下,闷闷地听着镜月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沉默一会儿后,突然按着他的胸口,开心地笑了出来。

    真是关心则乱,一个鬼魂,一个幽灵,磕到脑袋就是磕到了,她连头骨都没有,只有一个样子,又何谈伤害,反倒是连累镜月半个脊背都在沙发背与地面之间狠狠地白挨了一下。

    “啊喂,你真的是镜月吗?感觉你傻乎乎的呢。”

    梁小夏双臂撑在镜月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脆的笑声伴着夸张的问句流出,眼睛睁得大大得,眼角捉狭挑起,嘴角的笑容放肆又可恨。

    镜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只流露出些微气闷之色,他伸手拍了拍梁小夏的脑袋,转而跟着她清脆的笑声也抿起嘴角。和夏尔在一起,既然感到很愉悦幸福。就不用那么聪明地再什么都计较清楚,让她扳回一城也挺好。

    他还没想到,一时妥协的结果便是连下数城。

    身下压着个耳根粉红的大美男,梁小夏成就感十足。不过当那张俊美的脸上出现的是包容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一样柔和纵容的表情时,梁小夏便觉得气鼓鼓的。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很厉害的耀精灵女王,可不是你养的只会光屁股流鼻涕的女儿!”

    某方面讲。镜月的确是将夏尔当女儿养的,不管他心态是不是父亲的心态,行动上与梁小夏正经的父亲马塔基尼却相差不多。都包括教育她,在她伤心开导安慰她。替她治病,给她做饭等等琐碎麻烦的事情。有一段时间,镜月还兼职给她梳头打扮,给她当发带之类连父亲也不会做的事情。

    梁小夏磨了磨牙,丧气得很,自己真就那么没有魅力,长得这么大了(双关),还被当小孩子看。

    被激怒的女王陛下很可怕的。

    镜月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睛瞪得极大。眼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梁小夏伸出戴着手套的手,一边盯着他,一边嘴唇微张,牙齿咬着手套尖端,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将手套摘下。

    “啪,”手套打落在镜月胸口,纤细修长的淡金色五指在镜月眼前微微晃动。向着他的唇角摸去,还未触及到他的肌肤,手指瞬间又缩了回去。

    镜月失落了一下,转而反省,他的失落是在期待什么?

    调皮的食指和中指压向镜月胸口,模拟着小人的两条腿,一路从他的腹部走向梁小夏自己的身体,直到遇到她衣服扣紧的角扣后。“小人”不小心被绊了一下,绊开了她的衣领,一颗、两颗、三颗…三颗钮扣打开后,整件外袍直直地从梁小夏肩头滑下…

    法蓝滚着银边的领口,恰卡在胸口停住下落,露出梁小夏整个修长细腻的脖颈。全部精致舒展的锁骨,圆润小巧的肩膀,以及饱满柔软翘起的半弧……

    镜月的手指死死抠住了沙发下的地毯,那种柔软的触感回忆,似乎又在袭击他的神经。

    半遮半露,将尽未尽,此刻梁小夏的威力甚至超过了四阶法术水之捆缚,将镜月的眼神牢牢缠绕在自己身上。

    冰冷的微风从洞顶灌入,扫过镜月皮肤,他却觉得送入鼻端的空气里都是她的香味,身体每一处被风刮过的地方都是火辣热烫的,直直沿着他的躯体向夏尔坐着的地方涌去。在灰白天空直线,面前全身都闪着淡金色的耀精灵少女,就像是山谷间的和风向他推送来的云絮,被月光镀上最干净的浅金色,微微低头一笑之间,似成熟似羞涩的混合气质,惹得镜月的呼吸都停了。

    梁小夏收起笑容,严肃地点点头,俯下身子贴在镜月耳朵边,轻轻呵气。

    “镜月是乖孩子,表现得很好,女王大人会给你奖励的。”

    作乱的手指轻轻按住镜月手腕,力度不大,却也不允许他挣脱掌控。冰凉凉的唇瓣吻在他耳根上,小鸟一样轻轻啄着,使得他在被火热的痛苦折磨间,又觉得舒缓一些,还有随着她的吻一起击入脊椎的电流,都惹得镜月满脸飞红,咬牙忍耐。

    “乖孩子是不偷看的。”

    冰凉柔软的手指捂上了镜月的眼睛,黑暗中感官被放大数倍,镜月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随着触在脸上的吻游走,随着柔嫩的唇瓣一直从耳根游移过脸颊、鼻尖、下巴,最后慢吞吞地,故意逗着他一样,吻向了他的耳尖。

    血全聚上头顶,镜月手指用力地将地毯都抓破了,却还是想控制着忍耐一会儿。小夏尔这次的胆大超过了他的想象,他想知道自己不动作的情况下,她会进攻到什么地步。

    被冰凉却软嫩似花瓣的唇瓣亲吻耳朵,完全煎熬的享受。轻轻地吮吸力度并不足,伴着齿间轻轻咬逗,让他在享受之余的不满又一次升级。可想到亲着自己的是夏尔,是他所恋慕的伴侣,镜月所有的感官都化成了岩浆般滚入心中的满足。

    “唔…”

    唇边漏出一声男声难以忍受的低低喘息,梁小夏睁眼斜觑了一眼镜月,红晕从被她手指所覆盖的眼睑一直爬过了整个俊美的侧脸,蔓延上脖颈。他嘴唇轻启。牙齿却紧紧咬着,似乎是在逼迫自己不再发出难以启齿的声音。

    永远看起来冷清淡漠的人,此刻如同一大块无瑕的白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辉,紧绷肌肤上一片片的绯红,又给这块玉染上一层动人的暖色,看得梁小夏一阵失神。

    还有他失控之下的低吟声音,梁小夏心里火烧火烧的。作为罪魁祸首又洋洋得意。

    让你把我再当小孩看!

    梁小夏几乎完全是在重复不久前镜月对她做过的动作,手指顺着他的腿侧来回抚摸,盘旋而上,顺着衣衫腹部敞开的缝隙。如灵巧的蛇一般迅速钻入,紧贴着他的腹肌向上轻抚。

    手下触及的肌肉热暖紧绷,光滑的皮肤下,能够感受到蕴含其中的力量,梁小夏食指弯曲在他的胸口挠了挠,脑袋一偏,又一口咬上镜月的脖子。

    在镜月脖颈上留下一小块痕迹,梁小夏伸舌头将那块印记舔了舔,又笑到:

    “镜月。肯定有人说过你很迷人,那有没有人说过,你身材也很好,看起来十分美味呢?”

    手掌下的肌肉绷了绷,温热的喘息声都是乱的,镜月低沉沉地咬牙切齿:“你这都是和谁学的?”

    “天生就会的,不要太嫉妒。”

    上辈子信息爆发下学习的知识。带到这辈子,可不是天生就会的么。

    一双作乱未停的灵巧双手,加上一枚落点随机的软唇,镜月的脸红得彻底,嘶嘶吸气,偶尔闷哼之后,就会听到耳边熟悉的坏笑声,一次次挑战他忍耐极限。

    梁小夏伸出舌头。舔了舔镜月颤抖不停的长耳朵,听得身边呼吸一紧,伴着低沉的吟叹,腰和脊背都被蟹螯一样的手臂紧紧箍住,整个人彻底压在他的胸口。

    上半身衣服彻底挣掉了,镜月先是诧异梁小夏怎么彻底没动静了。乖乖窝在自己怀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胸口紧紧贴着什么软绵绵的…

    “别动。”

    梁小夏扭着想从他怀里爬起来,紧紧磨蹭的柔软身体给镜月的理智箍上最后一根绷弦,听得耳边声音都是忍耐的沙哑。

    腹部下好像有什么膈着她,很烫,烫得梁小夏瞬间慌张起来,扭得更厉害了。

    精灵和人类是不是一样的,不是的话,差异有多大?到底该怎么做…

    梁小夏从脑袋里名为“乱七八糟”的文件夹中提取知识,可发现自己对人类身体构造了解得透彻无比,无论男女…对精灵恋人之间该怎么缠绵然后生宝宝却一无所知,完全空白。

    腿下肌肤接触的地方,隔着衣衫温度直直透入大腿,似乎不是个硬物,可也不是软的,弹性很好…

    完了,梁小夏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是个白痴,甚至连相关介绍的一本书都没看过。

    “点完火就想跑吗,小坏蛋?”

    镜月毫不费力地坐起来,将梁小夏放在自己腿上,咬住她的嘴唇,手指从梁小夏背部绕过,抚摸上她侧边浑圆的曲线,手掌包裹住揉捏起来。

    “不…不准再加‘小’字了!”

    梁小夏不过片刻,便被挑逗得整个灵魂发软,随着他掌心不轻不重地揉压按捏,全身上下月光般的浅金色越来越白,颤抖着的抗议声不比蚂蚁爬动的声音大,很快哼唧着沉入陌生的快感中。

    “的确不小了。”

    镜月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顺利剥下法蓝仅剩的三颗钮扣,目光灼灼地欣赏她光滑无暇的灵魂之体。

    轻轻的喟叹,真是…妖娆难见的美景…

    防护的衣物被剥除,梁小夏瞬间感觉到大量灵魂之力在被空气卷着剥离身体,她狠狠打了个哆嗦,已经做好继续承受他目光侵袭的准备,再抬头时却见镜月眼中的**和火气散得一干二净,幽暗中只剩温暖的包容。

    镜月替她拉上了衣服,一颗一颗耐心扣好扣子,紧紧抱住了她,让心情慢慢平复。

    “镜月?”

    梁小夏微有愧疚,她作为灵魂形态,在绝望之地不停受到剥离惩罚,结果扫了兴致,并且会如此继续扫兴下去。

    一日不复活,她就一日不能正常地和镜月生活,只能作为灵体,陪着他独自走向死亡。如此优秀杰出的一位耀精灵,实在是不该将生命浪费在她身上。

    梁小夏想得很多,越想越失落,觉得自己真的是耽误了镜月。

    “没关系,”

    肩膀上搭着的黑发脑袋在她脖颈边蹭了蹭,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满是忍耐的谅解。

    “…我等你。”

    声音过耳即散,却直直命中了梁小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一句轻轻的承诺,却比恋人间常脱口而出的“我爱你”更为动人。我等你,含着太多心酸、忍耐、不愿不得、独自承受的孤独落寞,却都因为一丝希望,驻足在了原地。

    爱的等式另一边是索求被爱,付出了爱,便想得到爱,每个人都逃不过这个定律。

    等待牵着的,只是无偿的付出,它的另一边,却可能终究是一滴失望的眼泪,一场什么都没有的徒劳。

    等待,原就比爱更困难。

    梁小夏心里因为镜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感动得酸楚发紧,她知道镜月脑子里塞了很多甜言蜜语,却觉得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比她听过的任何诗词都要动人,缩在镜月怀里使劲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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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今日是想继续主线的,可看到大好的419,鸡冻过头,就续着昨日情节继续炖汤了,势要大人们喝到腻味得嗷嗷叫为止~~

    嗯,七就是如此极端的人

    感谢alice963大人每日辛苦投喂,感谢qsxdrgbhu大人的粉红支持~~

第四百二十章 探讨

    惊奇是哲学家的感觉,哲学开始于惊奇。

    ——亚里士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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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两年,梁小夏再次回到重逢镜月的净化之门前时,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做鬼的日子。

    两年内,三个人差不多走了有西大陆海岸线长的路,猎杀过的吸灵怪叠起来能塞满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梁小夏也理所当然地用灵魂之石填满了自己的腰包。除了没有再次突破让她颇有些遗憾外,另一件令梁小夏欣喜的事,便是她找到了剔除吸收灵魂之石后体内沉淀杂质的方法,一定量血树树枝,地上一撮黑土,加磨碎的黑色灵魂之石粉末混合制作的药剂,一剂黏糊糊的药剂下去会痛不欲生地度过虚弱的三个月,全身上下像蒸包子一样不停蒸出黑气,之后却能神清气爽。

    她甚至用世界之树的树枝试过,插在黑色溶液中的小树枝也会从叶脉散出不少黑色斑点。最开始吓得梁小夏以为树枝要被烧死了,三个月过后,直到斑点褪去,叶片重新变得绿油油的,她才放下心来。

    梁小夏将这种她们三人联合研究出的药剂命名为“灵毒药剂”,乍听之下极像阴损烈性的毒药名称,实际服用的过程也痛苦如毒药,结果却是使灵魂产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正符合灵毒药剂的名称。

    一直跟在梁小夏身边学习交流,老法师越是深入了解精灵的文化与风格,越是沉迷于对此的研究中,尤其是镜月还懂得不少令老法师醉心的法唱术。这年头,即使在鬼中间,也难找到一个将法唱术从本源、到演变、到施法手势、精神力轨迹都能说得清楚浅白的老师。

    更何况镜月是个能将法唱术从一阶说到传奇八阶的耀精灵,很多已经失传的,功能效果诡异的法唱术,沃尔奥尔光是听名字就觉得迷茫。

    虽然镜月分析的法唱术都是上古时期精灵们使用的,虽然体系完全有别于沃尔奥尔知识体系中的法唱术,而且就算沃尔奥尔完全掌握了,在这个半粒元素之力都没有的地方也休想使用,可架不住人家是正统的,有理想的法师。

    “一个正统法师,是不会被区区死亡阻挡住对法力溯源的追求的!”

    说这话的时候,沃尔奥尔灵魂老脸的皱纹都涨平了,看着镜月的眼神跟被逼着吃了三个月的土皮青草,眼睛发绿的豺狼一样,害得梁小夏以为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直接一拳就打在了老法师脸上。

    为此,老法师捂着脸,又开始恶补白精灵语和上古精灵语,最开始磕磕巴巴地说着简单词汇,到后来,三人之间的对话便开始大幅度被上古精灵语代替。虽然梁小夏和镜月语速较快时他还是会点听不懂,却比最开始像个文盲一样跟在旁边强太多。

    两年下来,沃尔奥尔的上古精灵语还是怪腔怪调,听得梁小夏酸得倒牙,可精神力因为新的领悟和参考,突破五阶限制达到六阶。老法师在交流与实战中琢磨出不少新招式,灵魂体也不像是梁小夏初见时的半透明,而是和她一样完完全全凝成了不透明的蓝色实体。

    连梁小夏都感觉到了,沃尔奥尔和她交谈的时候,再也不会摆老人架子讽刺指点她,而是将她看做一个很有本事能耐,前途不可限量,值得深交的朋友。

    沃尔奥尔则是感觉,这两个耀精灵,太神奇了。

    一个给沃尔奥尔的感觉像“过去”,脑子里装着的是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前的知识,能将很多早已埋没的秘辛讲得头头是道,却对现在大陆有多少国家政权,多少种族,各个种族特有文化文明一概不清楚,也不怎么关心。整个人从气质、做派到习惯,全古老得像坟墓里出土的历史书。

    另一个却像是“未来”,新奇的思想一个接一个,说出来的很多知识都像是冰山一角,每一角都指出一条当下的弊病,隐隐可见其下暗藏的巨大浮冰。从没人像她一样质疑过,为什么国家不发行由政府统管的纸钞,而是大量开采黄金;也从没人如她一样提出过,法术为什么没有向便民应用发展,做出能够保存食物的容器,做出可以便捷旅行的交通工具,改善生活;更没人和她一样思考过,为什么不系统性按照未来职业,对民众进行专业培训,综合化按照人民需求,对民众进行普遍教育,将两条教育线交叉并行…她眼中的一切,都是可以拿来改进的,不论对错,却总是隐晦地暗示未来发展方向与趋势。

    甚至,沃尔奥尔还从梁小夏嘴里听到过“环境保护”这个词,若他没想到梁小夏的精灵身份,真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哈!这世界,除了对森林偏激到偏执的精灵,谁还会在乎几十公里外的山坡会不会害到自家田地?

    可听她的意思,在某些程度下,连空气可能都是致命的。沃尔奥尔看梁小夏的表情,觉得她不像是玩笑,却很有危言耸听的感觉,干脆一笑置之。

    梁小夏也不觉得气,她知道自己的问题,超过时代半步是天才,超过一步就是疯子。她见识过的东西,注定她不能与一个一心搞学术的老法师有效沟通。

    意见上有分歧,加上梁小夏很多时候都让沃尔奥尔觉得不靠谱,导致他很难对梁小夏有太多崇拜心理。

    可沃尔奥尔对镜月的态度,只能用恭敬至极来概括。老法师说话时微垂头颅,脊背微弯,双手乖乖地垂在身体两侧,从不直视镜月的眼睛,用词中充斥大量问询语气与敬语,谦卑诚恳。完全是法师学徒对待导师的态度,连称呼都从最开始直呼的“镜月”,变成了“尊敬的阿萨内先生”。

    在法唱者的世界里,不讲究资历,只凭实力讲辈分。但法唱者中难出天才,大部分法唱者都是一年一年的积攒研究经验,以足够的理解力和人生阅历来踮起脚下升高的砖石,故而法唱者中的成就者,也大多年纪偏老,最终又回到了“长胡子老法师最厉害”的轨道上。

    在这前提下,谁若是看到长胡子的老沃尔奥尔向一个年轻男子躬身求教法术,定是要掉下下巴来。可沃尔奥尔自己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没有谦卑到谄媚,也没讨好过分以致反感,完全秉持着一颗后辈向前辈求教真理的心态。

    几百岁的老头向几十万岁的耀精灵学习法唱术,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点见风使舵的本领,沃尔奥尔和他的徒弟尤里完全是一脉相承。更难得的是,这两个法师都是少有的见风使舵而不至使人讨厌的家伙。

    “…在众神陨落后,大量神力还原,天地间骤然浓郁的元素之力使得施法者与元素之力沟通变得容易百倍,对元素之力的获取也变得比过去容易许多。如今看来,这反倒是一次世界法唱史上的大退步。”

    镜月随意聊着,两三句便说明了诸神之战后,天地间元素之力的变化情况。沃尔奥尔听到这里,却还是有些迷糊。

    “他的意思是,百倍浓郁的元素之力,虽然在短期上使施法成功率大幅度提高,长期上却扼杀了法师们在艰危中探索的精神,钝化对元素之力的感知。就好像在寒冷的森林中生活的雪狼,群居生活,合作狩猎,身躯不仅比普通灰狼更加强壮,性格也更加残忍狡诈。可若是将狼崽抱回家养,给予充足食物,一代一代,他们只会变成普通的看门老犬,两三只拴在一起就能为一块肉打起来。环境变了,生物就会变。狼群的悲哀,也是法师的悲哀。”

    这世界也有不少人会捕捉野生狼驯化看家,梁小夏举的例子并不陌生,所以沃尔奥尔很容易听明白她的意思。因为听明白,才觉得惊奇,他以为智慧生物的文明是不会倒退的,只有没有智慧的动物才会变得愚蠢,却没想到类似的情况,居然发生在“世界秘密的研究者”法师身上。

    沃尔奥尔同时也感觉得出来,梁小夏的话中,似乎包含一整套成熟的理论体系,她不过是摘了脑子里一段出来借用阐释。

    “本以为是天赐福音,轮到头却被证明是灾难。”

    镜月微笑着摸了摸梁小夏的脑袋,肯定她的说法。

    他自己养的小精灵,悟性出众,很有主见,和从前见过的小耀精灵比较都显得出色,更比人类要聪明多了。

    一路边走边交流,讨论完法唱体系退化问题,收获颇丰的沃尔奥尔对着镜月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谢意,却没想到引来一阵讥讽的嬉笑。

    “快看那矮扁老头,又是个疯子吧,居然对着个年轻人鞠躬?”

    “当然了,净化之路上的哪个不是疯子,脑壳子里都是不清楚的。走走,咱们快过去,让老头也给咱们鞠躬,我这辈子还没感受过人类鞠躬的滋味呢。”

    “你说那老头该不会是鞠躬的时候被杀死的吧,不然脊梁骨会那么软,见人就弯?”

    不出意外,梁小夏看到沃尔奥尔脸色瞬间变得黑沉黑沉的,压抑得扭曲,只得叹一口气,背着手拿出弓,看向声音来源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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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时间不规律,一次次辜负大人们的期待,请抽打。

    感谢alice963大人日日哺喂,imire大人的打赏,感谢QSXDRGBHU大人、文扬jinn大人、弑雨世羽大人的粉红支持。

    一会儿还有一更,补昨天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紫落

    那深不可测的水国坟墓里,永远有着浪花和鬼魂,巨大得无物可与伦比,强悍得永远不受降伏。在宇宙还是一片混沌,黑暗还覆盖着水面时,在漫天的巨浸——洪水——以前的另一个漫天巨浸——光还没有遵从上帝的命令而弥漫宇宙的时候,就在这里庄严地呈异显灵…

    ——狄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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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化之门内,挨个飘出来一群灵魂,大概五六个,有蓝色有红色有白色,远远看着,就像一群蹦跳的彩色糖豆。这些糖豆嘻哈大叫,手中握着简陋的武器,一两个身上穿着件烂皮甲,对着沃尔奥尔指点嘲笑。

    不过很快,嘲笑老法师的话题便转移到抢劫梁小夏一行上来。

    让梁小夏哭笑不得的是,这伙看起来就很三流的灵魂劫匪最想抢的,不是她胸口的世界树树枝,也不是她腰间鼓鼓的袋子,而是镜月和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看见没,全套的法袍,连靴子都有!只可惜是女装。”

    一颗红色的高瘦糖豆惊奇着,盯上梁小夏身上的法蓝。第一次因为衣服问题被人嫌弃是个女子,梁小夏感觉很微妙。

    “你管他女装男装,你死都死了,灵魂挤一挤,罐头都穿进去了。”白色糖豆不太高兴回答。

    “可我真的想要一双靴子…都光着脚跑了四千年了…”

    “屁!靴子算什么,没见到那个男的穿在袍子里面的东西么,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衬衣,有领扣的衬衣!说好了,衬衣是我的,谁都不准抢!”

    梁小夏看着镜月变脸,实在忍不住笑出来了。居然有人对镜月的容貌丝毫不为所动,却盯上了他的衬衣要抢回家。换句话,他俊美无双的容颜,在死亡之地的价值,还不如一件带扣子衬衣高。

    见梁小夏笑了,糖豆们反倒不高兴了,一颗蓝色的矮兽人糖豆逼声喊着:“笑什么笑!再笑把你的牙齿拔光!”

    话还没说完,脸色却望着梁小夏身后巨变,见了鬼一样惊悚僵立在原地,抻着胳膊指着她发抖。

    “快跑啊,是吸灵怪!一个大个的深蓝色吸灵怪!”

    梁小夏扭头,她后面不到五十米远,的确是有一条尾巴十米左右长的吸灵怪,正s型游荡着向净化之门靠近。不过只有一只,也就一直没打算动手。

    净化之门前面的糖豆们却恐惧万分,整个灵魂都抖得向筛子,嗷嗷乱叫着四散逃跑,却不知道巨大的声响反倒引起了吸灵怪的注意,深蓝色的彗星扭了个头,直接向门口冲过来。

    沃尔奥尔最开始被几个小劫匪咋呼喊叫也吓了一跳,回头见到只是一只落单的吸灵怪,对大惊小怪的家伙狠狠瞪了一眼。

    换做两年前,毫无防护的老法师见到这种吸灵怪,也是要忙不迭地逃跑的,如今一颗精神之球下去,就能彻底解决。

    “砰——”

    剧烈响声伴着蓝色光芒一起炸开,扬起的风尘将老法师的衣袍卷起,推着他一步步走向刚刚嘲笑他的灵魂们,每一步下去,都给看傻了的灵魂带来无与伦比的庞大压力。

    一…一招…

    一下子就消灭了深蓝色吸灵怪,他…他是什么怪物?

    几颗糖豆傻眼了,没想到一出净化之门,随便遇到的干瘪老头就那么厉害。

    一块指头大的灵魂之石落在不远的地上,可没一个人去捡,沃尔奥尔是不屑,打劫者是不敢。

    “刚刚,是谁说我老人家骨头软,爱给人鞠躬来着?”

    苍老威严的声音中有显而易见的威胁与愤怒,以及一丝只有镜月和梁小夏能听出的捉狭。

    “大…大人…法师大人…啊,不!法神先生…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您不软,您骨头最硬,您年轻体壮,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爱给人鞠躬呢?“

    “那…你是想说我耳朵有问题,我听错了?“

    沃尔奥尔的脸又沉两分,手上白色的精神之球一边快速滚动,一边“哔哔啵啵“乱响,在几个人头顶徘徊。

    “是…是…啊,不是,不是…您耳聪目明,您永远不会听错的。是我们看错了,我们看错了,误将巍峨的山石看成了您的身影。“

    “法神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们是个屁,放了我们吧。我们一定记着您的仁慈宽宏,一辈子替您向死神祈福祷告,一辈子伺候您…”

    几颗糖豆直接跪着趴在了地上,双手匍匐向前,哭爹喊娘地高声叫唤着,一下一下反过来对着他朝拜,你一句我一句,将沃尔奥尔搅得头都大了。

    死亡之海中,总有这种搅屎棍一样的角色,最爱干见缝插针,落井下石的事情。一队一队的,专挑落单或神志不清的灵魂下手,欺软怕硬。他遇到梁小夏之前倒在路边差点消散,就是在对付吸灵怪时,被类似的一群家伙从背后下了黑手。

    对这些灵魂,不动手碍眼,动手却又平白降低自己的身份。

    沃尔奥尔最后不耐烦地摆摆手,低喝一声“滚“,几个糖豆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急匆匆就向净化之门里飞跑。

    “站住。“

    身后又是一声混合着“噼啪“声的语句响起,几人立刻钉在原地,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精神之球砸死。

    “法神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谄媚的笑容齐齐在几个颜色不同的灵魂脸上亮相,沃尔奥尔指着一个长得像老鼠一样,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的家伙,“把你们的血木船留下。还有你,留下带路。“

    “啊?…法神大人,法神爷爷,您不能这么残忍地对我们,没有血木船,我们怎么回死亡之海去啊!您这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剩下几个一听,顿时抱怨连天,被沃尔奥尔一个轻飘飘的“嗯?“,惊得瞬间闭嘴。

    其实真正具有说服力的,还是老法师手上那颗高速转动的白球。

    “偶尔仗势欺人一次,感觉还挺不错。“

    沃尔奥尔照着老鼠脸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当头走过净化之门,对身后的镜月和梁小夏微弯腰比了个“请“的姿势。

    一门隔世界。

    无时不在吸食灵魂的罡风不见了,梁小夏身上一松,就像是在水中憋了许久的人付出水面一般,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震耳欲聋的水声充斥门后的世界,横亘眼帘的不再是白色的天空与黑色平原,而是一座环形的超大型瀑布,一座完全紫色的瀑布。

    巨大的环形水面,如同巨兽吞噬天地的大嘴,湍急的紫色水流从脚下平台两边匆匆冲过,飞入前方不远的空中,汇入万千晶莹液滴直坠而下,还未落底便被空气击得粉碎,或化作层层水汽荡涤而升,或垂坠落下融进洪流。

    每一片搅动中的水链,无形间都被撕扯成大小不同的几股,扭动层叠,如同野兽般怒吼着,随下坠的奔腾缠斗厮打,撞进深不可见的紫渊中,最终破碎着发出不甘的绝响咆哮。

    走过石门,梁小夏站立的位置正是瀑布还未倾斜下的最顶端,眼前不远,正是水跌未生,坠落开始的最高处,看得梁小夏心中惊悸。

    她所站立的平台由一个能够容纳百人的石头砌成,一边拴着几条血红色的长条木,正随波逐流。脚下的大平台和天地间唯一的瀑布相比,不过一粒投入汪洋中的米粒。环视四周,天地间只有这一片不见边缘的紫海汪洋,还有不少散落之上的平台,个个之间距离都相去极远。从梁小夏所站的平台看去,视野中最近的一个也只有麦粒大,看起来随时可能被湍急水流给淹没过去。

    梁小夏向后退了几步,退出石门,眼前景色又变回黑色平原,她向前两步,穿过石门,又是令人惊艳的紫色瀑布。

    反复试了两次,她确定净化之门是一个类似传送门的东西,或者死亡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打破空间规则的扭曲世界,不再遵从她以前习惯的空间法则。

    扑面而来的水汽不到一会儿,就沾得梁小夏衣服湿漉漉的,朦胧如同裹了一层雾纱,镜月的黑睫毛上都挂了雾珠,也是将落不落的样子。

    沃尔奥尔倒是很自在,躬身趴在平台边,手伸进瀑布水流中试了试温度,又捧起一抔在脸上抹了抹,对梁小夏招手:“夏尔,你试试,这水对我们灵魂虽然没什么明显的益处,用起来却舒服得很。”

    梁小夏脱下手套,小心翼翼沾了沾水。果然,紫色的水液对活人也许冰冷刺骨,对她们来说却是最合适的温度,滚过手指的水流微温清透,带来抚慰人心的舒适放松,使梁小夏无意识地吁了一口气,精神都放松下来。

    双手捧起一抔水,紫色河川的水液放在手心里看却和她见过的河水没什么不同,透亮无色,映着她手指的淡金色,一滴滴从指缝间流出。

    不知不觉间,梁小夏蹲在平台边,半截手臂都入了水,被镜月拦腰一捞,才恍惚发现,自己刚刚差点跌进水里。

    “没关系,这水不深。我们运气还挺好,没有赶上淹没期,不用等时间,正适合下去。“

    沃尔奥尔一边说着,一边指挥老鼠脸去收拾平台边拴着的血色浮木。

    “下去?“

    梁小夏脸色一变。他该不会是指,利用这些树干,从瀑布上直接跌下去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死海

    水是万物之本源,万物终归于水。

    ——泰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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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觉得只要是漂在水里的都叫船,也不觉得这几条连树皮都未抛光过的大浮木能带我们进入瀑布下面…相比较下,它们在我们冲进水潭昏迷之后,狠狠照着后脑来一下子的可能性更大些。”

    怀疑的神色明明白白摆在梁小夏脸上。即使理智告诉她,沃尔奥尔没欺骗她,梁小夏也无法接受坐在血树浮木中,从万丈瀑布上冲下去这种颇为极端的自杀方式。

    “放松…放松…夏尔,我们是灵魂,这里是死亡之海上的冥河。你脑袋里想的东西,在这里都是不成立的。尤其是根深蒂固扎进你的脑海里,类似于常识的东西…这么说似乎不妥当,我忘记了,精灵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本来就低。”

    沃尔奥尔神色颇为得意,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站在平台边上,倒退两步直接栽进紫色急流中。

    “小心!”

    提醒已经晚了,老法师直直倒入激流中,身体迅速被水淹没。梁小夏惊奇地发现,老法师很快又从水中站起来,不仅没有被湍急的旋流冲走,还在齐腰深的急流中立得稳若磐石,上半身连晃都没晃,步履平稳缓慢,微笑着一步步向瀑布的垂落处走去。

    “我没事,夏尔…紫川冥河的水是这世界最轻的东西,看似洪流一般的波涛,却连一片羽毛都浮不起来,投进去任何东西,都会稳稳落在河床下面…不仅如此,河底石床还对灵魂体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如果你喜欢,可以违反下落规律,顺着瀑布一步步走下去。”

    说完,沃尔奥尔就向着瀑布边缘走去,不一会儿,老法师就诡异地站在了瀑布水流的坠落面上,整个人像一株山崖峭壁上钻出的树枝,双脚粘在石壁上,稳稳地在空中悬停。

    向梁小夏演示完这片紫色瀑布的神奇之处,沃尔奥尔拍了拍水上漂浮的血木,“血木是唯一可以浮在冥河上的东西,如果我们不想浪费时间一步步走上两年才到达死亡之海,就还是得靠它带着我们前进。“

    梁小夏也亲自下水试了试,的确,站在瀑布顶端的湍急流水中,她感受不到半点被冲击或被浮起的力量,从腰际流过的水,轻得像是幻影。梁小夏向瀑布下面走,在跨过坠落点的瞬间,整个视角就像直角翻转,从一条缓慢的河流,跨入一条突然加快急流的激流。

    梁小夏环顾四周,头顶,两边,脚下,周围都是向前流动的水,世界如海倒悬,滚着晶莹的紫色水雾,向前方黑暗中的朦胧奔腾而去。

    整片紫色瀑布下的山体,就像一大块吸铁石,将灵魂吸在上面束缚住,使得每一个走出瀑布的灵魂都不会随着水流被冲掉下去,砸得粉身碎骨。

    梁小夏正沉迷于眼前波澜壮阔的景色中,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镜月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天河之河,洗孽之水,纯净之渊…传说这条河是死神塞西斯的眼泪所化,作为世界诞生之时的元神之一,死神将自己所有对世人的感情都随眼泪注入这条河流中。在死神的泪流干后,死亡也不再对任何人怜悯、仁慈、愤怒或伤悲,唯剩公正。

    和神的感情相比,凡人的感情又显得何其渺小。每一个浸泡在冥河中的灵魂,一生的喜怒哀乐也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水带走,被水同化,连带灵魂中的罪恶与渣滓都洗掉了。由此,冥河中的水又得名洗孽之水,纯净之渊。“

    梁小夏扭头,水汽将镜月整个都打得湿透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折起一道道空气穿过的长纹,黑色短发湿润后闪着乌泽光芒,很快,他发顶的水汽又结成了一缕缕冰冷的霜…“很像蛋糕上甜甜的糖霜“,梁小夏看着他时,脑子里如是想。

    “这是真的,死神的眼泪流成的河?泡久了会净化,会失忆,会忘记所有前尘往事?“

    “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

    镜月不知回想到什么,随口说了一句:”我倒希望塞西斯真的来冥河中泡一泡,洗干净混乱的大脑。“

    梁小夏瘪瘪嘴,镜月肯定来过这里。对周围的一切,他的眼睛中完全没有惊奇之色,也没什么兴致,反倒十分熟悉这里。

    “我是来过的,不过上次造访,却没留下什么愉快的回忆。反而是这次和你一起,重看曾经看过的风景,才有了欣赏的心情。“

    镜月揽了揽梁小夏的肩膀,带着霜露的下巴在她头顶磨了磨。

    “阿萨内先生,你们准备出发了吗?“

    沃尔奥尔趴在瀑布边上,探出个头,从梁小夏的角度看,就好像水里突然钻出来了个灵魂头颅。

    “来了——!“

    梁小夏走回平台,老鼠脸已经将血树里面浸进去的水都舀出去了,整个人坐在独木舟一样的树干中,正在解旁边拴着的缆绳。

    在老鼠脸身后还空着一个位置,沃尔奥尔想打着小算盘,想将这个位置留给梁小夏,这样他就能和“尊敬的阿萨内先生“同乘另外一艘小船,一路上还能顺便抓紧时间再学些知识。

    梁小夏却没想那么多,也没察觉到沃尔奥尔的想法,老鼠脸即使成了灵魂态,也长得有碍她的审美,那张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的尖脸,似乎总是在提醒她回想起塔尔蒙肮脏污臭的下水道。

    不爱委屈自己的梁小夏径直坐进另一艘血色独木舟,在摇摇晃晃的漂浮中适应了一会儿,便睁大眼睛,看向平台上剩下两人。

    镜月对沃尔奥尔淡淡勾了一下嘴角,很明显看透了老法师的那点小心思。

    可惜的是,在现在的镜月心中,没有什么比夏尔更重要,连带他一路上对沃尔奥尔的点拨,也不过是以梁小夏为原点,溢出的多余部分。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事情,他分得很清。

    沃尔奥尔看着镜月连浅笑都算不上的表情,心里发毛。

    “不然,我和夏尔坐一起吧,这样每一支船上至少有一名向导。“

    “没关系,我知道路。而且,即使我们和你走散了,也没什么关系。“

    镜月一句话出口,沃尔奥尔脸色一白,不待解释,就看见耀精灵跨进挖空的血树,坐在梁小夏后面,一手拉断缆绳,带着小船随水向箭一样急速冲出去。

    梁小夏一震,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还没反应过来,瞪得死大的视野中,只剩下不差几米便要冲入虚空的瀑布。

    上辈子没坐过过山车的梁小夏,此刻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过山车中的极品——死亡垂直过山车的感觉。糟糕的是,她不仅没有安全带,甚至连准备姿势都没做好。

    “啊啊啊啊啊——镜月——你混蛋——!“

    尖叫声响彻半空,血树拐了个弯,顺着紫色匹练,毫无束缚地高速向下冲去。

    梁小夏双手死死抓住血树两边,不停从高空坠下的感觉使她全身紧绷绷的,却悬而无力,只能看着血树前端疯狂地劈开波浪,一头朝瀑布下面栽去。

    猛烈的风吹在脸上,打在胸口,使梁小夏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身体都快被吹走了。镜月倒是很稳定地将她护在怀里,双手环住梁小夏的腰,让她下半身稳稳压在血树树干里面。

    梁小夏曾经经历过很多次从高处落下,被疯狂大君拽下过悬崖,从苔暗城的平台上跳下过黑洞…可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撑着没重量的身体,坐在一艘一碰就碎的船里,亡命徒一样眼看着前方,随瀑布笔直冲下去。

    下落速度越来越快,梁小夏整个心都是悬着的难受,最后干脆闭上眼,死死掐着镜月的胳膊,靠在他怀里等待最终粉身碎骨时刻的来临。

    大约二十五分钟后,“噗通“一声响,梁小夏自己乘坐的小船好像翻了个过,若不是镜月揽着,她差点被甩出去。

    “好了,我们到了,睁开眼吧。“

    血树树干静静漂浮在紫色湖面上。不远处,圆圆的大湖上,零散落着几百个和她的血树类似的小船,有的静止不动,有的正奋力向岸边划去。

    透过朦胧的湖水向下看,梁小夏还能依稀见到一个如同海底喷泉的冲击浪圈…她认出来,那正是刚刚带着她落下的瀑布。

    “所以说,我们是穿过水层,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们只是到达了真正的海底而已。“

    “死亡之海?“

    不管是动的还是静止的小船,都没能在紫色湖面荡涤出半星涟漪,整个紫湖平整如镜,毫无瑕疵,干干净净映出梁小夏的脸庞。

    紫色的水,到这里后似乎变得比冰面还硬还光滑,梁小夏手指在水面试探性一推,却没想到整个血树树干就像一尾滑溜溜的鱼,直直擦着湖面,向岸边快速溜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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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山车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不过千万不要刚喝完牛奶就去坐,更不要喝完牛奶以后坐在打头的一个,否则倒霉的是整节车里的人...七的经验谈,嗯。

    感谢alice963大人的玉佩~chelin1204大人的打赏,幻寒影大人、YY中的闷骚型大人的大量粉红支持~~

第四百二十三章 巫妖

    万物的和平在于秩序的平衡,秩序就是把平等的和不平等的事物安排在各自的位置上。

    ——奥古斯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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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船在镜面般的紫湖上高速滑行,笔直窜出一条线,圆木一端“碰”一声撞上岸边才堪堪停下。

    “嘿!看着点,兄弟!”

    水岸边站着一个穿着蓝白相间制服的白色骷髅,被梁小夏的小木舟吓了一跳,差点掉入水里,生气地对梁小夏挥舞拳头,表示抗议。

    “行了,沃德,你又没真的掉进去,别那么认真。”

    另一个穿同样制服的骷髅拿着个奇怪的板子,拍了拍第一个骷髅的肩膀,试图使同事的情绪平稳下来。

    这两个骷髅都穿得挺体面,勾白边的海蓝色制服上齐缝着几颗镀金扣子,脑袋顶都扣着一顶同色黑檐软帽。虽然衣服软塌塌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裹在消瘦得没有半两肉的躯干上,镀金扣子也掉色不少,露出里面的铜质部分。

    不过总体来说,和梁小夏曾经见过的白骨架一具,一身沾皮肉或烂布甲,被野兽咬得面目全非的骷髅相比,他们的形象还是比较值得肯定的。

    狭长的岸上,除了这两个骷髅外,还有近百个如此穿着的骷髅,忙碌穿梭于一艘艘停靠的小船之间,揪住每一个上岸的灵魂,负责登记查询。

    安抚过同事后,第二个骷髅转过头面对梁小夏,白骨手指正了正自己的蓝色帽檐,空空眼窝里燃着同湖面一样的紫色光辉,露出一个独属于骷髅的灿烂笑容。

    在梁小夏眼里,不过是骷髅齐整的白色牙齿上下磕碰一下。连笑肌都没有,骷髅除了下巴能磕碰外,做不出任何别的表情。

    “今天天气不错啊,伙计们,从海面上回来,收获怎么样?”

    蓝帽子骷髅嘴里说出的话时凝时散,低沉漫长,引得她的灵魂微微颤鸣,音调节奏都很像精灵们在葬礼上吟唱的安魂曲。奇怪的是,她虽然从未听过这种语言,却轻而易举地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梁小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镜月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

    蓝帽子骷髅本以为这两个灵魂是穿过冥河去绝望平原狩猎的猎手。他很相信自己千万年的眼光,坐着血木过来,又有一身齐整干净的衣服,这两个不仅是猎手中的老手,说不定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半天没听到搭话,他扭头仔细看,却发现对方拉低的兜帽下,是两张他完全没见过的陌生脸——死亡之海这么大,蓝帽子骷髅不认为自己能认识每一个游荡其中的猎手——可他以自己穿了三千年最爱的制服打赌,整个死亡之海直到上一秒,都没有耀精灵猎手…不,是压根没有耀精灵。

    解释只剩下一种,“啊,新生者?抱歉,我将你们和猎手们搞混了。”蓝帽子骷髅很快平复下来,掏出一大块很沉的石板,尖尖的手指在石板上迅速写下日期备注。

    “那么,欢迎二位来到死亡之海,我是第五十二区海底码头蓝色编号75064工作员卡伦,很高兴为您服务…请问,两位还记得自己…嗯,生前的姓名吗?”

    卡伦问这句的时候,语调很是小心,问话时一直观察梁小夏与镜月的脸色。

    从绝望平原下来的新生者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数都是湿漉漉地从水底走上来的,脑子都不清楚,思维混乱,还表现得非常暴力…卡伦既不想追着跑捡自己的头颅,也不想弄湿帽子,所以,必要的小心还是可取的。

    “夏尔.塔鲁米瓦.珊德拉.艾瑟约.卡尔纳…”

    “镜月.卡普里克恩.波图苏斯.阿萨内…”

    两人报上名字,骷髅卡伦迅速用指尖在石板上写下名字,眼睛一直瞪着石板,紫色光芒越闪越亮。

    “怪了…真怪了…”卡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惊讶无比,对着同事大声喊:“沃德,快过来看看,我的统计板好像坏了。”

    “怎么了?”

    “快,用你的统计板写这两个名字。”

    另一个骷髅照抄一遍,然后,两个骷髅一起瞪着石板发愣。

    “会不会你的石板也坏了?”

    “滚,我一百年前才领的新的!”

    “……”

    没有人理会,梁小夏上去询问两个骷髅:“嗯…请问,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啊,抱歉,这位小姐,我们的统计库里可能出现了错误。您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库里,而那位先生…”骷髅手指镜月,“则显示已经死于八十五万年前。

    虽然不太礼貌,我还是想问一下,两位使用的都是本名,而不是匿名、曾用名或假名吗?中间有没有改过名字?”

    梁小夏和镜月都摇头。

    在普卡提亚,姓名是随每一个智慧生命诞生时父母所赐予的第二财富,占据每个人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位置。改名则会被视作对自己,对父母甚至对族群的背叛,脑子正常的人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想背弃自己的名字。

    “那就奇怪了,说不定真的是统计板坏了。卡伦,你等等,我去叫组长过来。”

    不一会儿,第三个骨架高大的骷髅来到岸边,远看着这些穿统一衣服,形态相近的骷髅,除了骨头的高矮宽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有效区分的方式。

    “你说你们的统计板同时都坏了?怎么可能…”

    组长扫了一眼梁小夏与镜月,第一眼还没什么,似乎感觉看到的有点不对劲,又重新抬头看镜月,不到片刻,突然失控地放声尖叫:

    “啊——活人——!是活人——!”

    一声尖叫,长长响彻整个码头,骷髅组长将统计板一丢,什么都不管了,撒手就向后跑。

    “救命啊——!活人——好可怕啊!”

    “怎么会有活人啊——!要命啊!”

    随着骷髅组长的跑开,卡伦和沃德也惊恐万分,跟随组长一起从长长的堤岸向上跑,一路带起惊蛰无数。整个码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跑动的身影,不停有停靠的灵魂和蓝帽子骷髅又被挤下坚硬湖面,顺着冰一样的紫面滑出去。

    被认为像瘟疫一样恐怖的罪魁祸首依然稳稳站在原地,手指拨了拨自己额前的黑发,没有丝毫申辩澄清的意思。

    梁小夏也不清楚遇到这个情况该怎么处理,她似乎应该趁着这伙骷髅没反应过来前,拉着镜月先逃跑再说。可整个狭长的岸上挤满了骷髅,有几个脑袋还挤掉了,球一样被穿插的脚步踢来踢去,她不觉得自己带着骚乱的源头,能轻易离开。

    正在不知所措间,一阵悠扬轻快的笛声从湖边荡起,缓缓覆盖整个海底码头。听到笛声的骷髅们都像是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一个个散倒在地,眼睛里失去闪烁智慧的紫色光芒。

    码头尽头,一个嘴边吹笛的骷髅缓缓向梁小夏飘来。“它”穿着同样的深蓝色衣服,不是制服,却是一件边角破烂得像章鱼触须一样的蓝斗篷,如撑开的伞一样的斗篷离地三十公分高,悬浮于空中,一路越过不少骷髅和惊颤的灵魂,看着就像一个蓝色大章鱼。直到梁小夏身前站定,骷髅才取下嘴边的笛子。

    梁小夏多看了骷髅手里的笛子一眼,象牙白色,上面打出好几个圆滑的孔,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做成的。

    “你们好,新生者。我是深海码头第五十二区的区长,希尔德布兰,现职业是一名巫妖。”

    希尔德布兰的声音和它吹奏的笛声一样,都有一种通透轻快的味道,听着便使人心情愉悦。梁小夏暗暗觉得,眼前这位区长在成为巫妖前,肯定是一名优秀的游吟诗人。

    希尔德布兰首先看了看镜月,“是的,你是个活人,我以巫妖对生命体的厌恶感确认。虽然我想不通你是如何穿过死亡之门的。不过,这件事也已经不在我处理的权限内,我必须带您去见五十二区的领主大人,向他征求处理方式。“

    相比引起骚动的镜月,巫妖对梁小夏的兴趣反而更大,“统计板从未出过错,若你确定自己使用的是真名,那么这件事就真的非常有意思了。

    而且,很显然,您的灵魂也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状态…它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自然增长,不仅在增长,还在散发浓郁得令人窒息的生命气息…请原谅我的直白,我对您的天然的厌恶程度,是您旁边这位先生的几百倍。“

    梁小夏从没觉得有人能把讨厌心态也说得如此漂亮的,悦耳的声音也让她无法生气,“您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么?“

    “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位耀精灵小姐,关于您的问题处理,我也得一并上报给领主大人。“

    希尔德布兰带着梁小夏和镜月穿过走廊般狭长的码头,在靠岸的灵魂战战兢兢的注视中,掏出骨笛又吹了起来。蓝帽子骷髅们似乎被从沉睡中唤醒,晃晃悠悠站起转醒,一个个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两位特别的访客,希尔德布兰最后看了一眼对他畏惧如死神的老猎手灵魂,又暗暗关注身后行止平淡如水,在他的天然威压下没有半点不适的两个精灵,心中默默点头。

第四百二十四章 介绍

    任何社会,必须以三个要素为基础:自由、安全和独立性。

    ——《谢德林寓言选集》谢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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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夏从第五十二码头进入死亡之海,首先进入的肯定也是第五十二区的地盘。乍看之下,死亡之海和绝望平原没什么不同。

    黑色的地面,白色天空,无垠天地间稀稀落落生长着一树树血管样的暗红花树。偶尔可以看见一抹白色的模糊身影迅速从一棵树树干后窜出,幽影一般向天空升起,消失在空气中,留下一串奇怪的“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沉闷、压抑、死寂…..悉悉索索晃动的鬼影和完全不见生物生长的土地,每一寸都散发着死亡之气,死亡之海与绝望平原一脉相承,没有半分生机。

    可仔细体会,梁小夏就能感觉到两处地方之间的区别。

    这里,没有剥蚀灵魂的吸力,却有可见的风水飒飒流动。脚下的黑土时软时硬,有时还会有沙丘,黑色的沙砾一颗一颗分离,幽暗透光。

    风中带着紫色水汽,一缕缕拂过灵魂表面,使梁小夏压抑的心绪渐渐化为安宁,眼中对黑色的土地也不再感到绝望,反而体会出了其中沉淀的厚重。

    黑色,本就是最为包容的颜色,喜爱黑色的人,黑色给以可靠的安全感,畏惧黑色的人,黑色回敬以无法探知的恐惧感和神秘感。

    梁小夏的心绪变化,很敏锐地被带路的巫妖希尔德布兰察觉,他悬在空中向前漂动,用优美动听的声音,闲聊着向两位新居民介绍死亡之海。

    据希尔德布兰介绍,梁小夏目前所在的地方,不仅是死亡之海的最外围,甚至是第五十二区的最外围,被称之为边缘地带的荒芜之海,从地貌上,最类似于海滨沙滩下的暗礁。而随着向深处行进,地势会变得更加复杂,绵延的海岭,深凹的海沟,平缓的盆地,甚至绵延的河流,都可以一一得见。

    死亡之海到底有多少个区,一直是一个谜。这个数字似乎一直处在变化中,时而增长时而减少,不过希尔德布兰肯定,所有区域总数加起来至少超过三百个。因为死神不会空下区位数字,而巫妖在最近千年的事物中,有接触到三百一十五区的听闻。

    仅一个五十二区,整个面积便超过了普卡提亚世界的三倍,五十二区中没有城市,没有村庄,但是有几百个散落各处的灵魂聚集点,为新生的或居住在五十二区中的灵魂提供一些简单的灵魂服务。

    除了在灵魂聚集点能看到些鬼影外,五十二区几乎是千里无影,能碰上的,大多也是在死亡之海漫无目的乱走的拾荒者与游荡者。

    “灵魂聚集点?拾荒者?游荡者?”

    又是三个从未听说过的新名词,梁小夏尾音上扬表示疑问。

    “不能否认的是,英雄或伟人的塑像立得再高,个人才华能力再受推崇,世界的基石首先还是由普普通通的人民组成的,大众——才是世界的主流,这点不论是在生者的世界还是死者的世界都一样。如果你喜欢将绝望平原看做死神对不平凡的伟人们稀有的‘嘉奖’,那么密集的灵魂聚集点便是那些平凡之人在接受厄运使者的召唤后所到达的密集码头第一站。”

    希尔德布兰的口吻有微妙的讽刺,隐晦暗示死亡虽然平等,但对各人待遇在死后截然不同。

    “游荡者,不过是失去意识失去目标,晃荡在五十二区等待最终消散的灵魂,这个区的大部分野外成员都是这么一类幽魂。拾荒者,则是在灵魂风暴后出来捡垃圾的。至于灵魂风暴,等你看到就明白了。”

    “死亡之海很大,在其中生活的,并不仅仅是死灵魂这么一种生物…你看我,巫妖,就是另一个证明。不过,在这里生存的每一个物种、每一个个体,都不是完全和平与宁静的。

    死亡之海,可以很安全,也可以很危险。”

    对梁小夏的每一个问题,希尔德布兰都很有耐心地解答了,态度亲切,语气温和,一边介绍一边给梁小夏提示警告,只是骷髅脸上闪着两束紫光盯着她看,看得梁小夏总有种诡异的感觉。

    “死亡之海这么大,就没有一个城市么?”

    “城市…”巫妖望向远方,紫色双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编号一到十三的区域,是没有领主也没有区长的,那是直接统管在死神之手的核心位置。有传闻说,一区就是一个由亡灵组成的城市。若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想去看一看,即使不能荣幸面见死神大人,只看看大人脚下的神域,便也知足了。”

    话题到这里截止,希尔德布兰又掏出自己的笛子,放在嘴边轻轻吹起来。

    每隔一段固定时间,希尔德布兰都会十分珍惜地取出他腰间系着的笛子,轻轻吹奏。他的白骨手指在笛孔上轻按,注入精神力,整个五十二区上空都会回响轻快美妙的笛声,给这片不毛之地注入些许缓和之气。

    这个时候,所有在工作的骷髅或在游荡的灵魂都会停止下来,静静欣赏他的笛声,直到音乐停止才恢复自由。

    希尔德布兰日日到点就吹笛子,雷打不动。每一次吹奏的曲子都不同,连带希尔德布兰的气质都在随曲调变化,有时随曲激昂肃杀,有时低缓温柔。正是靠着手里的笛子,希尔德布兰牢牢掌控整个五十二区。

    “今天的曲子也很好听呢,清脆嘹亮得人整个心情都好起来了。”

    一曲完毕,梁小夏拍手微笑,不吝赞美。

    “嗯,谢谢。我也代加卢斯谢谢你对它的夸奖。”

    希尔德布兰几天来,第一次笑得有了腼腆自豪的味道,紫色双眼盯着骨笛的笛身,一双白骨手指细细摸着自己的笛子,珍爱如宝。

    梁小夏却看不出巫妖情绪变化,只有些诧异他给笛子也取了名字。

    可她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希尔德布兰一路上都在对她示好,有问必答,虽然没有热情近媚,却也超出常理太多,他一句都不问梁小夏自己的背景过往,不关心她脖子上世界之树的树枝,甚至对她为何是耀精灵也熟视无睹,没有一句问题,甚至连疑惑眼神都没有。若仅仅是因为自己灵魂在他口中的异态,却又不该是如此处理态度…正常人对自己好奇或喜欢的东西,不都是想先据为己有,放在自己眼下再去慢慢研究,或者干脆将威胁消灭么。

    让她一直担心的是,她看不出希尔德布兰这么做的目的。若说巫妖善心大发,乐于助人,梁小夏是如何都不信的…一个善良的…巫妖?

    更何况,眼前还有现成的对比反例。几天下来,镜月在希尔德布兰眼里简直就是存在而不可见的空气,两人之间除了码头上的对话,再没有过交流。一个大活人进入死亡之海,作为管理者的希尔德布兰不该紧张吗?还有,他不是说过自己讨厌夏尔胜过讨厌镜月很多倍么?难道越讨厌还要越亲近?

    梁小夏知道自己阴谋论过度了,在希尔德布兰自己不选择暴露前,她猜测这些也是徒劳,希尔德布兰一日没有明显的倾向性,她就一日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什么。可因此也从未在巫妖面前说话时完全放松心神,时时刻刻都在戒备之中。

    而镜月,在外人面前也从未有多话的毛病,只跟在梁小夏身边默默观察,一天中有小半时间,视线都放在希尔德布兰腰间的笛子上,剩下的大半时间,则追随着梁小夏的身影。

    “你喜欢那根笛子?”

    梁小夏默默在镜月手心写下这么一行字。

    她觉得,难得有镜月表现出喜爱的东西,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与希尔德布兰交易或者直接抢了,把那根笛子弄到手给镜月玩。

    “只是觉得特别一些而已。”

    镜月轻轻揉了揉梁小夏的脑袋,又捏捏她鼻尖,打消小精灵的念头。

    他知道她从不以好人自居,不过他还是不希望夏尔为了一根笛子和实力高深莫测的巫妖对上。巫妖有太多精神系能力,都是直接克制和针对灵魂的,夏尔对上他搞不好会吃亏…尽管那根笛子…的确很不寻常。

    “前面就是离码头最近的一处灵魂聚集点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五十二区的领主大人视察领地,大约还要半年才能回来,半年后我会准时回到这里,接你们去见领主大人。所以请暂居此处,尽量不要走太远。

    最后提醒一下,两位身上的生命气息都过于浓厚,请不要靠离灵魂能源流太近,影响别的幽魂生活。”

    吩咐完这些,巫妖骷髅的双手向下压制,黑色的礁石地面融开一个圆形缺口,将他吸进去后又闭合住,整个身影瞬间不见了。

    希尔德布兰竟是毫不留恋地走了,梁小夏诧异间,更是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了。

    “没关系,只要我们在这里,只要他有打算,迟早还会露面的。”

    镜月说完,梁小夏也坦然了,率先走向灵魂聚集点。

第二百四十三章 裂谷

    如果真理得到信任是这么难,那么谎话就一定是这里通行的货币。

    ——《阴谋与爱情》席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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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片死亡之海,灵魂聚集点几百万个都不止。

    在寸草不生的黑土之上,一座四层高的黑色殿堂正落在一束粗大无比的紫色水柱之下,穿空而降的水流大部分都穿过殿堂屋顶,小部分散出的水击打在屋檐上,形成一片溅起的雨珠,又哗哗从殿堂上落下,汇入台阶下形成一个小圆湖。天空降下的紫色水柱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白色虚影,随着水流一起冲进殿堂内部。

    “水,是灵魂最好的包容媒介,也是死灵最好的引路人,作为沟通生者世界与死者世界的桥梁而存在,“

    镜月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牵住梁小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

    ”夏尔…这半年里,我们最好寻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居住,常常接触水源,对稳定你的灵魂会有不小的好处。”

    梁小夏随意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镜月微妙的变化,她全副心神都被灵魂聚集点里面的景象吸引走了。

    黑色大殿里忙乱而有秩序。

    几人合抱粗的紫色水柱穿过殿顶,落进中央的喷泉大池中,一个个朦胧模糊的白色虚团沾着水汽,从喷泉大池里飘出来,像醉汉一样左摇右晃地飘进旁边的几个白骨栅栏通道中。

    几十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大殿中央挨个登记新报道的灵魂,在与其交谈,做过记录后,新生的灵魂也被工作人员分流:一小部分灵魂直接消散了,白雾散开,化作光点又落在水中;大部分灵魂团被工作人员放了出来,只维持着那一个个模糊的团影,飘出黑色大门;最后一部分虚影,不知道和工作人员如何协商的,居然凝聚为人形,很明显这人形便是这些人生前的样貌。

    几百团白雾进进出出,繁忙无比,梁小夏还看到不少灵魂在与工作人员交谈,声音细微不可闻,但都和颜悦色,相比梁小夏在净化之路上见到的疯子,简直天壤之别。

    殿中工作的,也不再是清一色的骷髅,有几位全身僵黑,像被烧过的尸体一样的生物,有几位和梁小夏一样,一眼看过去就是同样的幽魂,分别长着白精灵和暗精灵的容貌,甚至,梁小夏还见到一只体格庞大的幽灵犬,也穿着制服,头顶软帽,蹲在喷泉池边……

    在走进殿门前,梁小夏被一个骷髅拦住,

    “两位便是夏尔小姐和镜月先生吧,你们好,我是巴里穆德,很高兴为你们服务。”

    这位骷髅明显是专程在等她们的,殿里剩下的工作人员忙得都恨不得生八条腿来回跑,哪有他悠闲?

    “根据领主大人的吩咐,您二位体质特殊,是无法进入灵魂聚集点的。所以大人特地安排我为您二位服务,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告诉我去做。”

    “服务,灵魂聚集点都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什么样的都有。一般包括灵魂修补提纯、强制消散、记忆涂抹、形体塑造等服务,也代为回收和出售冗余记忆。有时候,我们还会兼职长途运输、保镖、陪聊、典当、代管、寻仇、暗杀、抢劫……”

    巴里穆德这个名字,在大路通用语里有“老实巴交,憨厚诚恳”的意思,可梁小夏觉得眼前这个叫巴里穆德的骷髅嘴上和抹了油一样,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几百个项目连停都不停地向下报,无比顺溜的话,不知道说了几千遍。

    “…初来乍到,两位估计需要一个妥当的地方安定,我们也能提供这方面服务,当然,服务程度和服务质量,和您能给出的报酬高低也有关系。”

    说到这里,巴里穆德两个大眼窝里闪了两下贪婪光芒,又很快恢复正常。

    梁小夏诧异了,她本以为灵魂聚集点是个行政性质单位,却没想到还兼着盈利服务,怪不得一个个态度如此之好。

    “你们要的报酬,该不会是指金币吧…”

    梁小夏不觉得连衣服都没有的亡灵,能从身上掏出一个铜子。

    “金币…”巴里穆德愣了一下,“虽然我们不拒绝金币,不过金属物品在这里价值很低。一般这里最常用的货币和食粮就是灵魂之石,不过精神力也可以用来偿付,实在不行的话,将灵魂的一部分或者记忆的一部分抵押出来,勉强也可以考虑。比如,您如果对目前的外形不满意,想要换个造型,只要交付三块小型灵魂石,我就能将您变得身材高大,威武雄壮……”

    身材高大,威武雄壮…这是怎么回事?

    梁小夏与骷髅巴里穆德的审美观没在同一条水平线上驰骋,脑补出一个满身横肉的自己,大脑出现片刻停顿。

    镜月适时插进来,打断两人越来越不靠谱的对话:“我们想找到一处安稳的地方居住半年左右,最好靠水。“

    “镜月先生,这您可就问对人了。五百一十二年前,恰好有个住在布莱顿河边的倒霉蛋死了,他那片地离灵魂聚集点稍偏远了些,至今都空着,虽然黑了点,不过有水有树,正合适你们去住。“

    巴里穆德把梁小夏带到一个像地裂缝一样深渊中间,指了指下面黑漆漆的裂缝,以及百米之深下那条在视线中细如丝线,汹涌流动的河。

    “就这一个地方,你还有别的地方推荐吗?“

    “不好意思…没了。其他合适的地方都有幽灵居住了,虽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武力驱逐它们,不过那些地方少有能比得上此地的。聚集点附近水源本来就少,适合定居的更少。这里清幽,安全,没人打扰,瞧,多么美妙可爱的地方。这可是本来我想攒够灵魂之石,给自己买下定居的地方。“

    巴里穆德口吻中的遗憾,就好像梁小夏捡了大便宜一样。

    一个死过某个家伙,黑不见五指,流着冰水,深似地狱的裂缝…梁小夏完全高兴不起来。

    本想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梁小夏又转了口,直接问:“多少钱?“

    “不贵,只要三…啊不,五块小型灵魂石。“

    正常从净化之路新进的亡灵,全身上下的家当能有两块灵魂石就不错了,至于直接降生在死亡之海的亡灵,更是半块渣滓都没有。

    巴里穆德狮子大开口,可梁小夏连眉头都不皱,五块石头甩出去成交,巴里穆德表现得后悔不已,又不好反悔,只得扒着梁小夏,千万叮咛若有服务需要还去找他。

    “若不喜欢,换个地方就好,何必买下来?“镜月疑问。

    这时候梁小夏才认识到,镜月虽然博学,可对人情世故的通透来自于他那只能倾听心跳的耳朵,当所有灵魂没有心跳后,他在阴谋诡计的洞察程度不比梁小夏强多少。

    “三个月,我们一直跟在希尔德布兰身后,你有见到过他除了吹笛子外,联络哪个骷髅下属么?派一个能说会道的骷髅引着咱们往这里走,看似不强迫,给足我们了选择余地,可正是这种有余地的引导,才难让人警惕…我也知道,这么说似乎有点苛刻,很像没有根据的妄自揣测。可一个油滑得堪比妖怪的骷髅,会有报错价格这种低级错误?他看起来更像是在故意卖贪财的破绽给我,使我降低防备。“

    梁小夏站在地裂之上,凝视深渊,捻了捻手指,“若不是最后刻意的举动,我都不觉得自己是行走在谎言编织的网中前进的…不管怎样,既然来了,不下去看看,岂不辜负区长大人一番好意?当然,希望一切只是我多想。“

    希尔德布兰提出梁小夏灵魂的异变,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她的灵魂感知度,一天比一天敏锐,原本果冻一样又冷又软的灵魂,也在变得更加密实,像多重丝线层层缠紧。

    梁小夏大约估测过,她自己的灵魂量,差不多是老法师沃尔奥尔的十七倍!也就是说,如果她的体积与沃尔奥尔一样,灵魂密度也就是老法师的十七倍。甚至,梁小夏隐约感觉,自己灵魂的紧密程度,也在镜月之上了。

    灵魂越密,感知也越强。这种感知不再像精神力探测一样放出体外侦查,而是一种灵魂之间摇摇的相互感觉,更多地像直觉。她能够感知到,巫妖希尔德布兰的实力,至少也在八阶到九阶之间,比她只强不弱。她能感知到希尔德布兰笛子中蕴藏的恐怖能量,还能感觉到,脚下的裂缝中,断断续续传来与骨笛相似的气息。

    下入地裂,梁小夏花了半个月时间,沿着狭长的河流走了一遍,虽然时时能够感觉到那股气息,却总是定位不到具体位置。半个月后,老法师沃尔奥尔终于还是循着消息一路找过来,跟在镜月身后,一起加入寻找,却不知该寻何物的行动中。

    慢慢住下来,总会有头绪的。

    梁小夏在冰水边搭起简易的帐篷,每日除了练箭、看书,便是游荡在地裂中细细体会感应,直到一次兴致来了,手中握琴随意弹奏时,才发现地裂河中的一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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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alice963大人、chelin1204大人的每日定食~~感谢lamardd大人粉红,华云尘大人、弑雨世羽大人的打赏~~

第四百二十六章 骨笛

    人们惧怕自由和责任,所以宁愿藏身在自铸的樊笼中。

    ——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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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夏怀中的拨弦琴断断续续响着,纤长的十指轻扫琴弦,动作轻巧,却有些生涩,奏出的调子并不太连贯,半天时间反反复复地,都是在练习同一个小节。

    她这一生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音乐之道上,一双手指虽然十分灵活,不论是开锁还是绘铭文都流畅无比,可音乐本身就是一项入门很低,精通很难的艺术。想要有极佳的弹奏水平,就要有持之以恒的练习,以及对音乐所想表达的灵性感悟。

    后者,梁小夏有,她很喜欢音乐,就像喜欢饮茶一样,两世阅历知识加起来经历得多了,感悟乐魂并不难。可她没有日积月累练习音乐的时间,小时候在森林中和泥球玩耍时,倒是会给她的舞蹈弹琴伴奏,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经历多年没有碰琴,她早就对乐器无比陌生。

    可镜月记得,许诺过在她有生之年教会她弹奏各种乐器,只可惜那时梁小夏整日被各种事情包围,一点闲暇也无。现下,他倒是有大把时间,慢慢让小夏尔学习音乐,享受音乐的美妙。

    不仅如此,音乐最开始被神赐予万物之始,便是以赞颂自然,沟通神灵,安抚灵魂的作用存在的。祭司们神典中的祭典颂歌,引度亡魂的镇魂歌,都是音乐。音乐,在耀精灵的世界中,比诗歌与绘画更重要,是耀精灵灵魂中流淌的血液。

    小夏尔学会音乐,对她的灵魂更有好处,渗透在每个音节与节奏中的乐符,都浸着微不可查的精神力,对凝固与提升她的灵魂有非常多的好处。

    梁小夏抱着琴,镜月对待学习的她一向态度严格,神色也不会如同平时与她相处时那样温和。说教就会认真教,纠正了她好几个姿势上的错误后,声音冷清地要求梁小夏练习五十遍。

    五十遍就五十遍吧。

    梁小夏没有像镜月想得那么多,对待镜月的要求也不觉得过分。既然要学就要好好学,如果到头来学琴成就了她和镜月之间的耳鬓厮磨,琴弃一边,那还不如不学。

    手指拨动琴弦,梁小夏只是单纯地将音乐当做喜爱的消遣,全心全意在反复练习中弹奏白精灵族群中耳熟能详的小调《碧丽塔》,思绪早就浸入欢快的小调中,随着飘回了曾经艳阳下翠绿的森林,现在阴沉黑暗的海底。

    “错了,错了。”

    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突兀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打断梁小夏的思绪,她手下拨错一个音,抬头只看见镜月轻轻挑眉,示意她继续。

    紫色的河水汨汨流动,老法师沃尔奥尔静静盘坐在不远处冥想闭眼,吸收游离的灵魂之力。刚刚她听到的声音,不是镜月发出来的,也不是沃尔奥尔发出来的,难道是幻听了?

    梁小夏环视一周,确定附近没有任何可疑灵魂,疑惑地低下头,继续练习琴。

    不过这一次,她还是稍微分了点心思在周围的环境上,甚至为了试探出是不是幻听,故意在练习中拨错两个音,只可惜那个声音再未出现过,她也便未再放在心上。

    直到两周过去,《碧丽塔》已经能够流畅无比地弹奏出来,梁小夏再一次回想起遗弃之地中幼嫩的葱绿时,小少年的声音再次从梁小夏脑海里响起:

    “总弹这一个曲子,你烦不烦?你不烦我都要烦了。”

    这次的声音清晰无比,梁小夏确定自己绝不是幻听,也不是人格分裂。

    “你是谁?”

    她迅速停下手里的琴,抬头向四周看,依然没有找到人影。

    梁小夏突兀的问询,帐篷里的镜月和不远处冥想的沃尔奥尔都听见了,发现小夏尔完全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不由得沉思起来。

    “你不要管我是谁,赶快换个曲子。一个曲子连听几百遍,我都要吐了。明明是欢快的林间小调,你为什么总是在其中夹着哀伤与怀念,太刺耳了!”

    梁小夏轻轻勾唇一笑,只要对方开口,她就能抓住言语中的漏洞。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决定了心境,在弹奏《碧丽塔》这种洋溢着明媚灵动情绪的曲子时,总会夹点对往事的追忆,一点点,很浅很浅的情绪,不是对音乐感悟极深的人,根本察觉不到。可没想到那个陌生的声音居然能听出来这一点点的不和谐,还将之大喇喇地认定为白纸上的墨迹,美玉上的瑕斑。

    由细微处见全貌,那个躲在暗处偷听的,是一个音乐造诣极高,又容不得一丝瑕疵的人。

    从那个少年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到如今再现,“他”既然能说自己听了几百遍,那肯定是最近一直在附近听她弹曲子,从未离开过,或者处于某种被迫之中,无法离开。

    “不想听,你可以躲得远远的,我可没有强迫别人听曲子的乐趣。“

    那个声音再没有回答,梁小夏也不急,重新坐下来,抱起琴开始弹奏已经熟练无比的《碧丽塔》。

    沃尔奥尔诧异,夏尔就那么喜欢那首曲子?连弹两周也不换的么?还有,她刚刚又是在对谁说话,是嫌他老头子碍事了?可自己一直在冥想,也没有打扰过她啊?

    镜月也感觉到不对劲,不过没开口说话,也没再进帐篷忙自己的事情,而是陪在梁小夏身边坐下来,静静听她弹曲子。

    又是连着弹了三遍,那个声音终于沉不住气了,“够了!够了!你有完没完了?换个曲子会死吗!“

    声音刚一出现,梁小夏手下的曲调顺势变了,从节奏明快的《碧丽塔》,轻轻巧巧转成略带慵懒辽阔味道的《自由荒野》。

    “呼——“

    那声音轻轻喘了口气,很像是劳累过度的人放下心神的喘息,表达出声音的主人此时松快情绪。

    梁小夏的变调,却是一个信号,《自由荒野》第一小节还未结束,镜月已经像一尾轻灵的云雀,修长的双腿跳点在石滩上,快速沿着河涧搜索一圈,甚至连浅浅流动的水底都没放过,回来后对梁小夏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半点人影,那声音就像是寄居在梁小夏脑子里的,除了她没人能听见。这么说,不能揪出来,还只能引诱声音主人自己出来了?

    本以为突然转变,会让对方在一瞬间心神有所放松,进而露出破绽,可偷听的那人,像一尾滑溜的鱼,怎么都不上钩。

    “听了这么久的琴,不现身让我们认识一下么?“

    “嘿嘿,别试着找我,我不会出来的。“

    手下的《自由荒野》瞬间就停了,梁小夏手指又快又凌厉地重新弹起来让人想吐血的《碧丽塔》,熟稔得不能再熟稔的曲子在空荡荡的山涧里回响,跳跃的调调跟钉子一样刺在那人心里。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出来,太天真了?“

    空旷地裂中,一声奇异短促的音节过去,“啪“一声响,梁小夏手下的琴弦应声而断,而那个破坏掉她琴弦的少年声音,却再没出现过。

    “刚刚,那是什么?”

    听到完全不同于琴音的声响,沃尔奥尔终于明白有情况,四下看了一圈,一无所获。

    “是笛声。“

    镜月只凭着一个短促音色,就断定了发声的原因以及来源,可他眼望的方向,却是顺着地裂而上,紫色河流起源的一处狭窄裂缝。

    梁小夏暂居的布莱顿河裂隙,源头处是一条地下河,这种地下河在死亡之海中很常见,算是除了地表流淌的紫色河流外,另一种水流形式。汇成布莱顿河的一条条涓涓细流,都是从只有成人小手臂粗的几处裂缝里喷流而出的,细细的水从黑黢黢的不规则岩石中流出,过于狭窄的缝隙,大约只够老鼠进去。

    试着用铲子挖了几下,坚硬的铁铲铲在更坚硬的黑色岩石上,很快便打了卷。向前连挖两米,铲出来的都是黑色碎石,供人通过的通道没有挖出来,铲子却坏了两把。

    “要不,我们把它炸开?“

    老法师手掌中已经凝聚出一个精神之球,准备对着裂缝丢出去,暴力开发。

    梁小夏盯着挖出来的一大堆黑石头,试着用手掰了掰,摇头:“太硬了,这样费力又不划算。沃尔奥尔,你从前给我说过的灵魂变形,你会不会?“

    “灵魂变形?“

    沃尔奥尔说完,整个人就像雪糕一样融化,从身上的法袍中脱离出来,又很快变成一个圆圆的蓝色球体在地上滚动。球体的体积,正是沃尔奥尔灵魂躯体的体积。

    “很简单,这基本是每个灵魂都能学会的必备技能,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全身,先想象自己在融化,等真的感觉开始融化后,再想象自己要变形的样子就行了。“

    沃尔奥尔示范几下,梁小夏跟着学习,练习几十次,终于掌握诀窍后,变成了一条比手臂稍细些的蛇型。

    变形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脱离习惯的人形后,梁小夏感觉很不自在,身体被拉得又扁又长,腹部全贴在地下,原地扭来扭曲,半天前进不了一步。眼中的景色也全变了,所有东西都变得高大无比,一块小小的石头都能与自己的身高平齐,视野里的镜月也显得极为高大,脑袋费力仰起,也够不到他小腿。

    镜月担忧地看着夏尔的衣服平摊在地上,里面钻出一条细长的淡金色小蛇,歪着脑袋,东摇西晃地想站起来,却始终不得窍。

    虽然那小蛇仰起脖子,歪着脑袋迷迷糊糊撞他裤脚的样子,在镜月眼里格外可爱,可镜月并不觉得放这么一条连爬都不会的美女蛇钻进缝隙是正确的事情。

    镜月单手将梁小夏抓起来,提到眼睛面前,发现因为体积的恒等性,盘成蛇的梁小夏伸展开后,比他两倍的身高还高,镜月视线与手中扭动的冰凉视线平齐,小蛇的双眼里全是面对陌生状态的惊慌不适,下半身却还长长地倒在地上,尾巴扭动着想从衣服领口里钻出来。

    完全没有自保之力啊…

    镜月心中感叹,把接近四米长的蛇身全拖出来,抱在怀里,对沃尔奥尔说:“你先去看看吧,我在这里指导夏尔。“

    指导她怎么做一条会爬行的蛇。

    梁小夏郁闷至极,却也明白如今的她若真是遇到危险,半点反抗力量都没有,灵魂变形虽不难学,可掌握变形之后的身体,明显非常困难。她也就乖乖地窝着不动了,算是同意镜月的意见。

    沃尔奥尔成为灵魂千百年,在灵魂变形方面早已应用得熟练,虽然迫于灵魂本来状态限制,他也在变成蛇形后感觉极度不适,却不会像梁小夏一样完全无法行动。

    “你小心些,发现情况及时回来。“

    梁小夏叮嘱一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从蛇形拉扯中,迫切想要缩短扩张变回原样,又急急忙忙钻出镜月怀抱,努力拱进地下的衣服中。

    那模样,不像是弯曲行进的蛇,倒像是一拱一拱的蚯蚓。

    之后三天,梁小夏大部分时间都在避着镜月练习爬行,感觉自己扭腰都要扭断了,才稍微掌握住爬行诀窍。

    三天里,梁小夏的琴声再未能吸引陌生的声音出现,沃尔奥尔也没有再回来过。

    梁小夏几次都想跟进去找,却被镜月阻拦住,他宁可用武力把裂缝劈开,都不同意将梁小夏放进裂缝。

    “小夏尔,遇到敌人你怎么办,用牙咬对方吗?“

    镜月蹲在努力学爬的梁小夏旁边,冷淡的语调里,有一股谐谑味道。

    梁小夏不敢说,她目前变形的蛇,还进化不到有牙的程度,充其量不过是一条长着蛇头的麻绳。

    又过三天,沃尔奥尔还是没有回来。

    爬得勉强顺溜的梁小夏再也忍不住了,坚持要进裂缝探寻。

    “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镜月也明白,夏尔是一个很有主见,不容易被劝阻住的人,只得答应她的请求,亲手给小蛇脖颈上扣住一个铭文空间手镯,里面装满他准备好的一些急救品。

    镜月只有在这时候,遗憾自己不再是具有不死之躯的阿萨内,他没有办法随意元素化或虚化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变成一条丝带,陪她进去。

    “我很快回来。“

    小蛇仰起身体,在镜月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游曳进水流中,不过一会儿,四米长的尾巴就消失在缝隙中。

    裂隙山谷中,梁小夏一走,更显寂静了。镜月即使心中再担忧,脸上也不会显出一分,只坐在裂缝旁边的一块黑色大石上,手上拿着一块剔透宝石,慢慢雕琢。

    逆水前游,梁小夏总是被突出来的石块蹭到,脑袋在黑不见光的裂缝里探寻,向前困难地蠕动了多半天,才感觉到四周的空间稍微开阔了些。

    说是开阔,也不过是由手臂粗,扩展到树干粗。泡在水里喘喘气,梁小夏用精神力从空间装备中挪出一块灵魂之石,吞下去后继续前进。

    一路歇歇停停爬了五天,挪动出至少几万米,装备里的灵魂石还足够吃,可总是泡在坑洼不平,又黑又冷的水中,梁小夏觉得很憋屈,只想头顶的空间大些,再大些,让她赶快脱离蛇形。

    第六天,当梁小夏以为前面还是无尽的细碎空间时,下身突然一空,顺着水下一个不起眼的大坑洞深深沉落进去。

    冥河之水浮不起任何东西,梁小夏也不能借着浮力向上钻出深坑,很快栽进水下的坑底,顺着水流冲击,掉进陌生的地下世界。

    像是从一层坠入另一层,穿过石层后,周围陡然开阔。

    溪流还在头顶砸落,恢复人形的梁小夏光溜溜地从水里爬出来,活动活动手臂和双腿,穿上衣服,坐在地下河边上,长长抒气。

    “还是有人形的感觉好。“

    休整过后的梁小夏,毫不意外地在一处明显的石头上发现刻痕,正是沃尔奥尔给她留下的信息。看来,沃尔奥尔和她一样,在经过漫长爬行后,也掉进这个不知名的地下空间中。

    可沃尔奥尔还提醒她,“不要忽略水里的威胁“。

    以沃尔奥尔的语气来看,水里固然有什么东西,也不是特别能危害到她的东西,梁小夏下水淌了一遍,在齐胸深的湍急水流中,紫色的河流清澈干净,一眼望到底。

    水里游着一些指头长短的小骨鱼,每一条都没皮没肉,扁扁地只剩白色鱼骨架,眼窝中有两星绿光,贴着水底沉淀的骨丘慢慢向前,一感觉到梁小夏的靠近,迅速游开。

    除了活着的骨鱼,水底还有大量死去的骨鱼,一层层的白骨架在水流冲刷之中,看得清楚。

    一条浮都浮不起来的河里,游着指头大的鱼,铺着一层可能扎破鞋底的骨刺,这就是“水里的威胁“?

    梁小夏特意捏起来一条小骨鱼,一抓出水,手中的骨鱼扑腾两下就死了,眼中微弱的光芒熄灭,变成真的一团骨架,躺在手心一动不动。

    试着又弹起来让那个声音厌烦无比的《碧丽塔》,弹到第五遍时,神秘的声音又出现了:

    “我警告过你,别想试着找到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笛声穿入耳朵,又锐又尖,伴着这声笛响,前一刻,放在身边才死掉的小骨鱼突然在地上蹦了蹦,跃向梁小夏。

    不仅是手上捉出来的骨鱼,水底也搅动起来,白花花的鱼骨架纷纷从水底跃出,下雨一般,齐齐向梁小夏咬过去。

    鱼骨架数量庞大,形体虽小,却十分地脆,梁小夏原地一滚,不少从水里跃出撞上地面的骨鱼便摔得粉碎。连挡都不用挡,轻巧躲几下后,水里的骨头不剩多少,全落在岸上。急速流动的冥河之水中,也只剩下几尾活着的骨鱼,受到惊吓后四处乱窜。

    梁小夏现在明白,为什么巫妖区长会将她弄来这里了,可以操纵骨鱼的笛子,明显和希尔德布兰手里的骨笛是同一种东西。不同的是,希尔德布兰手里的笛子可以操纵有灵魂灌注的骷髅,对方手里的笛子却能操纵所有已经没有灵魂的骨架。

    不论是哪一个笛子,梁小夏都觉得其威力非常。

    若是将这种逆天的东西带入生者的世界,只要一曲下去,坟墓里的累累白骨都会被其主人所用,不论是人骨、兽骨、甚至龙骨,都能从腐烂的泥土下爬出来,组成浩浩荡荡的死亡军团,横扫整个世界。

    更不要说在这片只有亡灵、死者与鬼魂所组成的世界里,能够强迫操纵所有白骨的骨笛表现出的威力。

    明白骨笛的作用后,梁小夏至少有五成把握,希尔德布兰也是知道这支笛子的存在的,只不过他缺少某种能够得到笛子的手段,才引自己和镜月来探头。

    巫妖希尔德布兰至少有八阶,那么,持有同样威力不弱的笛子,对方有多少阶?梁小夏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推来送死的,对希尔德布兰最开始的那点好感瞬间跌入谷底。

    很难想象若她没有在弹琴中发现意外出现的声音,而是傻乎乎地等到半年后领主降临,迎接她和镜月的会是什么待遇。

    笛子的主人,大约也是明白笛子的恐怖威力,才躲藏着不见人的吧?

    想到这里,梁小夏对笛子的主人感官也好了很多,至少从琴弦断掉,寻不到人的危机感中,消除了一些敌意。

    “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恶意,只是有些许生为智慧生物的好奇心与对陌生事物的防范心理。若你不愿意露面或被打扰,我寻到自己的朋友就回去。“

    对方好半晌没有回话,似乎在思考梁小夏话语的可信度。

    “好吧,你走吧,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之后也会放你的朋友回去。也希望你守信用,否则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谢谢您的慷慨,”梁小夏转身便走,临走时貌似不经意地提起:“哦,对了,我会住在这里以至于打扰到你,是区长希尔德布兰安排的,他半年后它还会来这里。如果您不希望被发现,到时请一定藏好。“

    “等等!你说谁半年后会来?“

    “希尔德布兰。那么,再见了。“

    梁小夏的以退为进玩得早已炉火纯青,刚迈出两步,又被神秘的声音叫住。

    “你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脑中少年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梁小夏却没有半分不悦,只觉得声音的主人,也许和这音色一样,带着容易上钩的稚嫩。

    “你可以叫我夏尔。“

    梁小夏和颜悦色地回答,等待下文。

    “夏尔是吧,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办不好了,我就捏碎你朋友的灵魂,听到没有!他现在在我手里,只要我一个念头,你的朋友就能彻底灰飞烟灭。所以你必须得听我的。“

    多么拙劣霸道的威胁口吻,梁小夏本来还对沃尔奥尔很担心的,听到脑海里少年的声音,顿时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握着菜刀的,不一定是屠夫,也可能是只是个小孩。

    至少,得稍微调整一下说话深度,保持在十到十四岁水平就可以了。

    “你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放开沃尔奥尔的么,你一点信用都没有!太卑鄙了,居然用我的朋友威胁我!“

    梁小夏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也在对方监视中,脸上不得已又装出气愤的样子,心里早就开始吐槽了。

    “我不管,你朋友在我手里,你不听话我就弄死你的朋友。“

    “我怎么知道,替你做了事情后,你会不会放开沃尔奥尔,如果你又反悔我怎么办?“

    十三四岁并不代表傻,如果对方一威胁她就答应配合,反倒会滋生不安定的怀疑因素。适当的犹豫,反而比较合适目前的状况。

    “这样吧,等你帮我把事情做好了,我不仅放了你的朋友,再给你三百块大灵魂石,怎么样?“

    三百块大灵魂石,任何一个听到这个条件的灵魂都会动心,死亡之海里没有吸灵怪,就几乎没有灵魂之石的来源,哪怕一渣滓大的灵魂之石都能引得打得头破血流。一块大灵魂石中贮藏的能量,够一个灵魂延续一百年,三百块,就是三万年,放在哪个亡灵心里,都绝对是暴富的横财。

    可偏偏不包括梁小夏。她在绝望平原上拼杀那么久,袋子里贮藏丰厚,特大块的灵魂之石都有二百多块,大灵魂石也够几千块了,这么点数量能让她惊讶一下,却绝对不到打动人心的地步。

    不过样子还得装,梁小夏小嘴微张,惊讶后又露出贪婪神色,忙不迭答应了要求,造成一切都在对方控制中的假象。

    顺着河流继续向下走,梁小夏再没受到过骨鱼的攻击,很顺利走出一处地下瀑布尽头,望着巨大空旷的地下湖泊发呆。

    水流顺着黑色山壁滑下,脚下千米深的湖泊中,堆满了骸骨。一截一截的白骨层层垒砌,形成一座天然的骨山,骷髅头,髌骨,肋骨,翅尾骨,断的混的…这些骨头里,小半部分是梁小夏能认出来的物种,多半部分却是奇怪的,梁小夏见都没见过的动物骨骼,各种生物骨架完全压住了湖泊中的水,层叠穿插,形成一座绵延连续,望不见尽头的山脉,高高垒至梁小夏面前。

    当年,她第一次遇到巨龙安奈米克时,便觉得龙神的身体大如城池,可眼前的骨山,完全就是由大量安奈米克同等大小的骨头堆起来的,高高低低,绵延不绝。

    到底是多少生命,才能堆成这么壮观的骨山?至少,一城一池几十万的生物,绝形不成这么恐怖壮观的骨山。若是葬了半个普卡提亚,差不多能凑齐这么一座望不见尽头的山。

    寒气扑面而来,即使经历过不少大场面,梁小夏面对数量庞大的骨山,也觉得阴风阵阵,打心底惊惧。

    震撼中的梁小夏被细碎声音唤回神智,面前飞来一只白骨鸟,拍着翅膀绕着梁小夏脑袋盘旋。

    “跟上它,“神秘的声音再次命令到。

    再没有比这座山更难翻的了。

    梁小夏先沿着洞壁爬下地步,然后穿过不浅的湖泊,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到处突出尖锐骨头的山峰。堆砌山体的骨头并不是每根都插得牢固,每一次下脚都得小心,既不能被骨头扎破鞋底,也不能踩空活动的骨头滚下山体——她会被这些骨头扎成筛子。

    这时候,梁小夏反倒最喜欢的是龙,因为龙的骨架最大,踩在上面稳稳的不容易被扎到,也不容易掉下去,只要沿着龙脊向前走,就能很轻松掠过不少穿插如刀山的骨头堆。

    坚持翻山越岭三个多月,这座骨山却还是没有尽头。休息的时候,梁小夏也很担心外面等待的镜月,他不知道自己的遭遇,会不会等急了。而且,和希尔德布兰的约定时间,也不剩一个月了。

    可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梁小夏也不能返回,硬着头皮问神秘的声音还有多远,得到对方一句敷衍的“就快了“,再没有下文。

    “好了,到了。“

    梁小夏站在的是某处骨山的山巅上,脚底下踩着的是某个不知名动物的巨大头颅,穿空的骨头里跟房子一样宽阔,渗透满了其余动物骨头的渣滓。

    久违的笛声再次响起,动物的巨大头骨中,那些小骨头渣滓都开始摇摇晃晃拼成残缺不全的奇怪骨架,从缝隙中钻出来,很快清空头骨内部,让出里面的空间。

    “赶快站进去。“

    梁小夏不得不钻进头骨中,刚刚站稳,整个头骨便开始下沉,挤开下面的骨头,逐渐没入整个骨头山体。骨头缝隙处能够看到的累累白骨,也没有顺着大眼窝或者其他裂缝渗进来埋没梁小夏,像凝固了一样老实隔离在外面,供梁小夏参观。

    期间,笛声一直未停,熟悉的音乐是希尔德布兰曾经吹过的安魂曲,低沉缓慢的调调配合缓缓下降的头骨,使梁小夏有种自己正在被下葬的感觉。整个乐曲循环两遍后,梁小夏终于到达了骨山内部。大头颅颈椎部分的空档,恰好对接上另一个不知名动物的全副胸腔骨。

    只不过这个动物的胸腔骨里没有骨头,里面空空的,地上躺着没有动弹的灵魂。一个模糊欲散,一个清晰凝实,都被环形骨刺捆得老老实实的,不得动弹。

    梁小夏认得,清晰的那个正是老法师沃尔奥尔,不过他似乎失去了灵魂知觉,一动不动。

    除了两个灵魂外,最显眼的,便是一支静躺在两个灵魂之间的笛子。

    这个笛子通体漆黑,外形与希尔德布兰手里的白色骨笛一模一样,除了颜色外没有半分差别,两条细细的灵魂之力线分别从两个灵魂里扯出,缓缓流进笛子里。

    “现在,把你面前的笛子拿起来,我就放了你的朋友。“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梁小夏微微抿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快点,你在犹豫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吗?“

    “你如果赖账怎么办,不行。你得先把答应我的三百颗大灵魂石给我,我才能帮你。“

    梁小夏要求先兑现报酬,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整个环境,心里有了计较。

    “灵魂石就在你身后的头骨里,快帮我拿起笛子,否则我就杀了你的朋友。“

    神秘的声音很不高兴被威胁,可似乎拿梁小夏也没有办法。梁小夏扭头,果然,刚刚乘坐过的头骨中,静静躺着三百块灵魂石,她收起灵魂石,还是没有动。

    “夏尔,灵魂石你也拿到了,你到底在磨蹭什么?为什么不照着我说的去做?“

    少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恼怒,催促梁小夏快些行动。

    梁小夏却收起先前顺从与微微惊惧的神色,从容走到两具灵魂面前,盯着黑色的骨笛,上下打量起来:“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笛子先生,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埋在这里不被人发现,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尊敬的前领主大人?“

    寂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领主,我从来没听说过。“

    脑海中的声音既生硬又愤怒,梁小夏倒也不急,逼出一些精神力,将黑色骨笛层层包裹起来,切断了与地上两个灵魂联系的丝线,就是不去按照神秘声音的吩咐,用手碰笛子的身体。

    “也许是,也许不是,笛子先生,我带着你去找希尔德布兰确认一下,不就行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带我去见她,我不要见她!“

    少年色厉内荏,变相承认梁小夏的推测,大喊着梁小夏却不理会,稍微试了一下将笛子装进空间装备,如预料中一般,发现自己装不进去。

    “不去?也行…笛子先生,你到底是谁?还是从实招来比较好,否则我真的很为难呢。“

    梁小夏故作为难地瘪瘪嘴,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视黑色骨笛,全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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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更新极为不稳定,家里单位还有自己的事情一大堆,全挤在一起砸在渣七的头上,五月份被编辑抽打了好几次,愧疚得头都要埋土里了。今天稍微得闲,赶紧将欠下三天的补了。懒人一枚就全放在一起做大章。上章节序号也错了,完了联系责编改改。

    之前有大人提问,为什么灵魂聚集点里也有白精灵灵魂,那货不是死了后会回归生命之树里么,在此解释一下:

    灵魂能量不足以跨越位面空间,当一个白精灵死在非普卡提亚的位面上,又没有亲戚朋友神马的将他或她的尸体运回去的时候,这家伙就会成为死亡之海大军中的一员。比如,死在未解封的遗弃之地的白精灵,死在地狱的白精灵,死在血腥城堡里的白精灵等等等等。

    然后,渣七感谢alice963大人、Prudencewa大人、chelin1204大人打赏,感谢anini1206大人的粉红票支持,以上。

第四百二十七章 风暴

    我可以强迫鸟儿们管你叫夜莺,然而要我把杜鹃变成夜莺,我却毫无办法。

    ——克雷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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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骨笛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身份,无言地用沉默对抗她的问询。

    梁小夏面上看起来轻松自然,似乎一切都在运筹之中,心里却瞬间戒备到最高境界。她发誓,只要自己敢断开包裹笛子的粘稠精神力,在笛声操纵下的骨头们会立刻铺天盖地将她活埋或撕碎。

    一点都大意不得。

    梁小夏坚决不肯用手触碰骨笛,骨笛被精神隔绝发不出曲子,两下僵持,时间在对峙中,一分一秒流逝。

    “谁能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

    被断开灵魂连线,沃尔奥尔很快就清醒了。他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白色的骨头固定得死死的。在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再次使用灵魂变形,脱离束缚他的白骨手铐脚镣。

    “沃尔奥尔,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梁小夏从沉默中开口,语气中含着难以发现的担忧。

    “嗯?嗯…沃尔奥尔?”

    老法师双手拇指抵住自己的额头用力揉了揉,缓解麻木的酸痛,然后看向梁小夏,目光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正在记忆中搜寻能够和她的脸对的上号的记忆。

    “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沃尔奥尔这个称呼了…你是夏尔吗?”

    沃尔奥尔不确定的询问口吻,让梁小夏眼角轻轻抽了一下。他被骨笛吸取的灵魂,似乎干扰到了思维和记忆。

    看了一眼地上静静躺着的骨笛,梁小夏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沃尔奥尔…告诉我,你记忆里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最后一件事情?哦,是我施展灵魂变形,爬过一个极为狭窄,流着水的裂隙…等等,作为一个法师,我为什么要变形爬过那种地方?”

    梁小夏和沃尔奥尔聊了一会儿,确认老法师的记忆并没有丢失,而是被切碎了。他脑子里的记忆变得不再连贯,互相之间的因果链被斩断后,让他的思维体系也有片刻的紊乱。

    而躺在沃尔奥尔身边,另外一个被吸收得模糊欲散的灵魂,则没有老法师那么好运了。估计这位可能是前一任居住在布莱顿裂隙中的倒霉鬼,灵魂之力过度抽取早使得他或她丧失说话和思维的能力,永远处在麻木僵硬之中,只能等待消散。

    “沃尔奥尔,你先把这些灵魂石都吃下去,然后冥想消化再说。”

    梁小夏毫不犹豫地拿出十块大灵魂石,塞进沃尔奥尔手里。

    “耀精灵,难得你也会敬老了。”

    老法师也不客气,微微刺了一下,在恢复正常后完全沉稳下来,即使有更多的疑问也没有问出口,当务之急是补充虚弱的灵魂。他盘腿坐下,闭眼吸收灵魂之石中的灵魂之力,一身气度沉稳超然。

    这才是和梁小夏相处几个月中,沃尔奥尔才有的样子。

    虽然她和沃尔奥尔还称不上朋友的程度,只是互相之间有种默契的认可,沃尔奥尔欣赏她的实力,她肯定沃尔奥尔刻苦好学的态度,仅此而已。

    可面前的骨笛更不算她什么东西,梁小夏很确定,若老法师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想办法折断这根笛子,碾碎笛子里藏身的灵魂给沃尔奥尔报仇。

    收敛杀机,梁小夏淡淡开口,语气里有极为冷漠的寒意:“笛子先生,你该庆幸,今天是你最幸运的日子...不过,我不保证明天,后天,你还会如此幸运,你明白的。”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梁小夏手中出现一块大石头,她轻轻握住比手掌大许多的石头,慢慢坐在黑色笛子旁边。

    只要一石头砸下去,笛子就能被打成碎片。梁小夏不认为,这种能力逆天的笛子,也有一根金刚不坏的笛身。

    “你很聪明,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少年的声音有些不甘,可面对梁小夏红果果的威胁,也无力可施。

    “我曾经见过希尔德布兰手里的笛子,作为第五十二区的区长,作为一个有一身能力的巫妖,他管理区域的一切行动,几乎都是依靠那支笛子进行的。他手中的骨笛,能操纵一切骷髅生物,笛子里的音乐能响遍整个五十二区,只这一点,就是逆天到不正常的事情。

    更让人疑惑的是,他很喜爱他手里的白色骨笛,甚至在他每日的吹奏中,都表现出对笛子的尊敬和喜爱,他甚至还给自己的笛子起了名字,加卢斯,我记得那个名字。他将那根笛子当做一个具有独立思考的东西对待。最开始,我也不过是将他这种行为,想做对音乐的痴迷狂热。”

    梁小夏一手托着下巴,单手上上下下抛着石头,继续冷静剖析:“你的声音,不论隔多远都能独立传进我的脑海,你的曲调,能让我的琴断弦,却偏偏不能伤害到我半分。我多次试图寻找过你的身影,却完全找不到…而从我死亡并落入绝望平原开始,我就没有见过一个灵魂,能藏得那么深,能躲过其余灵魂的探测。

    直到你将我引入这里,让我看到两根连着灵魂的丝线时,我才恍然大悟。如果,笛子本身就是有思想有灵魂的,如果,握着笛子的,不一定是笛子的主人,而是笛子的奴隶,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而能够奴役一个强大的巫妖,奴役死亡之海的区长…叫做加卢斯的白色骨笛到底是谁,也很了然了。”

    有意识的物品,虽然匪夷所思,梁小夏却不是第一次见,她的时俟就是最好的例子。梁小夏在推测出来后,也诧异了好一阵,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第五十二区的领主,会被绑在区长的腰上,甚至还跟她一起走过不短的路。

    黑色骨笛很恼怒,很生气,自己居然一直被这个女人耍,骗得团团转。一想到也许这个灵魂一路都在一边逢迎,一边冷眼嘲讽自己,它便无法控制地愤怒。

    “可你不能凭着我也是一根能够控制的笛子,就断定我是前任领主。”

    黑色骨笛抓住梁小夏逻辑中的漏洞,迅速反击,想否认自己的身份,扳回一城。

    “嗯?笛子先生,你觉得我是侦探吗…”梁小夏反问。

    “不是。”

    “那就对了。我不需要还谁一个清白的真相,只要有一点存在的可能性,就足够我有理由试探你。而以你一路上表现出的思维水平来看,答案并不是一个很难出口。”

    关于黑色骨笛是前任领主的结论,完全是梁小夏的猜测。一个能让现任领主大人念念不忘,又表现出相同能力的家伙,很有可能是领主的亲戚朋友或者恋人。黑色骨笛却能守着绵延将近一个区的骨山,没有一丝一毫消息走漏,没有遭遇半点反抗,梁小夏便觉得,这根笛子,也会有一个耐人寻味的身份。

    “可恶!该死的精灵,你竟敢诈我!还敢小瞧我!可恶可恶!”

    黑色骨笛气得都开始在地上颤抖了,骂骂咧咧半天,口里的词汇却只有“可恶的精灵”“该死的精灵”反复使用。

    “冷静——否则,我不介意将你砸成碎片。”

    梁小夏杀意凛然的话一出口,黑色骨笛谩骂的声音立刻弱了下去,渐渐息声。

    啊!它是威力超绝的死亡骨笛,是能够操纵骷髅大军的超级乐器,为什么它要听那个精灵的话啊!可黑色骨笛感觉自己被戳穿身份后,再也兴不起与梁小夏对抗的勇气了。

    “你爱做什么,爱骂什么,我都是不用管的。反正,一个月后,自有人将你接手。不知那时你还会不会如此‘充满活力’。”

    “一个月…距离下一次灵魂风暴只有一个月了吗?”

    黑色骨笛沉默喃喃自语,然后梁小夏脑海里的少年声音突然惊诧地拔高八度:“不对!即使是灵魂风暴,也只能暂时移开万仞骨山,她找到我也破不开封印融合我。你说!快说!加卢斯她…她是不是在死亡之海找到了活着的生命?”

    活着的生命?

    想到等待的镜月,梁小夏心中一颤,手指捏紧石头,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笛子先生,告诉我,你,加卢斯,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

    信奉真神的人,死后将永远服侍在真神的脚下,灵魂在聆听神的喻示中得到升华的救赎。信奉邪恶的人,则会由地狱亲自接引,将生前扭曲得浸满毒汁和黑暗的灵魂投入烈火,重塑骨肉躯体,沦为恶魔,一遍遍在残忍的杀戮争夺中更加堕落,向魔神奉上自己的血肉与灵魂。

    无信的凡人,与信奉伪神的愚者,死后的灵魂无处可去,都会毫无差别地在面对死亡的大门。

    死神,是唯一的即使没有信徒信奉,也会无差别地敞开胸怀,接受一切灵魂的神灵。死神所信奉的,也只有死亡。

    不论普卡提亚地上世界,还是地下世界,不论是高山之巅,还是深海之渊,死亡之门时刻敞开着,转动着,重复放映死者生前的记忆,拥抱那些没有归宿,没有神的接引的灵魂,进入永恒安眠的海洋。

    可死亡后虚弱得已然消散的灵魂碎片,连让死神打开接引的大门的资格都没有。这些碎片在日光中分解为游离的灵魂之力,大多游离徘徊在墓地、战场与刑场之间,等待死神最后的仁慈。

    最深沉的子夜隔天再次降临,抚慰每一个生灵进入多梦的安眠,流水悄悄带走在田间、山林里、病床上、囚室中破碎的飞禽走兽灵魂,以及虚弱得连死亡都无法支付的灵魂碎片,清扫普卡提亚经过一日死亡轮回后留在人间的灵魂垃圾。

    天空中没有三轮高悬的明月,也不再有皎白清冷的月光…漆黑的夜里,这些碎片失去了月光宁静的抚慰,变得无比不稳与狂躁,在碰撞之间组合不同的混乱记忆,形成一个个没有思维,只知道破坏杀戮的恐怖灵魂魔物,走向山水河流,投入另一个世界。

    同一时刻,百年一次的灵魂风暴,准时降临死亡之海中的黑色平原上。

    狂暴乱流的灵魂洋流横扫整个死亡之海海底,裹着浓郁灵魂之力的风流白蓝相间,像一个个搅动不停的青刃漩涡,带起层层黑沙紫水,将扎根土壤的血色花树绞得片甲不留。

    这时的死亡之海,才是真正的海,被几乎快要液化的灵魂之力充满的海洋。

    能见度迅速降低,汹涌的灵魂浪潮中,卷着不少面目狰狞可憎的灵魂。

    这些灵魂长着满口尖利的长牙,血红身躯,四手八脚…或拥有庞大无比的身躯,或如同蠕动的蛆虫般有环节肥胖的肉体,亦或是全身插满镰刀状的手臂…红色的灵魂几乎难有人类特征,抽象得如同儿童拿着画笔在纸上荒诞的幻想涂鸦。

    这些全身弥漫血气的灵魂,实际也的确是幻想出来的,由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灵魂碎片中不完整的思维拼接而成,没有躯体,便以扭曲过的记忆为蓝本自我塑造躯体,同时赋予一个更加混乱而不完整的灵魂,时而怪叫,时而大笑,时而理智冷静,时而凶狠残暴。

    因为是由随机记忆拼成,卷在灵魂风暴中的血红鬼魂,没有两个完全相同。这些都是没有通过死亡之门,通过流水直接驾临死亡之海的真正鬼魂,疯子一样不可推测的鬼魂。

    整个死亡之海,都被肉眼可见的浓浓灵魂之力充盈爆满,可没有一个游荡在外的灵魂敢于吸收这些灵魂之力,就像捕鱼的渔夫再过勇敢,也不会在风暴来临之时,去打捞海啸洋流中被冲晕的肥鱼一样,尤其是,这些肥鱼中,还混着大量恐怖的白鲨。

    灵魂聚集点,是处在灵魂风暴中唯一安全的地点。

    第五十二区中,骷髅们和附近居住的灵魂早早地便躲进灵魂聚集点中,将黑色的大殿挤得满满,惊惧地看着外面的红色怪兽,在灵魂风暴中互相厮打,争斗,破坏。

    这些红色怪兽用尖锐的螯钳,或锋利的剪刀手,或长满牙齿的下颚,撕开对手的身体,任由被扯裂的灵魂卷在风暴里,化作最原始的灵魂之力。

    “最近几次灵魂风暴里,红鬼越来越多,现在几乎都见不到白鬼了。普卡提亚是发生什么了吗?”

    巴里穆德用手死死按住骷髅脑袋上的帽子,站在黑色的大门里,看向外面混乱争斗的战场。

    “大人说过的,月亮的消失早就不是秘密。麻烦我们还必须得面对完全失心疯的灵魂,我真担心这些东西会把聚集点打破…”一个长着人鱼样子的灵魂攥紧手里的三叉戟,隔着巴里穆德守在大门另一侧。

    “还有五十分钟…真希望这场风暴早点过去。”

    巴里穆德悻悻的看着灵魂风暴中打得混乱无比的场面,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笛声剥夺了神智,不要命地冲进了战场。

    ......

    在骨山的山脊之上,梁小夏手中握着黑色的骨笛,坐在一条飞翔的巨大骨龙身上,眼看着组成骨山的骨头一个个逐渐向上飘起,庞大骨山在脚下解体,拼接,注入浓郁灵魂之力后,形成海量奇形怪状的白骨生物,不禁头皮发麻。

    长着鸟翅的狗骨架,拼接人头骨的龙,上半身是猩猩的骨架,尾巴上接了一条蛇…这些骨头完全就近组合,在吸收掉太过浓郁的灵魂之力后,成为一堆行尸般没有意识的怪物。

    还有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色鬼怪般的灵魂,三三两两掉进白骨堆,瞬间和地下同样笨拙的骨头怪物打成一片。

    笛声还在吹奏,没有灵魂的骨龙机械地扇动翅膀,每一次震动飞行,都会向前滑动百米。破碎的骨头声不停响起,沃尔奥尔伸着头,从高空向下望,早就看不见高耸的白色山峰,只有被紫色水流与白蓝色洋流淹没的战场,红色灵魂踩着白骨,泡在水里攻击另一个没有头脑的白骨怪兽,等待怪兽头颅之中青色的光破灭后,又攻向下一个。这样的战斗,一直铺满沃尔奥尔的整个视野,无穷无尽。

    “每一次躲在灵魂聚集点观看灵魂风暴,我都觉得像世界大战一样。不过这一次,我才知道真正的世界大战该是什么样。”

    沃尔奥尔啧啧嘴,眼中的震惊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梁小夏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大场面。地下争斗的生物奇形怪状,数量却早已超越一个城市或一个国家能够承受的军队之和,一眼看过去红红白白,密密麻麻的都是骨头。

    幸好,那些长了鸟翅的骨头们还笨得不会飞,否则她就算能够逃过地下大量白骨的埋压,也不能脱离空中战场。

    不过她只震惊了一会儿,便开始焦急催促手中的黑色骨笛:“笛子先生,你能不能让这条龙飞得再快点。快点,灵魂风暴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让镜月被希尔德布兰抓住。”

    来时翻山用三个月,回去时即使坐上能够飞翔的龙骨架,避开复杂的穿越,梁小夏也不能因为这条笨拙的,没有皮肉的龙快多少,只是省力而已。

    “快不了,我能奏出的节拍最快的乐曲就是这么快了,除非你有节奏更快的曲子教给我。”

    骨龙扇动翅膀的频率,与黑色骨笛曲子的节奏保持十分之一的一致,所以耳边的曲子即使节奏明快得人恨不得跳踢踏舞,身子下面的龙还是飞得慢悠悠的。

    节奏更快的曲子?

    梁小夏捏着指头,努力回想她听过的所有乐曲里快得要命的曲子。她前世是个听流行榜的伪乐迷,这辈子是个入门级,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还真的想到一首曲子,符合笛子先生的要求。

    “有倒是有,这个曲子你想演奏多快就能有多快,可问题是,那不是笛子的曲子。”而是钢琴曲。

    “夏尔,你太小看我了!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笛子吗?”

    “好吧。”

    梁小夏咽了咽,捏紧手里的笛子,开始在脑袋里拼命回想里姆斯基的《野蜂飞舞》,想得整个脑袋里都好像有大黄蜂在飞,越飞越快,嗡嗡不停。

    黑色骨笛也惊了,这完全是一首想多快就多快的曲子啊。对乐曲无比热爱的笛子先生在瞬间被黄蜂乱飞的声音砸蒙后,又燃起了熊熊斗志,一定要比这个狡诈的精灵想的还要奏得快。

    笛子先生在乐曲上的骄傲,绝对不容挑战。

    短促笛声响起的时候,骨龙扇动翅膀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用不到半小时,梁小夏就回到了她变形钻进的洞口,无数水流汇下,冲击白骨山的地方。

    骨龙一个上升盘旋,挤进另一个宽大的洞口,在黑色骨笛的操纵下,一直朝上飞去。

    空中飞翔的希尔德布兰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布莱顿裂隙了,也感受到了裂隙源头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巫妖正准备降落,突兀听见急促得让人喘息不过来的盘旋笛声,飞翔速度一顿,堪堪在裂隙旁边停了下来。

    “希尔德布兰,你不用说,我也听见了。”

    “是的,加卢斯大人,我只是为穆索尔大人的动静而感到些许诧异。这是一首不算多优美,却完全没听过的曲子。而且,给我的感觉,很真实。”

    就好像真的有大群黄蜂不停扇动小小的翅膀,在头顶盘旋飞舞,形成黑压压的蜂云,充满跃动狂躁的攻击性。

    希尔德布兰干脆不飞了,直直悬停住,细细品味欣赏这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而加卢斯也并未催促,默认了巫妖的行动,或者也跟着加入进对陌生音乐的品味中。

    在充满黑暗静谧,恒久不变的死亡世界中,饱含张力,充满创造想象的曲子太少了,面对永恒不变的黑色土地,谁都不会有灵感创作。

    而不论是加卢斯,还是穆索尔,都不过是笛子,一柄死神手下的玩物。它们拥有体会乐感的灵魂,独立思考的能力,却永远缺乏活着的生物才有的,能够创作创新的精神。

    笛子,即使高贵为领主大人,也只能重复主人的演奏,它没有孕育乐曲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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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比较渣地将两更合并了。作者自裁以谢天下...

    感谢alice963大人、imire大人、chelin1204大人的打赏~~追逐羽毛的风大人、lanslios大人、mengqianni大人的粉红支持~~~

第四百二十八章 相抗

    人受到的震动有种种不同:有的是在脊椎骨上;有的是在神经上;有的是在道德感受上;而最强烈、最持久的则是在个人尊严上。

    ——约翰.高尔斯华绥====================================================================================

    一曲史无前例最为疯狂快速的野蜂飞舞,响彻整个灵魂风暴降临的战场。

    没有自主意识,只知战斗的红色血魂与新生骷髅,似乎都受到这首曲子的影响,攻击速度加快,刺击咬合也更加凶猛,不知不觉间,每一个裹挟在灵魂风暴中的怪物,都变成了大黄蜂附体,亮出突刺尾针,使劲扎向敢于侵犯挑衅的所有敌人。

    连巫妖希尔德布兰和领主骨笛加卢斯,在平静的欣赏动作之中,心底都被搅起一丝嗜血争斗的波澜。

    “希尔德布兰,你找到的两个小朋友,有点意思。”

    清脆婉转的女声在巫妖脑海里响起,听起来冷冷的,没有什么特别感情。可希尔德布兰还是为领主大人的开口震惊。加卢斯大人,从不主动对任何事物表示个人态度,不论喜欢还是讨厌,跟随加卢斯大人那么久的希尔德布兰从未听过,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倒是同为双生骨笛的穆索尔大人,情绪外露得简直无法理解。

    希尔德布兰的骷髅面孔,因为加卢斯一句话,微微有些表情破裂。

    下一秒,黑色裂隙下跃上来一条银白色闪电身影,继快速窜入空中后又像炮弹一样坠下,恰好砸在一个体型庞大的红色灵魂之上,一脚将它踩成了碎片。

    双脚落地,镜月身边荡开一圈灵魂之力形成的气流,他随手拍掉衣袖上的灰尘,暗蓝色视线扫向对面裂隙上的漂浮的巫妖希尔德布兰。

    隔着乱流一样狂躁的灵魂风暴,镜月平静地打量对面只身一人的巫妖,并没有看到半年之约中的领主大人,下一秒视线又定格向巫妖手中的白色骨笛,只扫了一眼,眼眸中最后的疑惑也散了,光芒更加凝实沉寂。

    现在,希尔德布兰明白加卢斯大人为什么要夸奖两那两个小老鼠了。至少,他从来没见过,哪个活人会像巫妖一样,有一双那么疏远冷淡,洞穿一切的眼神。说对面那位是活着的死人,也许更合适些。

    携带大量灵魂之力的灵魂风暴能够使万仞骨山中的白骨堆暂时充满生命,那时候,白骨就不能被穆索尔催使,混乱的战场,不会再像骨山一样,藏住穆索尔的身影。

    可若想让加卢斯大人真正得到另外一半白骨力量,完完整整地拥有作为领主的白骨领域能力,他就必须有一条完整清醒的灵魂进行催化融合仪式。

    那条灵魂,得足够新鲜强大,新鲜到必须从刚死之人的体内直接抽出来的程度。换言之,他得在死亡之海里,找到一个活着的生物,而且不能是老鼠、兔子之类的弱小灵魂,至少也得是棕熊或人类的级别。

    第二条,是限制两个骨笛融合的关键因素。只因为死亡之海名符其实,再过一百万年,也不可能有活着的东西混进来。

    连希尔德布兰都以为,加卢斯大人是等不到机会的,却没想到意外之下,被他一下子发现了两个都符合要求的灵魂。一个心在不停跳动,黑发蓝眸的耀精灵,以及另一个,连肉体都已经没有,灵魂却新鲜得完全充满生命气息的小美女。

    希尔德布兰和加卢斯大人,都比较中意梁小夏,毕竟,灵魂抽离还是有失败可能性存在的。

    本来,死亡之海里闯入活生生的精灵,按理这种不寻常的事物,是要向死神上报请示的,可希尔德布兰的想法很好,若这活人被融合用掉了,加卢斯大人既完成了愿望,他们也不用再向死神上报请示,一举两得。

    不管心中如何想,眼前,还是得将穆索尔大人和对面的精灵都抓到手再说。

    “动手吧。”

    加卢斯轻轻一声吩咐,希尔德布兰单手举起,黑色的灵魂波纹沿着手心一阵阵荡开,在漫长的吟唱中,灵魂之海翻滚,希尔德布兰身边的黑土裂开,地下飘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巫妖。

    复制品巫妖刚冒出头,半截身子还没出来,一枚银色的意念弹直直飞过裂隙,打在巫妖的脑袋上,又将它扔飞出去,卷进乱流风暴之中。

    六阶的死亡复制,才召唤到一半就被打断,虽然身为巫妖,希尔德布兰不会受到施法失败的反噬,可他感觉,那个四只耳朵的精灵,眼中确信无疑的表达出一个意思:不要用这种小法术糊弄我。

    隔着一条长长的,充满灵魂风暴的裂隙,镜月侧身收手,希尔德布兰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心中有一股被挑衅的羞辱感。连希尔德布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为巫妖多年养成的优越卓然的心态,被一个小小的意念弹打出了一条裂缝。

    死亡复制,不是那么简单的。

    死亡复制,是死亡生物特有法术,通过消耗自身贮藏的灵魂之力和死亡之力,创造一个和本体一样的死亡形态躯体。这个六阶法术除了伪造自身尸体假死外,对大多数法师都没什么用,可巫妖不是。

    在巫妖身上施展的死亡复制,完全就是创造出另外一个和自己具有相同能力,可以并肩战斗的巫妖。

    被打飞的复制品很快又飞回来,两个巫妖并排站立,同时开口吟唱不同的法术,三秒不到的时间,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闪过,镜月身边顿时被一片黑蓝色的火焰吞噬。头顶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标记,骷髅双眼向下滴着血,一滴滴流过下巴,恰好砸在他头顶。

    希尔德布兰释放出能够穿过肉体,直接灼痛灵魂的灵魂火焰,复制品则对着镜月施展出一个可以使他的灵魂持续衰弱的死神印记。两个法术全是七阶死亡系,也是巫妖的特长技能,不论是哪一个,都是没有办法防御,躲也躲不开的法术。更何况现在是灵魂风暴之时,空气中全是游离灵魂之力,希尔德布兰施展的灵魂火焰,像被浇了汽油一样,一坠到镜月身边,直接烧成一整片黑色火海。

    两下夹击,镜月的身形直接被冲天燃烧的黑色火苗吞噬,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只有他头顶持续落泪的骷髅头,被火焰顶得高高的,在风暴中格外醒目。

    巫妖眼中的生命,漏洞与弱点实在是太多了,凡是有灵魂的,灵魂皆可被愚弄,凡是有肉体的,肉体皆可被摧残…

    在死亡世界对上巫妖,是所有活着的生物的噩梦。

    希尔德布兰的自信,来自于死者对生者的熟稔,出于灵魂操纵者对灵魂陌生者的剖析,他大胆地放任了镜月与梁小夏半年,便是来自于这种实力与身份的双重自信。

    “稍微注意点,希尔德布兰,记得我们要活的。”

    “是,大人。”

    巫妖微微笑着,准备聆听来自生命最原始的音乐——頻死的尖啸哀嚎——同时在心中估算,对面那个精灵大概能坚持多久。

    “咔嚓——”

    一道银光闪过,镜月头顶的血泪苦累齐齐被切成两半,化为粉末。

    他双手提着两柄纯银色的精神之剑,无视贴上衣衫的火苗,一步步走出包围自己的黑色火焰,脸色沉凝地看向希尔德布兰。

    没…没有影响?

    镜月不是没感觉,可在包括月灼之刑在内的接二连三灵魂打击之后,他的灵魂早已变得像钢铁一样坚不可摧,希尔德布兰施放的灵魂火焰,也只是比他触碰夏尔时的冰冷感觉更冷一些,和掉进冰湖差不多的感觉。

    希尔德布兰确定自己的灵魂火焰施法成功了,那些同样葬身火海的红色灵魂怪物的尖叫就是证明,既然成功了,对面的耀精灵为什么会半点影响都没有?他难道没有灵魂吗?

    镜月却不会管希尔德布兰的想法,他快速向前跑动,在宽阔的地裂边用力一蹬,整个身体避开中间横贯的灵魂风暴与灵魂怪物,轻捷地射向空中,身体还未落地,向下一个双十字连斩绝杀,将希尔德布兰身边的复制品整齐切进了黑色的土。

    黑色岩石上还残留深刻的剑痕,复制品巫妖连着斗篷都被切碎,散落在地又迅速消失。白色骷髅头恰好咕噜噜滚到裂缝边上,被灵魂风暴一吹,掉进裂隙里看不见了。

    希尔德布兰反应极快,在镜月落地前,身前多出五十多柄黑色的灵魂召唤剑,悬浮的剑一出现就划破风暴,直直飞空刺向镜月,镜月闪过两柄剑,后面的双手连挥,生生将随之刺来的黑色长剑逐一击碎,穿过黑色灵魂剑渣,扎向希尔德布兰站立的位置。

    “啪”一声脆响,巫妖使用灵魂瞬移躲过镜月攻击,身影在几十米外出现。

    “希尔德布兰,单打独斗,你不是他的对手,记住你的身份。”

    领主加卢斯清淡的开口,客观评价的声音第一次同时在镜月和希尔德布兰脑中同时响起。

    这无疑使希尔德布兰之前心中产生的裂隙又扩大了些,现在他看镜月的眼光,已经不再是一个实验者对待试验品的冷漠态度,多了一分明显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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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尔德布兰:我招你惹你了,为什么要这样一点点摧垮打击我?我只是个纯良的,爱歌唱爱生活的游吟诗人!

    镜月:......(不爽,游吟诗人都是想挖我墙脚的混蛋。)

    于是,更猛烈揍之。

    ......

    感谢alice963大人打赏的护垫...

第四百二十九章 碎骨

    夜的序曲是开始于夕阳西下的音乐,开始于它对难以形容的黑暗所作的庄严的赞歌。

    ——泰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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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妖是什么?

    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法师们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与阻碍,有些可以克服迈过,有些却终其一生,即使到生命终结时刻,都无法越过,只能不愿不甘地拜倒在死神的镰刀之下,迎接毁灭。

    为了战胜所有生物面对的最强大的敌人——死亡,巫妖诞生了。舍弃生命,舍弃肉体,舍弃无用而多余的人类情感,经过一系列比地狱冒险更加困难的施法,比赌博更加希望渺茫的程序,若一个法师在这之后依然没有被摧毁,那么他或她将幸运地转化为巫妖。

    巫妖并不是人类战胜死亡的例证,而是一种生存与毁灭的对立和解,在白与黑之间,巫妖是处在光暗交界处的灰,巫妖保留了生前所有的智慧与经验,获得了死神的某种认可,得到操纵亡灵生物的权利。可巫妖也失去了鲜活肉体,他们的肌肉在死亡后萎缩,骨骼在黑暗中变得更加薄脆,而不得不寻找更加坚固的材料不停替代身体缺损的部分。

    希尔德布兰是一位典型巫妖,他的髌骨、肩胛骨、腿骨已经破损不堪,被白金替代,活动关节处全部都是宝石组合,即使一柄锋利宝剑砍上他的骨头,也很难在上面留下印记,可这依然不能成为他可以单独对抗镜月攻击的屏障。与耀精灵相比,他的动作太迟钝了,迟钝得几乎躲不开任何下挥斩攻击。

    巫妖的优势,从来都是他手下成山成海的死亡大军,躲在海量骷髅大军背后,使对手无法找到他的位置,安全的操控一切来打倒敌人,才是身为巫妖最正确的选择。

    被加卢斯大人提醒后,希尔德布兰迅速调整策略,镶嵌宝石关节的双手轻轻挥舞,身前的黑色土地里立刻爬出四名全身穿甲的骸骨护卫,挡在镜月与他之间。

    这四名骸骨护卫和普通的骷髅不同,头戴角盔,铁色重甲披挂在全银色的金属骨骼上,将身上的每一寸都武装到位。骷髅眼眶中两点鲜艳的红色光芒直直盯着镜月,前面两个握剑架盾,后面两个拉弓搭箭,毫不留情地向镜月发动进攻。

    “嗤嗤”两声锐响,镜月躲开射向自己双眼的箭矢,持剑的骸骨护卫动作极快地迅速追上他的位置,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一个举剑便砍,另一个持盾猛砸,镜月从两个骸骨中间的缝隙穿过,左手的双手剑向拉弓的骸骨丢出,在尖锐的金属碰撞中,削掉了弓手的银色臂骨。

    希尔德布兰召唤出的四个骸骨护卫,虽然每一个都有不下五阶的实力,却并不足够挡住前面耀精灵的攻击,不过他也没有停,吟唱不停,双手连连招动,又在身前招出六个骸骨护卫,还在镜月脚下追加一个死亡泥沼,拖延他的进攻。

    是的,拖延。

    希尔德布兰眼力不差,认出对面的黑发耀精灵手中的双手剑完全是精神力外放凝成,能够达到精神力外放,那个耀精灵至少是七阶的战舞者,而且,他感觉得到,对方对这种敌众我寡的战斗非常熟悉,在不同的骸骨护卫之间精准巧妙的把握时机与空隙,逐一解决。

    坚硬无比的岩石瞬间软化成黑色腐沼,森森的骷髅手骨从泥沼中伸出,向镜月的腿上抓去,镜月一脚踩碎想要抓他脚踝的骨手,右手的意念剑瞬间融为一个意念弹,朝着快顶上他胸口的骸骨护卫砸过去,打掉骸骨护卫带着头盔的骷髅头,踩着落入死亡泥沼的盔甲,双手一动,一柄银色的精神之弓在手中幻化而成,弓弦拉开,连续两箭洞穿骸骨护卫的眼窝,打熄其中燃烧的红色灵魂火焰。

    五秒解决三个骸骨护卫。

    若梁小夏在场,看到镜月此时的战斗,必然会惊讶无比。

    镜月手里的凝放的精神之弓,不像梁小夏突破弓猎手八阶时幻化出的蓝色火焰弓,更像是精神力灌进倒模,塑成一柄弓的样子,那弓变成的模样,恰好和她从前用的时俟一模一样。

    不仅是弓,连镜月之前用的双手剑,也是时俟变成的形态。他两箭射出,手里的弓消散不见,瞬间掌心又多出两柄双手剑,砍向随后踏进泥沼要置他死地的骸骨护卫,旋风般的剑气斩出,拦腰切断骸骨护卫的盔甲。

    跃动,凌厉,快速,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半秒以上,手中的武器完全因需要变化,每一击下去都是有效打击,不给敌人任何完全包围他的机会,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踩着无数亚龙人的尸体,从炼狱战场中走出的镜月。

    金属碰撞的声音连响不停,镜月的身影穿梭在骸骨护卫之间,快得如同银色残影,身体回旋,一脚飞起踹在一个骸骨护卫的颈侧,将一名想要从他背后刺剑的骸骨护卫踢进深深的裂缝中。

    “很可惜,天才的道路,也由此而止了。”

    希尔德布兰再次举起手中的白色骨笛,轻轻吹奏起来。

    ……

    被操纵的骨龙一直在沿着黑色的裂缝向上飞,野蜂飞舞重复第三十遍后,连沃尔奥尔都感觉到想吐了。梁小夏摸着胸口,眉头紧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忍不住再次催促起笛子先生。

    “我们现在离地面还有四百多米,马上就能出去。但是夏尔,你想过没有,我们出去以后怎么办?在灵魂风暴中,我操纵白骨的能力都被限制住了,撞上加卢斯和希尔德布兰,只有死路一条。“

    笛子先生不无忧虑,无论梁小夏口中的镜月多么厉害,它都不认为有生物真的能够对抗加卢斯。作为死神手中的纵魂骨笛,只要目标有灵魂,有骨头,加卢斯就能操纵控制对方的行为,任意玩弄。

    整个五十二区,也只有没有骨骼的灵魂体,能够真正豁免在加卢斯的能力之外。

    笛子先生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一脱离地面,自己就逃跑,逃出五十二区内,在下一个灵魂风暴来临前找到新的地方躲起来,不让加卢斯找到他。

    “笛子,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被另外的那根融合?理论上看,你们融合以后,才是真正完整的纵魂骨笛,获得最强的能力,你难道都一点不心动?“

    沃尔奥尔突然插进一句话,问出他心中的疑问。

    “不要!加卢斯很烦的,和她绑在一起,我就永远得当个一身麻烦的领主了。什么领主的责任领主的义务,那些和我没关系。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冷得跟石头一样,总是教训个不停,让我一刻都不能安宁。再说,我只是想做死神大人的笛子,演奏快乐的乐曲,而不是死神大人管理领地的…“

    笛子先生没好气地哼哼着,看得出来他不满很久了,一开始抱怨就没停,可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停止。

    使笛子先生的抱怨停下的,是另一段极为晦暗压抑的笛声。

    梁小夏从不知道,笛子还能吹出这种如同跌落深渊般的曲调,并不快速的曲子,低得诡谲,伴着一下一下明显的节奏,好像风暴前压在天空的黑色乌云,沉沉地按在胸口,让人透不过气。

    “快快快快!是加卢斯的白骨召唤!完了,你活生生的朋友肯定是碰到希尔德布兰了!完了完了!“

    笛子先生的声音里带着惊恐,毫不掩饰它对亡灵召唤的畏惧。

    “什么白骨召唤?“沃尔奥尔问。

    “亡灵天灾知道吧?加卢斯的白骨召唤,和那个比,只强不弱。“

    说话间,骨龙已经飞出地面,被卷进无处不在的灵魂风暴,高高吹进天空。

    肉眼可见的灵魂之力使梁小夏和沃尔奥尔都有种饱胀感觉,全身发疼,梁小夏却顾不上处理,完全被地上的景象震惊住。

    齐整的白骨大军站立在蓝白色涡流中,覆满地面,在笛声中面无表情地向同一个地方前进,踩着倒下的骨头,挥着破烂短剑,几乎挤成一片白骨海洋。她看到了高高悬在空中,口中吹笛的希尔德布兰,还有那个在地面上忽隐忽现,站在骨头之间,几乎快被吞没的银色小点。

    “轰——“

    伴着巨响,一圈银色的精神力冲击波以镜月为原点,在地面迅速炸开,刀刃一样的精神冲击波瞬间击碎了几千个包围上来的骷髅,更冲破了充斥其间的灵魂风暴,掀开黑色的岩石,形成方圆百米,一片如同火山口的真空倒伏。

    站在冲击中心的耀精灵,双手握剑,脊背依然挺直,衣服被冲击波卷起的风刮得猎猎作响,身躯没有一丝摇晃,双脚稳稳踩在地上。

    只是过白的脸色和黑色发梢上滴下的一滴汗水,能显示他刚刚一击的消耗是多么巨大。

    为这一击,希尔德布兰也有些吃惊,吹奏的笛声也停了三秒。

    停顿的三秒,是他在向一个能够在白骨召唤中坚持四十分钟的战士表示最后的敬意。

    三秒之后,笛声更加响亮,深深的地裂突然扩大,梁小夏之前在万仞骨山所见到的拼凑骷髅像井喷一样,挤压踩着喷涌而出,龙骨、狼骨、熊骨,体型更加庞大而凶猛的白骨混乱挤出,踏平稍显脆弱的骷髅,海潮般向镜月踩过去。

    “轰——“

    更加响亮的爆炸声从地面响起,镜月再次使用大范围精神冲击,这一次的冲击不再像第一次一样呈环形放射,而是呈扇形冲出面前。比第一次更加刺眼的银色光带割过,体型大如猛犸的巨大骸骨被割成了比手掌还小的白色碎片,子弹般的残渣射进身后紧跟的骷髅怪物,又打倒身后一大片,直直犁出一片千米的空荡。

    整个蔓延无边的战场,被两个精神冲击波肃清一半。

    太、太恐怖了…

    希尔德布兰捏着骨笛,眼中紫色光芒大放,白骨手指忍不住轻轻颤抖,有震惊,愤怒,还有兴奋。

    在加卢斯大人的白骨召唤下,所有五十二区的能够被操纵的骷髅,都会瞬间投射进她所指定的战场位置,被她操控所用。这些骷髅虽然都不是强大的战士,堆砌起的数量却至少有几百万,只用埋的都能将人活活压死。即使不被活埋,和如此庞大的骷髅军团战斗,任何对手都不能面面俱到地防守,迟早会力竭疲惫,身中乱剑而亡。

    所以,希尔德布兰一直在算,想着那个耀精灵能坚持多久。他现在还没有忘记加卢斯大人的吩咐,要活的。

    那耀精灵第一个精神冲击所释放的精神力,早已超过一百个成年人的精神力之和,威力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六阶阶法师的自爆。他本以为这种毁灭性的招数,对方只能施展一次,却没想到第二个精神冲击波蕴含的力量,比第一个还要强,效果直追八阶禁咒炎阳爆。

    一个人,竟然能够和数量堪比一个国家的士兵抗衡,一个人不用禁咒法术,也达到毁城灭池的效果。

    这个耀精灵所发挥的,早已突破了普卡提亚所有生物该有的极限。

    天空之上,骨龙艰难地在风暴中挣扎飞翔,沃尔奥尔极为吃惊地看着地上的黑色圆坑,又看向梁小夏,一脸纠结。

    如此厉害得逆天的耀精灵,真的是从坟墓里捡的吗?

    笛子先生也在深思,如果加卢斯打上主意的,是那么恐怖的耀精灵,说不定他们真的有一战之力。

    梁小夏却没空理会别的,她趴在骨龙勃颈上向下看,正对上镜月仰起的视线。

    只一眼,她就穿透了他镇定的表面,看到镜月苍白的脸色,可出乎意料,梁小夏在亲眼见到镜月以后,即使知道他现在很糟,精神力耗掉大半,心中的慌乱与不安也在同时远去。

    “笛子先生,请帮我吹一首战曲吧。“

    “夏尔——!“

    梁小夏在骨龙背上纵身一跃,握着火焰灼烧的长弓,笔直地从空中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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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alice963大人的小蛋糕、chelin1204大人的打赏,史黛拉酱大人、imire大人投出的粉红支持~~

第四百三十章 尖啸

    最难抑制的情感是骄傲,尽管你设法掩饰,竭力与之争斗,它依然存在。即使我敢相信已将它完全克服,我很可能又因为自己的谦逊而感到骄傲。

    ——富兰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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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梁小夏认识镜月开始,她便知道,镜月很强,强得几乎没有底线。

    只要有元素之力存在,镜月就能变化成他想变的模样,任何攻击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任何阴谋都无法在他身上得逞…梁小夏见过印遐模样的镜月,体术无双,见过怪鸟模样的镜月,火焰邪恶,进入死亡的世界后,她还看到会使用武器,会发出意念弹的镜月。

    变成印遐,变成怪鸟,明显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能力,直到今天,梁小夏才差不多能够摸到,自己和镜月的差距在哪里,或者反过来说,镜月和她的差距又在哪里。

    ——全职业八阶。

    刀、战斧、双手剑、弓、大剑、匕首…任何武器递到镜月手上,都能被游刃有余地用来割开敌人的身体,切下敌人的头颅,打掉敌人可能的反抗能力。镜月的战技没有半点花俏的地方,在战场搏杀中提炼出的技巧,完全都是如何在保命之余有效反击。

    穿梭在骷髅群中间的一抹银色不停切割,如同锋利刀片的反光,带着阵阵冷辣的寒气,映入梁小夏眼睛,让她甚至觉得有些过度的耀眼。

    更不要说他对精神力的操控,已经收放自如到了极为恐怖的境界。

    之前,镜月从没有在梁小夏面前用过精神冲击波,大概也是怕误伤到她,那种范围性的杀伤,一旦放出体外就很难再被控制。梁小夏若是敢站在冲击波十米内,绝对会被绞杀成碎片。

    精神力离体,是每一个八阶的职业者都能做到的,如果是法唱者,甚至在六阶就能达到,梁小夏如果想,也能学着沃尔奥尔或者镜月,在手里凝聚出一个意念弹来,但若不经过控制,从她手里丢出去的意念弹,会和小朋友手中扔出去的皮球一样没半点杀伤力。

    而想达到精神冲击波,就要学会将体内的每一分精神力自如控制,在一瞬间的压缩后爆出体外。释放量要掌握好,精神力太少达不到冲击效果,精神力外放过多,自己会先透支倒下,释放的力度与瞬时强度也要掌握好,力量小了不过是一阵挠痒痒的风,力量大了……自爆就是那样产生的。

    所以,精神冲击波,梁小夏还不会,而且她觉得,这种对自己体内每一厘米都表现出的恐怖控制力,也许再过一百年她也达不到。

    不过她不丧气,也不嫉妒,反倒骄傲无比,毕竟怎么算镜月都是她身边的,镜月被别人打上很厉害的标签,她感觉比自己得了夸奖还开心。

    更何况,梁小夏也看明白镜月和她自己的差距,那便是,镜月没有对战斗的渴望,他缺少战斗的心。

    梁小夏从不迷茫自己在弓猎一途上的追求,她不停探寻,一步步向九阶迈进,在一场场的战斗中感受自己慢慢变强,感受自己离传说中的境界越来越接近。这种手握实力的感觉,会让她全身充实而轻盈,血液快速流动,灵魂的每一部分都愉悦而紧绷。所以,她珍惜对手,敢于放手战斗,甚至不自觉地在遇到好的对手时会兴奋起来,在战斗中对弓猎的概念逐渐深入,将自己融合进弓猎手的世界中。

    可镜月不同,镜月的战斗,是生存方式而不是生活方式,他手中的武器,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他对待武器的态度,就是简单的对待工具的态度,连并肩战斗的伙伴都算不上。

    这样的镜月,能到八阶就是顶峰了,他很难再前进。

    坠下一瞬间,梁小夏想了很多,可那又有什么关系,看到镜月仰着头,只有对她才会柔和下来的表情,梁小夏甜甜一笑,在空中一个翻身,没有选择掉在镜月身边,身姿轻灵地落进不远处的另一个战场,战意熊熊。

    八阶的最后一道桎梏松动了,梁小夏感觉得到,突破,就在今天!

    灼烧的精神之弓暴涨出淡蓝色火焰,整个弓身的长度甚至超过梁小夏身高,梁小夏横拿长弓,将整个弓弦迅速拉至满月,再松手后一道淡蓝色半月形气斩从弓上飙出,割麦子一般扫过大群骷髅头,扬起一片碎骨。

    这一招,是梁小夏通过观看镜月的冲击波受到的启发。她弓头的箭再也不是常规的细箭型,从第一下开始,月牙状的精神之箭源源不断,每一片长度不一,最短的也有四米,顺着地面贴过去,又敲掉一大片准备向她面前冲的白骨。

    “昂——“

    一条架着庞大白骨躯体的龙脑袋里充满了灵魂之力,甚至使它生出一部分神智,骨龙长颈向天,发出龙族的怒吼,长尾扫开一个不自量力对它攻击的红色灵魂,前踏几步,正冲到梁小夏面前。

    之前被梁小夏打掉的骷髅,也远未彻底死亡,荡涤在整个战场上的灵魂之力很快又充入骷髅体内,使这些上一刻还被砍断手脚的白骨又站起来,密集地挤在骨龙旁边,再次冲向梁小夏。

    远处,精神冲击波的疯狂爆炸声再次响彻平原,碎骨飞石扫开大片,镜月的身影被层层白骨遮挡,偶尔只能看见一片银色衣角,在风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也好,就来试试是你先灭亡,还是我先觉悟吧!“

    梁小夏舔舔嘴唇,再次举起精神的火焰弓,对准仰天长啸的骨龙。

    此刻,距离灵魂风暴结束,还有十分钟!

    天空之上,沃尔奥尔带着笛子先生,焦虑地向下看:“不行啊,不管打掉多少,还会起来多少,这样下去,夏尔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哼,只要能坚持过灵魂风暴,加卢斯见到我也只有逃跑的份!“

    这是笛子先生心中最不平衡的地方。

    平时他藏在万仞骨山之下,只要自己一个笛声响起,千万白骨都会成为忠心耿耿的护卫,不论是再厉害的巫妖,都能被那些白骨怪物一人一脚踩死。所以加卢斯也从不敢在平时去找他麻烦,可每一次的灵魂风暴,因为白骨被注入灵魂之力,都变成了加卢斯可以操纵的对象,白骨大军反戈相向,他也只能逃跑。

    在不远的高空悬浮的希尔德布兰也看到了那唯一的一只骨龙,一边吹着笛子,直直向沃尔奥尔他们飞过去。

    “快跑!加卢斯过来了!“

    巫妖的飞行速度极快,笛子先生忙不迭地操纵骨龙扇翅远遁,两个一前一后,顶着灵魂风暴在战场之上追逐起来。

    沃尔奥尔站在龙背上,对准希尔德布兰,连着投出好几个意念弹,只有一个命中,也不过是将希尔德布兰砸得身形一顿,又跟着继续追逐过来。

    吹笛子的巫妖顿了一下,反应在战场之下,便是整个战场上的骷髅都呆愣片刻。梁小夏抓住这瞬间的破绽,两个风锥巨箭过去,钻碎骨龙坚硬的头颅,打破了其中的灵魂之火。

    笛声复又响起,骷髅大军活动活动,继续进攻,梁小夏忍着身在灵魂风暴中的酸胀,不停射箭,身上越来越不适,自己就像一只在不停灌水进来的气球,沉甸甸的,感觉自己都快被过度的灵魂之力撑爆了。

    “沃尔奥尔,再拖希尔德布兰一下。“

    笛子先生也看到了战场上奇异的暂停,命令沃尔奥尔再用意念弹,沃尔奥尔苦笑,两个意念弹再次出手,却一次都没再命中希尔德布兰,反倒被加速的巫妖快追赶上了。

    “夏尔——快救命啊——!“

    巫妖已经落在骨龙身上,骷髅手指张开,准备抓向黑色骨笛,少年声音穿过战场,向梁小夏求援。

    梁小夏对准天空抬手三箭,弓上钻出三只彪悍凶猛的鹰隼,隔开希尔德布兰与黑色骨笛的身影,直直啄向巫妖的脑袋。

    三只鹰亲密无间地配合,趁着骚扰间隙,又差点抓走希尔德布兰手中的白色骨笛,这下,希尔德布兰不敢大意,从空中落下,恐惧光环全开,如一大片飘在空中的黑雾,掉转头直冲梁小夏而去。

    灵魂风暴,还有一分钟!

    “希尔德布兰,没时间了,动手吧。“

    加卢斯指示一下,希尔德布兰将对准在整齐的骷髅牙齿之下的笛子拿开,曲声暂停。巫妖双眼中的暗紫色光芒瞬间转为红色,张开下颚,对准整个战场就是一声刺穿耳膜的高分贝叫喊。

    女妖尖啸!

    希尔德布兰的尖啸冲开一层白色气爆,扫过战场上每一个灵魂的身体,如一柄钢刀绞入耳朵,在脑中狠狠一拧——那声音带来的一瞬间痛苦,就像电流穿过身体,将内脏全从身体里翻出来,挤出来,压得整个人都要爆炸开,痛苦地扭动。

    梁小夏还没反应过来,当头就被一个银色身影捂住耳朵兜进怀里。温暖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使她明了对方的身份,可下一刻,痛苦的穿透性喊声直直将那个护着她的身影连着冲击飞出去,滚了好几圈,两个人一齐掉入缝隙之中。

    坠落…黑暗中的坠落…

    温热的液体顺着梁小夏的额头流下,她的视线里,满是一片盛大而残忍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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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chelin1204大人、槭树猫大人、alice963大人对七可爱的喂养~~感谢秋刀魚X1大人的粉红~~

第四百三十一章 九阶

    没有任何天力或人力能够阻挡一颗坚定的心。【..】

    ――艾拉维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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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亢刺耳的尖啸声三秒立歇,阴森的黑色刀风将整个地面都削掉一层,离希尔德布兰二十米内的所有骷髅怪兽瞬间都被瞬间的啸声搓成了白灰。二十米外,骷髅怪物头骨中的灵魂都被打碎,变成了失去控制的骨架,蒳湓诘亍;煸诹榛攴绫┲械暮焐砘暌膊缓霉籽谥械募庑ィ拐庑┟挥欣碇堑墓治锒几械搅吮灸芪肪澹桓龈鐾纯嗟氐拖律砬对杜卓?

    女妖尖啸,九阶死灵系法术,这种纯粹由精神力支配,由死亡供养的邪恶法术完全是从巫妖强大的灵魂中提炼出的呐喊,代表的便是死亡与恐惧本身。

    啸声所过之处,灵魂痛苦哀嚎,处在其中的生物瞬间立死。也是希尔德布兰生前作为游吟诗人,加上领主加卢斯的支持,唯一能够越两阶使用的终极法术。

    百米之外,老法师沃尔奥尔感觉到整个灵魂都像被大锤碾过,疼得差点灵魂崩解,稍微恢复神智,抬起头就看见一抹银色身影,护着怀里的淡金色,如同一只l死的银鹰,软弱无力,从地裂之上笔直坠了下去。

    千米深的裂隙,落到底不过几秒,裂隙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钝响,更像剃刀一样割在沃尔奥尔耳朵里。

    “镜月先生,夏尔…你们…死…死了吗?”

    那么强大的镜月先生,学识那么渊博的镜月先生,无所不能的耀精灵,难道就这么轻易摔死了?沃尔奥尔无法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可近距离受到女妖尖啸的冲击,受了伤,又从几千米的高处坠下去,还会活着吗?

    连笛子先生都感觉到很自责,它如果一见到加卢斯就跑,不妄想打败加卢斯,带着夏尔跑得远远的。此刻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希尔德布兰也有些懊恼,他超越自身等级施展女妖尖啸,一声喊下去,自己的灵魂之力差点耗干,全身上下虚弱无比,连动一动指头都没有力气。在被加卢斯大人看中。成为五十二区的区长以来,希尔德布兰少有那么狼狈过。

    可为了在灵魂风暴结束之间打破相抗的平衡,擒住那两个棘手的家伙,他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检查,他是不是那一喊下去,将两个都杀死了,坏了加卢斯大人的计划。

    希望至少还剩一个。

    “啪――”

    轻轻的,细碎的。如同蛋壳裂开的声音,在黑暗的世界里,突兀地降临希尔德布兰的心底,惊得巫妖心中一紧,猛地顿住向前漂浮的身形。

    什么东西?!

    裂隙下缓缓亮起金色的光,浓郁而粘稠的金色,如同融化的蜂蜜,由弱渐强,厚厚地铺展在整个裂隙中。缓慢流淌。缝隙之中那条细细的冥河已经被光芒遮挡得看不见了。融化金液缓缓向上溢出,在冲出地面前。这些金色毫无征兆地突然迸射出一道直入天空的光芒,穿透厚重的灵魂风暴,形成一个空中飘浮的人形虚影。

    希尔德布兰第一次看得有些反应不及。

    那是…一个灵魂?

    从虚影身上散出的灵魂之力扑面而来,可不同于他曾经吸食的灵魂之力,带给人软绵绵的充足感,随虚影荡开的灵魂之力,每一分都滚烫炽热,带着汹汹恨意和战意,像熔炉中捅过的火钳,烙印在他身上,疼得他必须忍住才能不喊出来。

    遍布死亡之海的灵魂风暴第一次有了宣泄口,大片的云雾状的灵魂之力在虚影出现后,向虚影冲拥而去,又化作虚影周身覆盖的金色火焰,携着粉身碎骨的趋势,疯狂燃烧,将半边天空染得積稹?

    永远阴沉宁静的死亡之海自创造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刺目耀眼的颜色,以燃烧的灵魂为代价,换来如太阳般神圣的金色。

    很快,希尔德布兰已经看不清那个虚影了,只觉得大片的光将自己笼罩,光芒之中,一个好听的女声淡淡的,平静地开口:

    “为你今天的举动,希尔德布兰,你,我,我们都必将永生后悔。”

    似没有任何感情的叙述,像一层厚厚的火山壳,包裹住浓烈燃烧中的悲哀,在最后的挽歌中压抑着,哭泣着,不停冲击理智的极限,等待瞬间的迸穊牖倜稹?

    光芒已经照得希尔德布兰全身压紧,痛苦闷哼。不得不倒在地上对抗覆盖在他身上的灵魂光芒,巫妖光芒微弱的紫色双眼睁开,只看到刺目的光芒中,飞出一只似长着翅膀,有蛇一样细长身体的银色怪兽,向他胸口刺来。

    希尔德布兰用尽最后力气,抽出手中的白色骨笛向外丢了出去,不到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精钢所铸的头骨被穿透,击碎了其中的灵魂之火。

    风声渐歇,骷髅白骨失去灵魂风暴的支持,随着“喀拉喀拉”的声响关节碎裂,掉在地上,红色妖魔样的灵魂也随着风渐渐化为一阵猩红残渣,吹卷而去。

    时隔百年,天空再次纷纷扬扬降下沙砾般细密的灵魂之雪,晶亮的白色颗粒从空中缓缓飘落,慢慢覆盖破碎的黑色大地,以灵魂的尘埃包裹伤痕累累的石土。

    百年一次的灵魂风暴结束了。

    跳跃迸射的光芒覆盖整个裂隙之上,沃尔奥尔再努力睁大眼,也看不见其中发生了什么。等待那一片片覆盖的光层层散去后,他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强大的巫妖希尔德布兰散在地上,骷髅骨架还在,扭曲着扔未断开,他身上的斗篷盖在骨架上面,黑色布料褶皱成片,样子和别的骷髅死亡没什么区别。

    在希尔德布兰旁边,立着一条全身覆鳞的银色蛇怪…沃尔奥尔不太确定那怪兽是不是蛇。因为那怪兽除了身子像蛇,再没有和蛇相似的地方。

    银色蛇怪大约与成人高度相当,没有手,两个细细的后腿与腹部着地,都覆盖一层细密的银色鳞片,后背上则是一大片暗银色的诡异花纹,像某种失落文明的文字。蛇怪身子中央的背部,伸出四对两米多长的金色羽翅。每根羽毛都是最纯正的金色,浅绿色羽管覆盖其下,被蓬松细长的黄金羽毛掩得模糊难辨。

    银色蛇怪曲线纤长的上半身仰起,弧度弯曲,头嘴也显得棱长尖锐,两双长长的如同羽毛的耳朵贴着头两侧。向空招展。

    一头美丽,强大,陌生无比的怪兽。

    不知为什么,看到巫妖旁边的银色蛇怪,沃尔奥尔先想到的,是夏尔手里时常握着的那一柄精神之弓。流畅而紧绷的弧度,纤瘦有致的曲线,还有那种由内向外迸发出的光泽,两者在外形上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却惊人地相似。

    银色蛇怪无情的绿眼睛向沃尔奥尔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纷纷扬扬的灵魂之雪中,冷漠褪去,化作一片松弛下来的暖绿。

    从没见过怪物会长那么人性化的眼睛,怪兽绿眼睛中熟悉的眼光让沃尔奥尔心中一动,试着叫出口:“夏尔…是你吗?”

    怪兽没有回答他,庞大的身躯颓然倒地,重新化作一大片金光,慢慢崩解。向空中散开消失。

    ……

    “呃――”

    梁小夏捂着额头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一颠一颠的,这种规律性震颤。在灵魂里放大就是阵阵裂开般的抽痛,极不舒服,记忆如同潮水向她脑袋里灌,她甚至有一刻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后知后觉地检查记忆,梁小夏最后的回忆定格在她即将突破八阶,灵魂在鼓噪中蠢蠢欲动,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时,镜月护着她落下裂隙,重重摔在冥河边的一块巨石上。

    八阶与九阶之间的禁锢就被那一摔给摔破了,充沛的力量汹涌压进身体,梁小夏放弃用这种力量去体悟新一阶的境界,被痛苦与仇恨充斥的心灵,转而用庞大的力量冲破巫妖希尔德布兰的头颅,然后失去知觉。

    突破了,终于突破了。

    她成为了第一个在千万年来成功进入的弓猎九阶,领悟灵魂之箭,将自己与弓箭彻底融为一体,站在弓猎手所能够达到的成就巅峰。

    可她付出了付不起的代价。

    在碰撞地面前一刻,镜月的胸口里就没有了有力的心跳,他直到临死前,还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防止她受伤。

    向前追逐的道路上,铺满了累累尸骨。梁小夏却只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她宁可永远停留在八阶,终生不再前进一步,也不愿用这最不甘最不愿的人成就她永远的孤独与悔恨。

    镜月走了…真的走了…

    无声的,无形的泪不停地流,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连大声宣泄出来都不能,只能默默的,等待心死,等待痛到麻木的一刻降临。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是不是吓坏了?”

    一只温暖的手拂过梁小夏的脸颊,轻轻刮去她脸边看不见的泪。

    梁小夏猛地睁眼,捉住握着她半边脸的手,一眼就看见镜月躺在她身边。他艰难地伸出手,保持着半边身体微微向她靠拢的姿态,胳膊震颤着,脸色苍白虚弱地可怕。

    暗蓝色的眼睛里,荡着缓缓的柔光,熟悉的内敛微笑,看得梁小夏直直愣住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温度,又摸向镜月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到心跳声。

    下一刻,突然放声大哭。

    “镜月――!你个骗子,混蛋,坏人!你为什么要反复戏弄我,欺负我!看我流泪很有意思吗!装死就那么好玩吗!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灵魂从地狱拖出来抽打,放在灵魂之火上烤,让你永远痛苦!把你的尸体一块块切开,一口口吃下去,让你永远属于我,让你永远不得安宁!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那么讨厌你!那么恨你!讨厌讨厌讨厌!……”

    很少失态的梁小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边哭边喊叫着,疯狂地发现要被堵炸的心情。

    “咳咳…咳咳…”

    镜月安静听着梁小夏发泄,为她的眼泪而心疼,在震惊于她语无伦次的,病态的,类似告白的话语同时,又默默地涌上了暖融融的感动。

    为了夏尔。他愿意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任何代价,失去她,他也不啻于化身恶魔,毁灭世界,让所有人同他一起品尝生命中失去的疼痛。

    镜月本没有奢望夏尔对他的感情同样炽烈,他本以为。和他所能给予的感情相比,夏尔的族人,夏尔的弓猎会更重要。她先是一个精灵弓猎手,一个精灵女王,然后才是他的伴侣和恋人。

    如今看来,为了他,她也要由神入魔了。

    如果一生不得解脱,无法一起在生命之树中得到灵魂的永存,那么。就一起堕落,一起下地狱吧。

    不管在哪里,永远都要在一起,否则就毁灭,毁灭对方,毁灭世界,毁灭一切。

    不论他,还是她,都没有撤退与收手的余地了。

    报偿的果实。即使被鲜血浇灌。剥开鲜艳美丽的表皮,已经红得发黑。镜月也吮吸得到其中无上的甜美滋味,甘甜地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哭声渐小,慢慢变成抽噎,梁小夏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镜月,握着他的手,又笑了出来:

    “真好,你还活着,真好呢…”

    蓄满泪水的双眼,弯弯地,甜蜜地笑着,坦诚而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思,看着那样美丽的笑靥,镜月胸腔一悸,突然很想吻一吻她的眼睛,想抱一抱她,想让她的笑容永远都不再有眼泪。

    可他伤得太重,一呼一吸间都有闷痛,只是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

    “咳咳…”

    沃尔奥尔在不远处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插进梁小夏与镜月身边,语气颇为不满:

    “夏尔,睡了三天,舍得醒来了啊…”

    梁小夏向四周看看,这才后之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躺在飞翔的骨龙背上,先前触及灵魂的规律震颤,恰吻合骨龙扇动翅膀的频率,骨龙嘴里叼着黑色骨笛,也是她们差点为之牺牲的笛子先生。

    “我睡了三天?”

    “是啊,没病没痛的,居然还睡了三天,怎么叫都叫不醒,重伤病人都没你娇气,真是懒到灵魂里了。”

    沃尔奥尔酸涩完了梁小夏,脑袋一偏,第一次对准镜月发火,“还有你,镜月先生。不是我说你,我们灵魂在死亡之海讲究不多,可你不是灵魂,你是个活人,本来就该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可你!唉…精神力透支,头骨裂开,内脏大出血,脊椎断裂,右腿骨断裂,肋骨也断了三根,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当沃尔奥尔看到裂隙之下,摔得不省人事,惨不忍睹的两个精灵时,第一反应是死死闭眼,真希望一睁眼重新回到一年前一个人艰涩无比地猎杀吸灵怪,却不没那么多烦心事的日子。

    “如果不是你的灵魂莫名没有离体,又被我灌下不少灵魂之沙和灵魂之石,拼命抢救,你早就去找死神报道了!

    还有你,夏尔,太乱来了!真是太乱来了!为了根莫名其妙的破笛子,非要冒险冲进灵魂风暴,和骷髅大军战成一片,还硬抗九阶女妖尖啸!你们以为自己是耀精灵,就能够和神媲美吗?该死…早知道我就离你们远远的,有你们两个的地方,连空气吸起来都有一股麻烦的味道!”

    “喂,喂,老头,你说谁是莫名其妙的破笛子?别忘了,你救她们的灵魂之沙,还是我指挥着给你一颗颗捡回来的!”

    沃尔奥尔是真生气了,胡子一抖一抖的,到最后也不管他对镜月的尊敬和对梁小夏的欣赏了,劈头盖脸一顿凶骂,笑眯眯的老先生模样毁得一干二净。

    “镜月,长这么大,有人骂过你么?”

    梁小夏因为沃尔奥尔的大发神威抖了抖,悄悄趴在镜月身边咬耳朵。

    “有也都死了。”

    镜月第一次对梁小夏以外的人露出淡淡的笑意,也不辩解,也不反抗。只看着沃尔奥尔开口,在他的注视下,不一会儿老法师的声音就自发地虚了下去。

    “…好了…我告诉你们两个,这几天都给我老老实实养伤,不躺够一个月,一个都别想起来!”

    说出结束语后,沃尔奥尔脸色一变,像瞬间换了张脸一样。又挂上亲切和蔼的笑容,向着他们伸出手:

    “夏尔,镜月先生,欢迎回来。”

    在灵魂风暴退去之后,死亡之海的风越发轻柔,如同恋人旖旎的喟叹。拂过梁小夏的灵魂表面,让她舒服地伸了伸胳膊,又继续低头,将手里的面包掰成细小的碎块,抹上果酱,送进镜月嘴里。

    镜月本想自己用手拿着面包吃的,被梁小夏强硬拒绝,当她脸上摆出来一副你不同意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时,镜月彻底投降了。

    第一次被人一口一口喂吃的。耀精灵镇定地一点破绽都没有,若不是梁小夏感觉到他脸皮的温度浅浅地略烧,还以为镜月真的内心很强大。

    当然,她在将面包块送进镜月嘴里后,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抚过他的嘴唇,也许镜月的微热和这个也有关系。

    喂完一块面包,梁小夏又拿出一个橘子,开始慢慢剥橘子皮,分开橘瓣送进镜月嘴里。被他报复性地咬了一下。指尖窜过细细电流。

    沃尔奥尔结束一天的冥想,能吸收的灵魂之力太少。正看到两个病号都醒着,转而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和梁小夏聊天:

    “夏尔,你知道那天那个怪蛇,嗯…长着银色身体,金色翅膀,杀死希尔德布兰的蛇怪…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么?”

    “那就是我呀。”

    梁小夏一笑,身形一晃,瞬间一片金光刺瞎了沃尔奥尔的眼睛。

    “咳咳…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伴着橘子香气爆发开,任谁上一秒还享受着软指馨香的服务,下一秒身边的美人就变成长着翅膀的银色蛇怪的时候,都不能再淡定下去。

    银色蛇怪在骨龙脊背上打了个滚,仰起脑袋搭在镜月胸口,轻轻蹭了蹭,熟悉的少女声音从蛇怪嘴里发出,使沃尔奥尔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怎么啦?”

    沃尔奥尔瞪大了眼,差点从飞翔的骨龙身上摔下去,抓住骨龙的骨头,哆哆嗦嗦念叨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和你们在一起,没有正常的,一切都不是正常的…我错了,我真的太天真了…既然活人能到死亡之海来,死人变成蛇怪也是可能的…呵呵呵…呵呵呵呵…”

    镜月镇定得稍微快些,一瞬间碎裂的表情又恢复过来,伸手摸了摸蛇怪的银色小脑袋,声音温和:

    “夏尔,你的祖上有蟒蛇或禽类的血统吗?”

    “没有啊,从没听父亲说过。”

    又大又圆的绿眼睛蛇怪蹭了蹭搭在脑袋上的手,银色的脑袋光滑冰凉,回答的声音很是无辜,脑袋在他手心下左右摇晃,使镜月瞬间有了一种“小夏尔即使变成蛇怪也可爱得无法抗拒”的感觉。

    活了几十万年的耀精灵大人还不知道,能形容此时的梁小夏的词,叫做“萌”。

    然后,沃尔奥尔才恢复一点正常,准备抬起头接受现实,深入讨论,就看到他尊敬的镜月先生在费力地抬头,将环住银色蛇怪的胳膊向下压,拖着重伤的身体,吻上了那条银色的小蛇怪。

    一个精灵,一条蛇…一个耀精灵,一条蛇怪…一个俊美得天下无双的耀精灵,一条长着四对金色翅膀的蛇怪…一个伤残得几乎不能动弹也要强吻的耀精灵,一条还懵懂不在状态的银色蛇怪…

    沃尔奥尔“嗷”了一声,捂住眼睛,身子一抖。

    “啊!老头从骨龙的肋骨缝掉下去了!”

    笛子先生怪叫一声,飞翔的骨龙立刻掉了个头,向下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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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七就是来毁三观的让大人们抓狂,能给七带来极高的成就感,只有留言和支持的真爱能感化七一颗坏人的心灵,也许能

    感谢alie963大人、helin124大人、prdenea大人的打赏,感谢蕾**蕾大人、alie963大人、忆暖月大人、iire大人的粉红支持。

第四百三十二章 错过

    人有肉体,这肉体就同时是人的负担和诱惑。人拖着它,并受它支配。

    ——《悲惨世界》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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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之海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无常,肉眼可见的灵魂之风轻轻刮着,偶尔吹起些不久前的灵魂风暴结束后残留的灵魂之沙,不痛不痒地打在每个外出收获的灵魂身上,滋养幽魂们干涩百年,几近枯竭的身体。

    紫色的冥河之水继续流淌不竭,被摧毁的血树慢慢又生了根,发了芽,在新一轮的百年和平中逐渐成长,直到下次灵魂风暴的来临。

    天空之上,一只巨大的骨龙慢慢扇动翅膀,如同一小片乌云,在黑色的土地上抹过一片淡淡的阴影,引得沿途的灵魂抬头驻足,默默观望。

    骨龙脊背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小型会议正在进行。与会者共一人,一鬼,一怪,一物品:一人为全族灭绝,重伤頻死的耀精灵,一鬼为人类老法师,一怪则是种族不明银色蛇怪一枚,最后,一物为黑色骨笛身体,前任领主大人一根。

    作为四位参会者中唯一一个显得比较正常的,沃尔奥尔觉得自己有责任先开了口,解决上一章无耻作者遗留下来的问题:

    “所以…精灵弓猎手的九阶,就是一只蛇怪?”

    沃尔奥尔理了理被骨龙的利爪抓破的衣袍,坐在梁小夏对面,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稳重镇定。

    只是这种镇定,在看到对面银色蛇怪脑袋一点一点认真回应的时候,总会有崩坏抓狂的迹象。

    “我当时已经急得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变成一支疾箭,飞起来,一下子了结希尔德布兰,替镜月报仇,然后…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银色蛇怪翅膀扇了扇,看起来是做出了一个摊手的动作。虽然即使变成了银色蛇怪,梁小夏也没有获得新肉体,还是灵魂体。周身也总是被不明的火焰金光包围,总是处在一种要晃瞎人眼的光芒中,梁小夏却还是挺满意自己的特异形象的。

    原来的灵魂态,从头到脚,从皮肤到眼睛都是同调的淡金色,虽然会动会笑,可就像刷了一层漆,雕像一般虚假。现在变成蛇怪,她有银色身体,有金色翅膀,还有一双绿眼睛,如果她努力扇动翅膀,还能乘着死亡之海中的流风飞起来。

    新的形态随她控制,每次变化为蛇怪后,只需要等十分钟左右就能再变回来。蛇怪的灵魂体比她从前的灵魂体更加坚韧,灵活,柔韧的表皮之下,每一寸都蕴藏致命的爆发力量,盘曲起来,随时等待进攻。

    更让梁小夏喜欢的是,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终于有了一点点温度,从前她碰到镜月的时候,会觉得接触的地方都像被半开的热水浇到,火烧火烧的,现在再去碰镜月,除了稍微热一些,再没有那种痛苦难耐,反倒是他手心的热度,恰温软地热着梁小夏的冰冷灵魂,让她觉得熨烫而贴心。

    镜月顺着摸了摸银色小蛇怪的脑袋与后颈,完全不掩饰暗蓝眼眸中深沉的温和:

    “也许,真正的九阶,表示的就是这种灵魂上的返璞归真。武器,尤其是这种从发明后便流传千万年的武器,其形态最初都是模仿自然界中的动物,提炼动物的攻击姿态,加以利用与想象创作而成的。

    弓,最开始模拟的,便是蛇的姿态,拉弓射箭,与蛇类遭遇敌人时的缩颈猛咬,都有相通之处。有不少弓猎手在箭伤淬毒,也提炼自蛇毒。除此以外,弓猎手与蛇相比,表现出的忍耐,冷酷,抓住时机致命一击,都是很相似的。

    而弓猎手越向前一步,对这种姿态就会有越深的理解,行为与思维也会渐渐向武器的本源出处靠拢。”

    “可也没必要真的就变成蛇吧,还是长着两对翅膀的蛇…传说中的九阶,难道就是衍化为一群堪比上古巨兽的怪物?依我看,应该还是夏尔的血统问题…谁知道这家伙的祖上有没有和蛇啊鸟啊…啊!”

    老法师不客气地拉拉梁小夏的金色翅膀,被她一大翅膀搂出去,狠狠瞪了一眼。

    “老头子,我警告你哦,乱说话会遭报应的。”

    梁小夏示威地亮了亮嘴巴里长的那对小尖牙,做出一个要咬下去的样子。

    “她现在的灵魂已经彻底脱离肉体了,所以应该不是血统问题,当然,可能性也依然存在。”

    镜月捉住梁小夏的尾巴,将要发怒的小蛇怪又拽回自己身边,按在身边不让动弹,继续开口分析到:“我曾经知道几个九阶的传说级别战士,其中也有弓猎手,据说每一个职业者在踏入九阶之时,都会获得魂返之力。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魂返之力是什么,不过获得这种力量后,这些传奇级别的人物在战斗时,身后都会出现一团巨大的猛兽虚影,赐予他们难以匹敌无穷的力量。而这些虚影的形象,依据各人的领悟,各有不同。

    我猜,那些虚影也许并不是虚幻的,九阶的传奇战士们,灵魂在不断领悟透彻的过程中,也被改造了,放出体表外被人所见,就是一个虚影。”

    后一部分猜测,主要来自于镜月曾经在命运图书馆浏览过的大量命运之书。

    每一个耀精灵的命运之书,都不会遗漏这个耀精灵一生中所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但镜月在图书馆中待了几万年,从未见过一本九阶耀精灵的命运之书,九阶与九阶之上,到底是什么,那些耀精灵去哪儿了,他们死了还是没死,没有人知道,一切都指向无法对抗又神秘莫测的神,镜月也就从未深究过。

    不过,从大量其他与九阶强者的对抗的记录中,他无一例外地都看到了“巨大狰狞的怪兽虚影”这种记录。再联系如今的梁小夏,也就能做出无限接近事实的猜测了。

    “镜月,你的意思是,我的灵魂因为没有肉体束缚,所以直接就变成了内心深处想要变成的怪兽了?”

    梁小夏砸砸嘴,总感觉自己刚刚说出去的话有点奇妙,难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人生终极目标,就是要变成蛇怪?

    “应该不止如此,夏尔,你记不记得,自己变成蛇怪以后,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

    “特别的事情?”梁小夏想了想,“当时有道光落下来,想把我吸走,算不算特别的事情?不过我急着把那个骨头架子做了,也就没理它…”

    “没关系,不是特别大的事情,我猜测,夏尔大概错过了一次神示。”

    “……”

    飞翔的骨龙猛地向下沉了一下,笛子先生曲子也不吹了,直接指挥着开始找地方降落,梁小夏的表情凝固了,硬邦邦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镜月先生,我耳朵背,刚刚没听清,能再重复一遍你说的话么?”沃尔奥尔用力掏了掏耳朵,一脸“怎么你说的我都听不懂了”的表情。

    “我说,在夏尔突破时出现的光,可能是一次神示。”

    镜月见过不少神了,甚至在重生前,身上就肩负三个神的力量,所以说话的态度还是较为随和的。梁小夏也分别和命运之神及大地之母打过交道,可那两个神哪怕是仅剩的余威,都能让她整个人惊恐警惕到极限。至于沃尔奥尔,对神几乎没有半点概念,只记得他死之前,整个南部大陆都被永生之神搅合得一团乱。

    “据传说,所有的九阶强者,在突破时都会得到自己所信奉的神恩赐下的神示,得到一次亲见神明,接受神恩的机会。不过,事实究竟到底是什么,那些九阶强者似乎都被下达了封闭禁令,对此讳莫如深。不过,有好处是肯定的。”

    “镜月,你不是说连月神都陨落了么,我的如果是神示,神又是从哪儿来的。我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信奉谁…”

    梁小夏虽然是精灵,可真的是标准无信者。跟随族群在森林里长大,她们每天都会对月亮表达敬意与爱戴,对生命之树表达亲昵与珍惜,可精灵们都知道,那是发自内心对自然的信仰热爱,而不是对什么神献上全部的忠诚。

    “显而易见,除魔神外,仅剩的神,也就那么一位了。”

    镜月躺在温暖的睡袋里,看着灰白的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最先崩溃的是笛子先生,少年的声音懊恼沮丧,在每个人脑袋里毫无顾忌地嚷嚷着:

    “啊!死神大人,我敬爱的死神大人,穆索尔居然错失了与您重逢的机会!差一点就能重新回到您的身边了!我真是个笨蛋啊!…大人,您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的手指轻轻抚慰过我的身体,在上面刮出道道爱的刻痕,想你轻吻我吹奏出绝望哀嚎的曲调,给所有死灵以最恐惧与痛苦的清醒…”

    看来,这件事对笛子先生真的是个刺激,说到最后,梁小夏脑子里满是小少年的哭声,还有一幅随着他的哭诉建立起的巫妖白骨手指温柔抚摸笛子的画面,不禁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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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有大人说七又虐了,玻璃心已然无法承受要弃我而去了....抱大腿求饶恕(虽然七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完全不觉得这样是虐)~~所以本章是风格不太正经的治愈系微欢脱向,小小补偿。

    感谢alice963大人、chelin1204大人、华洛利亚大人打赏,柔柔宝宝大人粉红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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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魔弓手介绍:
梁小夏,女,贪财怕死吐槽宅,意外重生为寿命长长白化精灵一枚。......新人生的前七十年,她学习学习再学习,谁说精灵寿命长就不用上学?七十年后,她奋斗奋斗再奋斗,谁说精灵热爱和平就不用打仗?......为了守护那群或不可一世,或脑热充血,或爱心泛滥的长耳朵亲戚梁小夏娇小身躯背大弓,走南闯北,佳人玉面狐狸心。“不要和精灵做交易,精灵都是狡诈狡诈滴,尤其是夏异界魔弓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魔弓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