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筛选
湍急危流之后跟随的,可能是宽阔平缓的江河,也可能是笔直而下的瀑布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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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梁小夏欢送了一班面冷心热,感恩戴德的半吊子铭文学生;收获一个免费劳动力建起来的多倍培植实验室;得到一条蜿蜒穿过山林,连接芬丹与遗弃之地的小路;按计划推举出一个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番事业出来的女精灵市长……
以及一群从气质到精神明显脱胎换骨的年轻耀精灵战士。
在梁小夏印象中,只有她自己会经常因为各种意外事件而颠沛流离,衣衫不整,其余精灵无论在任何状态下,都是风度而优雅的。
比如雷诺,即使背着弓穿过泥泞森林,衣袍下摆和靴跟溅上些许泥点,依旧保持坦然风度。
比如洛基,即使穿着品味极其诡异,也从未穿过一件不干净的衣服,甚至洛基从未穿过半旧的衣衫。
比如她的父亲马塔基尼,衣衫扣子从不扣错或敞开,袖口和领口的布料从来都没有不听话翘起来的时候,头发顺滑得没有一根乱发。
再比如镜月,完全就是耀精灵衣着与行为的典范,简单的衬衫都能穿出极为高雅奢华的风格,衣摆上连一个褶子都找不出来,更不要提他偶尔还会穿一些华丽到让梁小夏亮瞎眼的耀精灵传统服饰……
所以,当恶灵殿的大门时隔三个月再次敞开,一群黑黢黢的,头发纠结,连脸都看不清的,难民般的精灵战士们互相搀扶着踉跄走下台阶的时候,梁小夏差点将这群疲惫到极点的小家伙们再丢回去。
她还以为恶灵殿里的恶灵跑出来了。
这次封闭式训练的确是有些惨无人道,三个月时间,精灵们的衣食住行全被限死在恶灵殿中,无休止的战斗中,他们不得不交替战斗,好让同伴们能够在密集攻击中休息那么三四个小时。
有些精灵甚至学会了一边吃饭一边用法术向恶灵丢,或者一边冥想一边游走躲避恶灵的利爪和尖牙。
毫无退路的战斗最大限度地压榨出了大多数精灵学员的潜力,平均下来,除了难以领悟的法唱者学员外,每个进恶灵殿的精灵都升了一两阶。这种速度和精灵们悠长寿命中磨磨蹭蹭的训练成长相比,几乎像坐火箭一样向上窜。
当然,这种让人脱皮到想死的训练,精灵们也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打死都不愿意再接受第二回,时隔三个月重见天日,一个个都眼泪汪汪的有回魂之感。
随之而来的,就是绷紧过度后陡然的放松和再也无法承受的疲惫。
好想睡,真的撑不住要闭眼休息了,哪怕是有一柄剑架在脖子上,哪怕下一秒就没命,也抵抗不住全身疲惫的攻击了……
雷诺看着恶灵殿前地上倒着的一堆死狗一样的精灵,不由得为这些小家伙们遭受的训练感到心疼。
“陛下,要不要我去统计一下每个人的阶位,拟出名单后供您筛选?”
“不用那么麻烦,出来的精灵里,优先选有能力扶持同伴的,然后选还能站得住没昏过去的……雷诺,剩下几个殿门打开后,也这么做。”
这一次从死亡峡谷出去,有她们几个精灵长老在,年轻的精灵们不太可能会遇到完全无法克服的致命危险,危机多来自于恶劣环境与心态障碍,所以梁小夏并不需要选出一队肌肉强健的打手保护她的安全。
训练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为地下城之行做准备,她想选出的,是能够不停适应环境变化,从不松懈的生存者,是能够在精神上站稳脚跟的抗争者与警惕者。
不管这些精灵有此表现是因为之前偷懒耍滑,还是真的毅力不凡。
“您是对的,我的陛下。”
雷诺很快也明白了梁小夏的意图,他眉毛微挑,亲自去挑选精灵学员。
最终名单统计上来后,梁小夏毫不意外地在第一位看到阿德莱德的名字,除此以外,数镜月带队的精灵在名单出现比例最大,泥球带队的精灵出现比例最小。
也数镜月的队伍受伤最多,泥球的队伍受伤最小。
梁小夏看着统计名单蹩眉,镜月队伍里虽然没死亡的精灵,可有两个精灵被恶灵砍掉了胳膊,还有一个断了腿,如果没有特别好的药物治疗,基本确定会是终生残疾……
真令人头疼。
镜月洗澡完出来,顶着一缕缕黑色湿发,绕过梁小夏身后,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名单。
“只是付出一些生活上的不便,就得到了一个一辈子都不用上战场,远离危险的机会,这做法很聪明。”
耀的后裔都堕落了,战士们骄傲不败的荣光在离精灵们远去,无论是体能、意志还是天赋,白精灵和耀精灵之间都横亘一条深深的天沟,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镜月,这些白精灵是多么的不够格。
梁小夏吸了口气,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紧紧抿起,什么都没说。
她拍拍脸,让紧绷的面庞重新变得柔和起来,拉下镜月的胳膊,取出一条柔软干燥的毛巾,压着他动作温柔地给镜月擦头发。
镜月顺从地微低着头,眼角余光能看到白皙的指尖穿过黑墨色的湿发,带着柔软毛巾,轻轻擦过他的长耳。
逐渐吸水浸透的毛巾布料同她的手掌一起散发冰冷微温的香气,那双柔软的,略带薄茧的双手移向镜月的后颈,不轻不重地在他肩膀上揉捏起来。
“辛苦了,小树爸爸,这三个月,我和宝宝都有想你。”
镜月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按住梁小夏的手:
“夏尔,我会治好他们的。”
梁小夏眼中闪过一道微讶的光芒。
镜月真的变了,从他们认识以来,他何曾如此体谅过别人?
凡是镜月认为正确的东西,哪怕是面对梁小夏也极少有让步的时候,再加上他性格中的淡漠,镜月对一切事物的生老病死,都是不闻不问的。
是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与珍贵,所以开始推己及人,有了怜悯与同情之心了么?
讶异过后,梁小夏笑了笑,在镜月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不用着急,小树爸爸,晾那三个小家伙一年半载,权当是给他们个教训。”
......
死亡峡谷,地下世界最著名的荒芜与混乱之地。
风蚀的山谷总是发出呜呜咽咽的鸣响,一座座黑褐色山体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尖锐如刺的山峰面向极光变换的天空,如同一只只身影灰暗的鬼怪,摆出古怪纠结的造型,恐吓每一个途径旅人。
被气流塑造得奇形怪状的岩石之间,只有稀疏的几撮幽暗棱梭草随风来回倒伏,吸不到足够的水分的茎叶枯黄干小,紧贴地面。
些许动物头骨在峡谷间咕噜噜滚动,山间最低矮的地方突出几处泉眼,脓黄色泉水在其中打着一个个剧毒的泡泡,破裂后又向风中贡献一份致命毒雾。
这里是地下世界通向地上世界,繁荣东大陆的唯一入口,名义上归属于黑暗同盟会的管辖,黑暗同盟会也会相对应地负责每一个进入死亡峡谷的冒险者的安全。
不过黑暗同盟会提供的约束,也只是停留在名义上的基本规范。
只要不浮出规则表面,戳破和平的假象,无论是刺杀还是下毒,无论是绑票还是抢劫,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被允许的。
荒芜造就混乱,混乱成就机会。
没人知道山峰投下的黑暗阴影之中,到底藏了多少强盗、土匪或者刺客,野心勃勃的恶棍们拿着淬毒匕首,任由财富与力量对心灵的支配战胜同情与怜悯,悄无声息之中干掉不认识的陌生旅客。
或者被干掉。
在死亡峡谷,也许拐个弯,就会有一柄匕首穿过喉咙,睡醒再睁开眼,就会发现自己被切下双脚卖进奴隶市场,甚至黑吃黑,对同伴下手之类的事情在这里也是家常便饭,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需要受到来自于同胞的和来自于环境的双重考验,时刻绷紧神经。
毫无疑问,除了吃人外,死亡峡谷是和地狱最相似的地方,谎言与欺诈是这里唯一的准则,浑沌与混乱是这里的唯一的信仰。
不过也许,此地的居民已经开始吃人了也说不定。
整个普卡提亚世界,只有一类人会特别钟爱死亡峡谷——永远缺少足够尸体做研究的死灵法师们。
梁小夏第一脚踏上这片艰涩缺水的土地,才吸了一口空气,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件深墨绿色连体轻皮甲中,坚硬的羽翅头盔连长耳朵都罩起来了,只留一条两指宽的细缝,供眼睛观察,可眼睛只挣了两下,就觉得阵阵想要流泪的刺痛。
随她一起出来的精灵每个都包得一样严实,只从头盔缝隙中露出两只眼睛。
队伍里体质最弱的两个法唱者学生才吸了几口气,就忍不住弯下腰,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泥球急忙拿出几瓶通用解毒药剂,给咳嗽厉害的精灵服用下去,缓解他们的不适,又拿出棉布倒了些干药粉和净水,挨个分发垫在头盔之下,捂住口鼻。
空气中的毒性,比梁小夏估计的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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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死峡
在令人厌倦的旅途上,一个性格明快的伙伴胜过一乘轿子。
——《患难与忠诚》查尔斯.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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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并不总是精灵的朋友。
年轻的精灵再能征善战,十几年来野外生存能力也大大下降,再遇上如此极端恶劣的环境,稍微处理不好就要栽。
结果,进入死亡峡谷的第一天,众人行进不到一千米的路,梁小夏就挥手停止,在一处背风的岩石边安营扎寨了。
“哪怕是第二次来此处,我还是会被如此黑暗华丽的美景震撼得呼吸不过来啊!”
洛基表情夸张,刻意学着贵族腔调,咏叹中带着双关讽刺,引来精灵学员们一阵轻笑,紧跟着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也许,暗精灵们皮肤细滑又脸蛋姣好,也少不了这里出产的水源滋润?说不定还捎带着滋润了一下心肝?死亡峡谷特产,养颜还龄神仙水,让您青春永驻,还包治百病哦!什么,你说没有包治百病的药剂?当然有,怎么不可能有?喝死了不就不会生病了嘛——“
“喝了这水,脸不僵了,脑不抽了,逃跑也有劲了。此水除治病养颜外,还有另外三大好处,第一,增强记忆力;第二,让人的数学能力得到提升;第四,增强记忆力……“
“哈哈…哦咳咳咳咳…….“
年轻的精灵们笑倒一片,咳嗽声更大了。
洛基太会活跃气氛了,不过稍微适可而止一下,别把精灵的嗓子最后都搞坏了。
梁小夏轻咳,提醒洛基注意分寸。
“怎么了,在黑暗中也显得如此可爱的陛下,你的嗓子也不舒服了?来,张嘴,老师给你看看……“
洛基笑意吟吟的,一只胳膊搭在梁小夏肩上,另一只直接动手去掰梁小夏下巴,呼吸近得几乎喷在她脸上。
好吧,洛基根本就不知道分寸到底是什么东西。梁小夏耳廓阵阵发热,掐着洛基的手腕将他挥开。
结果还未等洛基被梁小夏打开,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黑液从上落下,飚了洛基一头盔。
卧槽,什么东西!
洛基直接吓得弹跳开了,伸手去摸头盔上的液体。
“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亡灵法师的血液有毒,我个人比较诚恳的建议依然是,最好不要伸手去碰头盔。“
镜月从岩石后走出,身形笔直,步履沉稳精确如同测量过,右手倒提着一柄长剑,洛基头盔上的血迹,就是从他的剑上甩下来的。
他左手还提着一个刚被割下的新鲜脑袋,似乎是个人类,纠结的棕黑色长发下,难看的黄绿色老脸上,一双眼珠瞪得死大,连正在吟唱法术的嘴巴都为来得及闭上,黑色的血顺着脖子切口滴滴答答下淌,流了一路。
一个躲过所有精灵的警戒,最后被镜月干掉的偷袭者。
刚刚还在嬉笑的精灵们都为之一肃,见到这血腥一幕还不太适应,几个从镜月队伍里出来的精灵更是不自觉地将身体向后仰了仰,双眼中闪过的狂热的敬畏,又带上了点惧怕。
“谢你的提醒,兄弟。“
洛基自动将位置让出来,对镜月护食一样绕着梁小夏还开不起玩笑的行为内心吐槽两句,脸上还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对镜月感谢点头。
梁小夏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精神覆盖出去,方圆两公里内,却没找到一个人影。
“看来这里也不能待多久了,再休息两个小时,集体出发!”
没有人提出抗议,精灵们闻声更不说话了,全部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雷诺考虑得更详细一点:“洛基,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把路线记下来?“
“有的,在这里。“
洛基拿出一份图纸递给雷诺,雷诺打开只看了一眼,脸就变得黑沉沉的。
左拐,直走,左拐,右拐,左拐…..小心翼翼折叠的羊皮纸上光秃秃的,只有几十个歪歪扭扭的单词,连根线都没有!
梁小夏确定,她从雷诺快要扭曲的脸上读出了“洛基我真想揍死你”这句话。
“哈哈哈哈,看你的脸!哦,雷诺,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误会你对我有意思的!”
洛基没心没肺地笑着,直到惹得雷诺手臂上的青筋都爆起来,处在爆发的临界点时,才拍了拍雷诺的肩膀,食指点点他自己的脑袋:
“开个玩笑而已,真正的图都在这里呢。”
果然,洛基的劣根性是完全不分场合的,指望着洛基正经起来,不如指望敌人会被他气死。
休整时间中,在外围警戒的阿德莱德又拖了两具暗精灵尸首回来,皮衣上溅了一些酸腐的液体,防御铭文阵闪烁不停。精灵们哪怕看不见他皮盔下的表情,都能感觉得出阿德莱德凝重的神色。
他们已经彻底暴露了。
一时间,峡谷中除了他们的呼吸与动作声,再无任何杂音。
梁小夏眼皮直跳,明显感觉到有敌人正在潜行接近,却无法判断位置,她甚至感觉不到灵魂波动,和同伴们对望一眼,所有人弹身立起,全抽出了武器。
“啊,”泥球突然发出一声轻呼,白色甲袍上闪过一道金光,照出一个正在高速靠近她的黑色虚影,黑影也发现自己身形暴露,更加快速度,手臂直取泥球的咽喉。
斯文站得离泥球最近,旋身抬腿踢向靠近泥球的黑影,却没想到那一腿扫了个空,直接从黑影中穿了过去,黑影被斯文的腿踢阻碍也不到一秒,再次抓向泥球的腹部。
争取到的这一秒却已足够,泥球双手连动,一面元素防御盾张开,“碰”一声将黑影弹出去,弹出的黑影只在空中闪了一下,就再次消失了。
弓猎手们急追而至的箭都射空落地,连偷袭者的衣角料都没碰到,全再次睁大眼睛,四处搜寻。
峡谷内还是一如既往地荒芜呜咽,就好像什么都没出现过,精灵们在原地站得脚都硬了,也没等到偷袭者再次出现。
“已经走了,刚刚只是试探而已。”
镜月在一边说到。
梁小夏和暗精灵刺客打交道不多,可对方表现出的残影消失般的能力与速度,和涅滋比都不相上下,至少也是八阶的幻影刺客,一想到泥球刚和那样的家伙交过手,梁小夏就一阵后怕。
峡谷里的风还是呜呜地吹,旁边的山巅滚落下一块巨大的岩石,砸在不远处的地上,精灵们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泥球专心地擦着自己的法杖,手下只是顿了顿,神色如常,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
“梁小夏,怎么了?”
感觉到梁小夏的视线,泥球抬头,对着她勾出一个不失甜美的疑惑笑容。
在梁小夏不在的时候,泥球也默默成长了啊……
“不,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很可爱呢,”
怪阿姨梁小夏笑着捏了捏泥球的脸,唔,手感好软好滑,一点毛孔都没有,五阶治疗师真是得天独厚地会蕴养自己啊。
“刚刚没有害怕吧?我还以为你会吓得哭鼻子呢。”
“梁小夏,你又戏弄人,”泥球脸上飘出一丝红色,又将声音压低对梁小夏悄悄说:“其实还是有点怕的,不过我已经是精灵长老了,要表现得勇敢才行。”
她的眸子依然澄澈光亮,散发着纯善的美好,似乎无论多少战争,多少阴霾都不能将之污染得深沉如渊,冰冷似刀。
泥球是梁小夏所有朋友中,灵魂最干净的一个,比她,比镜月,比所有人都干净。
“啧啧,我突然有点后悔,便宜迅风那小子了,”梁小夏故意砸砸嘴,“话说,你真的不穿一身重甲,戴上头盔吗,别等咱们这一趟回来,皮肤被风吹皱了,而且这里到处都是偷袭的刺客,穿重甲防御会好些。“
“太重了,“泥球摇摇头,拒绝梁小夏的好意,将面纱又向上提了提:”而且很阻碍施法,现在穿着皮甲都感觉像沉在水中一样难受……梁小夏,虽然我帮不上忙,但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已经是很厉害的精灵长老了,之后还要你继续帮忙照看这些小家伙呢,怎么能算帮不上忙呢?至于重甲,不穿就不穿吧。“
梁小夏想想,在地下城这种元素匮乏的地方,泥球都能使出最对立的光元素法术,算是非常厉害了,说保护好自己也能让她相信。
“真的?我真的有帮到忙么?“
一听梁小夏夸奖肯定,泥球眼睛都亮了两度,眨巴眨巴地看着梁小夏。
其实还是个孩子吧。
和洛基在一起,梁小夏总是又气又笑,和泥球在一起,她感受到的则是最真挚而单纯的善意…虽然有时候泥球看着傻乎乎的。
另一边,自从影刺偷袭后,洛基就有些一反常态地沉默。
他甚至坐在原地出神,直到整个队伍准备出发,旁边的精灵提醒了他一声,洛基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神不思属地带着自己的东西跟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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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失踪
总是那些我们相处、相爱、本该相知的人在蒙蔽我们,即便这样,我们仍然爱着他们。
——诺曼.麦考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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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影刺偷袭过泥球后,梁小夏一行的前进路途便开始顺利起来,再没有不长眼的跳出来打劫、在风口处下毒、刺杀、或者在精灵们前进的必然之路上设下看不见的陷阱。
高大又古怪的黑色山石投下阴影,极光变换的天空被夹在中间,逼仄而昏暗,没有一只动物经过,除了随处可见的黄色地下喷泉外,只剩缩成球状一团团贴地滚动的枯草,连地下城常见的荧光菇都被拔掉了。
很顺利,顺利得都有些诡异。
脓毒的空气中,弥漫的是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
行进一整天,吃饭的时候,没有洛基讲趣事活跃气氛,精灵们都草草地嚼了两口干粮,喝了些自带的水就分头休息了。
“洛基,你还好吧,看你好像不在状态的样子?“
雷诺最先发现洛基的不对劲,他问话也不是指责洛基,之前的小玩笑雷诺没放在心上,他早就知道洛基是什么样的人了,洛基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作为操惯了心的精灵长老,雷诺即使被梁小夏以“外出考察“的名义诓出来,也总是忍不住会想要多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尤其是脑子里还有地图的洛基。
而且,一个不说话又不笑,沉默低头的洛基。怪渗人的。
“我好着呢,刚刚只是想到一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笑话…你要听吗?“
洛基抬头,在雷诺极度怀疑的目光中,自顾自地低低笑了起来。
洛基的笑声有点神经质,盔甲后的一双眼睛眯得弯弯的,露出几丝流光,带着某种莫名的自嘲情绪。
看洛基不想说,雷诺也不便追究,只得将担忧的话噎回去。
雷诺压低声和洛基说话时。镜月扭头向后面看了一眼洛基,又将无波的视线收了回去,转头揽住梁小夏的肩膀。在她耳边无声说了两句。
“什么,小树爸爸,你说洛基认识之前偷袭泥球的暗精灵刺客?“
梁小夏眼中讶异,她从未听洛基说起过这些事情,即使在之前的行刺后。洛基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纠正一下,那位影刺是位小姐,人类小姐。“
镜月微微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笑意。
“啥?!人类?“
梁小夏惊讶得张嘴。
在成为耀精灵前,她是地道的白精灵,和暗精灵、人类都打过不少交道。她知道种族先天的天赋,对智慧生物而言预示着多大的发展空间和局限。
白精灵速度迅捷,视力和听力绝佳。对元素之力天生感知强,可身体体质与肌肉力量,在所有种族中,也是孱弱得令人发指,环境适应能力也极差。所以他们是天生的法师、弓手。连战舞者也是速度见长。
矮人大部分生活在丘陵地区或者地下,对极端环境的耐受程度极高。不畏严寒酷暑,对金属与火焰天生的狂热与了解,使他们几乎每一位都是冷兵器精通的大师,不过矮人们在速度与灵活性上都有牺牲,行事总给人鲁莽与躁动的感觉,很难成为以严谨冷静著称的法唱者。
兽人则是根据各自身躯形态特点,具有不同的优势与劣势。
如虎人肢体灵活,身姿轻健,是近身格斗的一把好手,却天生畏火;蜥蜴人擅于泅水,寿命悠长,强壮粗大的尾巴支撑身体,平衡感极佳,却因全身覆鳞隔绝元素感应,全族几乎出不了一个法唱者,反而好奇心多得不行;鱼人和人鱼是海中对立的霸主,俱都是海战高手,除了声波攻击外,水系法术也用得顺畅,可惜天生寿命太短;蛇人擅毒,偷袭刺击也不弱,可惜天生冷血,耐力极差,稍微动动就会感觉疲惫……
暗精灵是地下世界的王者,为了适应这片无光的世界,他们的视力与听力比白精灵还要更胜一筹,而在大地之母的幽影怀抱中成长,接受谋杀与诡计的洗礼,暗精灵们对刺杀艺术的追求已经到达了透入骨髓的深刻,这不仅仅是来自天赋的恩赐,更是环境逼迫和他们信奉宗教的引导。
公开屠戮与杀害会受到暗精灵们虚假正义的抵制,大地之母对暗巷背街中下黑手却是鼓励和包容的,整个暗精灵社会都鼓励对权利的追求,对野心的培养,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暗精灵们想不歪苗都困难。
所有这些种族中,发展最均衡的就是人类。
人类,就像是将所有种族中的天赋中的一样抽取出来,杂糅在一起一样,他们身上有白精灵的元素感应,有暗精灵的野心,像矮人一样强壮的身体,比鱼人更加悠长的寿命,虎人的灵动狡诈……这些被抽取的优点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却又没融合全,构成人类这么一种全面发展,却又在各方面都有瓶颈的矛盾体。
人类的适应性,也是在所有种族中最强的,不论荒原沙漠,还是高山丛林,上天入地,几乎是有生物群居的地方,都有人类的身影出现。
这种天赋上的不专一,也使得人类中几乎没有高阶职业者出现。在错误的路途上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到终点,而人类的天赋,已经限定死了环绕他们身边的路,没有一条是正确的。
当然也不是绝对,当人类的阶位突破五阶到达六阶,精神力有了质的变化后,寿命还会再延长五十年,随后每次突破时,寿命都会相应延长。
那也是人类成为高阶职业者唯一的机会。
很可惜,几乎所有人类走上的都是一条还没突破就被时间熬死了的路。
一个人类。居然比暗精灵在影刺上的造诣还要高,这意味着什么?
奇迹般的绝世天才!
这样的人,是怎么和洛基认识的?为什么洛基不肯告诉大家?那人为什么要偷袭他们?
梁小夏脑袋里瞬间过了十几个念头,最多考虑的还是这件事会不会对整个队伍的安危构成威胁。
毕竟,面对八阶幻影刺客,她自保很容易,想要在自保的同时再照顾到所有人就很困难。
一个影刺盯上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有松懈的时候,她就有的手的机会。
梁小夏苦中作乐地想。幸好她挑出来的小家伙都是一些不容易松懈的。
“算了,不问了,我相信洛基。“
相信她们长久相处出的信赖。更相信她自己的眼光。
镜月也没多言,在最初提点过梁小夏小心,让她有心理准备后,再未多言。
第二天,梁小夏冥想过后醒来。就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洛基失踪了。
“昨晚我们和洛基老师一起守夜,后半夜的时候我们喝了点水,又吃了点东西,老师一直坐在一边,我们都没太注意…再后来,我们就…睡着了。”
阿德莱德说到这里。脸上红得羞愧,脑袋低低的,无颜面对梁小夏。
“你们几个都睡着了?”
七个精灵均点头。连泥球都赫然在内。
阿德莱德的心性她最了解,他不是一个容易被疲劳感打败的弓猎手,责任心又强,说是守夜,就不可能睡着。
更何况七个精灵都睡了。多半是有人给他们下了药。
“你们睡着之前,洛基有没有说过什么。或者他表现出要去哪里?”
“没有,昨晚老师很沉默,什么话都没说,而且没有生火,四周黑漆漆的,我们都没看清。”
梁小夏问了一圈,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案,没人知道洛基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麻烦的是,洛基走了,就没人给他们带路了。他们的队伍已经深入到峡谷内部深处,周围层叠的山石出奇地相似,左绕右绕的路都是穿过峡谷山缝间,没有半点标志参照物。
梁小夏试着将精神力全部展开,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大概方位,整片死亡峡谷的面积,远远大过她的精神能够覆盖的范围,使梁小夏无法判断,到底朝着哪里走才是出口。
贸贸然乱走,唯一的结果就是迷路。
“现在怎么办?“雷诺问。
梁小夏还是不相信,洛基会不知道他的重要性,就这么大咧咧地失踪。
她沉吟片刻:“派几个人在附近轮流搜一下,剩下的原地等四十八小时,四十八小时以后,洛基如果还不回来,咱们就上路。“
说话的同时,梁小夏将一号和二号也放了出去寻找洛基。
梁小夏对死亡峡谷区域很陌生,但是她明白,在行踪泄露的情况下,原地停留太久,他们很可能会被大量涌来的暗精灵包饺子。
四十八小时,是她的极限,也是洛基应该明白的界限。
她试着联系了一下主仆契约中的涅滋,发现自己发出去的意念在飘出去很远很远后,被一个莫名的障碍阻挡住了,全数无法接触。
涅滋也联系不上,梁小夏有点焦虑了。
“斯文,你觉得洛基失踪,是干什么去了?“
“寻找他自己的命运去了。“
斯文仰望色彩斑斓的天空,给了梁小夏一个模糊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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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第一弹~~
第五百二十章 倒时
当你回想到过去幸福的生动情景时,回忆是一首最伟大的诗,但当触及到结了痂的创口时,它却是剧烈的痛苦。
——《奥勃洛摩夫》冈察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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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尖锐,嶙峋棱角的石块凹凸不平,难以下脚,稍有不慎就会从高高的峰脊上摔下去。
洛基站在上面,却毫无所觉。
在他对面,更高的山顶上,同样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那女子站得极高,在极度倾斜的山上,使得洛基必须仰起头才能看清她的脸。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最为成熟惑人的时候,美得妖冶肆意,却又内敛低调,似乎时时刻刻都可以控制自己,散发着亦浓亦淡的魅力。
女子微微笑着,眼角边挤出一道细纹,不难看,反倒多出一股说不清的韵味。
她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银灰色过膝长靴,戴着一幅连到肩胛的金属手套,一些紫色的细芒像花丝一样游过全身上下,又像是噼啪作响的细小电流,在那身极为冷魅的装扮中,更添一份慑人的力量。
她总是知道该怎么装扮自己。
洛基仰头,看着璀璨极光映衬下的微笑女子,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洛基,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女子的声音低滑轻飘,带着沙哑的震颤,好像在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又像是在恐惧失望的答案,说话时眼眸中也闪着莹润水光,钻石般折射着点点光芒。
只是一句问候,却真实地让洛基感受到了胸腔内自然之心的震动。
以及记忆火辣辣的疼。
洛基摘下头盔,也跟着勾起笑容,笑得虚假而完美:
“行了,埃蒂,你知道我是什么德行,我也知道你是什么德行,就别给我装这一套了……而且,你笑得一向很难看。”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两个互相试探的人,两个谎话连篇的人,在真真假假中,最后连自己都分不清了。
“洛基,我只是关心你,你这么说,真的是让人很伤心呢,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嘴毒。”埃蒂脸上的笑收敛了一分,慢慢变化成一个魅惑的浅笑,“坏得让人恨不起来呢,怎么办?”
“是啊是啊,悲伤难过得无法自已了,又爱又恨无法自拔了,我知道,我了解。尊贵的您这么多年都知道我的存在,今天才特意寻过来,该不会就是准备在此风景美好的地方,“洛基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和我叙旧的吧,埃蒂小姐,哦,不,其实该称呼您埃蒂夫人才对?”
乱飞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使人看不见他真正的表情,只剩带着俊美下巴的半张脸,挂着和埃蒂如出一辙的笑容。
洛基很自然地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变得恶毒,“请问尊先生还活着么,或者其实已经换过一打了?”
埃蒂的身体僵了一下,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洛基眼前,她摘下右手的金属手套,轻轻的,带着停顿——抚摸上洛基的脸。
洛基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那只手,温暖,柔软,淡淡血腥气,一如记忆中给人信赖的感觉。
食指下还有一块坚硬的疤,扫过他的脸颊,带起这抚摸中唯一的粗粝摩擦。
当年,埃蒂被他的剑划了一道后,也是这样带着委屈却坚强的笑容抚摸他的,之后骤然大笑,不顾他抗议,揉了他一脸血。
那时,她还是尊贵骄傲的一国公主。
那时,他还是个呆直冲动的热血精灵。
作为一个人类大国的公主,一个双手施法的法师,埃蒂的手掌重要性不下脸蛋,完美得不该有任何损伤。洛基曾找过很多人,试过很多方法想要去掉埃蒂手上的疤,他甚至花光了所有积蓄,凑齐材料让马塔基尼给他做了一瓶除疤药剂,颠颠地捧到埃蒂面前,来弥补他的愧疚。
那瓶药剂被埃蒂当着洛基的面,直接扔进了法术井。
“我不缺一瓶除疤药剂,但是我缺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伙伴,我想逃出这诡谲的宫廷。洛基,我可以信任你吗?”
少女纤细的脖颈高高仰着,骄傲得如同一只孔雀,眼中蕴着的却是不安与迷茫,惶恐与脆弱,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株漂浮的水草,急于抓住他,浮出水面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后来,每当洛基回想起来那天的场景,他都无法确定,他当时见到到底是年轻又倔强,不想向命运低头的埃蒂公主,还是一个体内含有八分之一暗精灵血统,对演戏无师自通的埃蒂骗子。
他只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爱她。
哪怕总是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间,哪怕知道真实的她并不是正直骄傲,哪怕天真与纯善一去不回头。
埃蒂感觉到手掌下肌肤的颤动,指尖摩挲上洛基的唇角,感觉到他心跳得更厉害了。
“洛基!我帮你扫清了一路障碍,让你队伍里那堆半吊子精灵活到现在,我帮你这么多,你就这么回报我,半点旧情都不念么?”
她的声音有些委屈,动人得恨不得能将她抱住好好安慰,却是敲碎洛基回忆之墙的一柄重锤。
看,这就是埃蒂,聪明的埃蒂。
她总是知道该如何唤起对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曾经用一道伤疤,将他的愧疚换为信任,换为爱情,如今又用一道伤疤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做了这么多?啧,要不要看看我胸口的伤疤再说话?”洛基抓住埃蒂的手,将之从自己的脸上拿开,嘴边噙着笑,眼中波澜不起。
“埃蒂夫人,抱歉我不像你那么闲,我也没时间和你叙旧,我还得赶回去照顾我那些半吊子的…同伴呢。“
埃蒂注意到,说到‘同伴’时,洛基的表情没有变化,眼中的光芒却柔和了一分。
不是装出来的温柔,是真正的柔和。
这个认知让埃蒂很不舒服。
“呵,同伴?跟在你身边的都是一群还没长大,需要人照顾的精灵宝宝,吸着这里的空气,都一副随时要死去的样子,那种程度也能算同伴?“
“这似乎并不关你的事。“
洛基的笑更冷了,转身准备离开。
“喂,洛基,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想知道当年香丁格尔的真相,不想知道吉拉德瑞尔是怎么死的,不想知道埃尔温是怎么死的……”埃蒂停顿了一下,念出最后一个名字:
“不想知道,银足是怎么死的么?“
“什么!伊卡琉斯死了?!他怎么死的?“
洛基震惊地呼出口,快意、悲哀、失落、疑惑……复杂的情绪纷纷落入心房,让他脸上的笑都有些保持不住。
若埃蒂对他下了麻痹毒素,是对他爱情的摧毁,来自胸口的致命剑伤,则是伊卡琉斯对他信任的背叛。
洛基从头到尾都不明白,为什么和他有过命交情的伙伴,被他视为兄弟的伙伴,会先毒害他再痛下杀手,完全不给他活命的机会。
互相之间几乎毫无秘密的铁三角,两个他最信任的人,毫无预兆地背叛他,杀害他,这让洛基无法接受,也想不通。
当然,看到事件最后的结果,洛基能猜到埃蒂和伊卡琉斯为什么会那么做,可在他的印象里,他的两个伙伴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银足也是人,是人就会死,这没什么不正常的。“埃蒂成功吸引住洛基的注意,下巴扬了扬,”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现在你眼下,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你跟我来,我就将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
洛基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他是唯一一个能够带领大家走出死亡峡谷的人,贸然离开,会让整个队伍都陷入麻烦。
而且,他这么不明不白地跑了,夏尔脸上不会看出什么,心里一定会担心。
“怎么,舍不得你的废柴小伙伴?洛基,我向你保证,我是这世界上仅剩的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而我也就愿意慷慨这一次而已,失去今天,你将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你最好也别试着让你的伙伴们知道……我还不想和一堆很傻很天真的精灵打交道。“
“而且,你不觉得,没有我在,你的队伍会更安全么?还是说,你希望我一个一个解决掉那些白精灵,最后再找上你?洛基,说到底,你才是会给你的伙伴带来危险的人。“
先利诱再威胁,埃蒂双手抱胸,说完后自信地等待洛基的答案。
来自影刺的邀请,没有人能拒绝,即使是洛基也不行。
洛基向着营地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眼中极度挣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追上埃蒂的脚步,很快消失在深深浅浅的黑色峡谷中。
别扭的女王陛下,请一定要相信我呀。
一旦决定离开,洛基走得相当潇洒,心中没有犹豫,也没有忐忑,反而相当踏实。
夏尔不是埃蒂,但是她能够给予洛基的信任,她身上可以寄托的信任,都比埃蒂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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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弹!
下一更在晚九点~~
第五百二十一章 同情
害怕和谨慎是两种各自独立的功能,彼此各不相犯。
——雷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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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在四十八小时的基础上,又多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洛基回来。
反而等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怪人。
怪人站在五十米开外的远处,身边的地上枯草团团聚集滚动,他的脸遮挡在棕褐色的烂斗篷里,非常脏,脏得梁小夏既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也辨别不出来他是什么种族。
就像一根风干的脏拖把,戳在地上。
“死亡峡谷最年轻的行脚商人阿尔瓦,很高兴为您服务。”
声音是直接从众人脑海里响起来的,骇得精灵们都举起武器,同时看向梁小夏等她下令攻击。
梁小夏按下手,她能听得懂暗精灵语。
“几位是第一次来死亡峡谷吧,我这里分别有普通版、精确版、豪华版的死亡峡谷地图,还有避毒药剂,恶意侦测卷轴,保暖帐篷,以及一些自带防御术的小挂件…”
阿尔瓦将棕斗篷展开,内袋里零零碎碎挂满了东西,玲琅满目:
“哦,也许你们会喜欢这个,一个语言翻译别针。”
杀戮之眼告诉梁小夏,阿尔瓦真是一个商人,他的周身弥漫出不是杀意,而是一阵阵的恶意。
好吧其实也很糟糕。
“有没有去地狱的地图?”
“什么,你说地狱?”阿尔瓦掏了掏耳朵,感觉自己幻听了。
“没有么?那就把你身上所有东西留下,赶紧滚吧。“
梁小夏不客气地拿起弓,箭尖直对阿尔瓦的眼睛。
“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精灵?“阿尔瓦笑着,合上斗篷,单手抽出一支法杖,进入备战状态。
周围地上的干燥草球在没有风的状态下抖了抖,梁小夏的弓端飞出一根旋转带风的箭矢,从阿尔瓦身侧穿了过去。
然后那位行脚商人一个法术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他被箭矢带起的风刮晕了?“
精灵们都有些不解,女王陛下的箭矢可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是被他自己下的迷药麻晕了。“
梁小夏收起弓,直向阿尔瓦走去,对他伸出手的瞬间,瞳孔凝缩,突然一蛇尾将地上的阿尔瓦又抽了出去。
阿尔瓦嘴角沁出一丝血,挣扎着爬起来,脸色难看地瞪着梁小夏。
梁小夏再次拿出弓,瞄准阿尔瓦,“你是等着我绑你,还是试着反抗一下等我将你灭口?“
“你以为自己能抓到苔暗城的人?“
阿尔瓦伸手,将身上的棕斗篷一甩,各种碎物叮叮当当掉了一地,斗篷再落下时,人已经消失了。
梁小夏的箭也只穿过斗篷,扎出一个大洞。
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从山边翻出,冲向梁小夏的队伍,倒提匕首,快速攻击,精灵们有了之前在恶灵殿斩杀恶灵的经历,也有条不紊地防守反击。
峡谷空中出现一个个巨大的黄色泡泡,轻飘飘地在战斗的精灵之间飞舞,泡泡一破,周围空气的毒性便浓郁一分,同时还有一股冷意开始侵袭精灵们的灵魂,让他们感觉到森森的恐惧,心神失守。
这一下子变化,就有两个精灵受了伤,幸好雷诺的箭矢补救及时,没有让暗精灵偷袭成功。
梁小夏的知识和阅历都不是白混的,很快认出这是四阶的腐败气囊,还有一个大范围的惊恐术。
“先干掉藏起来的黑暗法师!“
她一箭射倒要从背后偷袭泥球的暗精灵,转身又拉弓射断了一名虎人刺客的肩胛,放出的十几支灵魂之箭分成两拨,一波围在几个防御脆弱的法师周围,保护泥球等人的安全,另一波尖啸着一次次向下俯冲,分担精灵们的战斗压力。
不远处的山崖后火焰光芒冲天而起,又发出一声巨响爆炸,皮肉焦糊的味道散逸过来,镜月左手提着一个烧黑的尸体,右手化作一团火焰,一路走来炮弹一般挨个对着暗精灵们发射火焰弹,点出好几个惨叫的人形火把,不一会儿就烧成了灰。
“黑暗法师解决了。“
黑暗法师一死,法术失效,剩下的黑衣人也不再构成威胁,梁小夏又解决两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暗精灵后,便和镜月在一边督战。
最后,剩下的两三个黑衣人见情况不对,直接原地消失了,梁小夏除了一地死尸外,没抓到一个活口。
“镜月,我怀疑死亡峡谷的人,可能掌握了某种瞬移能力。“
先前阿尔瓦的逃跑也是,如今的偷袭也是,出现得毫无预兆,又在她眼皮底下消失得干净,变戏法一般匪夷所思。
不是梁小夏自负,她觉得能够同时躲过精神侦测和灵魂侦测的法术,真的没几个,而且她知道的几个,也不可能是现纪元的人能施展出来的,也许一个十阶的高位法师能做到,但绝不是几个四五阶的刺客喽啰。
唯一的解释是,她侦测不到,是因为被侦测的对象在侦测时间点上,的确不存在于她侦测的位置范围内。
“不管怎样,保持警惕。“
镜月点点头,他的波图苏斯之耳也未听到任何心跳声,这条峡谷寂静得好像亘古时期就不存在生命一般。
“陛下,来看看这个。“
雷诺皱着眉头,蹲在一个死亡的黑衣人前面,从他衣领后翻出一枚徽章。
暗精灵死尸身上没挂苔暗城的蜘蛛徽章,反倒是挂着属于黑暗同盟会黑色紫荆花胸针,雷诺连着检查了十几个黑衣人,都是如此结果。
“啊呀,刚刚阿尔瓦不是说,苔暗城的人不会放过咱们吗?怎么又变成黑暗同盟会的人了?“泥球也凑在旁边看,一脸迷惑。
“阿德莱德,检查一下阿尔瓦逃走时掉下来的东西,都拿来给我看看。“
梁小夏也感觉到疑惑,不过她心中很快就有了十几个模糊的猜测。
“都在这里了,夏尔老师。“
阿德莱德捧着一个棕色破斗篷,斗篷上面全是阿尔瓦兜售的商品,零碎摔坏了不少,剩下的梁小夏一项项检查过去,除了药剂无法确定用途,地图不知道是真是假外,其余的小玩意儿倒真的都有些用,不像是阿尔瓦装样子用的假货。
也不排除阿尔瓦为了欺骗,故意装得像真的行脚商人一样。
不过首先排除两拨人前后脚的可能,以苔暗城和黑暗同盟会的死敌架势,绝不可能配合得如此亲密无间。
唯一剩下的问题是,阿尔瓦和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苔暗城,黑暗同盟会,亦或是别的神秘组织……
“陛下,能看出来什么吗,是不是咱们的行踪泄露了?“
雷诺最关心整个队伍的安危问题。
“暂时还不行,只知道有人不想咱们太顺利,也想借着咱们的手挑起纷争,把水搅得一片浑浊。这里也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等洛基,一会儿收拾干净,咱们就出发。“
梁小夏摇摇头,举起阿尔瓦兜售的那份精美的豪华版地图,眯着绿眼睛,笑得毫不担心。
”对方好歹是留了个线索,前面到底是坦途还是歧路,陷阱还是出口,走一走就知道了。“
从进入死亡峡谷开始,她们一路就不顺利,先是中毒,又是被影刺偷袭,然后是洛基的失踪,如今又遭遇身份不明的人攻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专门与他们作对,想要阻挡住梁小夏前进的脚步。
不过,弓猎的乐趣便在于此,追逐与被追逐,围捕与被围捕,真正的猎手和猎物,在对战中的身份也是会时刻变换的。
有人把她们当做了猎物,也得她心甘情愿做猎物才成。
后面的路途依然不顺利,洛基失踪后,死亡峡谷里的魑魅魍魉都冒了出来,梁小夏她们天天都能遇到拦路打劫的强盗,或者尾随身后的盗贼,或者想要给他们下药的奴隶贩子,苍蝇一样赶了一波又来一波。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路边倒着一个半身染血,左腿被砍下,右下腹还插着匕首的人类女战士,发出奄奄一息的声音,伸手向精灵们求助。
女战士周围,是倒毙在路边的黑暗蜘蛛坐骑,撒了一地的木材,以及十来个死相凄惨的战士和商人。
这是一路上,第三次遇到有人求助。
第一次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饿得面黄肌瘦的,张着干裂的嘴唇,请求给她一些水。
不忍的精灵给了她了一壶水,小女孩反手给了他们一个黑暗腐蚀。
第二次是一个怀抱婴儿,高声哭泣的妇女,想要乞讨得到些食物养活孩子。
精灵们硬着心肠走出去很远,还是不忍心,折回来给了妇女一袋面包。
妇女回敬他们的,是一个骤然变成鳞爪怪的婴儿。即使阿德莱德一箭将那怪物射得穿透,还是被溅了一身腐蚀的黑水,若不是穿着重甲,估计整个人连骨头都化没了。
梁小夏一路旁观,没阻拦,也没赞扬,任由精灵们去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同情是把两面有刃的利刀,不会使用的人最好别动手。“
小家伙们一个个都撑着极度受伤的心灵回来后,梁小夏淡淡评价了一句。
从那之后,精灵们学会了明哲保身,不管心中再如何动摇,也都忍着心里的痛苦,漠视了惨剧的发生。
但是在今天路过受伤的女战士身边时,梁小夏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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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弹~~月底爆发完毕~~快来奖励七呀~~
感谢imire大人、溶溶素月大人、梵天Suzy大人、chelin1204大人、sallyann大人的打赏~~
感谢向珩大人、云芳菲大人、杜小肉大人、栖羽大人的粉红支持~~
三更完毕无力卖萌~~爬走~~
第五百二十二章 马人
人有自由意志,成人成兽全靠自己。
卢克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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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战士捂住腹部,指缝间的血染红了皮甲,梁小夏停下脚步,没有表情地看她,她也艰难地抬起头,以最后的希冀去看梁小夏,无声祈求她。
死亡面前,所有生物都是卑微的,付出一切代价,也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梁小夏的脚步再次迈开,从女战士身前走过。
女战士最后的希望,瞬间变成浓郁的绝望,她垂下了头,任由那绝望的痛苦将自己埋没窒息。
精灵们都沉默了,收敛表情,目不斜视地跟随女王的脚步,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救助这位战士。
泥球伸手,轻轻拉住梁小夏的衣袖,梁小夏转过头,看向泥球:
“你想不想救她?”
泥球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乖,那就去吧。”
梁小夏捏了捏泥球的手,给她一个肯定的态度。
泥球拔掉女战士腹部的匕首,迅速给她的伤口倒上药粉,同时施展治疗术的时候,女战士都没有暴起伤人,这让pángbiān帮忙戒备的精灵都松了口气。
“谢谢你。”
女战士失血发白的嘴唇磕碰着对泥球道谢,又转向梁小夏的方向,小声补充了一句“谢谢”。之后便昏了过去。
“夏尔老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人不是骗子?”阿德莱德问梁小夏。
“是。”
再逼真的演戏,也不可能真的将同伴砍死。再自我折磨最容易失血过多死亡的腹部来伪造现场,另外,这支商队的运输货物是笨重的木头,一种用来演戏也有些过于不便的道具,却是东大陆极端缺乏的物资。
一队贩卖木材去东大陆的商队,很合理。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他们救那女战士呢?
如果不是赫尔莎长老停下脚步,那个无辜的战士不就死了么?
阿德莱德无法开口质问自己的老师,可他心里很难受,难道真的要为了可能遭遇到的危险。一概而论地将好人与坏人都拒之门外么?
梁小夏读得懂阿德莱德的挣扎,示意阿德莱德坐在自己身边:
“德德,你有没有想过,将她救好了以后,怎么办?带着她上路,还是将她扔在这里,等待遭遇新的危险?”
阿德莱德不吭声了。
“同情有两种:一种是心肠软弱的妇人之仁,看了别人的不幸,心中本能地觉得难受。立刻不顾一切地想解除这目不忍睹的现象,完全出自感情的chongdong这种同情,常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一种。是配合着冷静理智的真正同情。”
梁小夏不想让年轻的精灵们变成一群只知道战斗的冷血怪物,也不希望他们良心泯灭,恶灵殿的训练提升的不过是他们的战斗技巧。真正生活中要学的,精灵们还差很多。
另一边。泥球忙着止住了血,走到梁小夏跟前时恰好也听到了这段话。立马蹭到梁小夏身边,眼睛亮闪闪的,不明觉厉地看着她。
梁小夏叹口气,好歹沉思中的阿德莱德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想,你的小同伴已经开始后悔救了她了。”
镜月指了指女战士那边。
情况有些乱,被毯下的女战士慢慢皮肤加深,耳朵加长,变成了一个暗精灵,周围围着一群惊慌失措,拿着武器不知是该砍死她还是该怎么办的白精灵。
“还是磨练不够。”
梁小夏走到女暗精灵身边蹲下,看着她黑鸦的睫毛轻轻眨动,眼皮下的眼珠轻轻转动。
“睁开眼,我们来聊一聊,暗精灵。”
暗精灵睁开眼,定定地看着梁小夏,有些惊讶地发现她头盔下那双绿眸里非常平静,仿佛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最好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只有非常努力地回答我的问题,证明你的价值,你才能有机会活下来,明白吗?”
暗精灵点点头,撑着身体坐起来。
“名字?”
“亚莉克希亚。”
“很好,哪个城市的人?”
“克诺斯。”
“阴影迷宫克诺斯?知道了…….你们准备卖出去的木材,是从哪里弄来的?”
整个地下世界的植物,多是藓类和巨大的野菌,树木因为缺少光照,都长得像被浇了毒水的枯死灌木丛,这种质地上佳的木材,把暗精灵城市掘地翻起,都找不出来。
亚莉克希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落雷森林。”
啊,这个名字……斯文童鞋的老家。
梁小夏和斯文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马人欣喜的笑容。
“偷砍的?”
“嗯。”
“麻烦你了,再陪我们跑一趟吧。”
……
梁小夏手上拿着两块小小的石头,一白一黑,她将huángsè的扔向高空,黑石头追击而至,两块在空中一碰,凭空消失,同时再次回到梁小夏手里。
这就是死亡峡谷瞬间转移的秘密,梁小夏杀掉第三波攻击中一个死灵法师的收获。
很可惜,这小东西出了峡谷就没用了,作用原理仔细分析也够鸡肋,梁小夏玩了一会儿,就将石头丢给雷诺,让他看着办了。
二十五天后,精灵们走出偌大的死亡峡谷时,感觉自己灵魂都要升天了。
从一波波的追杀围剿中逃出来。每天吃简单的干粮,休息的时候也不敢踏实地放下心。稍不留神就被拐卖了,一个多月日日都如此过。实在足够折磨精灵的神经。
连泥球的白鹿皮甲都染得黑漆漆的,可想而知他们的战斗有多频繁。
……
落雷森林在地下城并不是个太过秘密的地方,不过大多数地下城居民都不知道这里是马人部落隐居之处,主要是因为这森林实际上做到了和它名字一样的惊人效果遍天闪电劈黑林。
元素之力汇聚的浓郁极光在此处落下,化作七彩同色的闪电,半丝间歇都没有地打在黑枝紫叶的高大树林上,发出隆隆巨响,树木每被劈过,也不会着火。反倒默默地吸收元素之力,缓慢生长,紫色的叶片越加油亮光泽。
这一幕,有种惊人的美感,也蕴含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初见此景的精灵都讶异得说不出话了,众人亚莉克希亚的眼光也多带了一分敬畏。
冒着被元素之雷劈死的危险去砍树,这种大无畏的要钱不要命情操实在令人敬佩,这完全是作死啊!
亚莉克希亚尴尬一笑,解释了一下这种木材的稀有之处树木密度紧实。树皮是良好的元素之力绝缘体,内部的枝干则是绝佳元素之力的导流体,一根黑色落雷木在东大陆的价格,可称得上是千金难求再没有比这种材料更适合建造法师塔了。
当然。他们不是真的傻到顶雷作案,元素之雷在劈够森林几个月后,会稍微停止那么十分钟。那十分钟就是所有砍伐者的机会。
现在还没到休雷期,森林边没什么人。梁小夏砍晕了亚莉克希亚,将她丢在路边。拍拍斯文的肩膀,打断斯文充满怀念的倾听。
“咱们是不是也得等到雷停了才能进去?”
梁小夏总觉得,眼前雷劈森林的景象,和她死亡以后在净化之路上看见的天雷出奇相似。
莫不是窥测天机遭雷劈?
她感觉自己真相了。
“不用,这是我们马人的家,它不会伤害马人和马人的客人的。”
斯文伸出手,在精灵们倒吸冷气的惊叹中,颤颤巍巍地摸向了正在落雷的树干。
一道巨粗的雷轰隆一声落在大树上,不下炸弹爆炸的巨响使得精灵们都捂死了耳朵,过不到片刻,整个森林上方落下的雷就小了,逐渐趋于停息。
丛列的黑色树干间,踢踢踏踏的声音连续响起,一位身躯纯黑的健壮马人当先走出,身后跟着几个马人,一起出现在森林边缘。
“威尔斯,我回来了。”
黑身马人看到斯文,并没有多大讶异,好像早知道他要回来了。
不过当他看见斯文那双已经没了瞳孔,只剩眼白的眼睛时,脸上立刻表现出一种巨大的,混合惊喜的震动。
“斯文,看来你不仅把握了自己的轨迹,还推动了咱们整个族群的命轮……我真是,非常高兴。”
说完后,威尔斯又看向跟在斯文身后的精灵们,第一眼望向的是镜月,一脸诧异,然后又看向梁小夏,才将这种诧异转为坦然,细细看她一会儿,又开始诧异。
马人威克斯看过每个精灵的脸,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眯眼微笑,最终化为平静:“你们就是斯文的客人?跟上我,老族长已经在等你们了。”
顺着森林向里走,没一会儿天上的闪电又开始落下,却奇异地不会劈到众人头顶。
走过一段路后,梁小夏终于看见一位银身马人,站在林间空地等她们的到来。
马人族长格里梅尔并不老,也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法令纹略深,总皱眉的额头中间有两道明显竖纹,看起来有些威严,却不至于让人畏惧。
不过他实际年龄已经二百多岁了,在马人一族平均一百四十岁的寿命中,属于骨灰级高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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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英俊高大又帅气的马人,终于可以骑马人了~~
感谢豪情万丈alice963大人的奢侈大放送~~七已经拜倒在大人笔挺的西裤下唱征服了~~~
感谢chelin1204大人的打赏~~美妞来给爷笑一个,不笑?那爷给你笑一个!xd
感谢热带雨林924大人的打赏~~七打算洗手为君做羹汤~
感谢imire大人的打赏~咱老夫老妻啥都不说了,今晚见完明晚见!
感谢sallyann大人的打赏和票票~~人家已经离不开大人了肿么办!
感谢~风花~雪月~大人的粉红票票~来让怪阿姨抱一抱!是可爱的孩纸~
感谢杜小肉大人的粉红票票~~~偶错了,没有日更三万超月追日,请鞭笞我吧,主公!
感谢顾君大人的粉红票票~~大人你是我的眼!
感谢火炎公主大人的粉红票票~~公主大人,七没有宝马有白驴,可考虑下嫁否?
感谢幻寒影大人的粉红票票~~灰常邪魅酷帅狂霸拽的大人,七向往勾搭已久了,可惜大人一贯保持做好事不吭声的本色~求出水~
感谢天蓝蓝海悠悠大人的粉红票票~~七最乖的,大人要继续宠爱才可以哟!蹭蹭~~
听说会卖萌的作者有糖吃,作者君是超级好勾搭的笨蛋,还在潜水的妹纸们在等什么!快来留言勾搭作者嘛!
第五百二十三章 选择
使一切非理性的东西服从于自己,自由地按照自己固有的规律去驾驭一切非理性的东西,就是人的最终目的。
——约翰.戈特利布.费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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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客套的见礼,没有殷勤的招待……马人族长格里梅尔一见面就将精灵们从头打量到尾,似是恨不得看穿她们的每根发梢。
那探究的目光委实有些放肆了。
精灵们都微微皱了皱眉。
感觉到精灵们的不愉悦,格里梅尔很快收敛了目光,这时梁小夏才注意到,收敛目光中迸射出的光芒后,格里梅尔的双眼其实非常浑浊,完全没有焦距。
“非常抱歉,这就是我们马人认识一个新的朋友的方式……我们马人无法给自己或你们提供日常生活中那种普通的招待或客套,那种普遍意义的快乐和交谈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们也无法围绕它来安排自己的生活。”
格里梅尔的言辞间流露出一种高傲,不像是精灵的对自身身份产生的骄傲,而像某种特殊使命驱动产生的茕茕孑立,一种超然于外的,漠视凡尘的味道。
和最开始镜月带给梁小夏的感觉有点相似,却还是不太一样,梁小夏能感觉到,马人高傲的外表下,掩盖着的不是无视,而是狂热。
“那么,您专注于什么呢,您和您的族群又是如何对待朋友的呢?”梁小夏问。
“这片大陆上的每个生命,每个独立生物,都是生而自由的,却从诞生开始,就处在看不见的枷锁之中,作为这世界的奴隶,默默地被奴役着在各自的轨道上行进。我和我的族人所做的,不过是能够多了解一番那枷锁,以期待在遥远的某一天打破它,摧毁它,以期真正的自由。”
格里梅尔抬头,透过树林看向闪电放射的天空,然后又将视线落在梁小夏脸上,“至于马人的朋友,马人会以独特的方式呈上感谢之礼——让你们摸到脖颈上那真实存在的枷锁,明白自己是被奴役的,然后顺从,或者抗争。”
说完,马人族长对着精灵们微笑。
格里梅尔对精灵们的招待,就是分别给每个精灵占卜一次。
这种占卜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每个精灵都被格里梅尔带开依次序进行占卜。
梁小夏站在森林中从早上等到晚上,马人们连一杯水都不提供,也没有人和她搭话聊天。
马人们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仰望苍穹,或者燃起火堆,烧着散发古怪味道的材料,亦或是用它们马人的语言聚在一起小声交谈,脸上都挂着一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担忧模样。
果然,神棍的世界无法理解,梁小夏默默想着。
每个和格里梅尔交谈出来的精灵,表情也都不一样,有像雷诺一般沉默不语的,也有像泥球一样一脸喜悦的,还有像阿德莱德一样眼中茫然的。
最奇怪的是镜月,他是倒数第二个,梁小夏等了两个多小时,等镜月出来时,就发现他眼中酝酿的情绪是——错愕?
梁小夏来不及问镜月到底知道了什么,就被格里梅尔叫进去了,她是最后一个。
格里梅尔的情况有点怪,仰着头也不看她,身上飘着许多小小的蓝色光点,不是元素之力,也不是灵魂之力,那些小光点心跳般时而簇拥着他,时而又飘开,往复不停地分开与合拢。
梁小夏不知道格里梅尔给其他精灵占卜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子,不过她直觉感觉到飘在格里梅尔身上的光点都蕴含着极为强盛的威力。
像是神力。
“又见面了,守护者。”
脑内直接响起的声音,吓了梁小夏一跳。
“守护者”,这个奇怪的称呼是她第二次听见,第一个称呼她为守护者的是……命运之神马格努斯。
“我以为您已经…呃…陨落了?”
“陨落,重构,不过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神祇是世界规则的具体体现,也是秩序的执行者,世界规则的运行,就是我们存在的根源和意义。”马格努斯的声音空灵。
“就像是神侍和祭司是神明的代言一样,你们其实也是规则的代言?”
“是的,神祇并不是超凡入圣的强大生物,神祇诞生于秩序,脱胎于规则,只要这个世界的规则还在,神祇便没有永恒消亡的时候。不论是月神,大地之母,甚至是龙神安奈米克,我们都没有死亡,只是…沉寂了。”
梁小夏骇然,她接触过的神明,一个个都带有非常浓郁的个人色彩,撇开神祇掌握的强大神力而言,这些神明都像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爱憎分明的凡人。她却从未想到神祇居然是直接从某种规则中诞生的。
“除了你之外,其他的神祇什么时候复苏?”
“当被破坏的规则开始自我修复的时候,便是神祇再次苏醒的时候…守护者,你守住了命运的拐点,让命运之轮不再残缺地转动,所以我今天才能再次和你对话。”
梁小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又问到:
“这就是你称呼我为守护者的原因吧,在众神陨落的时候,守护规则不被破坏,给你们一个复苏的契机。”
梁小夏此时也能看透一部分了,除了她这个穿越的异数,以及本身就没有命运的镜月外,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物都是被控制在命运之下的,也就天然失去修复命运的能力。
可惜镜月本身就处在一种被预言限定死的框架中,他为众神所做的即使非常多,也没法达到从根本扭转神陨的目的。
“是的,守护者,尽管前方仍有危险在等待你,你已经靠着努力与勇敢,度过了最黑暗的时刻。”马格努斯声音顿了几秒钟:“可我仍然要交给你一个选择。”
“请讲。”
“放在你面前的,是破坏的重生,与传统的维持两条路……这个世界,每每站在分叉的拐点,想要守护的战士间接推动着毁灭,执意摧毁的无意维持着秩序,不论是哪一种,当世界充满破损时,总有适当的人选出现,填补它残破的空缺。“
“我没听明白,能举个例子么?“
梁小夏很坦率地指出命运之神的不坦率,句子过于模糊了。
“举例,司掌守护、混乱与破坏的安奈米克逝去,因你的原因,他不可能再有躯体重生,这块空白的规则,就被他曾经的同盟西西弗斯填补,他成为了替代安奈米克的新神祇。
很可惜的是,西西弗斯并没有同时继承安奈米克的守护规则,所以这种规则是残缺而不完整的,迟早会引起规则的再次崩溃。”
“你,守护者,你同时走在维持传统与革新的道路上,你在努力重建耀精灵的帝国,又包容地接受了这个世界不断的的变化。我想,你的经历,使你已经很了解‘毁灭,并且的重生‘这句话了。”
梁小夏点头。
的确,不管是西晶的灭亡,还是她死后的重生,无不在证明破而后立,摧毁是结束,但也预示着一个崭新的,充满生机的开始。
而传统……传统,她们精灵的背景与历史根源。
传统,通过过去给她们希望,给予精灵一个坚持的理由,一个尊严与坚持的立足之地。
她随着精灵们每晚对月朝拜,食素,在生命之树的范围内冥想,坚持以繁琐的礼仪向每一个族人问安……这都是传统所带给她的不可磨灭的习性,甚至超过了她对神明的敬仰、律法的遵循。
她也早就明白,传统是一柄双刃剑。它根植于内心,起源于灵魂血脉,坚持传统,意味着顽固的,拒绝接受改变自己,改变社会群落,甚至拒绝面对日日变化的世界。
因为传统,半精灵千鹤被逐出族群,因为传统,长老们不接受玉泉长老的实验,因为传统,十二长老即使没有治世能力,也拥有极高的话语权,因为传统,精灵们罔顾整个世界的变化,在西晶森林封闭上千年,逐渐落后,并且被世界抛弃。
而耀精灵坚持的传统,则有更多更多的黑暗面,在死亡之海已经熟读过许多耀精灵文献的梁小夏非常深切地懂得这一点,简单地照搬与重现,会带来更大麻烦。
“马格努斯,你能告诉我,如果世界规则被彻底破坏,之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么?”
梁小夏沉吟着,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众神迎来真正的陨落,普卡提亚再次进入全新的,完全不同的历史进程,至于你…在破损的规则下,你可以选择继续存在这里,或者脱离规则掌控,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
“离开这里,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去。”
梁小夏瞪大了眼,一脸惊诧,然后就是十分凝重的沉思。
“你可以选择杀死西西弗斯,让守护、破坏与毁灭的神祇重新诞生,你也可以与他共存,并且负担属于守护的规则,让这个世界继续运转下去,甚至你可以取而代之…不过我并不希望看到你做出最后一种选择,迷失在摧毁、杀戮与霸权的精神世界,并不适合你。”
“凡人不是不能成为神的么,如果我成了神,这世界不就乱了?”
“并不是没有如此先例,凡人在窥测、并且掌握一部分规则的力量时,就可以成神,不过规则与时间的力量也会逐渐磨灭凡人的人性,转化为其神性,也许是超然于外的圣神,或者无端杀戮的邪神……这一点和我们以神性控制人性的神祇有些不一样。”
自然诞生的神祇,即使拥有性格与情感,也不过是一张时刻佩戴的假面,使得神祇与其庇佑的生物更加贴近。
神祇们不会为了这张面具做出超出规则的事情,就像是一个人不会揭下自己本身的面皮去移植面具一样。
规则,就是神祇的本质性格。
马格努斯说到这里,梁小夏连连摇头,成神的代价就是脱离凡人,泯灭人性?别开玩笑了,她好不容易把镜月才从那个火坑里揪出来,自己还上赶着往里跳?
“选择已经交给你了,剩下的,交由你的心去指引吧,无论结果是好,还是坏……”
马格努斯的声音逐渐弱下去了,附身在格里梅尔身上的光点也慢慢熄灭消散,梁小夏再抬头,看到的就是恢复神智的马人族长。
第五百二十四章 分别
一个人如果不到最高峰,他就没有片刻的安宁,他也就不会感到生命的恬静的光荣。
肖伯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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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神交给梁小夏的选择,并没有让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换做是她刚刚穿越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许为了一个回去的机会,她会走在以颠覆世界为己任的反派之路上,成为整个普卡提亚黑化最大的boss”“。
如今,她有了父母,朋友,家人,肚子里还揣着小树宝宝,原本的记忆被甩出五千多年,上辈子的人事全已模糊,该怎么选择,梁小夏不傻,她甚至连矫情一下的必要都没有。
选择留在这里,也就只剩下干掉西西弗斯,等待新的毁灭龙神重生;和与西西弗斯共存的两条路。
很明显,哪怕是为了争一口气,她也不可能放过西西弗斯,西晶精灵与亡者之间的仇恨,在累累尸骸与连根拔起的生命之树上,完全无解。
梁小夏也没忘记,如果她放了西西弗斯,就彻底得罪了塞西斯那位喜怒无常的死神。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路,其实坚定而清晰,没什么选择的必要。
不过马格努斯告诉她的话,也不是无用的,命运之神至少提示出一点。梁小夏将要面对的敌人,不再是曾经她一箭就能斩杀的亡者。而是一个掌握规则力量的准神。
对付一个神啊……梁小夏感觉自己把全族加起来,都没有太多把握。
马人族长格里梅尔对着梁小夏微笑。明显是知道自己身上刚刚发生过神降的,梁小夏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一杯白水算是和命运之神面对面的待遇提升。
梁小夏要离开的时候,又被格里梅尔叫住。
“等一下,夏尔陛下,别急着离开…我还没给你占卜呢。”
格里梅尔伸出手,在神情微微讶异的梁小夏头上隔空来回平抚,等得梁小夏昏昏欲睡时,才慢慢睁眼,很正经地说:
“恭喜你。陛下,您的家庭又要添一位新成员了…你多了一个妹妹。”
梁小夏喷了格里梅尔一脸水。
“妹…妹妹?”
格里梅尔用手抹掉脸上的水,一脸“果然不该给客人提供吃喝”的不悦表情。
“还有,小心诅咒。”
……
精灵们在林间集合,最后等来的就是表情恍恍惚惚,完全不在状态的女王陛下。
“陛下?”
梁小夏被泥球推了推,脸上的神游瞬间全数收拢回体内,只剩下一张微微蹩眉,神色凝重的脸。
“小夏尔。怎么了,那马人和你说什么了?”镜月问。
“格里梅尔说,我又多了个妹妹?”
是父亲马塔基尼和母亲多兰生的吗?该不会是什么小三私生子之类的狗血情节吧?西晶的生命之树已经倒了,他们怎么生的?她的父母呢。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梁小夏一脑袋疑惑,晕乎乎地亟待解答。
镜月也同时想到了这些: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我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苔暗城。父母一定会先去苔暗城找我,所以我想去再回去苔暗城看一下情况。而且。天龙也是在血腥城堡出现的……”
天龙在,那么西西弗斯有很大可能也在苔暗城。如果他们遇上了,她的老爹老娘就危险了。
镜月没再说什么,只单手轻轻搂了搂梁小夏的肩膀。
是啊,多想无益,梁小夏也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转问镜月:“我挺好奇格里梅尔和你说了什么,你出来的时候表情挺奇怪。”
“想知道?”
镜月的眉梢轻轻动了一下,神情中有种微妙的捉狭。
“嗯。”
“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梁小夏心里顿时开始猫挠了。
另一边,梁小夏没问的,却主动贴上来坦白了。
“梁小夏,那个很厉害的马人大叔告诉我,我和迅风以后会生出一个很厉害的精灵宝宝,呀呀,幸福死了…….”泥球拉上梁小夏的手,一脸无法控制的甜蜜愉悦,恨不得在梁小夏衣服上狂蹭。
是因为预言你有个厉害的宝宝,所以升级成厉害的马人大叔了?
梁小夏抹了抹额头,好不容易等泥球的兴奋劲过去,又迎来雷诺深沉苦逼的注视。
“怎么了,雷诺,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马人族长说,”雷诺停顿了许久:“我和我的父亲,只有一个能在世上存活。”
“夏尔,我不明白,我父亲不是早死了吗…为什么格里梅尔会说出这种话,还是说,我根本就是会给家人带来厄运的人。”
梁小夏急忙叫停,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雷诺,因为伊恩和她曾经的谈话中,明确表示出不想见到雷诺,甚至不希望雷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梁小夏一直也没有开口。
可眼下,雷诺已经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圈子里了,如果不把事情理顺,搞不好雷诺就走极端了。
梁小夏最终还是坦白:“我在北霞,见过一次你的父亲,不过他的状态……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活着’。”
她将英格玛女王身体里还有的伊恩先生告诉雷诺,甚至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得来雷诺频频惊诧的注视。
“我不知道预言中所暗示出的,到底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还是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如果你将这预言看做伊恩先生或者你之中一个。终有一天会寿终正寝,剩下另一个继续存活。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雷诺,相比于占卜预言的一句话。你该相信你自己,也该相信伊恩先生他实在是我见过的所有精灵中,聪明得罕见的一个。你们会做出对彼此来讲都正确的选择的。”
前前后后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梁小夏并不执着于命运,在诸神之中,命运之神马格努斯只算是一盏照亮她旅途的灯,真正选择前进方向的人,还是她自己。即使她选择的最终结果,也每每与命运契合。可那毕竟是主动的,而不是顺从的。
“我想回去北霞看看。”
消化完梁小夏的话,雷诺来了这么一句。
“你不度假了?还有,英格玛女王可是极度不欢迎你的,杀了你都有可能的。”
从这里回遗弃之地,再去北霞,雷诺如果要离开,势必只能一个人上路,独自穿过死亡峡谷。
除了雷诺的个人安全问题。梁小夏更多还得考虑雷诺的行为会不会对西晶与北霞的关系造成影响。
如果他在北霞和英格玛女王相处得不愉快,势必意味着两族关系会再次降入冰点。
“夏尔,我想去北霞,去找我的父亲。”雷诺将自己的请求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次。他没用陛下来称呼她,而是叫着梁小夏的名字,如同曾经他还是她的导师一样。
这是他独特的。唯一任性的祈求。
面对那双熠熠闪光的金色双瞳,梁小夏才发现雷诺这一次倔强得有些顽固。若不答应雷诺,他偷着跑了都是可能的。
“好吧好吧。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谢你,夏尔。”
雷诺轻轻拥了一下梁小夏,他也知道,自己的徒弟在烦心什么,又做出了什么样的妥协。
他即将做出的事情,有可能会让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可她还是答应了。
“不过,“梁小夏话锋一转:”能等到咱们到苔暗城你再离队回去么,苔暗城附近有一个通向陆地的出口,好歹是比穿过死亡峡谷的路要安全,那时候我也能找人护送你,确保你安全地回去。”
“谨遵陛下吩咐。”
雷诺带着笑意,对她颔首。
精灵们离开落雷森林时,也到了众人和斯文分别的时候。
共居多年,大家和斯文关系都非常好了,每个精灵都喜欢那个并不多言,偶尔神神叨叨,体贴细心的马人。
私心里,梁小夏很想将斯文继续留在遗弃之城,可她也知道那样自私的要求,是不适合提出来的,斯文有他自己的族人和家人,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分别,这种事情,在精灵们漫长的一生中,会不停的改变对象重现,纯正的精灵也很难产生分别的伤感,这是享有漫长生命的代价之一对别离的冷情。
就像一场秋雨后的萧瑟般,在记忆中回溯,却不哀伤。
精灵们都很懂事,没有一个开口说让斯文留下,依次向他说着祝福的话语,和他相对点头道别。
也只有泥球揪着斯文的衣袖,委屈而不舍,却没有落泪。
“斯文,有空的时候,多回遗弃之城看看吧。”
梁小夏斟酌半天,觉得这句话最合适了。
“我会的,夏尔,说不定马人在将来还会有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希望再见面时,你的宝宝也能够落地了。”
斯文微笑着向梁小夏的腹部看了一眼。
“你知道了?”
“波菲特的言灵之嘴,百分之百能说出视线所及之下,所有被掩盖的秘密。和你伴侣的耳朵一样,在我的吟唱中,只有真实。”
斯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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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暗会(1)
评判一个人是否伟大,该从两方面入手:他是否改变了物质,或他是否改变了人们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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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暗城下,血腥城堡。
曾经几乎被烧成废墟的美杜莎女王寝室装修一新,银灰色与暗紫色的锦缎点缀在墙壁上,古董玩物、书籍、青铜雕像以稍显凌乱的方式排列,武器架上挂着两柄保养极好的细银剑,整个房间都品味十足。
回声坐在办公桌前,背靠墙上的大地女神浮雕,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沉重的银匣,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银匣上复杂的锁头,从中抽出一张卷轴,放在灯上对着火光轻轻烧着空无一物的卷轴表面。
一行行精美的,倾斜的花体精灵语自纸上浮现,落款姓名如雷贯耳,却是回声从未见过面的一人。
回声用信纸盖住双眼,脑袋向椅背后仰了过去,脸上尽是烦忧。
血腥城堡的破禁,对葬身于火海中的所有暗精灵来说,都是一个无法回首的噩梦,对回声来说,却是她从光荣走向辉煌的转折点。
在她失踪后,三殿下麦格芬几乎掌控住了苔暗城的所有势力,不仅暗精灵卫队被她所掌控,连三大祭司都不得不为她让步。
麦格芬在一手握住整个苔暗城后,又以大地之母雕像破裂事件为导火索,层层造势,试图向暗精灵们说明,她们的大地之母已经陨落,并且,更进一步的,劝说暗精灵们改信伟大的永生之神,求得保佑。
暗精灵们平时内斗争权再凶,都不会在神权与神信问题上做文章,麦格芬公然鼓动苔暗城居民改换信仰,得到了大部分兽族的居民的支持,可暗精灵们都非常难被说动,处在被动的观望状态。
此时,麦格芬的势力开始全面浮出水面,给苔暗城的三大祭司带来极大的危机感。
她们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却不知该如何破解。
恰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苔暗城一场冲天大火,烧死了整座城市将近三分之一的居民,麦格芬在这场意外中损失惨重,更麻烦的是——暗精灵们认为,这是大地之母对背信者的惩罚。
大火之后,失踪三年的四殿下回声回来了。
她是揭开苔暗城黑洞之谜的先驱,是带回大地之母远古祭司的英雄,是破除血腥城堡惩罚的智者,是同时继承黑暗左瞳和黑暗右瞳的黑暗使女……最重要的是,回声的回归证明,大地之母并没有抛弃暗精灵一族。
回声的回归,在苔暗城引起一场固有信仰与新奉信仰的冲突风暴,这一次,连三大祭司都站在了回声一边,麦格芬的势力被彻底洗牌,她本人也被苔暗城驱逐出去,不知所踪。
尽管回声无意三大祭司的位置,可当她的身上加诸许多光环后,当上大祭司就是一件即使她不愿意,也得去做的事情。回声顶替了在冲突中牺牲的血祭司,当上了苔暗城新的血祭司。
三权分立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暗祭祀本来就是暗中支持回声的,影祭司培养的第九使女在血腥城堡身死,后继无人,两百年之内,不可能再有暗精灵撼动回声的地位。
如今的苔暗城,她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可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了。
麦格芬背后有另外势力的扶持,毋庸置疑,被苔暗城审判为“异端教徒”的永生神教,在她们的势力之外繁殖极快,几年时间,在兽人、暗窖矮人、甚至黑暗同盟会的一部分暗精灵中间,都发展得像腐土中钻出的菌菇一样迅速而繁密。
曾经被暗精灵们看不起的兽人,联合起来将手伸向了暗精灵,他们屠杀、抢劫、甚至分吃暗精灵的尸体,或者残忍地从活体中挖出内脏,抽饮鲜血。永生邪教的信徒们依照他们的教义,互相殴打或残杀,以此方式向永生之神表示尊敬,并从中获得力量。
在回声书桌右手边的两个大柜子里,放的净是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光是这三年被残忍杀害的暗精灵报告,就积压了满满三箱子。
地表下的暗流一直在涌动,从未停息过。
如今,困扰苔暗城的时刻又来了,是真的放弃大地之母,投入“永生”怀抱,还是与生命中的宿敌白精灵和解,统一站在对抗伪神的战线上,这是真正两难的选择……
烦恼了好一会儿后,回声将卷轴又放入银匣,转而去处理桌面上另外堆积的文件。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以信纸刀裁开密封的信封,抽出里面的羊皮纸一眼扫过,眼角轻轻一跳。
回声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仿佛要用目光将羊皮纸烧出个洞来,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笑出声来。
“我回来了。”
堪比印刷体的暗精灵语,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没有标识、没有任何个人特色。
即使理智上无法相信,回声也本能地从情感上认为,应该是她。
只有她符合这一系列的风格,也只有她符合回声的期待。
愉悦的笑声在房间中低低回荡,守在门外的暗精灵侍从都诧异地向紧闭的大门看去。
他们从没听到过血祭司大人的笑声,他们以为血祭司大人是不会笑的。
……
美杜莎大神侍小姐被两位黑暗祭司搀扶着,从推开的大门缓缓进入。
她身上套着神秘的黑纱,脸上的表情高傲而冷漠,左右两边的黑暗祭司低低垂下头颅,不敢去看身边高贵的美杜莎小姐,再见到坐在椅子里的血祭司,头垂得更低了,缄默行礼后匆匆告退。
因此也没注意到,客厅里还有另外的客人在。
大门一关上,大神侍小姐绷紧的脸立刻松下来了,甩着长长的尾巴,伸开双手,向回声的方向摸去:“今天也好累,为什么要给身上套东西,好难受……”
“辛苦你了。”
回声从椅子上站起,顺势想接住美杜莎小姐的手臂,不料美杜莎蛇尾一顿,直接转了个弯向另外一个方向游曳过去。
“是你吗…地母,我的母亲,您来接我了?”
大神侍小姐说着嘶嘶的美杜莎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撞翻茶几快速向客人的方向冲去。
“不是……”
梁小夏接住要被茶几绊倒的大神侍小姐,将美杜莎抱了个满怀。
“耀精灵?”
大神侍小姐扭了扭身子,眨着无神的大眼睛去摸梁小夏的脸,却摸到一手的虎毛,不由得轻轻蹩眉。
美人蹩眉,别有一番风情,不过随后大神侍小姐凑上梁小夏脖颈边,伸出分叉的舌头,舔了舔梁小夏的脸颊。
就像是在通过气味确认她的身份一般。
冰凉的舌尖,舔得梁小夏一激灵。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梁小夏摸着美杜莎小姐柔软的黑发脑袋,终于确定自己这辈子和盲人十分有缘,才告别一个,又迎来一个,而且比第一个更粘人。
她和回声的谈话也没法再进行下去了,梁小夏只好牵着美杜莎小姐,回到回声给她安排的卧室中…刚好是她在血腥城堡住过的房间,二公主的寝室。
步入重新装修过的寝室,梁小夏见到了她在血腥城堡里认识的其余朋友:蛇人花尾,矮人银铛,以及坐在轮椅上的泽德。
泽德身边,还坐着一个女精灵,低眉顺眼,双目紧闭,手掌放在泽德腿面上,安静地听着旁人聊天——正是曾经的黑暗右瞳拥有者,千鹤的母亲,莎琳。
“泽德?!莎琳?!你们还活着?”
泽德表情不太自然,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小夏:“听说你要回来,我们就想来看你一下,当年的事情很感谢你……这里不适合我们久留,走吧。”后面一句,是泽德给身边的莎琳说的。
莎琳抬头对着梁小夏微微笑了一下,起身推上轮椅准备离开。
“别急,等一下!”
梁小夏制止泽德,再看到他双臂下空空的袖管时,又一阵黯然:
“先别急着走,我还没问呢,你身边的到底是美杜莎女王,还是千鹤的母亲莎琳?她身体里的毒解了没有?”
“她是谁,曾经很重要,现在却不重要了,”泽德笑着望向莎琳,得到一枚同样温顺的,全心全意信赖与倾慕的微笑。
正是这样的笑容,让梁小夏断定,属于白精灵莎琳的性格肯定回来了,至于是一部分还是全部,则有待观察。
“至于莎琳身上的毒…只要我们能够相伴彼此度过余生,就行了。”
也就是说,毒解开了一部分,却没完全解开。
梁小夏很想圣母一下,把莎琳身上的毒解了,结果冲动上头后,又倒流回去。
莎琳的毒解开了又怎样呢?等泽德死亡后,留她一个人度过剩下空白的,灰色的,被回忆占据的生命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帮助你们的。”
“谢谢,夏尔,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在千鹤离开后,我只想和泽德平静过完剩下的日子。”莎琳回答到。
“千鹤…”梁小夏卡了一下,嘴巴发涩:“千鹤他现在很好。”
她不能说出千鹤成为了死神的神官,更不能让千鹤和家人见面。死亡的鸿沟依然横亘在千鹤与生者世界之间。
实际上,除了梁小夏和镜月,除了梁小夏的契约仆从和地狱里打滚的恶魔,活着的生物,都是看不见千鹤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暗会(2)
在世界上,只有爱国主义或宗教能够使全体公民持久地奔向同一目标前进。
——《论美国民主》亚历克斯.德.托克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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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淡淡带过自己死亡的事情,和血腥城堡的朋友们叙旧直到夜深,依次将客人送出房间,又费了不少小点心,将大神侍小姐劝了回去。
重新坐在软椅中,梁小夏耸耸肩膀,依照习惯思考一会儿,又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门外站着血祭司回声,以及一个决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物——南薇精灵罗兰陛下。
她穿着一身深暗红色斗篷,巨大的兜帽遮住多半张脸,伸手轻轻将兜帽向上拉出一个角,露出那双如浅草绿色的眸子,对梁小夏点头示意。
的确是罗兰,她失明的那只眼睛还是梁小夏治好的。
梁小夏迅速让出路,供两位精灵进屋,紧闭房门后又在门板下随手画下一个隔音铭文,才从容地面对不请自来的客人。
“夏尔,你不必这么紧张,血腥城堡现在是我的地方。”
回声一句话,显示出她对这里强大的掌控力。
“小心些总是好的。”
梁小夏未觉尴尬,她已经习惯在细节上杜绝所有可能发生的隐患,即使这行为看起来很小家子气。
回声不以为然,罗兰却心中赞许。
不管互相之间的情谊再浓厚,一个白精灵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于暗精灵身上。
哪怕是她自己,不远千里来向暗精灵寻求结盟,也没有做什么势在必得的准备。
“夏尔陛下,还未恭喜你加冕封王。我一直认为西晶的血脉,只有在你的手上才能延续,也愿你的部族在月光之下,能长长久久地繁荣下去。这是来自南薇迟到多年的祝福……遗弃之城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少,同样要恭喜你。”
罗兰脸上挂着亲近的笑意,递给梁小夏一个小礼盒,嘴中说出祝福的话,像个重磅炸弹一样在回声耳朵里炸开。
西晶女王?遗弃城主?
回声一直都知道,耀精灵夏尔的身份很不简单,她也能猜到,夏尔背靠着流亡的西晶精灵。可她实在是没想到,曾经视作伙伴的耀精灵,竟然是西晶的女王,遗弃之城的城主!
回声也没想到,罗兰女王和夏尔还是认识的,目前看来,似乎交情匪浅。见面只两句话,就将回声之前的计划全盘推翻了。
梁小夏没急着看罗兰陛下给她的东西,收好后同样淡笑:“谢谢,不过遗弃城主现在不是我,是我们西晶一族的优长老了,她是一位很尽责的城主。”
“能得到您的夸奖,优长老一定非常优秀,不过夏尔陛下,您为什么要放手遗弃之城的事务?”
在罗兰陛下眼中,梁小夏一个人身兼多职,根本不是问题。
“为曾经的蓝图让步……”梁小夏看着罗兰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到。
罗兰陛下的双眼迸射出一道亮光,很快又波澜静止,嘴上勾起浅浅的笑容。她想起许多年前,两人在地下广场的那一次谈话。
“最近新家在建,等建好了就邀请你们去看看……先不忙着说这个,两位深夜齐至,大约是有事要说?”
谈到正事,回声与罗兰的神色齐正,收敛了笑容。
回声拿出一个册子,“你先看看这个。”
梁小夏扫了一眼黑色封皮上的字,没伸手去接:“不用了,我看过,《永生神教教义》。”
她说完,发现对面两人神色都有点不对,发现被误会了什么后,又补充解释道:“放心,我不是那个邪教的信徒。”
回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深黑地看着手中的书,神色凝重。
“最近十年,这个永生教在地下城发展得十分迅速,除了我们苔暗城掌控下的几个纯暗精灵城外,上百个地下世界的城市几乎都有这个教的信徒在其中活动,尤其以兽人城市和矮人城市最为严重。
这个邪教的信徒为了获得他们所谓的永生神的赐福,什么作恶的事情都干:偷窃尸体,刺杀拐卖暗精灵,杀死亲眷,食人,剔出人骨和内脏做装饰品,用邪恶法术献祭灵魂…凡是我能想到的极端邪恶,他们都在做,整个地下城都快被永生教搅成地狱了。
不怕你笑话,夏尔,前一阵子我派暗精灵去做卧底调查,死掉一批人以后才带回来一个消息,曾经的三殿下麦格芬也是永生教的人,或者说,她本就不该是第三使女,而是一个从死人身上被创造出来的人物,一个虚构的人,以麦格芬的身份存在了几十年。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原来是什么身份……她能够随意改变容貌,麦格芬只是一个化名,或者真正的麦格芬早就死了。”
回声逐渐蹩紧了眉头,细细叙述着发生的一切。
酝酿黑暗与阴谋的地下城不是不能接受邪恶异端,暗精灵们也不是不能接受无法见光的犯罪。
可永生教的出现,给了其他种族一个提升地位的机会,被压抑许久的其余种族联合起来,大有要推翻暗精灵统治的趋势。
不同种族间的矛盾,回声也考虑过,她本想慢慢的,潜移默化地解决,可如今的局势,完全是将种族矛盾尖锐激化,使兽人心中被压抑的不满成倍膨胀,并且失控地爆发出来,以暴虐的方式施加在暗精灵身上。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作为将对权势的渴望深入骨髓的暗精灵,向往高处是她们的本能,回声不能允许暗精灵的统治地位不保……不过这一点没必要让夏尔知道。
虽然梁小夏也能猜得出来回声没说出口的话。
听回声讲述完,梁小夏心中一动,如果直到现在,他们才发现三殿下是假的,说明在非常久以前,西西弗斯就开始布局渗透苔暗城了,为的就是掌控暗精灵势力。
如今,暗精灵信仰坚定,西西弗斯又转向控制兽人部族,并获得了一块很庞大的势力。
回声叙述完后,罗兰陛下也开始讲述她的问题:“南薇的情况,也并不好到哪儿去。汨罗被你治好了,希尔也回来了,但是她们两个…现在都是永生教的信徒,很狂热的那一种。”
只用这一句话,梁小夏就知道南薇草原糟糕到什么程度了。
唯二的继承人,全被揽进西西弗斯的袖笼中,看罗兰陛下的年龄,再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也来不及了。
那么,在将来,一旦罗兰死亡,整个南薇精灵毫无疑问地,都会落入西西弗斯手中,遭遇比当年的西晶精灵更加悲惨的命运。
“很高兴,在对抗永生教的问题上,我与两位的意见一致,这个新兴的教会,明显是我们精灵族的敌人…不管是白精灵,还是暗精灵。”
梁小夏十指交握放在腿上,吐字清晰,不疾不徐,脸上沉稳的微笑又影响了罗兰陛下和大祭司回声,让她们内心灼烫的焦躁感减轻了一些。
“至于我们之间,是否合作,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都是需要进一步讨论的问题。现实是,即使面对共同敌人,白精灵和暗精灵也不可能站在同一阵线上战斗,不等敌人动手,大约咱们自己就会刀剑相向…你说呢?”
回声也同意梁小夏的看法,白精灵和暗精灵即使合作,也不可能摆在明面上讲。
她们是永恒的,互相消耗的敌人,再大的困难都不可能将两个种族捆绑在一起,回声也不可能因为和梁小夏私交甚笃,就把她自己大祭司的位置不当一回事。
“我觉得,咱们从地上和地下两方入手,头尾牵制对方势力发展,守望相助,是最优的方法。两边不见面,就不可能有矛盾。”
回声说这话的时候,罗兰陛下脸上的神色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
梁小夏点点头:“不过我人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不妨顺手帮你解决些麻烦,比如,鱼刺般的三殿下麦格芬——前提是你能帮我找到她。”
“这…….”
回声皱眉,找到麦格芬是件复杂但是绝谈不上困难的事情,可夏尔有把握将之灭杀么?论到战斗实力,同时有黑暗双瞳的回声都只能和麦格芬打个不相上下。
“相信我,回声,这么多年,我可不是光睡觉的…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
说话时,梁小夏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上火红色刻暗蓝纹的珐琅手环,看得回声神色一凛。
凌厉的,能够射穿一切的箭矢……恐怖的,充满可怕梦境的紫色烟雾……暴虐的的,羽毛像血液燃烧的鸟怪……
回声单手扶住额头,轻轻笑了两声:“是啊,我差点就忘了您是什么人了,夏尔陛下。那么,有什么我这个大祭司能为你效劳的地方吗,请别客气地提出来吧。”
“别说,还真的有,回声,麻烦你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小个子暗精灵,涅滋。”
“涅滋?黑暗同盟会的叛徒?你找她干什么?”回声有些诧异。
“涅滋是我的人,我要找到她,兑现我曾经的承诺。”
第五百二十七章 攻心
在这个世界上,平等地待人和试图使他们平等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总是存在。前者是一个自由社会的前提条件,而后者则象亚历克斯.德.托克维尔描述的那样,意味着“一种新的奴役方式”。
——佛里德里克.哈耶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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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巨头在卧室边的会客厅会谈直到外面的走廊传来响动,才差不多结束对话。
回声先告别离开,罗兰陛下被梁小夏叫住。
“等一会儿,回声祭司走了以后,您再出去吧。”
梁小夏重新给罗兰陛下上了茶,看到她眉宇间的憔悴,又将茶倒掉,很亲切地递给她一支精力补充药剂。
罗兰陛下接过盛着淡蓝色液体的漂亮玻璃瓶,手指摩挲过瓶上工艺品般美丽的雪花花纹,很快认出,这是北霞精灵族的特产——细颈雪瓶。
关心的、亲善的、区别的、暗示的、强调的…只是一个瓶子,只是一瓶药剂,就传递出层次丰富的信息。
在心中感叹一声梁小夏的体贴细心,以及思维缜密,罗兰陛下拔开松花瓶塞,喝了一口里面的液体。
罗兰头脑的闷胀缓解很多,心中的重压,却没半点松弛。
“谢谢夏尔陛下的体贴。”
体贴她有话说,而不着痕迹地将她留了下来。
“请讲吧,我听着。”
梁小夏将椅子稍微搬进了一些,不着痕迹地靠近罗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带着淡淡植物味道,让罗兰顿时舒适许多。
“草原上,加入永生教的,不仅是汨罗和希尔,还有一大帮对她们两个表示出支持与爱慕的精灵。也许是策略原因,永生教会在南薇的融入相对温和,没有自相残杀或食人,所以精灵们的抵触情绪也不强,我们依然信奉三月,对永生教的信徒也不反对,顶多是漠视。”
“听起来并不算太差,罗兰陛下。”梁小夏宽慰着罗兰陛下:“至少比回声形容的情况要好很多,您是不是太着急了?”
“不,夏尔,你听我说,南薇的情况,实际比我刚刚说的要糟得多得多,“罗兰陛下一把抓住梁小夏的手:
”…在永生教出现之前,我们的生命之树,就已经在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开始枯萎,我和长老们检查过,生命之树的树根被一种黑色的力量腐蚀,全部变成了无法再吸收能量的黑灰色,树叶也开始发黄…我怀疑,这一切都和突然出现的永生教会有关。“
梁小夏收了脸上的淡笑,罗兰陛下所形容的一切,她太熟悉了,曾经的西晶不就是走过那样的路么?
“我其实是可以看着汨罗和希尔竞争,甚至纵容她们在族内分割势力,可生命之树已经在败了…我们南薇,南薇迟早要断绝的。“
不是被逼到如此地步,罗兰不会涉险来苔暗城,希望遭受同样困局的暗精灵能够帮她分担一部分压力。
“夏尔,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罗兰陛下双手抓住梁小夏,抬起头恳切地看着她。
从梁小夏的角度,能轻易到她草绿双眸染着绝望而疲惫的烟灰色,带着血丝,脸颊上的肌肤干涩起皮,眼边的皱纹又多了好几道,老态尽显。
拿着无解的谜题,承担着不堪重负的压力,罗兰不是夏尔,她没有遗弃之城在身后做后盾,生命之树衰败枯萎,南薇就不再有出路。
“罗兰陛下,“梁小夏很同情罗兰,轻轻安抚着她的手臂,声音淡而平静:“您希望我怎么帮您?“
是‘您希望我怎么帮您’,不是‘我会竭尽全力帮您’….…
这不是罗兰陛下想要的答案。
坐在对面的精灵松适地靠在椅背上,脊椎非常好地适应那石头一样坚硬冰冷的椅面,整个人都带着柔软安定的气质,绿色的眼中蕴着同情的光泽,注视着罗兰。
曾经的夏尔,年幼稚嫩,即使有些外露的小聪明,也都被她的机智与灵巧盖了过去,浑身充满着生机勃勃的干劲,一脑袋梦想,让人觉得她前途无量。
如今的夏尔,成熟而温和,她不像当年一般,再用花俏的充满诱惑的语言去鼓动罗兰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是很沉静地坐在那里,一个点头,一个微笑,偶尔两句话,就不会被忽视,就能够轻易左右别人的想法。
当年西晶落势时,罗兰尚不能压制住精灵夏尔,如今就更不可能了。夏尔是一个不仅具有野心,思路也十分远瞻的精灵,她不做慈善,她也不会被泛滥的同情控制内心。
罗兰陛下失望了片刻,很快又将状态调整好,心中自嘲。
“我想,调出一千南薇精灵,到你的遗弃之城去暂住。“为南薇一族留下最后一条后路。
这句话一说完,整个房间中都陷入了寂静的沉默。
曾经,西晶精灵为了同样的目的,送出三百精灵到南薇,可惜最终因为中间的多重变故,导致这三百精灵又回归西晶部落,南薇精灵还趁火打劫地要抢一把粮食。
最终结果,是梁小夏答应治好汨罗,一切之前的纷乱干戈就此停止。
现如今,历史又在重演了,不过对象角色互换,求人的西晶精灵,变成了被恳求的一个,绝望的光环,又戴到了南薇精灵头上。
梁小夏抿了一下唇角,不动声色地注视罗兰陛下,像是沉思,又像是在重新评估与审视她。
被那样看不出感情的目光注视,罗兰不自觉地感觉到一阵紧张,脸皮上灼烧得厉害,事情发展到现在,让她感觉自己在打自己的脸。
排除附庸品一样的东雪精灵,罗兰陛下最先想到的就是北霞精灵,可惜英格玛女王的铁血与排外,都使得罗兰没有把握去说服北霞精灵。
她也考虑过西晶精灵,只不过前事未忘,又找不到传说中的遗弃之城到底在哪儿,罗兰陛下才会觉得四面碰壁,转而寻找暗精灵分担压力。
遇到梁小夏,算是意外之喜,也是意外之中的——尴尬。
“好。“
梁小夏盯得罗兰陛下都有些受不住了,柔软的唇瓣轻吐出一个音。
罗兰陛下松了口气,正待再说些什么,梁小夏又开口了:
“我会负责那些精灵的吃住与安全,这点请您放心……不过,罗兰陛下,您要考虑好,我不是当年的西拉雅,您也不再是当年的您,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遍。
入了我们族,他们就不会再是‘南薇精灵’,在我治下,所有精灵将被统一被称为白精灵,不再有南北区分,你曾经的臣民,也不可能再有回归您麾下的一天,这是我答应帮助您的先决条件。“
“我…...明白……“
罗兰陛下发现,她什么都不想说了,商议了迁徙方案,迫不及待地向梁小夏告别。
仿佛多面对梁小夏一秒,都是在提醒她胸中压着的大石多么沉重,让她呼吸不过来。
梁小夏站在屋中,听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深处,默默闭上了眼。
“我是不是很过分?”
“不,你是对的。在这世上,没有谁是谁的救世主。”
镜月的声音沉而冷清,带着他特有的理智分析,回答梁小夏的困惑。
“可我明明有能力……”
梁小夏当然可以无偿地帮助罗兰陛下,作为盟友,她可以提供任何武器装备、强力毒药、甚至亲自去南薇帮精灵们铲除掉隐患。
但是为了最终的吞并与融合,为了统一四个分裂的精灵族,她收起了善意的双手,眼睁睁看着南薇精灵在泥潭中挣扎,只为了抛出一条绳索,等南薇精灵主动拽住。
梁小夏不是滥好人,她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接受不了因为自己一时的袖手旁观,让南薇精灵增添更多牺牲。
或者说,她其实是在期待这种结果,以便趁火打劫,得到更多迁居的南薇精灵。
“夏尔,我也有能力,但自从重归于世后,我从没自不量力地想要拯救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主动向暗精灵提出要求,是因为无偿的援助会让她们怀疑阴谋存在,或者觉得你是可欺的;不主动帮助南薇,却是为了让她们不沉溺在你的施舍中,将你当做廉价的工具……其实你心里是有答案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南薇精灵最终向你低头,而不是为了她们的感激。
你说出的话,脸上做出的表情,肢体的语言,都是为了遗忘之城,为了我们耀精灵的未来。“
“是,我们的目标,不曾有一刻敢忘,也只有你明白我,小树爸爸。“
在这一刻,梁小夏发现,她的头脑比她的良心选择更快,她的梦想,而不是她的道德观,驱策着她的行为。
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想,怎么让整个南薇精灵族全数移入她的掌控之下。
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贪婪。
梁小夏睁开眼,再不见任何挣扎或懊恼的悔恨,双眼深邃而平静,双边嘴角却满意地勾起,露出浅浅的酒窝,显示出她对得到一千南薇精灵的满意。
她已经是成功的政客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店斗
聪明人都死在自己的聪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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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从街道上扫过,污水无声地流过老旧的地砖,暗精灵小流浪儿坐在点心店旁边的拐角,一边贪婪地猛吸鼻子,闻着店里飘散出的浓郁甜奶香味,一边用手捂住半边肿起带血的脸颊,无声流泪。
路的尽头出现一个裹着长斗篷的女蛇人,蛇人很漂亮,皮肤很白,戴着一顶价值不菲的深蓝色宝石头冠,下巴抬起一个桀骜的弧度,幽绿色的细长蛇尾从摆动的下摆钻出,走在街上,整个人都在散发一种危险致命的气息。
路两边的暗精灵远远地看到蛇人就绕道了,蛇人也无视了街上的行人,直到路过小流浪儿身边时,优雅摆动的尾巴停了下来。
“你哭的样子…很难看。”
“对…对不起。”
小流浪儿的哭泣未歇,嗓子沙哑而哽咽。
“擦擦。”
一条价值不菲的细亚麻白手绢递到小流浪儿眼前,边角绣着缠藤,细细的绿蔓不见一丁点针脚,绿意盎然,栩栩如生。
小流浪儿脸红了红,接过手绢,小心翼翼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擦掉脸上的浮灰,露出一张清秀甜美的脸蛋。
她将手绢叠好想还给蛇人,蛇人摆手表示不必。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蛇人伸出手,一把抓住小流浪儿细小如柴芦棍的胳膊,不容她拒绝地带着她跨进点心店里。
暗精灵女店主冷漠地看了一眼进店的客人,眼中闪过厌恶光芒,丢下手里的活计,直直看着蛇人。
蛇人视线在点心架上扫了一圈,“想吃什么?”
“可以吗?”
小流浪儿的声音怯怯懦懦的,对着满架子的漂亮点心直吞口水。
“你想吃什么?”
蛇人又问了一遍,口气中带上些许不耐。
“这个,还有这个,”小流浪儿指了指,梁小夏将零钱丢在柜台上,示意老板拿点心。
“这位客人,你不选些点心的么?这是酥椰克,我们店里的招牌点心。”
“不了,我只吃正餐,不吃零食。”
蛇人看了一眼暗精灵店主,眼中闪过慑人的亮光。
点心被递给小流浪儿:“快吃吧。”
“大人……”
小流浪儿抱着点心袋子,抬起头委委屈屈地看着蛇人。
“怎么不吃,不是你要的点心么?”蛇人冷傲地笑了一下,捏住小流浪儿的脸:“你根本就不敢吃吧?”
小流浪儿神色一变,神情阴狠地抓住蛇人的胳膊,猛然发力向蛇人的胸口撞去,蛇人一只手卡住她的咽喉,提起小流浪儿的身体,直接将她甩出去,用力砸在摆满琳琅点心的价值上。
小小的身躯打倒货架,软趴在地,再也没爬起来。
做完这一切,蛇人又掏出一条白手绢,擦了擦连灰都没沾上的手指,神情自然地转向脸色难看的暗精灵店主。
这条白手绢上没有绿藤蔓。
“别担心,只是一点点强力麻药,让她晕过去了,不过,她若吃了你卖给我的难吃点心,事情就不好说了……我想,你还不至于想毒死对你忠心的下属,麦格芬小姐,所以,你也一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眼前的蛇人态度倨傲、目中无人、皮肤雪白,干净的斗篷下还散发出淡淡的,让暗精灵难受的气息。
麦格芬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蛇人,衣摆下的小手指有规律地颤动着,在手指间拉出一条条细小的黑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费了一番功夫……你在每个城市都有据点,你还有很多张脸,连性格都备了好几套。不过,不知麦格芬小姐听说过没有,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回声。“
麦格芬不见任何被戳破的慌乱,眼睑微动一下,倏忽平静。
“这个城里想杀我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不过我相信,想杀你的人会更多,白精灵小姐,你就如此地有自信?”
说话间,暗精灵脸上的庸俗与平凡都在飞速消失,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已经变得冷傲强硬,只是神态间的点点转变,就像完全换了个人。
“尽管我不是职业的,不过水平也还过得去,主要是受人所托,不敢失言。”
梁小夏褪下斗篷,尾巴在地板上甩了甩,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一道蓝色箭光猝不及防从麦格芬脚下的地板扎出,麦格芬转手抓起柜台下的短匕首,没有攻击先攻击蛇人,转而抢步用匕首猛力戳向身边柜台上放着的圆蛋糕。
“噗——”
蛋糕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蹩了下去,极淡的蓝绿干粉从蛋糕上散出,之后大股大股的黑水从中喷出,喷泉般直升半米,四面溅射。
梁小夏梁小夏厌恶地皱眉,挪开要沾上黑液的尾巴,站在黑水蛋糕边一米远,闭着眼,吸了一下空中散开的干粉:
“黑蝮蝰汁?死亡树蛙蹼液?….很好的品味,不过配奶油和蔗糖就不是很合适了。”
享受的表情,讽刺的口吻,完全不当回事的态度…尽管麦格芬还没使出什么招数,看着蛇人的样子,都感觉到了有些棘手。
她和对方站在同一间房内,同一张地毯上,视线平齐,心态却不平齐。
这种剧毒粉末通常能残留的时间非常短,空气中的干粉很快彻底消散。
梁小夏吐出嘶嘶分叉的舌头,在唇瓣上一滑,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爱毒液的毒蛇不是好的精灵弓猎手。
麦格芬单手一挥,敞开的店门就被一大张黑色蛛网粘住,蛛网沾上店门后,迅速融化膨胀、变硬变粗,化成一片环形放射状的黑色栅栏,彻底封死店门,并且还在继续融化,堵住所有可能的缝隙,变成一堵黑色的硬墙。
“现在,你成了茧中的猎物了。”
黑液还在流淌,浸得半边地毯上都墨黑墨黑的,掉在地上的点心接触到黑液,迅速变绿变黄,腐败萎缩,散出一丝丝肉眼可见的黄绿烟雾。黑液沾上小流浪儿,又泥泞滚动,如同一个巨大的活动沼泽,蠕动着将她的身体吞了下去,直至没过头顶。
大圆蛋糕完全就是个没完没了的水龙头,店里的地板都泡了黑水,发黑的木头托盘被水流轻推,冲向墙角,梁小夏能够站立的范围越来越小,几乎无处落脚。
所有不受永生之神庇佑的生物,沾上这惩戒之水,下场就是凄惨死亡,没有半个例外。
麦格芬脸上半丝笃定的笑容都没有,她死死地盯着梁小夏,看着她蛇尾游动,在狭小的空间辗转腾挪,神色愈加凝重。
一切优势都在麦格芬手中,她有惩戒之水,还有手中的黑丝,她随时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可她总感觉,自己才是遭遇危险的一个,脊背后一阵阵冰寒的麻痹之感,直冲头皮。
当黑水淹没过地上每一寸时,答案揭晓了。
绿色蛇尾腾空而起,梁小夏谐谑地看着麦格芬,撅了一下嘴唇:“西西弗斯还是爱玩老花招,一点新意都没有。”
自然俏皮的表情,偏偏在她覆满鳞片的半边脸上,有种一边扭曲,一边优雅的强烈对比,带来诡异而森寒的感觉。
几十条细细的黑丝从麦格芬手中飞出,在空中凌厉飞舞,织成一张黑丝网盾,麦格芬伸手将网盾向桌上一压,整个硬木桌就被切成了上千个指头粗细的小木条,分崩离析。
麦格芬瞬间闪现在梁小夏身后,手上的网盾抵向梁小夏后背。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永生之神大人的名讳,为什么能腾空飞翔,告诉我!“
麦格芬声音压低,口吻威胁,脸上的表情像地窖中的冰块一般寒彻。
梁小夏全然没有被威胁的觉悟,嘴角淡淡一勾,连头都没回,只留一个线条优美的下巴:“麦格芬女士,你在问我是谁……涅滋没告诉你吗?那个小坏东西。“
这种轻蔑的态度,终于激怒了麦格芬,她握着网盾的手狠狠向前一推。
不管是谁,威胁到他们的人,都得去死!
梁小夏猛甩出的蛇尾将黑丝网盾戳出一个大洞,麦格芬反应极快,顺手将破掉的丝一缠,双手一拧一拉,就将梁小夏的尾巴卡住,用力将她从空中拽向自己身边。
眼看梁小夏要压倒到麦格芬怀中,她伸手凝出一柄弓,弓身反转,细细的紧弦正抵在麦格芬脖子上。
麦格芬垫底,倒在黑液中,梁小夏在上,握着淡淡燃烧的流光弓,眼里毫无笑意。
“您太热情,所以只好让您尝尝脑袋搬家的滋味。“
弓丝压在暗精灵脖颈上,轻易划开皮肤,切开皮肉向下,如梁小夏意料中的,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刹那间,麦格芬身下的黑液如开水般翻滚,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细丝同一时刻从她背后钻出,划出钢锋弧形包向梁小夏。
梁小夏在被黑色细丝卷包前闪身飞出,有些遗憾地看着麦格芬被切开半截的脖子。
麦格芬手指一动,在地上妖娆摆动的黑细丝全数化为笔直钢针,戳向梁小夏,梁小夏甩尾弹起,全身凝聚起磅礴箭意,对准麦格芬身前的细丝冲去——
第五百二十九章 人质
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利的,同样也没有以死相拼的血性——他们已经习惯了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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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根细长的黑丝在梁小夏眼中都被放得很大,她绿色的瞳孔中甚至倒影出这些细丝的截面,一个个六棱形的切口,就像是被打开底座的铁笼,将要束缚自由的鸟儿囚禁穿透。
可惜它们太细了……也太过脆弱。
幽绿色的闪电从黑丝中间穿过,狂躁如暴雨的箭意向前席卷冲击,迅速旋转成一个尖锐的气漩,黑色细丝卷入其中扭曲断裂,擦过梁小夏脸颊与衣摆,由着惯性向她身后落去。
论速度,以箭化身的梁小夏占有绝对优势。她不仅将麦格芬的黑色细丝被绞断,甚至连两人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痕,如破碎的画布般留下一条条狰狞的黑痕,吞噬搅进其中的气流。
麦格芬瞳孔猛然凝缩,脚步还未向后挪动一分,只感觉侧胸一疼,被攻击的到的地方迅速化为一团蠕动的细丝,身体迅速侧让,让梁小夏插入她胸口的手臂漏了过去。
一手戳空,梁小夏整个人都像箭矢一样从麦格芬身边划过,撞上麦格芬身后的墙壁,将厚实的墙撞出一个大洞,露出点心店后肮脏的背街。
麦格芬转身,眼神冰冷地盯着梁小夏的后背,连吟唱都不用,抬手一个黑暗之光,在短短十几厘米中追着梁小夏打击过去。
黑暗之光还未触及梁小夏背后,她背后骤然戳出一对翅膀,将麦格芬的黑暗法术弹开。麦格芬脚腕一紧,还没低头去看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抓住,整个人就跟着梁小夏从撞开的破洞摔了出去。
麦格芬滚落在冰冷的街道上,箍在她脚腕处的是一束银色藤蔓,她试着再次线化身体脱离藤蔓束缚,连着试了两次,脚腕都不为所动。
仿佛她从来都没有过黑线能力一般。
这一刻,麦格芬终于确定,她拥有的手段都无法杀死对方,可对方已经威胁到了她的存在。
银藤箍住她的脚腕后,还在顺延上爬,带着叶子的粗蔓缓缓环过她的腿部和腰部,最后在麦格芬的脖子上打了个圈,高高将她提起。
一只柔软的手落在麦格芬肩膀上,“麦格芬殿下,请尽快使用您的绝技,我恐怕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梁小夏对敌人不存在怜悯,她只是本能地觉得麦格芬不会这么简单地落败,与其等着麦格芬在某个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冷不丁给她一下子,不如自己将之逼出来。
不过梁小夏这么一说后,麦格芬反倒冷静下来了,心中默默盘思。
麦格芬被西西弗斯培养,是天生的诡诈师、欺骗者、阴谋家,她擅于像蜘蛛一样在阴暗处静静结网,捕获猎物。麦格芬虽然也擅于战斗,却绝不以此为荣,将一条性命牺牲在亲自对敌之中,对麦格芬而言,是最没价值的否定。
她舍不得抛弃所拥有的一切,她舍不得未完成的事业,像所有暗精灵一样,她对权利、地位、财富极为渴望,在没有获得这一切前,她还不能死。
银色藤蔓逐渐收缩紧固,灵魂之力迅速从麦格芬身体中流失,全身上下都传来重重的麻痹之感。
最先被藤蔓捉住的脚腕一阵无力,像失去知觉一样和大脑断了联系。麦格芬脖子被藤蔓卡住,没办法低头去看,如果她低头看了,会发现整个左腿都在化作黑色的细线,散开后又碎为黑渣,掉落在地。
梁小夏倒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不禁满意点头。
小树宝宝现在已经聪明地知道辨别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了。吃掉能吃的部分,扔掉不能吃的部分,这样以后也不会坏肚子。
果然她养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麦格芬只觉得,她的灵魂之火快要熄灭,她的身体越来越轻,眼角的余光扫到地上飞起的黑渣,麦格芬再不犹豫,双手向前举起,面目虔诚地高声吟唱起来:
“亡灵起身,吟诵黑暗
赞美你,我的父亲,为你慈祥的降临
你是一,唯一的一
从隐秘的圣所步出,从阴影中上升
你的神龛是大地
你的躯体是隐秘
你的形态是无尽
你将死亡践踏在下面
时间在你脚下卷起尘土,你却永恒不变
愁苦的灵魂在你身边,欢喜雀跃
谦卑地在你的腿上蹒跚舞蹈
献上众生的拥护
礼赞您的莅临“
……
在麦格芬开始唱第一句时,街道上的天空就开始动荡,头顶变换的美丽极光像被拉上了幕布,由中间向四方扩散,真正无光的黑暗迅速降临,吸收一切光线。
街道上的地砖也在迅速融化,变成一片腐烂的黑土,两边的房屋像陷入了沼泽,垮塌着慢慢下陷,暗精灵们都从房子里跃出来,攀上屋顶惊恐地看着天空。
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下降,又冷又潮,带着一丝腐败的味道,像躺在阴暗的坟墓中一样冰冷。
梁小夏为了不卷进地板,再次飞起,阴沉沉地看着街道对头,泽土之下旋开的大口子。
一个黑色身影缓缓上升,浮至虚空,逐渐和梁小夏平齐。
西西弗斯。
“又见面了,夏尔,你变化很大,比上次我见你时更漂亮了,也更不像个白精灵了。“
“这话应该我说给你听。“
西西弗斯变化非常大。
原先,腐肉与白骨混合的脸庞,黑色大斗篷,空洞洞的没有眼睛,只有两簇火苗的眼窝,骷髅手指…..都表现出西西弗斯超乎寻常的迥异审美。
梁小夏在一趟死亡之海旅程后,明白西西弗斯那形象,完全是照比巫妖设计的,不过巫妖比西西弗斯还强点,好歹只是白骨架子,不会用发绿的烂肉装饰脸部。
如今,对面的男子皮肤苍白,黑色的软发在脸边微卷,俊美的五官体现出略带病态的英美之感,双瞳敛着清澈的黑光,看人时,会让被注视的人感觉到来自于他的专注,与深邃的审视。
若不是熟悉的灵魂波动,不是西西弗斯手上拿着的那根白骨法杖,梁小夏压根以为对面空中飘浮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
“西西弗斯,什么时候你也开始搞形象工程了?我以为,你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腐败的肉体,“梁小夏挑起唇角冷笑,”别告诉我,你突然有爱美之心这种情绪了。“
“衰老与腐败,是时间改变留下的必然,是每个面对死亡的生物都会经历的过程。人们不愿去正视丑陋的,腐烂的躯体,不仅是因为天然的爱美之心,也是因为存在于身上的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凡人来自于死亡的威胁。“
西西弗斯微微笑了一下,“至于我身上的变化,则是我脱离死亡掌控的证明,我成神的依据,所以我不吝于展示出它,让更多凡人得知我的存在,受到我的照佛。“
梁小夏现在知道,为什么死神塞西斯想搞死西西弗斯了。
就凭他不仅想自己脱离死亡,还想带着大批人一起脱离死亡这一点,塞西斯就有一万个理由弄死他。
“好吧,我对你变美还是变丑,一点兴趣都没有,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叙旧的情分,如果是来送死的话,我倒是可以奉陪招待。“
梁小夏动作举止优雅,声音悦耳动听,不过话里的内容半点都称不上客气,满满火药味。
“夏尔,许多年不见,你还是倾向于做出不自量力的举动。以凡人之躯向神祇挑战,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西西弗斯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唇片吐出锋寒冷冽的句子,躯体周围刮起黑色旋风,卷得他的黑袍猎猎作响。
整条街上的生物都晕过去了,几个房顶上爬着的暗精灵从屋顶上掉下来,砸在烂泥黑沼上,迅速被吸干成了黑灰腐尸。
本就黑暗的街道被进一步吸收光线,黑洞般透不出一丝亮,梁小夏连西西弗斯的脸都看不清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掌控规则,成为神祇以后,回望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会觉得愚蠢与渺小,如同幼稚的孩童般可笑。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个机会……夏尔,我分给你规则的力量,你同我一起成神,如何?“
“我不会再控制你,也不会将你看做下属或附庸,我们将平等的,以规则之力共同俯瞰这个世界。你的耀精灵族会再次辉煌屹立于世界中心,你的一切责任与使命都可以轻易完成,你能够继续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
冰凉的,带着诱惑的声音像甘冽的泉水般,缓缓从黑暗中流出,流过梁小夏的耳畔,试图钻进她的心房,打开她的欲.望。
“脑子被门夹了,为什么要放弃治疗?“
梁小夏一句话像针一样戳破了西西弗斯的苦口婆心,愤怒的气流呼呼向外漏,吹得梁小夏的头发都飞起来了。
“愚蠢的凡人!“
西西弗斯终于忍不住咒骂一句,身后的黑暗狂躁暴起,席卷向梁小夏。
梁小夏身处黑暗,感觉全身都被定住,使不上劲,正焦急间,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手臂在她胸前的虚空中挥了挥,带起点点微光,驱散了笼罩她周身的黑暗。
从梁小夏脚下开始,腐烂的黑沼燃起一片赤火,迅速蔓延扩散,向西西弗斯的方向冲去,烧得整条街都成了火海。
火苗舔舐着房屋,街道,却没有焚毁摧毁一切,只照得地上亮堂堂的,驱散弥漫的绝望与寒冷,幻境般真实,又不携带任何痛苦的伤害。
“小树爸爸......“
手下血红色的羽毛暖融融的,燃起的火苗温顺地舔舐着她的手指,肩膀以及后颈,舔得皮肤痒痒的。
梁小夏安心地向后靠,脊背抵在镜月胸口,心中温暖而安定。
她扭过头,想去看镜月,又被他伸手按住肩膀,阻止脑袋转动。
带着温暖呼吸的声音落在耳畔,沙哑而干燥,一个尖尖的,有些硬的东西扫过梁小夏长长的耳背:“别看。“
身后的,是变成火焰鸟怪的镜月,戳到她耳朵的,是金黄色的喙。
她点点头,没有任性,只是握着羽毛的手指又紧了紧。
街道上,已经演变成了规则与规则,势与势的对抗。
镜月掌控的月神之力在地下城完全无用,反倒会将身体拖得虚弱,能过使用的不过是火神之力与迷梦之力。他也并不像西西弗斯一样,已经完全把握住龙神安奈米克的毁灭之力。
镜月手中的规则之力只是借用,借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而安奈米克作为三大原神,其原本的毁灭之力是可以一力独扛众神攻击的存在,司掌地狱多年,毁灭规则本身就包含各种形式的能量转换,只不过目前西西弗斯还未彻底掌控他手中的规则,只将他最先了解到的腐败与黑暗掌握得最熟悉。
火焰与黑泽各占半边,不停对撞互侵,空中除了黑暗,就是漂浮的紫色的迷雾,整个空间都被激荡得阵阵混乱波动,却谁都奈何不了谁。
梁小夏也看出来了,想斩杀西西弗斯今天并不是个好时机,真动起手来,镜月必须做好舍身拼命的准备,她和小树宝宝搞不好也会受到重创,最后谁生谁死完全是未知之数。
西西弗斯也发现了,对面两位极不好对付,镜月掌握的规则明显属于神力范畴,顶住侵蚀的力量,让他没办法伤害到梁小夏。更让西西弗斯难受的,则是梁小夏手臂间缠绕的银藤,不停散发让他难受的生命气息,还隐隐给西西弗斯威胁之感。
梁小夏睁着杀戮之眼,对敌意极为敏感,发现西西弗斯盯着她的小树宝宝看,抬手对着西西弗斯的眼珠子就是两箭,打断西西弗斯的注视。
西西弗斯的身影虚闪一下,箭矢穿过他头颅的位置向后飞去,射入黑暗中再未回转。
被梁小夏以箭警告的西西弗斯收回目光……不着急,以后会有下手的机会的。
“好了,不闹了,我今天是来接我最忠诚的信徒回去的,战斗的事情不妨放在以后看,怎么样?“西西弗斯询问。
“麦格芬?该不会又是你的第叉号护卫队队长吧,你的收集癖还真是特别。“
梁小夏摇了摇早已昏迷,被小树宝宝吃的只剩下半截身体的暗精灵使女:“不过,西西弗斯,你肯定只要你要人,我就得给你?今天杀不了你,我想杀掉一个狡诈的暗精灵还是能做到的,哪怕你真成了神,想从我手里抢人也不可能做到。“
说话间,绿色藤蔓又向上缠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麦格芬,虚化的黑色细丝已经蔓延至麦格芬腰部,化成黑色细粉层层下落。
“不,神祇不需要护卫队长,麦格芬只是我很单纯的信徒,能唱出最动听的祈祷诗,损失了她我会很遗憾,所以我希望你将她交给我,我也明白你的情绪……不过我想你会答应我的。“
西西弗斯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黑色的沼泽蠕动着,又吐出一个身影。
小小的黑色躯体平躺着凌空上升,双目紧闭,头部和双足软软垂下,只有腰际被黑色的丝线一圈圈缠绕上托,浮在西西弗斯身前不远处。
居然是涅滋。
梁小夏脑海中的主仆契约猛地抽跳了一下,被阻断的联系重新建立,并向着梁小夏的意识发出虚弱的求救。
“你领回你的人,我带回我的信徒,这交换很公平。你也不用担心一个神祇是不是会出尔反尔。“
西西弗斯脸上挂着极淡的笃定笑容,静静注视梁小夏,以及她身后的镜月。
整条街上的火焰还在燃烧,天空黑如泼墨,不见丁点亮光。一缕一缕黑风在梁小夏身外两米缠绕,被镜月周身包围的紫色浓雾逼开……梁小夏很想直接冲上去干掉西西弗斯,或者一把捏死麦格芬,断掉西西弗斯一条臂膀。
不过既然麦格芬已经被小树宝宝啃食得将来生活都难以自理了,杀与不杀,区别不是特别大。
只是对回声那边有些难交代,估计她应该差不多能接受。
梁小夏抿了抿嘴,点点头。
西西弗斯虽然渣,不过信用倒是有的,神祇说出的话都带有一定规则性,不可能为这点小事自己打自己的脸。
银藤松开缠绕的麦格芬,另一边,缠绕涅滋的黑丝同样缓缓放松,燃烧的火焰托起涅滋身体,麦格芬则被腐土吞噬,消失不见。
西西弗斯卷住黑袍,跟着同样沉入黑暗的大地。
“下次再见吧,夏尔。“
高空极光再次出现,街道回荡着余声,残留的黑暗在骤然烧起的火焰中消散,直到火焰也再次减弱,一切景象又趋于地下世界特有的,带着诡诈与危险的安宁。
梁小夏抱起涅滋,将她身体内外来回检查一圈,发现涅滋身体里盘旋着一股黑色力量,在原先的诅咒上禁锢涅滋的骨肉,让她更加不可能长大了。
除此以外,倒是没有留下任何精神烙印或追踪禁制,涅滋的精神力和灵魂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只非常虚弱而已。
大概是西西弗斯觉得没有必要吧。
涅滋缓缓睁开眼,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伸出双手环住梁小夏的脖子,惨白虚弱地在梁小夏肩头蹭了蹭。
“对不起,我把石球弄丢了。“
梁小夏精神一绷,瞬间从主仆契约接收了涅滋之前一连串的记忆。
“不过,大姐姐,我知道该去哪里把它找回来,你原谅我好不好?“
梁小夏轻轻按住涅滋的嘴,拍了拍涅滋的后背。
“好好休息,好一些以后给你治病。“
涅滋从来无法无天的眼中,第一次闪过极淡的水润光芒,搂住梁小夏脖子的小短手又紧了紧。
……
“回声,你没告诉我,涅滋在西西弗斯手里。“
梁小夏表情淡淡的,随意说了一句,让回声顿时心中一抖。
“我……“
回声想说“我不知道“,可这话她自己都没法相信。
作为史无前例强大的血祭司,回声掌握着地下城的最大势力,连窝藏极深的麦格芬都能找出来,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涅滋?
更何况涅滋从来都不掩盖自己的行踪,反倒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做一些轰动的事情出来。
回声瞒下这个消息,只是怕告诉梁小夏后,她会急于寻找涅滋,不管不顾地向永生教会寻仇,而将斩杀麦格芬的事情丢在一旁——她也是有私心的。
“不过还好,麦格芬已经被我弄残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威胁到你。答应你做到的事情,总算没食言太过。“
回声看向梁小夏,她脸上挂着笑容,不是很夸张愉悦的笑脸,也不是惯常优雅而疏淡的笑容……浅浅的酒窝,如同寒冬后融化的春雪,汨汨扫过干涸的河流,催生新芽,给回声在冷透之感中,又带起一点暖意。
“夏尔陛下……夏尔,我们…还是朋友吗?“
回声绷住脸,尽量不让自己心中的紧张显露出来。
“……你说呢?“
梁小夏反问回去,嘴角又向上挑了挑,带起更加明显的笑意。
回声终究再没追问下去,这个问题,她们俩的心中都是有答案的。
是,也不是。
在与世隔绝的血腥城堡中,她们可以暂时忘却白精灵与暗精灵之间天然的矛盾,毫无芥蒂地互抵后背,并肩作战,甚至肯为对方豁出性命。
一旦出了那个环境,有了各自势力代表,利益纠葛,两人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做最纯粹的朋友。
耀精灵是很骄傲的一族,她答应回声的事情,就会尽力做好。
换做不敏锐的人,是很难发现回声的隐瞒的,不过梁小夏在事后稍稍一考虑,就明白回声到底做了什么,也许不止是隐瞒,回声甚至可能还封锁了消息,不希望她知道涅滋的情况。
经过这事,梁小夏不会再傻乎乎的,毫无保留地再对回声全盘信任下去。
不过,梁小夏也是很念恩情的人,她不会因为回声现在对她的一点点隐瞒小心思,就全盘否定回声曾经对她的好,认为回声十恶不赦,不值得深交。
她甚至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人心本就易变,更何况是最为嬗变的暗精灵?
第五百三十章 秘辛
历史有如悲剧,要没有**、罪恶、灾难,在其中掀风作浪,就会显得毫无生气,令人生厌。
——《天真汉》伏尔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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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与回声的芥蒂,像一阵很小的风一样吹过就散了。
“夏尔陛下,罗兰陛下……两位,我们有麻烦了。”
梁小夏正在给涅滋检查身体,回声推开门就是这么一句话。
回声被黑暗气流卷动的衣边,显示她的心情,并没有像平稳的语气一样宁静。
“是我们的行踪泄露了么?尊敬的血祭司,如果是这样,很抱歉我的到访给你添麻烦。”
罗兰陛下并不忧虑,她能来地下城寻求同盟,就预计到自己的行踪会有泄露的一天,在敌人的刻意调查中,即使是回声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不只是这样,夏尔殿下,我希望你和我一起来一下,我们在大地之母的神庙中发现了一个秘窖,里面有些很麻烦的东西——希望你能一并带上大神侍小姐,她会对我们有帮助。”
回声发现的,是神庙下的十七座大石碑,每座石碑都有二十多米高,十五米宽,全数都是文字记录,混合的上古精灵语、美杜莎语、暗精灵语密密麻麻爬满整个石碑,看得人眼花缭乱。
梁小夏读了一会儿。就发现,这全部的石碑都是一部日记。一部类似于个人自传的东西,作者正是大名鼎鼎的耀精灵叛徒。暗精灵始祖“德波尔.卡拉赛扬“。
第一部分是以耀精灵语写的:
“既然这世上有神存在,为什么还有痛苦?
至少我是痛苦的,亲人的抚慰与荣耀的光环,只如止痛剂般暂时按压下我的痛苦,待药效时间过去后,心中的挣扎将再一次更加剧烈地反弹上来。
我已经活了两千年了,想忘却的还是未忘却,曾经的记忆都像是被雨水洗刷过一样,更加清晰。
我无法忘记自己端着一杯饮品。坐在窗台上看路边的人表情漠然,来来往往的样子;无法忘记广场上喧嚣攒动的人头,鼓噪耳膜的快节奏音乐;无法忘记那高耸入云的建筑,处理不完的文件,姑娘们身上廉价刺鼻的香氛气味……曾经反复蹂躏我的噩梦,如今却都成了一个甜蜜梦境前必备的幻想,因其代表的,是我再也回不的那个文明世界。
折磨我的却不仅仅是怀旧的愁绪,而是无法适应的现在。
一睁眼。坐起身,穿上金线与银线交替绣起的华丽衣服,就像是穿上了一件名为“传统“的套壳,袖口、裤脚和心中的情感。都严谨苛刻得只保持有一指宽的闲适。
优美起伏的颂歌,低声安静的交谈,每天做一模一样的事情。以近乎虔诚的心态向月神祷告,变成精神上的纯信者。行动上的简单动物……耀精灵都是一阵优美的风,却总绕着世界之树旋转。从不妄想脱离的一天。
和天生的耀精灵们比,我是那么地…特殊。
普通的耀精灵视我为天才,将我的智慧视为月神的恩赐。只有我自己,还有长老们能看到,我的内心也有月亮上的黑斑一样无法让人忽视的瑕疵,仿佛天生带着裂痕的白瓷花瓶,装再多的圣洁之水,也会哗哗流走。
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总在争吵、抗争、导致无法达成和解,我无法驱逐内心的阴暗,甚至在我心中,这些阴暗都不是该消除的部分,它们是我生而带之的,是提醒我过去存在的证明。
波图苏斯长老听到了我的烦恼,他试图劝慰我花更多的时间向月神祷告,感受自然的力量,平息我体内本来存在的恶,以获得心灵的宁静。
可祷告,祷告,在树荫间与月光下祷告,除了增长我的躯体力量外,让我变得更加强大,战无不胜的王冠戴得更加稳固外,没有任何精神上的助益。
我日复一日地无法忘却遥远的缤纷,如今的日子虽然像白水一样清澈而健康,也如同白水一般,寡淡得没有任何味道。
所以我决定到外面看看。“
接下来的部分,转由美杜莎语书写,梁小夏叫上了大神侍小姐,两个人一起研究,才将这部分都翻译出来:
“我走遍了大陆的各个角落,拜访了不少智者与隐者,有段时间甚至与强盗、流氓和小偷为伍,感受到与耀精灵文化截然不同的作风,不时也有新的体悟。
外出游历的决定是对的,我感觉自己日日都在学习新的东西,日日都在接触新鲜事物,就像过去的那个我一样,时时处在新鲜的,不停流动的信息洪流中,感受这个世界的脉搏。
……
地下世界是一个现实的、骚动不安的世界,一个危险的,充满冲突对抗与背叛,却不乏温情的世界。
我交到了不少真心的朋友,分享我的生活,和我共同经历冒险。他们和我一样既有善良的慈悲,也有邪恶的残忍,和我属于不一样的种族,判断事务却有同样的价值观点。
然而,他们即使在行为上与我类似,内心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想,我可能错了。
我内心存善,却不如耀精灵悲天悯人;行动向恶,却也只是对原始野蛮存习的呼唤,而不是如恶魔般的无恶不作;我有些智慧,却没用在耀精灵视为正途的神学与艺术;我的情感时而来得激烈又冲动,会让周围的人都皱起眉头来……我和每个种族都有那么一部分相似点,却无法在任何一个种族的文化中找到能够完全共鸣的地方。
当初的我。如同被从鱼缸中放出的游鱼一样,饮下了更加鲜活流动的泉水。而变得浑身都有干劲起来。现在我不过是意识到,自己从一个较小的鱼缸被放进了更大的鱼池。并且开始为自己孤独的清醒而更加痛苦。
曾经的曾经,我在每日醒来时都能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并为这样的情绪而感受到可悲的无奈……如今,几千年过去,我只觉得厌烦。
我是一个人类,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独立人格的人类。
可惜这个世界上,连人类这个种族都没有。
一天一天。我每天都在清晰意识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我没有归宿。“
第二部分最难翻译,美杜莎语记录的东西在时间上断断续续的,石碑上很多字还模糊得厉害,夹杂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在其中。
梁小夏能感觉到,德波尔在写这一段时心里受到的煎熬,也对其深有体会。
第三部分,也是最后一部分,梁小夏稍稍看了个开头。就明白回声所说的“大麻烦“是怎么回事了,德波尔以暗精灵语记录的东西,完全是颗大炸弹。
“走过地狱二十八层后,我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的痛苦与执着。都是在愚蠢的浪费时间。
历史早就告诉了我,及时斩断不合时宜的,陈旧的部分。社会才能继续发展前进,在残酷的淘汰中留下的。才是最适合生存的。
如果整个社会就是如此进化的,那么个体也不应当是例外。
作恶、阴谋与诡计的毒瘤盘踞在我的胸口。过去的经验和情感占据了我的脑海,人类的本性控制了我的行为,它们是我痛苦的根源,以这个世界之外的力量阻止我,阻止我成为真正的耀精灵,或者其他任何种族中的一员,并使我孤独痛苦。
我的敌人产生于我的脑海,我的问题来源于我的矛盾,可如果有一种方式,能够和平地将这些严重影响我的部分剔除出去,并加以妥善地保管与利用呢?
是该向过去告别的时候了。
在我最好的朋友,西西弗斯的帮助下,我将内心所有阴暗的部分都筛除出去,灌注于一个被完全控制的耀精灵身体内(西西弗斯在控制躯体及灵魂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实际上,我再没见过能比他做得更好的人了)。
完全分离的一刻来临时,感觉真是好极了,我的灵魂如同飘入空中飞翔一般轻松。我愉悦地露出笑容,只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久久纠缠我的噩梦。
西西弗斯说,我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般干净。
……
西西弗斯告诉我,第一个占据我情感的耀精灵很意外地活下来了,除了肤色变得极深外,情绪也不太对劲。
他建议将之杀死。
彼时,我的内心宁静如镜,纯澈如山泉。我说服西西弗斯,留之一命,毕竟是我的错误在先,不该让另外的无辜精灵继续替我承担。
西西弗斯说,他会替我处理好的。
…...
事情有些不对。
我的愉快只保持了不到九年。
当我再次面目阴沉地面见曾经的同族时,大家都有些吃惊。
我以为分离出去了自身的“恶“,就是终结。我摘掉了恶的花朵,拔掉了不安分的根茎,却忽略了我内心冲突来源的种子——我的记忆。
西西弗斯再次帮我分离了关于前世的一切知识记忆。
作为我的挚友,他谨慎地没有问关于这段记忆的任何内容,这让我非常感激他…因我并不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又不伤害我们友谊的理由去回答这个问题。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依然没有‘人类’这个让我既爱且恨的种族。
我多么希望,多么地希望能够再见到人类啊,一个既会享受,有些小聪明,内心温和温暖,生命短暂,却如同绚烂花朵般能开出缤纷色彩的种族。
只有人类,能够让我体会到生命的层次感。
只可惜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再实现。
…….
我被驱逐出族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狼狈逃离耀精灵一族的时候。
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族人,我还剩下什么?
除了我的朋友西西弗斯。我只剩一个词:责任。
我得为自己的错误负责,那个在地下世界为非作歹的孩子。和我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也实实在在地该叫我一声父亲的——既然她的思想是从我身体中分离出来的。
我将之命名为暗精灵的孩子,和我是如此地像,又如此地不同。
她有耀精灵般美丽的躯体,神秘的,泛着暗紫的光泽皮肤,她的内心也像她的外表一般,邪恶而冷酷,却不是单纯的。蒙昧地作恶,而是真正地爱着某些事物,比如权势、力量。
她的野心,就是我曾经的野心,她的渴望,就是我曾经的渴望,她对一切的攫取,就是我曾经对世界的惶恐,在她身上的映射。
她就是另外一个我。我的延续。
和我颠沛流离的,被过去的同胞耀精灵不停追杀的日子相比,我的孩子从新生开始,就迅速地在地下世界发展壮大属于她自己的势力。
她那符合黑暗神殿教义的举止行为。很快使她受到大地之母的庇佑与照佛,她天生的,会讨好别人。会以威逼利诱的手段得到想要东西的本性,也是大地之母更乐于看到的。
有时。大地之母甚至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连续神降,彰显对她的恩赐。
我出色的孩子。甚至能够在与美杜莎们的争斗之时,给我提供一个安全的庇佑之地……以便更大程度地压榨出我身上剩余的价值。
我不知是该感到欣喜,还是该感到悲哀。
……
四百七十年来,回望我曾经做过的,一切的一切,没有什么比‘作茧自缚’更适合评价了。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我的孩子将我层层捆绑,脸上挂着冷意的微笑,告诉我,暗精灵需要后代。
那次令人不齿的‘结合’后,我曾经低沉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试图以自杀来结束让我感到羞耻与痛苦的记忆,换来的是却是变本加厉的,更加难以启齿的折磨。
我不敢以任何可知的文字来记录这一切,只能在漫长的监禁生活中,发明一种谁都不认识的,全新的语言来叙述一切,记录我的不安,记录我犯下的所有错误,记录我对自己的控诉。
我一直在抬头向上看,追逐更高远的天空,脚下的台阶却是一步一步向下,迈向更深的深渊。
我对曾经身为人类的怀念,一日复一日地更加清晰,即使已经没有了记忆和知识,我也开始在情感的驱策下逐渐发疯。
人类,身为人类的一切……这不是精神上主动的追逐,而是潜意识不断提醒我的渴求,是来自于我骨髓之中的震动,是我深入灵魂的习惯,任何杰出的法阵或法术都无法剥离掉,除非我死,或者彻底变成傻瓜。
如果可以,我愿用身上的一切去换取一个重新为人的机会。
我想念我的朋友了,西西弗斯,只有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被什么困扰。如今之计,我也只能再次寻求他的帮助。
希望这不是另一个错误的开始。
如果是,愿诸神原谅我。
……“
全部的石碑都被几人通力翻译成了暗精灵语,神庙下的几个人相互传阅过手稿过后,脸上的惊诧与凝重再没下去过。
她听镜月说过,德波尔.卡拉赛扬是曾经天才的耀精灵十二长老之一,自甘堕落后与美杜莎女王结合,成为暗精灵始祖,暗精灵一支由此发源,并成为地下城的最大势力。
可这事情是属于只有耀精灵知道的密文,对暗精灵,甚至对整个普卡提亚大陆来讲,都还算是一个非常大的秘密。
更何况镜月听来的传说里,并没有近亲结合这种劲爆又丧尸的消息。
大约是当时的耀精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话讲回来,卡拉赛扬和灌注了他的思维的第一个精灵,到底是不是近亲,还有待讨论。只能肯定两个精灵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近亲,而不是血缘上的。
即使如此。也够难忍受了。
暗精灵居然是这么来的……梁小夏觉得回声心里一定在哭。
不过,事情的糟点完全不在于暗精灵到底是怎么来的。而在于石碑上从头到尾以不同语言反复出现的名字——西西弗斯。很不巧的是,他除了是白精灵和暗精灵的敌人外,还是那个”永生神教“最伟大的神来着。
这些石碑里的内容如果流传出去,暗精灵们信仰流失甚至信仰动摇都是必然的,其他地下种族肯定也会因着石碑里的内容,将暗精灵的地位从摇摇欲坠推向一落千丈。
对她们白精灵来讲,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奉为英灵祖先的耀精灵出了这么个奇葩,白精灵如今又被发现和暗精灵牵扯不清。梁小夏和罗兰女王都可能惹上一身臊。
梁小夏能预见,“叛国败类“,”民族耻辱“之类的字眼已经在蠢蠢欲动地等着她了。
罗兰女王的反应也很快,直接不客气地问回声:“这块石碑,除了现在在场的几个人外,还有谁知道?“
“一些当时发现这里的黑暗侍从,再没有别人了…两位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大家都明白,这个“处理“是什么意思。
“我担心的是。既然卡拉赛扬能写下这种东西,亲身参与的西西弗斯,手里肯定有类似相关的证据,如果他选择在某个时机将一切公开……“回声说。
“现在我们没法阻止西西弗斯做他想做的事情。为今之计,只有先毁掉这些石碑,封锁消息。阻止事情从咱们这边漏出去。我和夏尔陛下也不适合继续逗留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最好赶快离开...回声,我觉得你需要和黑暗同盟会谈一谈。看能不能和他们暂时合作。毕竟,这事情威胁的不光是你们苔暗城。”
“是,罗兰陛下,你说的对。到这个阶段,黑暗同盟会是无法置身事外的。“
回声点点头,感觉心安了一些,又转向一直在沉思,沉默不语的梁小夏:
“夏尔陛下,你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回声习惯于在最后一个问夏尔,因为她自己和罗兰陛下能想到的都差不多,而夏尔告诉她的虽然往往只是一些补充,却绝对会是她们想不到的方面,甚至有可能扭转全局。
梁小夏捏着潦草翻译的手稿,又揉了揉脑袋,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平静。
“事实是无法抗辩的,西西弗斯一旦开口,你们暗精灵想不归顺于永生教会都不可能。“
梁小夏用食指的指根蹭了蹭下巴,露出一个狡诈的,不怀好意的,猎人般的笑容。
”既然死人无法复生,重新开口说话,谎言和真实,原也没有太多区别,西西弗斯能拿出证据,你们当然也能,说不定还能拿出更多……“
“是啊,只要故事能编的合理一点,可信一些,再加上一些能够说服大家的‘神迹’,就不用怕西西弗斯了。“
回声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一丝转机。
“不,不用搞得完美无缺,有点点小瑕疵,让永生神教咬住不放,会更好一些。“
“为什么,夏尔?“
“这是言论的战争,不是躯体的冲突,它的胜利,并不建立在谁干掉谁的基础上,而建立在你的臣民,地下城所有人内心的倾向。战争打个十年八年,会把国家拖垮,辩论十年八年,则会让所有人内心疲劳,慢慢变得麻木,变得不在乎真相……
到那时,谁说真话,谁说假话,都不重要了,你给民众一个事实,就是事实,你说的是真相,就是真相。
为了一个重新平静的生活,所有暗精灵都会选择使自己现状更加安稳的一方,而据永生神教的教义来看,信徒们的生活,绝对称不上‘稳妥’,只要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不过,为了以防西西弗斯做出什么极端事情,比如真的复活卡拉赛扬给他当说客,大幅度动摇人心之类的,我也可以免费赞助你一个‘卡拉赛扬’,和他对着打擂台。“
梁小夏说完后,回声和罗兰陛下都有点愣,好半晌后才有点表示,脸上俱都是一副复杂表情。
幸好,她们不是她的敌人,她们早早地和她捆成了一拨。
罗兰陛下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在自己逝世后,真的把南薇草原全盘交给梁小夏会好一些……明显南薇如今的情状,挑不出一个智力和手腕有夏尔陛下一半的精灵来。
梁小夏脑子里想的则更多些,根据卡拉赛扬还没写完的东西来看,他和西西弗斯应该还做过什么天妒人愤的事情,而那件事情,八成又和人类的起源有关。(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写得很慢~~从昨晚开个头,一直到今天下午~~本来计划三千字的内容,一下子因为七的话唠属性扩展到六千了。
不过确实是七感觉最真实的一章,所谓的穿越者,在七看来多是一种喜忧参半的状态,能克服内心的疏离感并且成功下来的,都是很不容易的人物,尤其是混进耀精灵这奇葩种群里的人物。
关于卡拉赛扬先生,大约就是精分的浅表性症状,自我意识与社会意识脱节,略带自我剖析和三观分析的一章~~
今晚...或者明早,还有一更,然后再带个小剧场~(话说七完全不知道大人们对小剧场什么态度,是支持反对还是漠视,好评点赞也木有,差评扔粪也没有,惶恐得很...)
感谢alice963大人、sallyann大人的打赏,imire大人的粉红支持~~大人们就是七的柠檬水,奶咖啡,大块肉,暖棉袄,贴心死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东方
首先,贫穷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种不幸,阳光在那儿洒满了它的财富。贫穷让我相信,并非一切都是美好的;而阳光又告诉我,历史并非一切。
——阿尔贝.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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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
炎日之下。
白毛雪驼宽厚的脚掌踩在金得刺眼的黄沙之上,踩乱沙上延续的波纹,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扬起阵阵细尘。
宽宽的沙橇被一顿一顿地拉着,爬上一个沙丘,再溜下另一个沙丘,留下两道长长的辙印,卡在雪驼的脚印之间,不过几瞬又被新覆的沙浪吞没。
天空是澄澈无杂的蓝,看起来非常高,也非常遥远,一丝含水的云朵都没有,沙漠边缘,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整个世界,带着扭曲的空气从地下蒸腾而起,拂过干燥的皮肤。
连续重复的,无边无际的景致,很容易让人想到永恒。
时间长了,沙漠中的人连太阳升起还是落下都会分不清,只沉浸在这片神秘而干涸的黄沙世界中,逐渐与沙漠融为一体。
“嗖戈——嗖戈——”
驾着雪驼的黑矮人喊着口令,拉住雪驼,卸下车架边的水囊,先自己小小抿了一口,又给累得直喘气的雪驼一只喂了一口。
水囊很快空下去一多半。
喂水之时,黑矮人不着痕迹地低头向后看,视线偷偷觑过几辆沙橇上戴着面纱的俊美精灵,尤其注视了一下跟在领头女精灵身边漂亮的白精灵,黑脸在烈日下烧得更厉害了。
对着黑矮人的视线,泥球大大方方地看回过去:
“老爷爷,这里为什么会叫东雪啊?来的这一路上,我一片雪都没看到。”
可怜的黑矮人,他其实还是个毛头小子,不过胡须毛发浓密些,就被迫晋辈分了。
不过,美女走到哪儿都有优待的,从某种程度上看,东方大陆对此尤为重视。
黑矮人憨笑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客人们不用着急,等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就知道了。”
雪驼又歇了一会儿,忽然间齐齐昂头,对着天空低低叫出声来。
起风了。
最后一缕阳光收拢入地面,天空由饱和明亮的蔚蓝,迅速变深变浓,转为一种处于蓝紫之间的靛蓝。金色的沙漠如同被洗去了附着在上面的颜料,瞬间由浓郁的金黄褪色成一片盐田般的雪白。
疏冷的风差点浮开面纱,骤降的气温让精灵们在身体一阵舒爽之后,又感受到阳光剥离体表,独属于夜晚的森寒。
不一会儿,天上就飘起了雪,不是北方大陆上惯有的鹅毛般飞舞的大雪,而是天青色的细小光点,如同空中落下的繁星,缓缓天地间散落。
细小的,比针尖还小的雪,盛大、繁密而宁静地落在众人肩头,落在沙地上,无声消融。
“月神在上,这么浓郁的风元素之力。”队伍里的法唱者低声惊呼着。
从这句感叹以后,再无一人说话。
所有精灵都沉浸在这场缓缓降落的夜雪之中,在微冷的夜风中,脚下踩着柔软细沙,感受元素之力以窒息般的压迫无声渗透进身体,凌风静谧。
在这一刻,浸泡在沙漠中,元素之力,生命,时间…似乎一切快速流逝意识的东西,都变得缓慢而可以捕捉,一切不可捉摸的东西,都变得永恒静止。
这里,是法师的圣堂。
尽管沙漠艰苦,法师们还是努力不懈地在沙漠中建起一座座直立黄沙下,高耸入云的法师塔,在全世界最浓郁的元素之力中,用心钻研自然最终极的秘密。
“每天两场雪,一场都少不了,晚上是青色的夜雪,等明天早上,你们还能见到红色的雪呢,全从地面升起,从沙地上钻出直着向空中飘,也漂亮得不得了。”
黑矮人打断了精灵们的体悟,再次牵住已经安静下来的雪驼:“诸位大人们,咱们上路吧,下半夜咱们就能到善水城。”
“为什么不到海德拉尔去,那里不该是更近才对么?”
从米伊戈尔曾经赐给梁小夏的东雪精灵埃罗赫口中,她已经知道了足够多关于东方信息,善水城也算绿洲大城,可是和人类城市,沙漠门户海德拉尔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客人们不知道吗?丹巴和峇鲁正在打仗,海德拉尔已经戒严了,除了投军的战士和法师,任何旅客都是不能入内的。”
黑矮人口中的丹巴和峇鲁是东方大陆上最大的两股人类势力。
梁小夏从地下城入口出来,辗转沿海进入东方大陆,中间耗时好几个月,当然不知道这期间东雪的变化。
严格说,东方大陆和曾经的西晶一样,都是一片相对隔绝的陆地。
除了港口外,东雪没有一条通向地下城的入口,也没有与其他大陆接壤的部分,就连绕经中央环岛的航线,都因为海盗的盘踞而封闭了好几十年,最近才勉强重启。
水源稀缺,木材稀缺,棉纱、纸张……这里似乎一切正常的货品都缺;黄金、钻石与甜美的坚果倒是泛滥,在行脚商人的移动商铺上,很便宜的价格就能买上一大堆还带着树枝的新鲜沙果。
“黑矮人先生,从善水城到香丁格尔有多远?”梁小夏又问。
她记得父亲曾经提到过一次,他曾经居住的东雪精灵部落,就在人类城市香丁格尔附近,说不定父亲是回家了?
“香丁格尔啊……那远了,香丁格尔算是沙漠腹地的城市,坐沙橇的话,没有三五个月根本到不了。”
提到香丁格尔时,黑矮人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再看向一行旅客时,神色中便多了一份了然。
若论香丁格尔什么最出名?
答案只有——美女,东雪精灵族的美女。
自打东雪精灵依附于香丁格尔后,香丁格尔就成了美女的代名词,三年一度的选美比赛,不仅促成当地奴隶市场的繁荣,带动香丁格尔的经济。香丁格尔也通过与其他城市的不断联姻,牢牢稳固住自己的位置,凭此在纷争不断的沙漠诸国中屹立不倒。
看这一行男女俊雅美丽,估计也是奔着香丁格尔的选美比赛去的。
梁小夏当然知道黑矮人想差了,不过她也不想多解释。
东方,是唯一一片拥有奴隶合法化的土地,东雪的国度,大多也承认一夫多妻制,一个丈夫可以合法地拥有至多二十名妻子,以及不记名的无数“妻奴”。
女性在这里的地位很古怪,说高,只要是美女,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甚至作为一名领主或贵族的妻子,她还会享有一定范围的权利,为自己谋取利益,获得领民的爱戴;说低,被主人视作奴隶的女子,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任由打骂忍辱偷生,地位甚至不如一只牲畜。
女性在此的一切好与坏,似乎都是与一张脸蛋息息相关的。除女子外,一些面目姣好的男子也会获得地位提升,领主挑选护卫骑士时,会先选高大英武,或者俊秀可人的,甚至一些男子从小也会被当做女子来养,以期长大后有个好的婚姻。
这是梁小夏在地下城都未见过的奇怪风俗。
除此以外,法唱者,或者法师,在这这片沙漠中的地位也奇高无比。
各个绿洲国家的领主都承认,只要不和城市地域冲突,一座被承认的法师塔,方圆五百公里范围,都属于法师塔的法师所有。
一个法师手下,有时可能有多达上百名的学徒,负责帮助法师打理法师塔内及领域内所有事物。在法师塔范围内,法师俨然是一位自治领土的国王。
由此,若不想凭着脸蛋过活,又不想干劳苦的活计,法师学徒会是一个极好的职业——哪怕许多法师塔的主人都会像吸血鬼一样,将学徒们盘剥得一分不剩。
可毕竟是一份体面的,有尊严的工作。
在穷苦与富裕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界限,将法师、领主、贵族和贵族的依附者推向高处,踩着大多数啃着黄沙贫民的辛劳汗水,两边的人都守着严谨的,等级分明的制度,过着各自的生活。
雪驼进入善水城时,青雪已经停了,梁小夏拢了拢脸上的面纱,前脚才下沙橇,后脚就被人缠住了。
一个白精灵女子半跪在沙地上,双手合拢向她弯下腰,半边遮脸的廉价白纱后有道隐约的疤,却也难掩其清秀之色。
“大人,每天只要一块干面包,还有一些清水,您就能得到一个优秀的侍女。“
白精灵很守礼,身体的动作在谦卑中都透着尊敬,低着头,决不去直视梁小夏的眼睛,导致梁小夏也看不见她的眼睛,不明白这白精灵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请让我追随您,大人。”
女子再次弯腰,长长的棕发从背后滑下,垂至沙地上。
“去去,赶快滚开,丑八怪,穷要饭的,不要在这里挡路!“
黑矮人穿着短靴的脚正踹在白精灵腿边,弯腰在地的白精灵身体晃了晃,身上穿着的长纱上多了个脚印,脚步却未挪动开。
跟着梁小夏一路磨练,精灵们都习惯于不再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大惊小怪,盲目冲动。
饶是如此,看到这一幕,大家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梁小夏绝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哪怕是对同族,她也很少会无偿地出手。
更何况,她感受到来自于身后的一连串鄙夷的视线。
毕竟活这么长时间,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弯下腰的白精灵。
不过,有如此坚持的白精灵,她也不吝于给对方一个机会。
而且,这白精灵一上来就找准她,而不是队伍里任何其他一个更俊美的男性或更美丽的女性,这点让梁小夏很感兴趣。
要知道,她进城以来,没开口说一句话,和所有精灵一样坐在沙撬中,穿着一样的衣服,没什么浮于表面的特别之处。
“说说看,你能做什么。“
这时候,白精灵才抬起头,让梁小夏看清了她的眼睛——很清澈很坚定的一双橘眸,有阳光般温暖热情的味道。
如果没有脸颊边的一道疤,应该是位青春活力的精灵美人。
“大人,我叫盖丽,盖丽.德罗塞。从前,我跟随大商团跑过五年商,我认得这片沙漠上所有大小城市的路途,我可以为你们指路,如果有雪驼和沙橇,我也能为你们驾车。“
说完,白精灵头又低了下去。
梁小夏定定的看着白精灵脑袋顶。很聪明的小姑娘呢,知道她们要什么,知道该怎么打动她们。
就凭这白精灵说出的两句话,梁小夏就有足够的理由答应她。
同样,在这里路过的其他旅客应该也能答应她……面疤的白精灵其实和满脸胡子的黑矮人差不多。
但是这白精灵依然停留在此,寻找雇主。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我是说,除了果腹存活外的要求,一些你没说出来的,心中隐瞒的东西。“
当梁小夏身上的气势放出来时,几乎没有人能扛得住。
白精灵伏低的腰身在颤抖中几乎跪地,却还是咬着牙,以蚊蝇般的音调开口:
“……我不献身。“
梁小夏笑了笑,清脆的声音中带着所有人都能听出的阴冷:
“你确定……腰也弯了,尊严也舍了,为了一口饭食出卖自己,你又凭什么坚守身体的纯洁?再给你一次机会,提出你的要求。“
汗水顺着白精灵的额头滴打在白色的细沙上,一滴,两滴,拓出一个个黑印。
“大人,我不献身。“
压在女精灵头顶的杀气陡然散去。
“我不缺侍女,不过,妮尔温,你不是还缺个法唱学徒么,让她跟着你,以后给你打下手吧。“
梁小夏摆手,转眼间就将白精灵盖丽分配出去,还未成年的准三阶法唱学徒妮尔温面对一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学徒,让妮尔温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小插曲,倒是让梁小夏心情极好。
至少说明,东雪精灵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