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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evenleft     异界魔弓手txt下载     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堵门

    人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野兽。不幸的是,想扮演天使的人却扮演了野兽。

    ——《思想录》帕斯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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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上古铭文阵突兀地出现在安静的森林中,趴在树坑中打盹的银狼看到这一片红光,警戒地站起身,弓着背,身上的狼毛竖起,对地上的铭文阵呲牙低吼,施放威胁警示的信号。

    红光突然强烈起来,银狼害怕了,夹着尾巴,呜呜叫着,远远逃开它眼中这未知的东西。

    闪烁的红光又重新暗了下去,铭文阵中,梁小夏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深深吸了一口混着泥土味道的空气,让肺里充满新鲜湿润的味道,又长长地将体内的浊气呼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天亮了没有。

    梁小夏抬头看了看森林中被密叶遮盖的天空,露出雪白的脖子上,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那条细细的自然融塑晶石链子上,多了一个梭子型水晶吊坠。仔细看去,吊坠切面整齐,包裹着上古精灵特色镶边的暗红色晶石中,褐色絮状物质围绕一个核心缓慢转动,形成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规则漩涡,十分奇异。

    梁小夏揪起自己脖子上的链子看了看,这颗颜色入不得她眼的坠子就是遗弃之地。将一个世界融入小小的坠子中,这样无法想象的事情,也只有众神才能办到。

    缪拉的伤还没有全好,他挣脱开搀扶自己的斯文,半跪在森林的土地上,用手指捻起一点土,凑在鼻子跟前仔细嗅了嗅。

    “森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嗯。这次我们回去,可不会像来的时候那么幸运了。”

    梁小夏单手抚摸着一棵粗大的老橡树,通过体内绿色的雾气和树们交流着。杀戮左眼中,蒸腾向上的红雾也没有了,森林中压抑的嗜血气息减弱了很多。

    这也意味着,居住在森林中的怪物又开始活动了。

    梁小夏轻轻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摸出来好几瓶人形药剂,自己服用下去后,又给斯文扔了两支。

    她操纵着自然融塑晶石,将脸变得圆了一点,鼻头大一些,脸颊上多一些淡褐色雀斑,这一些细小的变动,立刻将梁小夏从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看起来矮矮的,憨憨的,有些傻气的小胖妞。

    缪拉手上的弓箭丢了,斯文失了眼镜后,准头下降了很多。三个人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森林中,尽量避开一些群居的或高级的怪兽,遇到实在没有办法绕开或者临时撞上的,就靠梁小夏的箭解决。

    三人在森林里兜兜转转,绕路避过好几处怪物的据点,消灭一窝幽暗龙蝇,干掉几只沼泽土蟒,远远看见一只双足飞龙(蜥蜴类,假龙)小心绕开后,梁小夏一行终于在两个星期内,重新回到安息小镇。

    缪拉几乎是直着冲进校长办公室,冲着埋在文件堆里的熊皮大汉摆了摆手,

    “嗨!史东,我回来了。”

    熊皮大汉史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半靠在办公室门口的缪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白脸?!你给老子死哪去了?怎么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指的,是缪拉满脸的纹身一样的暗蓝色花纹,连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上都有。

    “一言难尽。”

    缪拉苦笑,他也觉得自己在安息分校待了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的,唯有这次经历最为凶险。

    熊皮大汉也不管那么多,他快步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一不注意,桌子上堆的文件被他“哗啦哗啦”带倒在地,他也不在乎。

    史东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走到缪拉跟前,眼睛有些酸,狠狠向他胸口锤了一拳。

    “咳咳——咳咳——史东,你的文件掉了。”缪拉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被熊皮大汉这一拳砸得有些站不稳。

    “小白脸就是小白脸,啰啰嗦嗦烦死了。老子的文件还要不到你管,赶紧回去管你游侠班那帮兔崽子去。总校新派来的游侠导师是个杂碎,光会教些垃圾。你的那帮小王八蛋天天抗议,都快闹翻天了!”

    史东嗓门奇大,伴着嘴唇的开合,还不时有唾沫腥子飞出来。他动作倒是轻柔,也不管梁小夏和斯文还站在身边,像抱小婴儿一样将缪拉端在怀里,粗壮的胳膊揽着他的腰,还不时地轻轻晃一下。

    缪拉纹满了铭文阵的脸被史东这一下搞得通红,他拳头捶在大汉胸口,对方却纹丝不动,

    “史东你这个老混蛋,快放我下来!”

    “你逞个屁的能,伤成这狗屎样子了还不闭嘴!”

    真是美人配英雄啊。

    梁小夏努力绷着脸,面无表情,尽量忽视办公室里的一幕。可她看到缪拉快红到底的脸色,就是止不住地想笑,眼角上挑,嘴角像神经了一样不停抽搐。

    “看什么看!给老子上课去!别想在我办公室里浑水摸鱼!”史东也看到了梁小夏和斯文怪异的表情,对着她们两个又吼了一声。

    “老师,我眼镜坏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斯文还待解释两句,被梁小夏拽着揪走了。

    他们老友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再待在这里打扰两位学院大佬,她会遭天谴的。

    至于缪拉怎么圆谎,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有一个老师顶在前面受调查,梁小夏只需要安心地扮演可怜的小学徒,打酱油就好。

    “史东,我的宿敌天赋觉醒了。”

    缪拉挣扎了半天都没从熊皮壮汉的胳膊里挣脱出来,他最后也只能无奈地任对方去了。

    “嘿,这是好事儿呀?赶紧跟老子说说,你的宿敌是啥?”

    “恶灵。”

    ……

    “斯文,你去配眼镜吧,咱们晚上在酒馆汇合。”梁小夏在斯文第十一次将走廊上的柱子看成自己,对着它说话时,推着他的后背将斯文赶进杂货店。

    她是不是得考虑给斯文搞一瓶治疗眼睛的药水?

    梁小夏先去公会里交了这次的任务。

    任务完成时间远远超过了期限,斩杀森妖的任务没有证据,只能算失败。七个任务,算上奖励,违约金和滞纳金,梁小夏一共只赚了五枚金币。

    数着手上可怜巴巴的五个小金圆片,想到空间里剩下没多少的各种药剂和干粮,又想到挂坠里嗷嗷待哺的一村子人,梁小夏撅了撅嘴,她没想到自己也有为钱犯愁的一天。

    钱啊钱,真是个讨厌又可爱的小东西!

    重回学校,梁小夏在游侠系里没有找到西娅,转身去盗贼系找德姆,也没找到。不仅是这样,甜甜和康斯坦丁都不在自己的班里。问了他们系里好几个同学,均被告知这几个人很久都没来上课了,再详细地问,他们都表示不清楚。

    最后,还是战士系里一个和康斯坦丁关系不错的男生,隐晦地表示,康斯坦丁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已经准备办理退学手续了。

    自己住的地方早就换了房客,甜甜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梁小夏按照以前西娅留下的地址,走到小镇的偏街上,停在一栋挺精致的二层小木屋前,稍稍犹豫片刻,拉起门上的木环,“碰碰——碰碰——”扣响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死板的女生,她仅仅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警惕地盯着站在门外的梁小夏:

    “你找谁?”

    女生态度防备,很不友好地盯着梁小夏看。

    “请问,西尔维娅是住在这里吗?”梁小夏表情柔和,脸上挂着可人的笑容询问。

    “你找她做什么?”女生因为梁小夏的笑稍微放松了一点,可语气中的不欢迎态度,还是赤裸裸地晾在她面前。

    “我是西娅她们小队的队长,来找她有些事情。姐姐,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梁小夏这副脸蛋圆圆,笑起来看着有点傻,很能降低人无形中对陌生人的警惕心。

    “你?”对面的女生不太相信,这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会是队长,“她们小队的队长不是早死了么?你真的是她们队长?”

    看到梁小夏很诚恳的点头,女生犹豫了一会儿,说:“既然你是她的队长,那正好,西娅欠我了五个金币。你把她欠的钱还了,我再告诉你她在哪里。”

    勉强算是小富婆的西娅什么时候混到这份上了?梁小夏有好几种不费一分钱就撬开对方嘴巴的方法,可她不愿意浪费时间,脑子里淡淡的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促使她赶紧找到西娅,问清楚小队现在的情况。

    女生隔着门缝收了五个金币,仓促指着街道尽头那片盖得乱糟糟的小木棚,“第二个拐弯的地方,你走到头,那个成天门口堵着人的地方就是。”

    “碰”一声响,木门急不可耐地又被女生关上了,门板差点撞到梁小夏额头。

    顺着女生的指示,梁小夏挪步走向那个小岔道,还没走到尽头,就听见一阵高声叫骂。

    二三十个人围在巷尾一栋歪得快塌掉的木屋前,疯狂砸门,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

    “康斯坦丁,你这个该死的杂碎,开门!给我滚出来!听到没有!”

    整个木屋都被砸得不停晃动,领头的一个壮汉对着门不停捶打,“我知道你在里面!别给我装孙子!滚出来,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

    后面跟着的一大群人也附和着不停的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外围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冒险者。梁小夏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听到了康斯坦丁的名字,德姆的名字,心里暗自点头,看来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了。

    “这位大叔,这是怎么回事?”梁小夏问一位站在圈外看热闹的人。

    看热闹的人看到梁小夏的样子,以为也是哪家跑出来看热闹的孩子,不太在意地随便和她聊了两句。

    “安息森林冒险者遇害那事,你知道不?死了一千多人,尸体都不完整。听说那个木屋里的冒险者是唯一活下来的。要我说啊,他们也是倒霉,明明好心交了失主的遗物,还给公会带了消息,奖励还没到手呢,就被其他受害者的家属堵上了,非要给个交代不可。大部分死难者的家属还都比较通情达理,可这世上,有讲理的,也有不讲理的。唉——都还是学生,现在被那群失去理智的人搅合得连学都上不成了。”

    看热闹的大叔叹了一口气,看梁小夏听得认真,无意间又有些得意洋洋,也不管他身边这位小姑娘听不听得懂,继续说道:

    “这群战士都是没脑子的,他们也不看看,几个学生组成的队伍能有那实力嘛。巡林员都死了五十多个呢。这伙人呀,一部分是些想要捞好处的无赖,想从这事情中榨点油出来,另一些是受害者家属,被煽动着乱找出气筒,听说这些家属背后还有靠山,这事儿,复杂着呢。”

    大叔偷偷指了一下堵门的人,觉得自己话有点多,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堵门的人叫骂声连绵不绝,一个人拍门拍累了,再换另一个人上去对着木板门死命地拍。

    “大哥,要我看,把这烂门砸了算了。我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闹事的人里,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地提出这个点子。

    就在闹事的人准备暴力破门时,

    “吱”一声,木门开了,西娅一身火红,面色娇狠,单手叉腰,拧着眉对着这几个人喊道:

    “我说过了!康斯坦丁今天不在!那件事我们也解释过了,你们要讨说法,到公会去讨,别整天堵在这儿闹!该说的我们都说了,该交的我们也都交了,这事情跟我们再没关系了!”

    “哟,没想到康斯坦丁那个杂种屋子里还藏着个小美人!这不是西娅姐姐么!”一个闹事的人嘴里油腔滑调,嬉皮笑脸地上前,手直接对着西娅饱满的胸脯摸了过去。

    “碰”一声,一个白色的光弹从木屋中飞了出来,正中砸在他手上,让他的咸猪手痛得又缩了回去。

    屋子里又走出一位漂亮美女,一身朴素的白色法袍,五官精致,自然的卷发披散,才施法完毕的法杖还没有放下来,正是甜甜。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然我就拔干净你身上的毛!”甜甜变了很多,泼辣得不像个治疗师,杵着法杖站在西娅旁边,面色不善地看着闹事的一群人。

    “呸!给脸不要脸!”手上被砸了一下的冒险者直接甩手,打算扇甜甜一巴掌。手掌却被甜甜躲了过去,扇了个空。

    没有人能够扇我,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扇我!

    甜甜心里一黯,一法杖狠狠敲在冒险者头上,“库伯,看好你的狗!”

    “妈的!小婊子,你骂谁是狗!”

    冒险者朝地上吐了一口,掏出腰上别着的短剑,眼色不善,打算给她点颜色看看。

    “退回来!”

    这些人中间,领头一直沉默的壮实男子开口了。冒险者听到他的话,有些悻悻然,眼光又在甜甜和西娅的脸上和胸口流连了一会儿,不甘地退了回去。

    “西尔维娅,我知道你们队长死了,你很难受,我能理解。”库伯盯着西娅的脸,缓慢开口。

    “可是我哥哥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战士系的天才,勇敢强大的英雄,我最崇拜的哥哥,死了!死了,你懂吗!没有身体,没有头颅,只留给我一根手指头!这叫我怎么接受?!”

    “不仅仅是我哥哥,他、她、他…他们的亲人都死了…”库伯的手指挨个指过一群人,“这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知道勉强你一个女孩子不太绅士,可是我哥哥死了,死无全尸。所以,让那套骑士精神滚蛋吧!你叫康斯坦丁出来,我必须和他把这事说清楚。”

    “我已经解释了几百遍了:你哥哥的死和我们没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西娅听到库伯的话,鼻子酸酸的。她曾经的老师,曾经的队长,全都下落不明。大家都认定他们已经死了,她不相信,却想想都觉得难受。也许当时,她应该再坚持一下,拉住夏洛,不让她走。

    “我不信这事情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死无对证,你们想怎么说都可以,谁知道事实究竟怎么回事。既然你们不肯开口说实话,那就别怪我无情!”

    库伯卸下背上背着的剑,双手紧握,剑尖对准西娅,竟是准备在小镇里就动手。围观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向外散了好远,一个个都不想殃及鱼池。

    “大哥——大哥!算了,对女孩子动手不好。”最开始被甜甜教训的冒险者眼珠一转,贼兮兮地凑到库伯跟前,

    “…人死不能复生,咱这样为难两个姑娘,死去的大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高兴。要不让她们赔一笔钱算了。一万金币,算到每个人头上也不多,几十个金币,我好歹能给亡亲买副像样的棺材…”

    冒险者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红红,对库伯说话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

    两个姑娘听了都气得发抖:“一万金币,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冒险者搓着手,眼神淫邪,脸上却故作为难之色:“没有金币啊——那不如这样,两位美女加入我们暴力豺狼小队怎么样?也算是替逝去的人赎罪了。”

    薄薄的法师袍包裹着西娅和甜甜的身材,隐约露出两人凹凸有致的曲线,泼皮冒险者看得眼睛发红,身上一阵燥热涌动。

    将这俩人拉入自己的小队,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他说了算?

    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小的声音:“她们如果不愿意赔钱,又不愿意加入你们小队该怎么办?”

    甜甜听了,眼睛一亮,这是第一个愿意支持她们的人。

    “对!我们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想让我们赔钱,或者加入你们小队,不可能!”

    “呸!不行也得行。没钱就陪咱兄弟几个乐呵一晚上,这事才算完!”冒险者和他们磨了半天,没想到两个美女软硬不吃,他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又露出自己的本质。

    库伯听到他嘴里的话,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心里暗想:“也许这事情真的和他们没关系。这两个人,不过和自己一样,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算了,我再去公会问问。等康斯坦丁回来,我会再来找他的。”库伯手一挥,带着一小部分人自行离开。

    只剩下另一大群冒险者,不怀好意地盯着西娅和甜甜。

    “我爷爷可是安息小镇的商会会长,你们自己掂量。”打头的冒险者待库伯走了,开始迫不及待地摆家谱,他知道西娅的父亲是做生意的,就不信她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小妞,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舅舅是第四军团的首席法师,乖乖跟我们走,你也能少受点苦。”

    这些堵门的人里,另一个长着倒三角眼的瘦子也站了出来,一身盗贼装扮,斜斜地一杵,流里流气。他稍稍有些示威地瞪了一眼第一个跳出来冒险者,眼神立刻又开始在西娅和甜甜身上逡巡,对先下手哪个颇有些犹豫不决。

    “哈哈,一群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笑死人啦!”人群中,那个小小的声音又冒了出来,比第一次更加清晰突兀。

    “谁?是谁在背后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倒三角眼的盗贼明显比第一个要横,他直接抽出别在身上的匕首,对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甩了出去。

    他舅舅军团法师的地位,几乎可以让他横行大半个艾格玛瑞亚。和法师抗衡,那是自找死路。这些普通民众,随便杀一个两个,他们连屁都不敢放。

    “叮”一声,匕首被弓箭隔住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背着弓,看起来有些憨傻的金发小姑娘。梁小夏歪着头,蛮可爱地将匕首圈在指尖转着玩,眼角的余光盯着这个盗贼。

    “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渣,只有一个方法——揍之!”

第一百零七章 揍人

    自视甚高只会给自己的脖子套上绞命的绳索,残暴和狂妄自大却会递过来一把锋利的断头闸刀,死得又快又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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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来的人,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胖妞。她背着一个大弓,五官平平,脸圆嘟嘟的,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个子也不高,看起来又老实又好欺负。

    第一个跳出来的冒险者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敢于出头的小胖妞,她身上没有贵族族徽,衣服式样也普通,没有仆人跟着,看来并不是那些吃饱了撑着,满世界到处游历的贵族子弟。

    冒险者很有把握,他认得安息分校全校前二百米任何一个需要躲着的优等生,那么多耳熟能详的人物中,也没这么一号人。看来,真的是某家还没认识到生活险恶,正义感过于强烈的普通小姑娘,说不定连背上背着的弓,都是从家里偷出来的。他很怀疑这小胖妞能不能把弓拉满一半。

    倒三角眼的盗贼想得更少,他随随便便瞥了一眼,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他认得出来,小胖妞背上的弓是把好弓,不说弓的花纹和样式,光是中间那颗巨大的不明材料的晶石,就很让人眼馋了。这样送上门的肥羊,不宰还真的对不起上天的恩赐啊!

    舔了舔嘴唇,又瞄了一眼木屋前的两个少女,盗贼觉得,果然是快到秋天了,该收获了。

    “头儿!”

    甜甜一把拉住了小胖妞的胳膊,仔细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

    她认出来了,认出来那把弓,认出来那头轻盈的淡金发,可对方平平无奇的长相,和她的印象相差太远。难道夏尔小姐有个妹妹吗?

    西娅作为法师,直觉比甜甜准很多,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这是梁小夏无疑,不管人再怎么变,眼神是不会变的。她不会认错那双晶亮的,狡黠的,却总是让人看不清想法的眼睛。

    两个少女,一左一右将梁小夏夹在中间,就像终于找到主心骨一般,泪光盈盈,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梁小夏无奈地踮起脚尖,摸了摸甜甜的头,又拍了拍西娅的手背,跨两步上前,站在盗贼对面。

    “头儿,别——别去——”

    甜甜拉住了梁小夏的袖子,顿住她的脚步。作为曾经的伯爵家二小姐,现在无权无势的小小治疗师,甜甜比任何人都明白权势的可怕之处,她不希望夏尔小姐因为她,再一次卷入权力争斗的漩涡。

    “嘿,你刚刚敲他们那一杖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打了就打了,别想那么多。你看戏就好。”

    梁小夏再一次甩开甜甜的袖子,走入战圈。

    她手底下的人,谁敢动,就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

    “这就是你们的队长?你开玩笑呢吧?”

    “哦——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呀?妈妈我要吃奶——”盗贼捏着脸,声音又尖又细地学着小姑娘喊叫,惟妙惟肖。

    “——妈妈,妈妈我好怕呀——”他的样子,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可这人群中的笑声还没停止,就被一声惨叫打断了。

    梁小夏出脚非常快,众人还没看清,第一个冒险者就被她飞起的一脚踢在脸上,倒在地上,还没有等爬起来,又被她一脚跺在肚子上,“啊”地惨叫一声,趴在地面上开始不停地吐。

    黄白浑浊的残渣从冒险者口中一股一股吐出,梁小夏捏着鼻子,最后一脚,脚背狠狠抽在那个冒险者两腿中间。

    众人仿佛都听到了低黯的碎裂声。

    冒险者像杀猪般捂着自己身体,不停嚎叫,衣服上沾满了自己吐出来的污秽。声嘶力竭地叫了好一会儿,最终两眼一黑,疼得晕过去了。

    这小姑娘真狠!

    梁小夏半掩着口鼻,待木屋前不愉快的气体散去后,淡淡一笑,看起来很憨,说话的声音甜甜的,音量也不高。

    “我做事情,很讲究条理和顺序。先来后到,这点不能乱。”

    围观的人群中,男人们看着死趴着,一动不动的冒险者,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身上一阵冷风飘过。

    梁小夏不是心黑绝情的人,可是对方实在让她找不到能原谅的理由。脚尖轻轻挑着晕过去的冒险者身体,梁小夏看清了对方脸上印着的鞋底印,满意地笑了一下。

    没有要你的命,已经很客气了。

    “有点本事,我倒是小瞧你了。”

    倒三角眼的盗贼抽出匕首,长舌头在匕首的刃上舔了舔。一双眼睛阴栾地盯着梁小夏。对方身法不错,速度也够快,可是和他比,差得实在是太远。背着弓,应该是游侠吧?在两人距离不到二十米的情况下,盗贼很有把握将这个小姑娘一击必杀。

    “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盗贼单手握着匕首,身形快到几乎化作残影,向梁小夏猛扑过去,锐利的匕首尖直抹梁小夏的脖子,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好快!至少是五级盗贼!

    梁小夏眼睛一眯,身体后仰,盗贼匕首的白光在她上面十厘米的地方划了过去。她双手撑地,一个后翻,脚背快速踢在盗贼的耳根,踢得他脑袋“嗡”地一晃,站立不稳。打断了盗贼本来想要变向扎下来的匕首。

    这盗贼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水。梁小夏的动作身形并没有盗贼快,可继承了智慧之脑后,她的战斗分析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站立不稳的盗贼准备向左跨一步,稳住身形,却没想到后翻的梁小夏踢在他耳背的脚没有收回,顺势卡上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脑袋,直接把盗贼甩了出去。

    “嘭!”

    盗贼的身体砸在小木屋的墙上,砸得木屋摇摇晃晃。盗贼却没怎么受伤,他迅速站起来,抹了一下脖子,恶狠狠地盯着梁小夏,身影一虚,进入了隐形状态。

    如果对方是个法师,盗贼会担心她用显影术迫使自己现形,可对方只是个游侠,一个反应速度稍微能快一点点的游侠而已。隐身中的盗贼步伐不停快速变换,在木屋前的空场游走,他很自信,那个小胖妞不可能看出他的隐形,他在隐形上的天赋,可是连作为法师的舅舅都肯定过的。

    梁小夏并不担心盗贼的隐匿。她的杀戮左眼开启后,隐匿中的盗贼就像黑暗中一块烧红的人形烙铁般明显。他全身蒸腾的杀意和恶意非常好的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这个人形不停跑动,跑动,离她越来越近。

    不对!对方的目标不是她,是她背后的西娅和甜甜!

    首先钳制住可能使用显影术的治疗师和法师,甚至进一步胁迫梁小夏投降,这盗贼好算计!

    不太愿意过多暴露自己实力的梁小夏思考了一瞬间,想到自己臂环里一件被遗忘了很久的东西,狡黠一笑,背在身后的手上多了一瓶药剂。

    迅速预判出盗贼下一步要踩踏的地方,梁小夏贴着地,将那一瓶药剂扔了出去。

    淡淡水晶紫色药剂在阳光下折射着透亮的动人光芒,塞着塞子的玻璃瓶“咕噜咕噜”在有些不太平整的地面快速滚动,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盗贼想要收腿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脚踩在了瓶身上,将盛着药剂的玻璃瓶踩了个稀烂。同时,一股微不可查地风吹在了他身上,盗贼一惊,自己的五感突然灵敏了很多。

    “咔嚓”一声,随着瓶身的破裂,淡紫色烟雾蒸腾升起,隐匿的盗贼身影立刻显现,那个身影正半弯着腰,捂着胸口,对着地面不停地干呕。

    “唔——呕——呕——”

    腐烂的,厚厚的,油腻腻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像硬生生地参入两大桶猪油膏的软滑黏液,无法绞断,在身体里打滚、搅动,将肠胃糊在一起。

    周围和隐匿盗贼靠得近的人也忍不住,弓着身子吐个不停,其他靠得远的,死死捂住口鼻向后不停地褪去。

    迎面吸入气体最多的倒三角眼盗贼已经跪在了地上,吐得眼泪鼻涕横流,胆汁尽出,恨不得将自己的内脏都挖出来,将那股黏滑的感觉甩个干净。

    一个梁小夏偷偷扔出去的二级法唱术,敏锐嗅觉,再加一瓶药剂,彻底让盗贼失去了战斗能力。

    “头儿,那是什么东西?太恶心了!”

    甜甜和西娅双手死死捂着只剩下眼睛了,可还是无法阻止那股淡淡的恶心气味在身体周围萦绕。

    给自己施加了闭气术的梁小夏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她能告诉大家,那是她制作失败的人形药剂吗?看来自己在药剂学上的天赋,也很有限啊!

    光是闻着都这样了,不知道真的喝下去,该会是什么感觉?嗯,以后可以找个人试试。

    倒三角眼的盗贼已经吐得快虚脱了。他单手捂着嘴,想把嘴中控制不住流出来的口水和胃液压回去,可这些液体还是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来,肠胃抽得发疼。这股萦绕在他身上不肯散去的味道,足够恶心他一生!

    盗贼颜面扫地,脸色发白,他恶狠狠盯着梁小夏,拿出一张法术卷轴,双手“嗤啦”一扯,大声咆哮:

    “死!给我去死!”

第一百零八章 轰杀

    错误的人,错误的事,坚持到头还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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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法术卷轴!

    在安息小镇附近混的都是些有眼力的冒险者,瞪大眼睛看盗贼从怀里掏出来的卷轴,其他书友正常看:。蜥蜴皮卷轴非常好地被圈在一起,外面缠着的两道红线表明这是一张二级卷轴。

    一张至少五百金币的二级法术卷轴!一张能够瞬发二级法术的卷轴!

    看热闹的冒险者最开始还暗自嘲笑趴在地下吐的盗贼,再看到他撕破的卷轴,想到他口中的身份高贵的法师舅舅,齐齐向后又退了四五步,给战斗中间的人腾出一大片空地。

    就连着跟他一起来闹事堵门的人都难掩紧张害怕的神色。对上二级法师,可能会像对上一场海上风暴,只要能够屹立不倒,等法师耗干了元素之力就能生还。可对上一名拿着二级法术卷轴的盗贼,完全就是瞬间被闪电包围,无法反抗。

    一阵阵规律的元素波动从卷轴上传出,梁小夏头顶上空迅速凝聚起一片绿云。

    强酸箭雨!

    “西娅,甜甜!躲起来!”梁小夏对身后的少女急速喊了一声,扭头盯上了不远处的盗贼。他这是明着想要毁她的容,用更加恶劣的方式教训她。

    不得不说,梁小夏真的开始有点生气了。

    绿色的酸云三秒内绝对会形成,被法术锁定的梁小夏快跑两步,转眼站到了盗贼面前。绿云同时跟着她移动,形成一道道箭状绿液。迅速朝她脸上砸了下来。

    梁小夏一个翻滚避过最先落下的一支酸液箭,单手一抓盗贼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反扛在自己背上。

    “尝尝你自己做的菜吧。白痴!”

    不用箭意和法术,姐照样玩死你。

    被双手反钳的盗贼眼睁睁看着三十多道密集的酸箭落在自己身上,他无力地挣扎着,:。凄惨喊叫着。强酸箭雨威力并不太大,却也将他的脸烫出来好多红绿色的脓疱。衣服同时被腐蚀破好几片。灼热的痛感让这盗贼失去了理智,他凄惨地喊了一小会儿,就没声了。

    这就死了?

    梁小夏诧异,强酸箭雨形成的酸液箭威力不算太强,只是腐蚀性很高。这个二级法术很多时候只是法师们专用的“给点颜色看看”,烫掉身上几块皮肉而已。这盗贼没想到这么脆弱,连这个都扛不住。

    梁小夏刚松开手将背上的盗贼扔下来。对方突然又撕了一张卷轴,一团蓝紫色电球瞬间打在了梁小夏身上。

    又是一个二级法术!电爆法球!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梁小夏连躲都来不及,胸口被电爆法球轰了个结结实实,一下子倒飞出去两米。

    “下贱的贫民!低劣的冒险者!该死的小贱人!和我作对,你就得死!”

    盗贼捂着自己被烫得全部起泡的脸,陷入一种接近崩溃的状态,嘲弄地看着面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梁小夏。

    盗贼俯下身去,就要从她身上将时俟拿起来。手指轻微触碰到弓的瞬间,肉眼不可查的一丝黑气缠着到了盗贼的指尖上。

    “嘶——”盗贼手指猛缩了一下,食指上被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一滴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滴出来。

    “这是什么怪弓?”盗贼心里纳闷了片刻又重新将手伸出去。眼看着那把弓就要入手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梁小夏迅速一个翻身,盗贼还没看清,一束蓝色的光就打在了他身上。

    她手上还握着半截撕破的卷轴,拍拍衣服上粘的土,冷冷一笑: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卷轴?”

    这次来看热闹,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地精彩啊,周围观战的人心里都在暗想。

    旁观的人也看了出来,梁小夏手里撕毁的卷轴居然是三级法术卷轴,帝**团长实力相当的三级法术卷轴啊!那三道缠在卷轴上被扯断的红线,死死扣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盗贼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瞪着那道没入体内的蓝光。他的舅舅是二阶顶级,能给自己的都是二阶卷轴,三阶法术到底什么样,他连听都没听过。

    他来回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感受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身上一切正常,心跳依旧,屁事都没有一个,心里暗暗大喘一口气。

    “这也算法术?你别以为随便卷个破卷轴,弄三根线一缠就是法术。”度过了最开始担惊受怕的那几秒,盗贼又恢复了满脸挑衅嘲讽的样子,看梁小夏的眼神,就像盯着一只自不量力的蚂蚱。

    “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法术卷轴!”

    盗贼狰狞一笑,从怀里掏出来一沓卷轴,一张一张撕碎,对着他对面的梁小夏不停轰过去。

    火球,电爆,风刃…十几张卷轴十分钟内就被盗贼撕了个干净,各式各样威力巨大二级法术交错闪烁光芒,照着梁小夏身体猛烈冲击。

    第一道法术是二阶低级法术束缚之绳,省略了三十秒吟唱准备时间的束缚绳几乎是在一瞬间从地面冒出,缠上梁小夏的身体,将她严实捆了起来。

    盗贼看到对面被捆缚得完全无法动弹的梁小夏,正想得意地笑一下,就发现自己的脚下,闪过一片蓝光,一模一样的束缚之绳把自己捆死,没有智慧的绳子勒在他的腿上,腰上,甚至是脸上。元素之力形成的绳子摩擦他的皮肤,蹭得他生疼。

    对面的小姑娘还是稳稳站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做出口型,无声地对他说:

    “自作孽,不可活,其他书友正常看:。”

    三级法唱术,镜像反射。

    一个非常冷门又实用的战斗型法术。能够在三十分钟内复制出锁定目标发出的所有二级及以下法术,并轰击在攻击者身上。

    这个法唱术主要针对的就是法师型攻击者,可是因为使用条件太狭隘。玛塔基尼只给了她两张这样的卷轴——没有一个法师会站在原地傻乎乎等蓝光击中他,并坚持完毕最先锁定的六秒。也只有这种对法术一知半解的盗贼,才会上这样的当。

    他被算计了!盗贼瞬间就明白了梁小夏弄出来的法术。他双眼睁大。恐惧地看着两个同样的火球分别向自己和对方飞去,各种绚烂的二级法术紧跟火球之后。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临死前的盗贼疯狂决然,一双倒三角眼凌厉地看着她,就算是死,他也要这个不知好歹胆敢得罪他的人给他陪葬!

    “轰轰轰轰——”法术一个不落,全部砸在两个人身上,卷起滚滚烟尘。空气中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镜墙,完完全全将法术对称演绎出来。地面上的碎石尘土飞卷而起,迷了众人眼。

    烟尘渐散,盗贼被轰得不成人形,躺在地上不停呕血,躯干和四肢伤口密布,衣不遮体。

    梁小夏也被轰倒了,身体飞得比第一次还要远,重重砸在身后的木屋上。破旧的小木屋先后被砸了好几下,“吱吱”摇晃,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全部轰塌。

    “头儿!”甜甜和西娅急得都快疯了。

    更大一片尘土随着轰塌的木屋扬起,灰尘中,:。梁小夏单手一撑,在众人仿佛见鬼了的注视中又站了起来。

    这种程度的轰击。几年前和苦棘对战的时候她就习惯了。

    她看了看衣摆袖口被刮出来蹭破的衣服,皱了皱眉,大大方方抽出来一条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

    盗贼躺在地上,疯狂完全被惊恐取代。没有人能够在这么多二阶法术的轰击下扛下来一点伤都没有。他自己能侥幸逃过,还多亏了佩戴舅舅给的护身符。

    “我不是魔鬼。还有,你弄破了我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母亲给她缝的,她虽然没穿过几次,也不代表别人就能随便弄破它。法术打在她身上,都被自然融塑晶石吸收了,可是余震击打在胸口,她还是很疼的。能够忍受,不代表她必须就得忍受。胸口的自然融塑晶石里充满了各种元素,水火光电混乱地在她胸前游走,又钝又麻。

    “不,不,你不要过来。我是艾德塔克,第四军团的马道尔塔克是我舅舅。你杀了我,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盗贼捂着胸口,蹭着地面一点点向后挪,看到梁小夏有恃无恐的脸色,慌乱开口:“…不仅是你,还有你身后的这些人,我舅舅都不会放过的…”

    梁小夏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对,对,还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就算能躲得过我舅舅,他们都躲不过,我舅舅会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挨个杀死…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保证不追究今天的事情…”

    梁小夏最后一脚踹在了盗贼胸口。盗贼狂喷一口血,终于停止了呼吸。

    “你还不值得我动手,我也没兴趣知道一个死人的名字,其他书友正常看:。”

    区区一个法师团的二阶法师而已,她只不过想要低调一点,不被费恩追查。不代表她真的能够忍受别人威胁到她头上来,还是以她亲朋好友为名。

    天!真的死人了!

    在冒险者聚集的安息小镇,打架斗殴像家常便饭一样随处可见。可安息小镇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能打死人。谁破坏这个潜规则,谁就得被踢出小镇。

    堵门的其他人和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也不管找茬看戏讹钱了,能跑多远跑多远,能装多无辜就多无辜。被巡逻的森林巡逻员逮住,追究起来,他们这些看戏的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西娅和甜甜非常有默契地一边一个,同时抓住梁小夏,带着她就准备往外跑。

    “别急,你们先让我换一身衣服好不好?”梁小夏披风里还套着破衣服,粘了一头一脸的土,她迫切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打理自己。

    最后,在两位少女极度不赞同的眼光中,梁小夏大大方方地找了镇上一家旅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的束身连衣裙,慢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木屋塌了,咱们得先找到康斯坦丁和德姆,安顿下来。我还得带你们去接斯文。走吧,接下来的事情还不少呢。”

    梁小夏恢复了本来面目,头发湿漉漉顶着水珠出来,就看见西娅和甜甜手拉着手坐在一起,身边还放了一个小行李箱。

    “头儿,能够见到你,我真高兴。可你还是赶紧跑吧,你杀了人,巡林员是不会放过你的!这里有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干粮,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我身上钱不多,这四十个金币你先拿着用。赶紧走,巡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想办法帮你拖一会儿…”

    西娅还是那样,非要一口气把自己想的说完不可。甜甜在她旁边不停附和点头,焦急神色显而易见。

    “我母亲在这个旅馆当厨娘,你从后门走,她会帮你掩饰的。”甜甜等西娅说完了,拉着她的手就向旅馆后面的厨房走去。

    西娅和甜甜的法杖都不见了,梁小夏看到这里,心里微微感动,被甜甜拽着却站在原地一步都不肯挪动。

    “头儿,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夏尔小姐,哦,夏尔小姐。你赶紧走吧!”

    梁小夏捏了捏两个少女的脸蛋,无辜地把双手一摊,“我又没杀人,为什么要走?”

    “明明不是你杀了…”

    看看她现在,皮肤白皙,脸型细长,眼睛杏圆明亮,五官精致,浅米色的连衣裙合体地贴身修饰,脸上挂着样板式的得体笑容,根本就是哪家出来的贵族小姐!

    除了一头同样颜色的头发披散着外,她和那个圆脸小胖妞竟然再无半点相像。

    甜甜立刻明白了梁小夏的打算,她拆下自己裙边的一条蕾丝,剪成两段,挑起梁小夏左右两边两缕头发,一边系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帮她继续整理衣裙。

    西娅仍旧顾虑,“头儿,这想法不错。可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咱们在一起,我们又认了你队长的身份,听到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我怕他们没这么容易相信…”

    梁小夏笑眯眯的,

    “那家伙实际上是被自己的海量卷轴害死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面子上能说得过去就行。哦,到时候你们两个要记得否认这件事——放心吧,我们有靠山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事毕

    我知道你终有一天要走,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好在你离开时能够伤感少一点,至少学会独自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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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林员队伍这次处理事件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慢,当梁小夏都开始考虑要先吃晚饭还是先接斯文时,三十来个巡林员才姗姗来迟地包围了梁小夏所在的旅馆。

    “大人,几位大人,就是这里。那个杀人的冒险者就在里面。”堵门群众之一的某个见习法师一脸谄媚地在前面引路,后面跟了三个男人,魁梧高大的安溪分校校长,方脸大胡子的安息镇长,以及帝国这次专门负责调查事件的一个年轻特派调查员。

    史东脸色很难看,一脸的“老子被打扰很不爽很不耐烦,不要惹我”表情,大胡子安息镇长兼小镇公会会长则拧着眉,看起来心事重重,最后一位年轻的特派员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他顺了顺自己打了发蜡齐齐向后的背头,鄙视地扫了一眼跑在前面点头哈腰的法师。

    “你,过来。那个闹事的小队叫什么?”特派员掏出一块法术怀表看了看时间,开口问到。

    “回大人,叫‘来杯麦酒’,就是他们队长打死了艾德塔克,我亲眼看见了的。”听到见习法师的话,几个大佬同时皱起了眉。

    这小队的名字,在事件调查报告上出现了不下六十次,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镇长一个头两个大,他已经警告过死难者家属了别闹事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在特派员来调查的节骨眼上,这不是添乱么!

    史东也是一愣,再看向见习法师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善了。特派员听到这里,眼睛眨了眨,“你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叙述一遍。”

    这是不容拒绝地命令口吻,见习法师偷偷瞄了一眼对方手里那块镶满了珠宝的法术怀表,笑得愈加恭敬,详细地将整个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口齿清楚,条理分明,就是心术不正。这是听完了法师的叙述,所有巡林员下的统一结论。

    “好了,没你事了。下去吧。”

    特派调查员没什么表示,见习法师有点失望,悻悻然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下去了。

    旅馆一楼的大厅里没什么人,老酒保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拿着一块半黑的抹布擦着台面,一条老猎狗躺在门厅晒太阳,梁小夏坐在硬邦邦的原木椅子上,喝着饮料,间或三两句小声地和甜甜和西娅讨论着什么。

    “夏洛,你——”史东的大嗓门还没开口,就被特派调查员抢先一步走上前行礼打断了话。

    年轻的调查员行了一个典型的艾格玛瑞亚官方礼,双眼恭敬地低垂着,头颅微点。这个礼谁也挑不出错,可坐在对面的三个小姑娘既不是官员,也不是贵族,他怎么会如此正式?史东和镇长都有些吃惊。

    “不知三位小姐,哪位是夏洛小姐?”调查员虽然是询问,眼睛却一直盯着梁小夏,他的询问,只是一种保险起见的确认。

    “我是。”

    梁小夏看着调查员领子下别着的白玫瑰小徽章,会心一笑。

    ……

    事情完全在梁小夏预料中,除了本来对她就不太了解的镇长之外,其他两个人完完全全倒在了她这边,明里暗里帮她说话。

    最后事件也被定性为了意外,梁小夏所在的来杯麦酒小队惩罚性从二级降为一级,又罚了梁小夏二十个金币。

    “…同时,鉴于‘来杯麦酒’小队在这次调查事件中积极配合的表现,特颁发‘公会特殊贡献’奖章给你们,并提升小队等级至三级…”

    现在梁小夏的名字,也挂在镇长那边了。

    在镇长和史东离开后,梁小夏和特派调查员单独会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将森林里发生的事情有选择地汇报了些,看着他满意地记录了半本子的资料,装进一个密封的皮箱,急匆匆地登上马车离开。

    她拆开手里密封的信,一目十行地读过去,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对着甜甜露出一个小小的狡黠笑容:

    “明天开始大采购!”

    在森林边缘的小溪边,梁小夏和甜甜找回了正在钓鱼的康斯坦丁和采野菜的德姆。

    两个少年面色有些发黄,一看就是很长时间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见到梁小夏,很是高兴了好一会儿,又有些腼腆地邀请她一起分享烤鱼晚餐。

    梁小夏看了一眼烤架上那条不到二十厘米的鱼,揉了揉德姆的红头发。领着两个男孩进了和斯文事先约好的酒馆,剩下的队员已经在等了。

    斯文和大家都相处得很好,他戴上眼镜后,温文尔雅的外表很能博得女性的好感,康斯坦丁和德姆也很敬重这位游侠系第一名,几个人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了。

    酒足饭饱后,斯文拿着一副法师纸牌,给两个少女算命,德姆喝得有点多,脑袋歪着趴在桌子傻笑,康斯坦丁吃撑了,捂着肚子在简陋的小包厢里来回走。梁小夏则靠座在窗边,不停在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头儿,咱们小队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三级啦。哦,天啊!三级的来杯麦酒小队,这还不到半年呢。我那个种土豆的老爸要是知道了,非得高兴死。现在我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吧?”

    德姆的脸几乎快和头发一样红了,玩着手里那个‘特殊贡献’小徽章,很满意地将它别在胸口,不自觉挺起胸膛。

    梁小夏一笑,接着德姆的话说,

    “是呀。暴力豺狼小队的队长被废了,幽影猎鹰小队的五级盗贼被宰了,这次啊,我们想不出名都难了…”

    德姆听到梁小夏的话,酒醒了大半,志得意满的气息瞬间全灭。

    “…暴力豺狼是三级小队,幽影猎鹰四级。两个队伍加起来至少四十人。还有这两个人的亲人,朋友,同学…听说还有个了不起的法师舅舅什么的…”

    梁小夏每说一句,队员们的脸色就难看一点,她却恍然不觉,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对了,你们的房子也被我撞塌了。”

    众人沉默。

    实力,归根到底还是实力太弱。

    康斯坦丁捏紧了拳头,有些后悔自己今晚奢侈吃喝的行为,这些吃的换成钱,够他买一把普通长剑了。德姆又将胸口的徽章摘了下来,收进口袋里。西娅在掏自己的口袋,想从中翻出来一枚铜币,却一无所获。甜甜和斯文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不早了,我开了房间,大家先回旅馆睡觉吧。”

    ……

    半夜,梁小夏的门被敲响了。

    甜甜穿着白天那身法袍,卷发松散着,有些不安地站在门口,看着比她矮半个头的梁小夏。

    “怎么了,还没睡吗?”

    “嗯,我看你房间灯一直亮着,就过来了。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进来吧。”

    这种提供给冒险者的旅馆,条件并不太好。

    房间狭小,灯光昏暗,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易木桌。说是木桌,只是一块大木头随便刨两下弄出来的木板支架,通常被旅客用来放行李和杂物,桌面上刷一层清漆,勉强遮住乱七八糟的刮痕。

    现在,木桌上放着几张纸,一支笔插在墨水瓶里,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书页旁边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记满了读书笔记。

    甜甜坐在床边,发现床头放着一只兔子熊,顺手抱在怀里,又接过梁小夏递上来的热水,喝了一口,将兔子熊又紧了紧,有种淡淡的好闻味道在鼻尖萦绕,她吸了吸鼻子。

    “说说吧。”

    梁小夏看着甜甜渐渐放下一身紧绷的防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成熟温和。

    “…妈妈要结婚了,她想嫁给旅馆里的大厨。他是个鳏夫,可对妈妈和我都很好...上个月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是家里原来的马夫,我不知道她认出我没有。爸爸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感觉自己好笨,学了两个月了,只能发出一个小小的光亮术,甚至还不如班上最差的同学…队伍里大家都很照顾我,可我根本就是个拖油瓶,什么都不会做,只能站在大家身后…”

    甜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边说边哭,眼泪断了线一样不停地掉。梁小夏只是在旁边听,不发表任何看法。这个小姑娘善良,坚强,对同伴忠诚,可也有脆弱和迷茫的时候,她现在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耐心的好听众。

    最后,甜甜抽噎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条翠绿色细发带,“夏尔小姐,这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梁小夏手摸在头上顿了一下,想起来被自己扔去干活的某精灵,接过甜甜的发带,“谢谢,我很喜欢。”

    她双手捧着甜甜的脸,“不要犹豫,不要怀疑。坚持你自己的脚步,不要停下。做你自己就好,记住了吗?”

    “嗯。”甜甜抹干了眼泪,大大地笑了一下,“我会努力的,我想保护大家!夏尔小姐,我会保护你的!”

    “好,我等着你保护我。”梁小夏将甜甜塞进被窝,给她又垫了一个枕头。

    “夏尔小姐,我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甜甜的大卷发全部散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露半个脑袋在被子外面。

    “睡觉!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梁小夏给她掖了掖被角,继续坐在小木桌前看书,写了一整夜。

    第二天集合,小队众人似乎都没有休息好。德姆顶着黑眼圈上街,果然发现了几个站在角落,盯着他们不怀好意的冒险者。

    梁小夏视若无睹,在调查员离开前,这些找茬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她给队员一人发了一张单子和一袋钱,要求大家分头将单子上的东西买下来。

    最后,她给了斯文一张最长的单子,“这些是你要买的,钱就从你欠我的里面扣。”梁小夏没忘了斯文还欠他一笔钱,游侠系第一名,谁都不信那家伙会一贫如洗。

    单子上的东西很多,白天采购傍晚集合,连最热衷购物的西娅走得腿都快断了。她几乎买光了药剂店里面将近一半的药剂,还有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法术材料,炼金材料和其他东西。康斯坦丁扛着一大摞皮甲站在小镇入口,德姆跟在后面背了一袋子武器,连甜甜都提着两大袋东西。

    买得最多的是斯文,他直接赶着一辆拉货的马车出来:“我要得太多了,米店老板连马车都送我了。”

    梁小夏站在小镇入口,身边站着游侠导师缪拉,缪拉嘴角破了,一头长发有些松,精神倒是不错,正在和梁小夏商量着什么。

    “头儿,你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德姆咋舌,小盗贼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们几个人几乎花了将近五万金币,除了一些高级的魔法武器和炼金器材以外,几乎搬空了镇上每家店。还有那些粮食,头儿是要开店吗?一次性买下这么多粮食和种子?

    “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咳咳,我正式宣布,来杯麦酒小队为期两个月的特别训练,现在开始!”

    一队六人扛着东西,沿着小路离开了安息小镇。

    附近的小树林中,一个游侠伏地身体,悄悄问:“老大,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还要不要跟下去?”

    “跟,为什么不跟!出了小镇,咱们怎么下手都无所谓。荒郊野外,魔兽成群,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领头的老大是一个穿褐色袍子的光头法师,正眯着眼看远处的一行人。

    “可是老大,后面那个游侠好像是安溪分校的老师啊,能下手吗?会不会出什么麻烦?”

    “唔,先跟一段,看看情况再说。”

    梁小夏走到差不多见不到人时,将队伍采购的这些东西全部收入了自己的空间装备,背对着埋伏的人冷笑了一下。

    空间装备!

    光头法师迅速盘算,市场上最便宜的空间装备只不到半个立方,开价一千金币都买不到。看对方手上的,明显是容量超级大的空间装备,至少价值三万金币!光头法师的眼睛亮得吓人,似乎是在想到什么后,又有点沮丧,对他身边的游侠吩咐:“去请和咱们关系好的几个队伍,说一下联手的事。但是别跟他们说装备的事,你嘴巴给我闭牢点!”

    “唉,知道了老大!”游侠一点头,闪身钻入后面的丛林。

第一百一十章 特训

    “你不可能用理性挡住黑夜,必须用火。”

    ——《灵魂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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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几个人迈出安息森林小镇第一天起,梁小夏就开始实行特训计划。

    避开专为旅人和马车通行的道路,梁小夏专找人少树多的地方钻,每天会给队伍指定一个方向笔直前进,队员们需要爬山,涉水,亲自握着短刀和木棍走出一条路来。山林中少无人烟,遇到悬崖峭壁,还得德姆攀着绳索上前开路,康斯坦丁挨个背着两个姑娘攀岩荒山,斯文背着口粮和轻装行礼跟上,梁小夏和缪拉一路垫后,甩手大爷一样边走边神游,什么都不管。

    “还是缺乏锻炼啊。”

    梁小夏叹了一口气,这才走了三天,队员们都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西娅白天渡河的时候没站稳,差点被冲走,被队员们捞上来后就受了些惊吓,半夜开始发烧。甜甜什么也没说,可看她走路的姿势,也知道这个新生的治疗师脚底肯定磨破了。不算斯文,康斯坦丁是目前队伍里素质最好的,他的任务也最重,得背行李,背队友,还得不停给大家打气。

    今晚的前半夜是斯文和梁小夏值夜,一明一暗,梁小夏在明处,斯文躲在暗处。

    梁小夏坐在篝火前,拨弄里面的木炭保证火焰不熄灭。这对她没什么用,自然融素晶石吸收的那堆元素还在胸前游走,轻微散逸出的一点都够烘得她暖融融的。火焰却能够很好地警示和威慑夜间在山里出没的野兽,保证队伍成员的安全。

    闲着也是无事,梁小夏在火上翻烤着一块番薯,斜眼向远方的大树上瞥了一眼,斯文就蹲在那里,藏匿得很好。别说是在黑暗中,白天就算有人从树下走过,都不一定会发现他的身影。

    “精灵主人,后面跟着的尾巴越来越多了,就这么放手不管吗?”通过主仆契约,斯文能够和在一定距离内的梁小夏做心灵沟通。

    “让他们跟着吧,咱们这一路还长,有个伴也不错。”

    梁小夏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这伙人能够忍多久了。她锻炼自己队伍里的人,后面跟踪的人也不会过得多愉快,渡河,爬山,一样都不能少。

    “最终目的地是达拉姆吗?”他们的方向很好判断,梁小夏舍弃了所有能走的大路,几乎是以直线向艾格玛瑞亚都城达拉姆开进。

    “嗯。”

    梁小夏也不奇怪斯文能看出来,缪拉应该也猜到了。

    “可是,精灵主人啊,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别说两个月了,一年都不一定走得到。”

    “慢慢来吧,温水煮青蛙,只是冒险小队特训,不是训练刺客,也不是军队。我不想一下子将他们压垮。”

    “青蛙是什么?”

    “和你一样,某种四条腿的动物。”

    “……”

    收到昂撒写的信后,梁小夏一直保持着一个比较愉快的心情。时俟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可诅咒的威力已经在逐渐显示了。就在她一边烤番薯一边给时俟唱儿歌的时候,缪拉出来,坐在梁小夏的身边。

    “伤怎么样了?”梁小夏掰开烤得差不多的番薯,分给缪拉一半。

    “好很多了。就是现在这样子,出去谁见了都会吓一跳。”

    缪拉苦恼地看了一眼自己满身的上古铭文。他已经听梁小夏介绍过这东西的用途了,可是他自己半点不会用,只觉得自己饭量越来越大,每天睡不够,力气和速度也都在逐渐增长,苦恼了一阵,后来想想,应该也不是坏事。

    “夏洛,我知道你来历不简单,我也不想知道太多秘密。不过,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个忙?”缪拉咬了一口番薯,脸色微微有些红。不知不觉中,他不再将梁小夏当成一个学生,而是一个能够和他平等对话的人,甚至隐隐还有些敬意。

    “说吧,我想先听听。”

    她就知道,缪拉主动提出来跟着她对小队特训,应该是有事情找她的。就是不知道是哪方面了,她心中已经有了好几个猜测。

    “嗯,我想,你也许有能力,送我去上次那个神殿,我想去杀恶灵。”

    梁小夏想了很多,却没想到缪拉提出来的要求是这个。

    想要增加实力,方法很多,最快的就是向自己求教,没什么一个精灵在这方面懂得多。缪拉见识过恶灵的威力,应该不会采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才对。他的复仇心理就那么强吗?比她们精灵还要厉害,在恶灵殿吃过一次亏后,打算不死不休了?

    缪拉看着梁小夏瞪大的眼睛,左右又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到他讲话后,继续说道:“你知道宿敌天赋吗?我们人类游侠专有的天赋技能。游侠在击杀一定数量的同一种生物后,会有机会觉醒宿敌天赋。当确定了宿敌后,对该种生物的杀伤威力会增大一定比例…”

    梁小夏立刻就明白了缪拉的打算,

    “你的宿敌天赋觉醒了,因为宿敌是恶灵,需要进入恶灵殿击杀更多的恶灵来升级强化?”

    宿敌天赋,梁小夏闻所未闻。她生活在精灵族群中,虽然看了很多书,但是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这种天赋技能,缪拉在课堂上也从来没讲过,看来,还真的是属于比较机密的事情一类。

    “…嗯,这件事情,其实我应该在毕业以后再告诉你的。不过你不是人类,没什么关系…”

    缪拉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学生,实际上每个毕业的人类游侠都只是模模糊糊知道有宿敌这么回事,并不清楚宿敌天赋是需要一定击杀数才能觉醒的。他的老师也是这么教他的。没人敢想,这事情要是传开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有的学生为了觉醒而有目的地选择宿敌。

    梁小夏也明白了缪拉的顾虑。在安息分校中,什么样的宿敌最好找?人类,同学,甚至同伴。杀掉一定数量的同伴,就能获得对敌人更高的伤害。在更高的实力诱惑面前,不能指望人类的道德对其约束多少。

    “如果我没有猜错,缪拉老师,这个宿敌天赋,对选定宿敌的同系生物或近亲生物,应该也有一定伤害强化。”

    单一宿敌,即使伤害能够翻一倍,可实际上还是很狭隘的。缪拉如果不再次进入恶灵殿,他这辈子对上恶灵的概率几乎不到百分之十,冒着生命危险追求这种技能提升,实在是不划算。但是如果他的宿敌天赋同时能够杀死亡灵、怨灵等等和恶灵一样能量化生物,就是非常恐怖的存在了。

    保守估计,缪拉在恶灵殿杀死了至少一百只恶灵,看来,天赋觉醒的数目也不能低于这个。

    “还有,缪拉老师,您的宿敌,应该也不限于一种吧?”

    梁小夏每沉默一会儿,就会说出几句关于宿敌的推测。缪拉惊诧,她只是根据自己说的话,就几乎将宿敌天赋摸了个透。他不知道对面这个看起来是个小孩的精灵实际上有多老,可对方的分析能力和推理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梁小夏有了维斯的智慧之脑后,推判准了很多,她看了缪拉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得即使不算全对,也八九不离十了。

    缪拉看梁小夏都猜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隐瞒,

    “…宿敌天赋在觉醒以后,就可以主动强化了,一般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初级对宿敌的伤害能够加强一倍,中级五倍,高级我不太清楚,估计至少十倍吧。除了伤害强化以外,游侠还会对宿敌出现各种排斥反应,比其他人更容易发现宿敌的存在。不过,游侠最终能有几种宿敌我也不知道,我想三种比较有可能…至于击杀数目,宿敌不同,数目也不一样。当时我杀恶灵最后昏迷了,也没细数,三百个,大概还是有的…”

    看来,缪拉对自己的天赋技能了解地也不是很多,大部分是自己的推测和摸索。

    “…除了游侠,别的职业还有像这样的天赋技能吗?”梁小夏继续问,这种人类天赋技能,应该不止一种才对。可是她到人类世界这么长时间,才见到缪拉这样特殊的一个。

    “…法师我不知道,法师们都有自己的圈子,那一派对消息把守得都很严。战士的天赋技能是激昂,盗贼的天赋技能是虚无,治疗师的天赋技能似乎是守护,炼金师和刺客不知道有没有天赋技能。觉醒这种天赋技能实在是太难了,我在安息分校教书好几年,一共也只见过五个人有天赋技能。”

    听缪拉讲,这种天赋技能是与生俱来的,每个人类生来都带,可是觉醒困难,选择了职业,专攻一种,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够觉醒。天赋这种事,本来就是很玄奥的存在。

    缪拉絮絮叨叨给梁小夏讲了好几个小时,最后表示,如果她想知道更多的话,只能去东部大陆寻找答案。那边的人类国家似乎对天赋技能有更好的研究。

    梁小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象征性地嘱咐了缪拉两句,将他传送进了恶灵殿。

    红光闪过,缪拉消失在篝火边,快得像是错觉。

    遗弃之地现在在她手中,可梁小夏还没有完全掌握,不包括自己,她每天只能传送一个人进去。也没办法将里面的遗弃原住民接出来,遗弃山洞中那块刻着罪民姓名的大石板上似乎也有某种禁制,阻止她随意将人带出。

    第二天,全队继续上路,只是缪拉不见了。

    走在最前头的盗贼德姆有些紧张,频频向四周望,感觉很不安。这种不安从离开小镇开始就一直存在,他一直安慰自己是错觉,可一路上感觉越来越强烈,现在甚至压抑他到了一种呼吸气闷的程度。

    “头儿,我总觉得有人一直跟着咱们。”德姆无法,只得找梁小夏寻求帮助。

    “嗯,没错。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大家继续向前。”

    梁小夏估计,后面那些尾巴最多能忍到今天半夜动手。地图上显示前方十二公里处有个山谷,正是适合埋伏的好地方。

    不见血的佣兵不是好佣兵,死掉的敌人才是好敌人。她的训练,到今天才算正式拉开序幕。接下来他们的路能走多远,就看今天了。

    “斯文,帮我看着点,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出手。”梁小夏在心里给斯文吩咐了一句,趁着队伍休息时,逐渐和大队拉开距离,远远落在后面。走不到两个小时,就和队伍彻底分开。

    后面跟踪的队伍,负责追踪的游侠仔细查看了痕迹,他们跟踪的目标明显是一队菜鸟,痕迹掩盖都做得马马虎虎的,只是走了个形式。

    “老大,那个游侠导师不知道哪里去了。前面队伍也分开了,您看我们是不是也分别追踪?”游侠跟了一会儿就退回来汇报消息。他们在这破山沟里跟了好几天了,实在是不耐烦了。

    光头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丢掉自己身为法师的谨慎:“把消息给豺狼的头也说一声。告诉他们,咱们队伍人少,追那个脱队的小姑娘,让他们追剩下的人,战利品各分各的。豺狼不会拒绝的。”

    “可老大,那两个漂亮姑娘就这么让柴狗那小子占了…”追踪的队员都不太甘心。

    “你懂什么!那游侠导师不见了,说不定就是在哪里藏着等埋伏呢。钉子让他们碰去,咱们幽影猎鹰只要弄到了空间装备,换成了钱,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你找不来。”

    光头法师心里也微微不甘,可他作为法师本身就欲望寡淡,对他来说,几个美女还不如一件像样的法袍或者珍稀法杖来得实在。

    他的幽影猎鹰在安息森林已经混了好几年了,队伍里人少,可个个都是精英,现在盗贼死了,他怎么也得从这件事上把损失捞回来。

    梁小夏向东走了几公里,侧耳听了听,不远的地方有水。后面跟着的人只有六个。她有点失望,本来以为自己能引开更多的人呢,这样小队的人压力能小一点。幸运右耳微微发热,皮肤下面,细小的血管里面,金色的血液快速流动。

    她预感有好事情要发生。

    嗖一声响,梁小夏头偏了一点,箭支从她身旁掠过。几个人从树上跳了下来,前后左右将梁小夏围在其中。

    “不用瞒了,把你身上的空间装备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光头法师不停吟唱,手上凝聚起一条红色的游蛇,悬浮在空中对着梁小夏嘶嘶吐着蛇信子。游侠举着弓箭从旁边对准她,前后三个战士卡住她进退位置,举着重剑。

    梁小夏看了一眼树冠,一个刺客隐匿在里面。

    “你们是暴力豺狼,还是幽影猎鹰?”

    她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对面的光头法师,吟唱和元素调用都挺熟练的,应该是突破二阶挺久了,这样的人实战经验都很好,有点头疼。

    “我是猎鹰,幽影猎鹰的队长。别废话了,把东西交出来,不要妄想有人会来救你。”猎鹰不欲与梁小夏磨蹭,打算先给她点苦头,手中的火蛇直直对着她飞了过去。

    梁小夏单手一接,硬吃掉了这条火蛇。转身两个短音吟唱,那条火蛇融入更多火元素,粗了一圈,又对着光头法师飞过去,击在他身上,一下子就将光头法师轰飞了。

    “你还是叫秃鹫比较合适。”

    梁小夏闪身避开侧面战士劈砍,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弯腰将战士甩出去,反身三箭,射死想要开弓的游侠,退两步侧身,手中凝聚出一团红色电流,隔空电击在第二个战士身上。最后前冲两步,一掌按在战士脸上,瞬间输出融塑晶石中的元素之力,“嘭”一声炸烂了他的脸。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就像事先彩排好了一样,没有一点多余和拖沓,一分钟不到就将所有人都打趴在地下。

    躲在树上的刺客看得却心惊肉跳。他只想着防备对方的可能扔出来的卷轴,没想到这人隐藏得太深,他们这回是踢到铁板了。隔着树叶间的缝隙,他看见对方取出一柄匕首,从队长开始,在每个人的胸口又补了一刀,脸上完全不见杀人后的恐惧和慌张,甚至还在笑?

    梁小夏在笑,是因为左眼看到黑色的雾气,顺着她的手臂流向时俟中间的晶石,断断续续融入其中,虽然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可这毕竟是个好现象。

    “看了半天了,不下来玩玩嘛?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呢。”梁小夏站在树下,眯着眼,笑吟吟的。不用保留实力无所顾忌地出手,就是畅快。

    刺客见情势不对,闪身就跑。梁小夏右手上凝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魔法弹,这个简单的零级法术现在看起来十分恐怖,巨大的像皮球一样的魔法弹不是白色,像调色盘一样融了各种颜色,其中还有电光游走。

    刺客握着匕首,看到她手上的魔法弹跑得更快了,还从怀里摸出来一支信号箭准备发射求救。

    魔法弹正中砸在了刺客后背上,生生砸得他打断了一棵小树苗,连着破碎的内脏喷出一口血。梁小夏慢慢走到他身后,看着刺客说:“这个魔法弹,是你的同伴送我的纪念品。我不喜欢,现在给你,下了地狱记得帮我还给他。”

    他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拉下信号箭后面的引线,梁小夏俯下身,替他拉下引线。红色的闪光球窜向天空,在树林上炸裂,光照数十公里。刺眼的光亮映在刺客眼里,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山谷中,两端的出口都被堵住了。麦酒小队试着冲击了好几次都被打回来,堵住他们的,正是暴力豺狼和另外一只队伍,三十多个人,完全将他们封死在里面。

    康斯坦丁举着剑,大吼一声,顶在前面,抗住两个战士的同时攻击。西娅站在后面,不停吟唱,压榨着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凝聚出她能想到的所有法术。德姆脸上多了一条很深的伤口,端着一把连弩向企图靠近的人不停射击。甜甜空着手,终于凝聚出一个小小的微创治疗术,却不见任何喜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法术丢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一拳砸向战士之一,长剑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自己背上却被劈了一剑,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大喊着头对头撞向对方,将对方撞痛后单手揪住他的衣服将敌人扔了出去。

    实力!实力!我要变强!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德姆将匕首叼在嘴上,脸上流血的伤口顾不得处理,小盗贼快跑着冲向豺狼队的几个治疗师中间,抬手连弩射死了两名正在吟唱的治疗师。

    我要活下来!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不能死!

    西娅连续吟唱,头疼得都要炸开了。她身体里的元素之力已经被抽得一干二净,却还是坚持着催动法术。两枚魔法弹脱手而出,砸中对方卡在路中间的一名游侠,自己却因为极度透支,全身都在抽搐。

    我想当法师的梦想还没有实现!我还有家人在等我!我不能死!

    甜甜被一名身材高大的战士反手捏住了手腕,她一口狠狠咬在战士手背上,一膝盖又顶在对方腿中间,趁着战士痛苦捂体时,抽出防身的匕首,猛插入对方太阳穴。

    我杀人了!可我还有没完成的愿望!我要独立!我要变强!

    斯文站在远处的树上,监视着山谷里的一切。看到小队队员遇到危急的,就抬手一箭射出。少数对多数,二级小队对三级小队,这场完全没有胜算的战斗,就是小队队员们的剥皮场。蜕了壳,他们便真正迈向成熟,不蜕壳,下一步就是死亡。

    梁小夏在逼他们成长。可她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点?一个小时过去,他们一共杀掉十人,还剩二十多个,可看队员那样子,也不像能坚持太久的,指不定下一秒就有一个会昏过去。

    想到梁小夏总是笑得甜甜的样子,斯文哆嗦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进步

    若能不断获得新生,偶尔死去几次也未尝不可,:。

    ——《死者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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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钝剑破甲,接近两个小时的鏖战,麦酒小队成员全部快到极限了。对面的暴力豺狼小队也有些惊讶,这个名不见经传,完全是靠好运气才升上三级的小队,没想到打起来这么横,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暴力豺狼小队的队长站在山谷口,有些头疼。本来只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占点便宜,却弄得自己的队员死了好几个,可就这么退了,他们小队的脸,今天就要丢光了。死掉的队员也得抚恤,这笔钱,无论如何都得从对方身上榨出来。

    躲在旁边大树上保驾护航的斯文推了推眼镜,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只剩下五支箭的箭筒,苦笑一下。梁小夏再不来的话,他也得下去和敌人拼肉搏了。

    康斯坦丁卡在谷口,愤怒地瞪着对面站在一群人后面的暴力豺狼小队队长,恨不得生生吃了他。手上的剑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把了,他现在这剑还是从一个被自己捅死的战士手中抢来的,手背上蹭得全是血,康斯坦丁太阳穴突突地跳,满脸通红,一剑又砍向想要冲过来的游侠。

    对面,暴力豺狼小队的队长不紧不慢地端起手上的弓,隔着人,瞄准了挥砍的康斯坦丁。

    “小心!”

    德姆在后面看见了对方队长的动作。大喊一声,顾不得眼前的敌人,手中的弩箭直接调转方向。向藏匿于人后的暴力豺狼队长射了出去。

    噗一声响,箭支同时扎在康斯坦丁肩头,对面暴力豺狼的队长一个翻滚。躲过了德姆射过来的箭支,却被一个小火球当头砸中。怒呼一声。

    “杀!把他们都给我杀干净!你们都是废物吗,连这几个人都对付不了?妈的,臭婊子,敢用火球轰我?!”暴力豺狼的队长吃了一枚小火球术,手死死捂着半边又烧又肿的脸,终于忍不住暴怒地喊了出来。

    西娅竭尽全力施放了最后一个火球,摇摇晃晃。

    “爸爸。这是我打得最准的一个了,当法师真好。”脑中最后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皮肤白皙的少女双眼发黑,倒在了地上。

    康斯坦丁折断插在肩膀上的箭,伤口血流如注。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他不能退,咬着牙,又向前迈了一步,撑剑格开对手劈过来的剑招。德姆在他旁边配合,匕首迅速划过对方喉咙。自己动作慢了半拍,又被一箭射在腿上。

    甜甜握着匕首,站在昏迷的西娅前面,脸上脏兮兮的。表情却凶厉狠辣,像一头择人而嗜的母豹,眼睛死死盯着她面前企图靠过来的人。

    对面的法师个子瘦高,一会儿短短的念唱,手中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水球,对着甜甜抛了过去,其他书友正常看:。他眼神淫邪猥琐,似乎是在幻想白衣少女湿身的美妙场面。

    “不要站在原地等别人打。”

    想起课堂上老师教的东西,甜甜也顾不得狼狈,身子向前面的土地上一扑,躲过了水球,手中的匕首也戳了出去,正扎在法师大腿上。

    她是个小菜鸟治疗师,可为了保护同伴,她愿意后半辈子用血洗手。

    甜甜像着魔了一样,扑在法师身上,匕首一刀一刀不停扎在对方胸口,肚腹,肋骨上。头发上,脸上都染了血,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直到将法师扎得死透了,都还没有停下来。

    “这女人疯了!”

    在法师身后本想要捡便宜的盗贼向后退了好几步。他看着甜甜乱糟糟的头发,通红的双眼和那张狰狞的,不再秀美的脸,心里惧怕不已。

    暴力豺狼小队的队员打得也有点怕了,他们队伍平时在安息森林里经常捡落单的冒险者或者人少的队伍下手,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方只有几个人,却已经杀了他们队伍里快一半人了。这几个人,每个人都像头狼,就是森林里那种眼睛绿森森的,盯得人毛骨悚然,咬人发狂,不死不休的狼。

    豺狼队长接过队员递上来的面巾,敷在自己脸上。面巾粘着药粉,碰到烧伤的脸蜇得厉害,队长心里的邪火也愈加旺盛。

    “都退回来,把他们赶到山谷里去。放火烧死他们!”

    死这么多人,今天这买卖铁定亏了。这些顽固的东西,也别想再活下去了。

    康斯坦丁几个人被压着打,圈子越缩越小,逼着背靠山石,退入山谷,其他书友正常看:。

    “不好,这几个人想放火!”斯文在大树上见到这伙人举着火把开始堆柴,不再犹豫,准备闪身跳下树。

    突然,天边红光爆闪,巨大的红色光球在远处的树林间升起,瞬间红芒掠过所有人的脸。

    暴力豺狼的队长眼神一凝,绿色信号表示得手,黄色表示请求支援,红色,红色表示,他们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危险。

    “计划失败,猎鹰遇到麻烦了,咱们快撤!”

    豺狼队员们虽然不清楚队长为什么放弃了眼前的大好形势,转眼就要撤退。可那天空中红得耀眼的光芒,看在每个人眼里,都是一阵心悸。

    暴力豺狼退走了。

    斯文跳下树,刚准备回到队伍中,却差点被康斯坦丁一剑迎面砍中。战士已经分不清敌我了,只要是见到有人靠近就会攻击。

    另一边,甜甜红着眼睛,双眼无神,完全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对着面前的一片尸体发愣。德姆捂着腿上的伤口,脸上一片黑气蔓延,却还是倔强地拉着西娅的手。

    斯文绕到背后。打昏了康斯坦丁,将战士背在背上。

    精灵主人这次可是逼得有点过了,一剂猛药啊。还得他来收拾残局。

    斯文叹了一口气。开始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普卡提亚的三弦月,当三个月牙同时悬挂在天空时。梁小夏迎着夜风,像散步一样姗姗来迟。

    “幸好这片树林里没什么野兽。不然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堆骨头了。”斯文也没另寻去处,就在山谷中简单搭了帐篷,看到梁小夏,嘴角勾着笑了笑,半是抱怨半是真心地说了一句,:。

    梁小夏没顾得上他,径自一人掏出一块绷带,向上面倒了点水。一圈一圈缠在自己的右手上。手掌中间一道翻开皮肉的口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斯文声音平静无波,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紧张。

    “嗯。”

    梁小夏点了点头,在篝火暖色的光照下,甜甜地笑了笑。

    时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意识,可诅咒已经切切实实在恢复了,她手上这道伤口,就是在善后的时候被时俟割出来的。

    真的是,又甜蜜又愉悦的痛啊。

    梁小夏将背在身后的时俟放在自己腿上仔细抚摸。银色缠花金属弓身,弓柄两侧。向外开着的刀刃已经不见血迹,她眼看着时俟一点点将自己白色的血吸进去,颇有一种割肉饲鹰的感觉。

    “精灵主人,我晚上占卜了一下。队伍接下来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了。就是不知道放走的那些人会不会招来麻烦。”斯文坐在石头上,看着月亮说。

    “不用担心,那些人我都处理了。”梁小夏回答斯文,手掌不自觉地摸在了腰间的饰带上。

    搜刮来的装备法杖都可以用,至于尸体嘛,喂甲虫怪物好了。遗弃荒原的虫子最近数量可是下降得厉害,制作装备已经有些供不应求了。

    梁小夏今晚没有再给时俟唱儿歌,转唱一首斯文连歌词都听不懂的歌曲,曲调又平又慢。斯文在旁边认真听着,内心逐渐宁静。身上夏末秋初的燥热也淡了。

    这是梁小夏记忆里的一首《普庵咒》,记不住是从哪里听来的,她也不懂歌词意思,只记得能够平气化煞,驱恶散邪,希望对时俟有用。

    歌声飘入空中,混在风里渐渐散了。梁小夏唱得并不出色,声线也没有那么饱满高昂,圆润的女声中还带着淡淡一抹沙哑,听起来像是上了年头的老乐器,蒙着一层灰,在弦上却见清亮。

    一歌唱完。梁小夏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时俟上的黑色雾气依旧在弓里缓缓流动,却比之前好了很多,不会再狂暴地左冲右突。

    “精灵主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这几个人类如此在意?”

    斯文总以为,梁小夏不过是个善良聪明,有时候有些狡诈的小精灵而已。可现在再看她,斯文越来越看不透了。梁小夏似乎有很多张脸,深沉的,谦和的,机灵活泼的,动人可爱的,他从不知道心思纯彻的精灵居然会有这么多种性格,矛盾又协调地存在于一个人体内。

    “斯文,你信命,命运是局棋。可我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当棋子。”

    梁小夏能说什么?

    她不能告诉斯文,在这些正直善良的伙伴身上,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时间是精灵的磨刀石,将一切珍稀美好的东西都磨得褪色,却让她因为有了智慧之脑,随着时间让记忆中枯萎的鲜花反倒重新娇嫩鲜活。

    队员们在山谷中休息了三天,有梁小夏的伤药和勉强能够施展初级治愈术的甜甜配合,大家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你没看大哥当时多勇猛,一剑就将那个战士打趴下了。那人我还在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榜上见过画像呢!和大哥比,我可差远啦,勉勉强强才射死两个游侠和一个盗贼。”

    “别吹啦,德姆大英雄,你的脸掉地上啦!”

    “西娅,我没吹,你当时是没看见,不信你问甜甜,:。甜甜不可能骗你的。”

    “德姆,我早上给你占卜了一下,你今天可不怎么顺!”

    “斯文你这个神棍又在装神弄鬼了——哎呦。谁把石头放这里咯小爷的屁股!”

    “德姆,你裤子开啦!哟,还是红色的衬裤!”

    “头儿。连你也笑话我!”

    德姆捂着屁股,大红脸闪入小丛林。

    这几个人成熟了很多,虽然还是嘻嘻哈哈地闹着。可梁小夏能感觉到,一些东西已经种在他们心里。开始生根了。

    之后的特训更苦了。

    康斯坦丁得背着行李,一边跑一边躲西娅扔过来的法术弹,保证法术不会打在背后的口袋上,打烂他们一天的口粮。西娅在后面边追边吟唱,法术弹以每分钟两个的速度脱手,元素之力耗净后再由德姆背着前进,进行冥想。德姆得排开梁小夏设下的所有陷阱。给队员们查出一条安全的路,还总是着了梁小夏的道,一中陷阱,身上就会飘出来股怪味,吃饭的时候也会被西娅赶得远远的。

    斯文在最后背着箭,以固定的速度前进,看到视野内的队员就会射箭,逼着他们不停向前赶。最狼狈的时候,康斯坦丁和德姆都得背着人不停向前跑,谁都不想被射中脚后跟。

    所有受了伤的人。都得由甜甜这半吊子水平救治。她现在每天能够发出的微创治愈术只有两个,为了赶得上队伍频繁受伤的需要,只得努力学习采药和绷带包扎,弥补自己的不足。出来前连火都不会生的娇小姐。现在已经能动手做饭了,甜甜可以面不改色地剁掉野禽脑袋,拔毛去脏,麻利将肉切块下锅,煮出一大锅的饭。

    到了晚上,队员们常常是累得连气都不想喘,大口大口咬着手里的肉块,吃饱了倒头就睡,其他书友正常看:。

    “哦,不——又是臭气。”德姆靠在树干上想休息一下,却不小心触发了陷阱,一身绿色雾气缭绕,臭不可闻。

    西娅赶紧退得离他好几步远,握着手杖,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树林。一个月的训练后,梁小夏开始不定期偷袭,给队伍的训练雪上加霜。她们现在总是保持高度警惕,生怕她突然跳出来偷袭。

    “头儿就是个会笑的魔鬼!”德姆抱怨着,拉着西娅就跑,他和梁小夏近战对上,总是会被狠狠修理打趴在地上,一点儿都不手下留情。

    一支羽箭从树林中射出,插在她们身后的草地上。

    “赶紧走,斯文也来了!”西娅顾不得臭,趴在德姆背后,声音稳稳地吟唱起元素护盾法术,给两人罩上一层保护。

    “嘭!”又是一箭,砸在元素护盾上,护盾挡了一下,立即破灭。

    “西娅,头儿为什么总是问你时间?她是不是缺块表?”背着西娅前进的德姆早就习以为常了,脚下跑得飞快,还能有气力聊天。

    “这是法师的训练技能。为了掌握施法节奏和吟唱时间,每个法师都必须有时间感,准确到能说出几分几秒才行,这样施法的时候才会更有把握。头儿说我必须把自己练成会走路的怀表,才算合格。”

    西娅从德姆背上跃下来,总让他背着她也不太好意思。这段时间训练下来,西娅的体质已经好很多了,自己能赶得上德姆一半的速度了,一口气跑半个小时也不太累,比她法师系的同学强很多。

    “嘘,我看见康斯坦丁了。”

    西娅伏低身体,手中迅速凝起一个火球,朝着在前方不远处河边的康斯坦丁扔了过去。

    战士正在喝水,突然感觉到脑后生风,迅速转身一剑劈出,将那枚火球对半砍开,其他书友正常看:。破碎的火球重新化为火元素,消散在空气中。

    “嗤”,又一支箭射了出来,这回射向的目标是康斯坦丁。他一个翻滚,抓起身边的包裹,掉头就跑。

    “哼,算他跑得快。再打中一次,我就能从头儿那换一身新的法师长袍了。”西娅撅着嘴,嘟囔了一声。

    “我的大小姐,快走吧。再不走咱们连晚饭都没了,你知道头儿是多狠心的。”德姆继续追跑上去。

    树林尽头的草地上,梁小夏正在给缪拉包扎。他来回进入恶灵殿已经六趟了,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第一回进去不到一天,就满身是伤,奄奄一息地爬出来了。现在已经能在里面坚持三天三夜了。

    若他身上没有上古铭文,几条命都不够这么折腾。

    梁小夏摇摇头,给缪拉受伤的胳膊又换上一层绷带,惩罚性地又将他扔回遗弃之地。那里的人可是好客得很,绝对会欢迎他的到来。

    遗弃荒原狂暴的风小了很多了,只是时不时还有甲虫怪物来袭击。

    梁小夏带过去的粮食和水大大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上次进去看的时候,菲林已经开始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子了,虽然都是红色的条石搭起来的,粗犷简陋,可毕竟是向着文明又迈了一步。

    荒原的人,什么都缺,书籍,材料,种子,工具,矿石,大家像好奇宝宝一样,拿到任何一件东西都会摸摸看看,研究半天,稀奇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梁小夏总是得口干舌燥地解释一大堆,到最后她也顶不住了,一个人落荒而逃,将语言不通,压力更大的缪拉扔在那边继续开化人民。

    他不是老师么?还是让他来做本职工作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请客

    不是因为身处何处何种情境,而是因为精神世界,让人或高兴或悲伤。

    ——罗杰,莱斯特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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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山道间的树叶全部披上红黄相间的外衣,第一片落叶在风中盘旋,落在梁小夏肩头时,来杯麦酒小队终于看见了他们的目的地。

    达拉姆,艾格玛瑞亚王都,就在这条宽阔绵延的顿河对岸。秋雨细密无声地落下,顿河河水已显得浑浊,青灰色如同鱼鳞般圈出起伏的曲线,看似平稳,实则湍急地流向远方。对面,小小的民房就像河滩边的卵石,高高低低堆在一起,在正午有些阴霾的阳光中,飘出一片炊烟。

    梁小夏站在树梢上手搭凉棚看向远方,她眼力好得甚至能看到达拉姆暗红色的城墙,和城墙上来回移动的一群小黑点——那是巡逻的哨兵,比上次她离开时,多了将近五倍。

    两年了,她来到人类的土地上已经两年了。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梁小夏捏了捏拳头,复又松开。不知道父母过得好不好,自从离开后就没收到他们的音讯。

    她想家了。

    梁小夏从树梢上跃下,招呼后面的队员跟上,一起去渡口租船渡河。看到她脸上极淡的复杂表情,队员们各有所思。

    “头儿,你瞒得我们可真紧,家住王都也不说一声。我不管,必须请客,请我们吃好吃的才行。”西娅穿着一身崭新的暗红色法袍,更衬得少女肌肤雪白,笑着抱怨道。

    “行,没问题。我带你们去吃达拉姆最好的菜馆,然后我们再去看最有名的歌舞表演,怎么样?”梁小夏知道经过两个月的训练,这些队员也该放松一下了。新一阶段的训练,也可以在达拉姆开始了。

    “头儿你也太小气了,一家菜馆怎么行?至少要吃一星期才行。达拉姆是不是有挺多贵族?就是那些昂着头,手背在身后,总是挺着大肚子的人?和他们一起吃饭,多不自在啊!”

    “就你话多,有得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西娅一拳敲在德姆上臂,能够躲开却没躲的德姆揉了揉胳膊,明显乐在其中。

    康斯坦丁两个月里疯狂长了三厘米多,身材也越发壮实,穿着紧身皮甲,背着轻装行囊。战士毫不费力地挥舞了一下手上握着的重剑,上面还沾着几滴绿纹长臂猿的血液。“咱们就穿着这个,这样进城会不会太招摇?”

    衣服当然是要换的,梁小夏轻轻拍了拍心思重重的甜甜的后背,后者正望着河面,拧着眉思索,在看到梁小夏轻微摇头后,释然地点了点头。

    不仅是甜甜,还有满脸纹身的缪拉和她自己,都得稍微遮掩一下。招摇进去,总是会遇到麻烦的。

    一路渡河进城都很顺利,守城卫兵问他们要检察官开具的通行证时,梁小夏随便交了几枚银币,就被放行了。

    市政广场外隔着两条街,一家隐匿在繁茂树林里的四层酒店,半遮半掩露出几个干净的落地窗。二楼从不对外开放的赏景露台上,四角栽着巨大的观赏盆栽。长青盆栽修剪得齐整平滑,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植物香气。拼织的浅紫色短毛毯垫在长桌下,原木桌椅铺着洁白餐布,边角不起眼的地方全部手工金线绣满了一朵一朵小花。

    麦酒小队围着坐了一桌,如同饿虎扑食一样抢着桌上的饭菜。

    队伍里的女孩子还能勉强保持着仪态用刀叉吃,可每叉子下去都叉着整块肉,张口就咬。游侠导师缪拉吃得最快,手下的叉子不停地动,将食物向嘴里塞。康斯坦丁戳了三叉子,一盘特调小香芹芦笋面就没有了。德姆专挑贵的吃,每次出手都插中一块鱼肉,嘴巴边吃还边说个不停。

    同志们这样你争我夺,与其说是恶坏了,不如说是苦怕了。特训最开始,两个姑娘还拉不下脸来争食,结果当晚就饿了肚子。到后来,梁小夏每天都在给他们减口粮,队员们只得自己在山林里打野味填肚皮。往往甜甜一烤坏了肉,整个小队都要挨饿过夜,第二天训练依旧。第四十天的时候,他们就像一大堆蝗虫,看见什么都想吃,见到地上的草都要拔起来塞到嘴里尝尝味道。晚餐的时候也不再顾着面子,若不是看火烧着,恨不得把爪子伸到锅里抢吃的。

    梁小夏则完全没有同情心地看着这一切,想当年,雷诺就是这么整她的。她还满身粘着泥浆在森林里找不到洗澡的地方晃荡了一个星期呢,那才叫真的无法忍受。

    “头儿,这就是达拉姆最好的菜馆?看起来也就这样么。不过这可比甜甜的手艺好多了。老天,我再也不想吃连咬都咬不动的肉了!”

    “德姆,你要死啊?!再说我做得难吃,下回我就往你伤口上撒盐!”

    “别,别,甜甜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掐我了,松手,疼~疼~”

    “甜甜,别听他的,你做的挺好的。当然,也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康斯坦丁含蓄地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达拉姆最好的菜馆这么小。这下我回去以后想炫耀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盗贼还以为自己能看到墙上镶嵌着宝石黄金,桌椅都是水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呢。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小餐馆,看着遮遮掩掩的,房子也不大,一路过来都是一个个闭着门的包间,没什么看头。也只有这菜的味道,和他的想象匹配。

    负责分菜的侍者根本插不上手,听到德姆的话,脸上又抽动一下。能来他们这里吃饭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随便打个哈欠,都能让达拉姆刮过一阵冷风。不说别的,光是这红头发小个子吃的那盘子鱼,就能顶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花销了。

    最好的菜馆,服务人员的素养也很高。侍者脑子里天马行空,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鄙夷的情绪,雕像一样完全无视面前越堆越高的餐盘。直到梁小夏轻轻招招手后,才转换为启动模式,站在梁小夏跟前,恭身听她吩咐。

    “麻烦你,再上五盘奶汁橘子烧大虾,四瓶65年的酒,还有一杯特调玫瑰露,谢谢。”

    她手上握着餐巾,不小心身体移动时打翻了水杯,清水流在桌面上。侍者本能地伸手去扶,被同样紧张扶水杯的梁小夏握住了手,短短一瞬间,触碰后又松开了。

    “哦,真对不起。”

    “没关系,我来处理就好。您稍后。”侍者端着倾倒的水杯出去了。

    斯文坐在梁小夏旁边,镜片底闪过一道光,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右手搭在桌面上,四指无意识地轮流敲打桌面,梁小夏在梳理大脑中杂乱的信息。

    第三军团长斯格拉切赫,对母亲多兰别有用心的那个将军,在爆出和亲生女儿有染后,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在病床上已经昏迷两年了,怎么都醒不过来。这事情,怎么琢磨都感觉挺像父亲玛塔基尼的作风,是不是他给斯格拉切赫下了什么咒?

    晚上见到父亲,问问就好了。

    失去老将军斯格拉切赫做主心骨,第三军团被伯奇接管,他最近还和柯西莫亲王走得很近,两个人频频一起露面,几个军团也在频繁友好演练,恨不得变成穿一条裤子的亲切盟友。

    这事情有好,也有坏,王都中谣言满天飞,都在传柯西莫与伯奇的法师母亲卡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尼赫迈亚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公众露面了,所有的事物都由他的儿子昂撒接管,代理他父亲处理政务。看来小胖子昂撒的能力还不错,能压住场面没让他父亲生病的事情影响到三个军团的势力联合。

    最低调的还是诺厄老头,梁小夏在侍者的记忆中搜了一圈,将侍者在工作时听到的客人们的谈话筛了两遍,都没找到一丁点关于诺厄的消息。这老头还真沉得住气,也不知道打算憋到什么时候。

    梁小夏手握着杯子,杯中的水见底了。艾格玛瑞亚现在完全裂成了两块。同样都有三个军团,伯奇的优势更大些,和柯西莫又结成了联盟。昂撒势力较弱,在达拉姆的明面上气势较弱。毕竟,让一个年轻人挑起将近半个国家的大梁,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能勉强让尼赫迈亚的老手下信服,已经很好了。

    侍者又进来了,递给梁小夏一支白色的玫瑰花骨朵,洁白的花瓣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刚摘下来不久。

    他终于来了啊,不用她买单了。

    梁小夏点点头,带着斯文离开了二楼的露台,随着侍者穿过走廊,掀开走廊尽头巨大的挂毯织画,沿着织画后小厅中的螺旋楼梯向上,最后来到了一个插满了鲜花的私人会客厅。

    纯色布艺沙发上,一个全身灰色骑装的男人正坐在那里,有些焦急地看着门口方向。他在看到梁小夏后,欣喜地站起了身。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斯文,又轻轻皱了皱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幕后

    政治无道德。

    ——马基雅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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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撒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很多,脸颊不复鼓胀圆胖,甚至开始向着凹陷的方向发展。眉弓深沉下压,下巴向上翘着,已经有了几分他父亲冷傲孤僻的影子。他灰骑装上的扣子没有像时下流行的那样解开一两个露出里衫,而是紧紧扣死到脖子上,袖口也以同样的方式扣住,暗银色衣扣和袖口衬托得整个人都像一块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这样一个男人,脊背挺直,被客厅的鲜花簇拥着站在沙发前,如同油画里突然泼进的黑色颜料,格格不入。他的冷硬直接撕破了小客厅中的闲适温情。

    “夏尔小姐,自从上次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再期待着再次与您的单独会面。”昂撒还是昂着头,双眼紧盯梁小夏的脸,突然微微笑了出来,嘴角的两个小坑和温暖的米色壁纸揉在了一起。

    “精灵主人,受您的影响,我看不出他的命运。不过,他会是一个好国王的,这是性格,也是命运。”

    斯文隐秘地给梁小夏传了这么一句话,独自离开,留下梁小夏和昂撒单独会面。

    “他是我新收的随从,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乱说什么的。”梁小夏不清楚昂撒对斯文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不过她在尽量弱化昂撒的感觉。

    “抱歉,失态了。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有些过度紧张。这不,安息森林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王都里几乎是一团乱,伯奇那边兵马调动频繁。我每天得像赶演出一样,跑好几个地方,实在是分身乏术。有时候一天下来,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昂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身子向后面的沙发倒去,半个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中,看起来真的是累坏了。

    “累的话,你随时可以放弃的。以你现在的实力,没必要非坐在那个位子上。哦,到时候如果你决定争那个位子的话,血腥黑金宝剑记得还我。”梁小夏握着小勺子,搅了搅杯中甜腻的花茶,看着茶杯中漂浮的一片片花瓣,用勺背将花瓣又压入水中。

    “不行!”

    昂撒立刻坐直了。他接手父亲的势力总共一年多,却已经深知政治斗争中的你死我活,在这个恶劣的角斗场,停下来就是死,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是吝啬,安逸的退休更是愚蠢的妄想。

    “放松,放松~我这不是来了么,给你解决问题来了。你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吧?在人类中,你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了,别总是给自己太多压力。

    想想吧,如果顺利的话,三十岁之前,我就能够称呼您为‘荣耀国王陛下’了,和那个相比,现在的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关于血腥黑金宝剑,你想好了吗?”

    昂撒知道梁小夏指的是什么。

    他如果想要以王室流落在外的继承人身份继承王位,就意味着他必须撇清自己和父亲尼赫迈亚的血缘关系。

    尼赫迈亚是有名的将军之子,少年天才,已故先王后的幼弟,在他的血统上不能做文章,如此一来,只能说昂撒是秘密在外寄养的继承人,和他只有名义上的养父子关系。

    “我——我不知道。”

    昂撒的身体又倒入沙发中,连头都后仰着靠在沙发背上,望着倒悬巨大花灯的天花板,双眼中净是迷茫和挣扎。

    昂撒骄傲,不屑于欺骗和背叛。在他的眼里,使用血腥黑金宝剑,他角逐王位就有了更大的把握,同时也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他真正的血统。从记事起,昂撒就想超越父亲,想要摆脱父亲的阴影,可他真的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去获得成功,这是耻辱,也是污点。

    想到父亲,意气风发,冷硬坚毅的军团首长,面对刺客袭击,即使受了伤也一步不退的父亲,流血摇晃,身板仍挺立僵直的父亲,昂撒第一次觉得,他的父亲是无法超越的。这种感觉,也许只有他当了父亲以后,才能体会吧。

    现在,十四岁就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帝国天才,最年轻的军事统帅,铁血骄傲的国家英雄,他的父亲,尼赫迈亚,像个还没长大的小朋友,每天坐在地上看画册,要吃糖,要每天缠着昂撒让他讲故事,睡觉前需要哄,吃饭要人喂。父亲的身影依旧高大,却脆弱得像个婴儿,需要呵护和抚慰。想到这里,昂撒更是心力交瘁。

    这样的父亲,他实在不忍心再去伤害了,可除了使用血腥黑金宝剑,再想要向前一步,只能拼军队,以实力硬碰硬,染血屠城,你死我活。让他的手下,父亲辛苦培养的军团去做自己争权的垫脚石,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想这么做。

    “昂撒。人类的国度有一种说法——好的政客不需要良心,你听过这句话吗?”

    梁小夏的话,拉回昂撒的思绪。他望着梁小夏的脸,手指捏紧了身下的沙发。难道说,她也认为他该这么做吗?事到如今,确实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不是游戏,不是小说话本,也不是英雄传记。我们是真的活在这里,活在当下的。现实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东西,你必须用更大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我不知道你想要当国王的愿望有多强烈,作为精灵,我也无法理解你们人类对于权力和地位的渴望是从何而来。我知道,你们需要一些手段,一些见不得光的,摆在台面下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比如暗杀,比如投毒,比如造谣和制造意外。随着这些手段,人的良心也需要交换出去一部分。这是无法避免的规则,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可是我真的觉得,你需要底线。你的骄傲是我所欣赏的,骄傲的人心里总是绷着一根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条线可能很低很低,比道德低得多,可这条线始终存在。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伯奇,我从来就没在他身上见过这点。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是很可怕的,在不太遥远的将来,一个没有底线的国王会更可怕。受他的影响,他治下的民族,他的国家,也会变得无法无天,不知收敛。而这种没有底线的狂妄——恰好是末路的开端。”

    昂撒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在选择,一室沉寂。末了,昂撒拍了拍自己的脸,显得精神些,坚定而执着地看着梁小夏。

    “不用血腥黑金宝剑了,我决定了。对,就是这样,我不用了。”

    下了决定,昂撒像解脱了一样,端起他面前一直没有碰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水。

    “咳咳,咳咳…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哦,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和伯奇硬碰硬了,希望他会像以前在学校里赛马连败一样,这一次也输给我。你放心,宝剑我会还给你的。”

    “不,别急。宝剑还有用,它是你的底牌,当然也可以变成你的杀手锏。”

    “这有什么区别?底牌和杀手锏是一回事吧?”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梁小夏掏出一张纸递给昂撒。昂撒打开后匆匆读了起来,目光随着一行一行字的移动,逐渐明亮,脸上的颓丧凝重也在逐渐消失。最后,他手上的信在阅读完毕后,自动燃烧,化成一片粉末散在茶几上。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可是,你觉得真的这能行吗?”

    “我也无法确定,不过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还是有的。”梁小夏又从臂环里摸出一个小鳄鱼徽章,给昂撒扔了过去。

    “拿着这个去拜访你们王都水底下一直潜着的那条鳄鱼。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人类的内部事务,我不想参与太多。”

    昂撒了然地点了点头,将鳄鱼徽章收好。

    “对了,你信里说的费恩退兵是怎么回事?这事情对我们精灵来说很关键,详细讲讲。”梁小夏解决完昂撒的问题,就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她真正关心的还是玫缇斯的情况,通讯不发达,她对费恩关于战争的计划几乎一无所知,已知的这些,还是靠泥球偷偷传递出的消息分析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不是退兵,只是暂缓进攻,这是我一个月前在那边埋的探子收到的消息,你看看。”

    费恩拿出脚下放的公文包,拿出一支普通的羽毛笔,拆开笔杆后,抽出其中的小纸条递给梁小夏。

    黄金城已经被打下来了,这是个坏消息。费恩的第一骑士兼先锋军统领汉尼拔将黄金城围堵了三个月,城内米粮断绝,大部分矮人战死,小部分从密道中窜逃,离开黄金城逃入西晶森林。黄金城已成人类攻打精灵部落的先锋大本营。

    小信笺上只写了聊聊数笔说明情况,梁小夏可以想象,城主金刚当时必定是站在城头,指挥着矮人们将铁水从城墙上浇下去,阻挡汉尼拔军队的进攻。三百多黑矮人对一万士兵,金刚定是凶多吉少。不知道金木那个傻小子怎么样,不知道送她空间臂环的金机还活着没有。梁小夏心下黯然。

    打下黄金城后,人类进攻的脚步就被绊住了。原因主要有三个:第一个,军队面临的一大片连路都没有的原始森林,随着森林植被的疯狂生长,玫缇斯先锋军手上的地图也变得厉害,地图上很多坐标都覆盖变化了。人类先锋军必须重新派探子探路。第二个,进入新一年的秋季,再过两个月就是冷冬,完全不适合人类作战,黄金城所在沙漠背靠的海洋也开始进入冻期,运兵和供粮到时都会被阻断。第三个,费恩正式贴出了布告,他将在明年一月春季,册封玫缇斯的王后,停战以示其仁德宽厚。

    “仁德个鸡大腿,”梁小夏心里暗骂一声。将手里的小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有找到新的信息,抬头问昂撒:“还有别的消息吗?再没了?”

    “你手上的就是原稿了。这是埋伏在玫缇斯的探子弄到的消息,至于费恩的远征军那边,隔着海洋,信息很难传过来,我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好吧,谢谢你。这对我来说是很宝贵的消息。这份原件,我就带走了。”梁小夏收好小纸条,似想到了什么,又对昂撒嘱咐了一句。

    “昂撒,不到万不得已,别和伯奇真的短兵相接。我总觉得,费恩的暂时性休战,未必没有在打你们的主意。”

    “你是说——”昂撒听到这个,眉头立刻又皱紧了。前狼后虎,费恩如果真的有什么打算,也是个麻烦。

    “别太担心,”梁小夏拍了拍昂撒的肩膀,她希望艾格玛瑞亚的局势能够将费恩的视线拖住一阵子,可她也明白,短暂的休整之后,将是更加疯狂的卷土重来。“对了,我还有礼物送你,这双护腕很不错,上面的阵法能够防御一些虚弱诅咒和操控类法术,你穿在身上,还能提提精神。”

    梁小夏又拿出一对硬壳护腕,掌宽暗红色壳上绘满了诡异的花纹,在灯光下转动时反射低调的红光。

    魔法护甲!

    昂撒的眼睛几乎都快粘在这对护腕上边了。

    他不是法师,可不代表他是个无知的白痴。这对护腕不是普通的炼金师做的魔法护甲(虽然那东西也很贵),而是一对法阵护甲!

    所有的法阵都是需要法师亲手绘制的,当法师到达三级以上后,法阵才能有一半的成功率,法阵护甲对材料的要求之高,操作之精细,严苛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境界。

    伯奇的母亲卡门,就是一个三级法师。她身上的法袍就是一件法阵护甲,一件耗费整个法师团三年,捕杀二百四十四只熔岩蜥蜴,法阵刻画失败二百四十三次,最后只绘制成功的一件法袍,又称血染火蜥法袍。那件袍子,是名副其实由法师和战士的血换来的,十二个日夜不停流转的法阵,能够完全防御三级以下任何法术,完全称得上法师极品。

    此时此刻,一件从前只能由他远远看着的法阵护甲,就这么敞亮地摆在茶几上,就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护腕上互相穿插嵌套的法阵花纹,精致繁复,看不到片刻,昂撒就觉得眼花缭乱,揉了揉眼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这真的是给我的?你确定?你,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吗?”

    昂撒拿起那对护腕,手都在抖,手指触及光滑的法阵表面,冰凉的感觉沿着指尖传递进他心中。褪下双手的袖子,将护腕紧贴着皮肤扣好,清凉的感觉立刻沿着护腕内部蔓延全身,多日的疲劳也清洗一空。真的是法阵护甲,他心中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这是你做的吗?”

    昂撒这么问,心里已经确定了。梁小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神情,看在他眼里更是一种带着谦虚的暗暗肯定。

    想到这里,昂撒激动得都站起来了,隔着茶几恨不得将梁小夏抓到自己怀里。他现在无比后悔当时向她求婚时没有再多尽些力,没有再坚持些打动她的心。

    “我这里还有两件,一件是甲胄,一件是头盔。看你也用不上,我就自己留着了。”梁小夏很满意昂撒快要疯掉的表情,心里偷偷乐了乐。

    “什么!还有?!卖给我,都卖给我。你说多少钱都行!钱你看不上的话,我拿别的东西换也可以。”

    “昂撒,我也知道这两件东西的价值,这是珍贵之物,不是钱能够衡量的。既然这样,还是以物易物来换好。都是朋友,总是钱呀钱的,听着不舒服。”

    “你想换什么?”昂撒立刻警觉了,他还没忘记自己上回才答应了梁小夏三个条件。

    “没什么,换一些书,粮食,还有生活用具,我总得做些未雨绸缪的事情。行吗?”

    几乎是在梁小夏话音刚落,昂撒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看到她掏出来的一张长长的详单时,又变了脸色。

    单子上的东西,多得不胜枚举,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应有尽有,从种地耕田用的工具,到家禽饲养的饲料,到气候观测用的仪器,到搭建房屋的木材沙子,甚至昂撒还在上面找到了“儿童启蒙玩具——七十套”这样一条。

    所有这些东西,加起来刚好满足一个市镇的人口需要。昂撒眼睛一行一行扫过详单,手上摸上了自己光亮的额头,她这是要干什么?

    “又上当了。”昂撒粗略一算,这些零碎的东西,加起来也至少五十万金币了,更不论她还要“皇家贵族学院图书馆所有藏书拓本”,那整五层共二百万册的藏书,珍本文献无数,全部拓一遍,一千万金币都挡不住。

    “前头这些东西,都没什么问题,”差不多是建设一个城镇的花费,昂撒答应得很爽快,“可是这最后一条,这个——”

    “不着急,慢慢来。前面那些先弄,最后的书可以不急着要,十年八年的没关系,我等得起。”

    梁小夏又掏出两件装备,看着昂撒惊喜并痛苦压抑自己的脸色,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太厚道?臂环里明明已经有近百套了,却只拿出最差的三件给昂撒,对方还像捡了宝贝一样爱惜得不行。

    昂撒抱着三件法阵护甲(实际上是铭文装备),紧紧窝在自己怀里不撒手,恨不得今晚就跟这三件装备一起睡。

    有了法阵装备,即使他没有自己的法师团,也能稍微和卡门的第四军团抗衡一些。可惜夏尔小姐不能给他更多了,否则他有信心,凭借着这几件装备,组建起一支完全不逊色于卡门法师团的军团。

    “昂撒,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见见我父亲吧。我走的这段时间里,你见过他了吗?”

    “令尊?我一直无缘拜会,你能提供这个机会替我引荐,深感荣幸啊。”

    这位精灵小姐的父亲,应该也是精灵吧。昂撒之前递过几次帖子,都没有得见,现在能跟着梁小夏得见真正隐藏在幕后的人,昂撒感到一阵兴奋。

    “今天可能还不行,今天还有事情麻烦你帮忙。改天你抽个时间,正式拜访一下吧。”梁小夏捏着茶杯细细的把手,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在艾格玛瑞亚贵族习俗中,表示谈话将结束了。

    “什么事情?”才到手三件盔甲的昂撒心情良好,答应事情爽爽快快的。

    “今天和我一起来吃饭的都是我的佣兵小队成员,楼下的单买了。你再找个人,带那几个人玩上两个星期吧,我可能顾不上他们,只能丢给你招待了。”

    这是小事情,昂撒点点头,表示没问题。餐馆是他手下的产业,吃饭是小意思,在达拉姆王都,好玩逗乐的地方他也知道一些。夏尔小姐没有要求他自己亲自接待,那就派一个手下招呼一下好了。

    “还有一点,”梁小夏将脑袋凑到昂撒跟前,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在昂撒表示听明白后,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夏尔小姐——”

    坐在沙发上,昂撒叫住了已经准备跨出门口的梁小夏。

    “什么事?”

    梁小夏不解,难道昂撒还有什么重要事情忘记交代了吗?

    她站在小会客厅的门口,半长的头发松散的披着,比身后的幕帘看起来还柔顺。面上是易容过的,顶着一张平平无奇,过目即忘的脸,个子依然瘦小,却比之前见时长高了一些。这细微的区别,不细心的人是观察不出来的。她整个人立在那里,穿着暗绿色的长衣长裤,远远看着自己,就像一株绿色的,倔强生长的植物——昂撒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这么想,可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位精灵,更像一株还未结出花骨朵的小树——也许是火焰铃兰,也许是金盏。

    “不,没什么——我只是忘记告诉你,费恩可能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了。”

    “谢谢你。”

    昂撒低着脑袋,右手插在骑装的口袋里,五指摩挲着里面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只有他自己知道,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条镶嵌碎钻的,暗蓝色法兰绒丝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归燕

    恐惧是人性中无法避免的一部分,利用得好,也可以成为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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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餐整整吃了两个小时,小队在未入傍晚时进入餐馆,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暮霭之色,灰白的天色抹着一道红霞,夜色始生,冷热的风交替吹拂,卷起片片秋叶,在树梢倔强地颤抖。

    吃饱喝足的队员们站在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都有些昏昏欲睡,康斯坦丁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德姆连连点头,西娅拉着甜甜的袖子,半眯着眼,看起来也是疲惫不堪。斯文还是老样子,戴个眼镜跟在众人后面,不声不响的望着夜空,时不时甩一下自己扎起来的马尾辫。

    队员们这种无精打采的样子一直持续到了月亮升起,坐在租来的大马车上,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只有梁小夏一个人,睁大眼睛,半靠在马车窗边吹着夜晚带有一丝燥热湿冷之气的凉风,手捂在胸口,眼睛又亮又圆的看向窗外。

    贝隆坡47号,庄园高墙附近的小路上,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附近来回晃荡,看到路头驶过来的马车,便隐藏在树丛里,远远潜伏观望。

    马车直接驶进了庄园大门,闭目假寐的斯文睁开眼,不着痕迹的打量庄园内的景致,还有他身边精灵主人有些压抑却无法掩盖的雀跃神色。

    前庭花园浸泡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所有的景色似乎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雾,连庄园内的大屋都只浸泡在夜色白雾中,显露一个不太清楚的轮廓。

    从大门进入,如同一瞬间从黑夜跨入白昼,饱满充足的米黄色光线照射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暗绿色的墙面滚着银色细藤花,地板上没有铺任何织物,深色原木拼接,毫无缝隙。走在上面,任何一个细小的脚步声,都会“咔嗒咔嗒”放大数倍。

    队员们一瞬间全醒了,颇为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除了甜甜以外,来杯麦酒小队的成员都是平凡出身的穷苦孩子。

    德姆的父母是乡下种地的农夫,康斯坦丁的父母去世得早,小时候全是靠着嫁给杂货店老板的姐姐养的,西娅家里有些钱,父亲在好几处地方都有房产,可比这种住在达拉姆贵人区的高门大户,还差了很多。

    越是打量大厅中的摆设,队员们越感到不自在。

    厅里没有任何一件黄金白银的摆设或者珠宝制品,只有书,靠着整整半面墙的书,书架上间或放一两件装饰品,或者以架台支起好几盆盆栽植物,绿油油的叶子从花盆中自然伸出。还有随意散落在书架前的藤蔓织椅,铺着成套的丝织坐垫和靠枕,暗紫色的薄面奇异地和棕黑色书柜遥相呼应。

    整栋房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学术和艺术气息,没有暴发户般自显富庶的张扬,只有深沉而舒缓的沉淀。

    大厅偏西铺着一整张的织毯,一架华丽的黑色三角键琴前,一位身着秋叶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背对着门口,手指缓慢的在琴键上游走,红棕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松松散散垂下来一缕,搭在肩膀上。

    在她的旁边,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中年男人,静静站在琴旁边,欣赏女子的奏乐,他下巴紧紧向内收敛,鼻子高挺,同样黑色的长袍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若不是手臂时不时的伸出,指点女子的琴法,绝对会被误认为搭配着琴摆放的一尊黑色大理石像。

    在这样的环境中,队员们的局促不安更加明显,就像一群被赶入厅堂的杂毛山鸡,手足无措。

    再怎么看,大家都还是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之前生活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安息小镇,生活上虽然有些小波折,可心境远比不上真正的成年人老练沉稳。

    这种局促,在见到房间真正的主人,梁小夏的父亲玛塔基尼时,达到了一个顶端。

    玛塔基尼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严肃气息,有一种让人无法生出反抗之念的崇敬。这种气势,完全让几个小队成员老老实实的,连东张西望都不敢了。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紧张害怕得恨不得全部缩成团抱在一起。

    跟在队伍最后的缪拉看到这一幕,心里暗自摇了摇头。他们虽然胆气已经被练出来了,实力也在提高,却还是少了一股气,一股真正世家名门不动如山的气质。仅仅一个照面,这些年轻人在气势上便完全被压制住了。

    看来安息分校还是格局太小了,这样的学习也许能够找到几个好苗子,培养出一批人才,却绝不可能真正教育出改变一个时代的中流砥柱。

    也许,他这趟回去以后,应该再和史东好好谈谈。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一进大门,梁小夏便展开了笑颜,勉强克制着自己行了一个礼,之后直接扑进了多兰怀里。

    “夏尔小宝贝,你这一去好久都不回来,连信都不写一封,是不是都把妈妈忘了?亏妈妈还养了你这么多年,没良心!”多兰嘴上嗔怪着,脸上挂着笑,将梁小夏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抱了又抱。

    梁小夏狠狠嗅着母亲身上混着果香的甜味,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软软的,好舒服。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急急忙忙摆脱了母亲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的重新站直。

    这人丢大了,梁小夏脸色微红,偷偷瞥了一眼玛塔基尼,见他没什么表情,复又松了一口气。

    “唉,我说,那是头儿的母亲吗?看着可真年轻。”德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身边的斯文,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在一道凌厉视线的注意下哑了声音,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玛塔基尼向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小队所有成员齐齐向后退了半步。麦酒小队已经开刃了,每个人手上也都背了一两条人命,却仍抵不住对方逼人的气势,就像站在一座黑色的铁山面前一样,压不过对方的势头。

    “看来,你的小队,也不过如此。”

    这话很难听。

    玛塔基尼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一眼扫过众人的脸。

    队员们听到这话,脸色全变了,他们没想到,头儿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不好相处的人,这句话,在砸他们的脸,更是在削梁小夏的面子。

    几乎是硬顶着压力,所有人都又向前迈了一步,仿佛要证明自己并不是胆小怕事的懦夫,也为了给头儿把脸面撑起来,脸色通红,一脸坚持。

    康斯坦丁迈的步子最大,几乎快越过梁小夏,和玛塔基尼面对面站了,德姆的步子最小,却还是向前迈了一步,脸色和头发憋得一样红,脊背挺得直直的。甜甜和西娅的脸上依旧不好看,却是毫不犹豫地跨了一步,坚定地跟在梁小夏身后。

    玛塔基尼面无表情,勾着的嘴角似乎在嘲弄,他轻微向前倾身,逼向对面的康斯坦丁。

    巨大的压力几乎形成实质,康斯坦丁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只是本能的觉得,对面这个容貌冷峻的男人,能够毫不费力地杀死自己。在对方面前,他再怎么反抗,再怎么挣扎,都像蚂蚁一样脆弱。

    梁小夏也很紧张,通过杀戮左眼,她看见一股浓浓的杀意从父亲的身体中散逸,直逼对面的康斯坦丁,巨大的红色杀气就像一张网,紧紧将对面的小队成员笼罩起来。如同红色的铅云,压在每个人头顶。

    她从来不知道,杀意原来是可以操纵的。她也不知道,看起来更像是个学者的父亲,认真起来会是这么恐怖。旁观的梁小夏能够清晰看见,这些红黑色的杀意就像一根根无形的钢针,直接扎在小队成员的皮肤上,试图钻入他们体内。

    康斯坦丁控制不住自己的牙齿开始打颤,全身肌肉颤抖,他的身子都有些软,全身发虚,脸色灰白。战士仍旧逼着自己直视对方的双眼,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又给他找回来几分意志。

    杀意突然散了。

    玛塔基尼侧了侧身,单手摸在梁小夏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好好招待你的小客人,”转过身又对着面前众人点了点头:

    “我是玛塔基尼,西摩曼,她的父亲,这座庄园的主人。希望诸位能够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倨傲,倨傲到了极致。

    小队成员们大喘一口气,憋成深红的脸颊慢慢恢复正常。大家都觉得,比起刚才的威慑,他现在这高人一等的样子,已经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站在最远处的缪拉也松了一口气,他在恶灵殿不断击杀恶灵,对这种恶念气息的抵抗非常强,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水淹没到胸口一样气闷心悸。

    望着玛塔基尼沿阶而上的黑色背影,缪拉突然明白了,梁小夏拉着整支小队到达拉姆的意图。

    侍女杰娜上了一整盘的花色点心,还有现沏的茶,加了浓浓的糖和奶,可除了梁小夏以外,大家几乎都没什么心思喝茶,心不在焉地或望天或盯着地面发呆。

    “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洗澡水也放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吧。不要害羞,小伙子们,还有这两个漂亮的姑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千万不要客气。”

    和玛塔基尼的严寒相比,多兰就像春日暖阳一样可人,声音温柔慈祥,听得小队成员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精灵主人,原来你是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中的,真让人意外。”斯文饶有兴致地看着多兰,和梁小夏进行睡前的‘神交’。

    “我自甘之如饴。”

    梁小夏回了这么一句,挽着多兰的胳膊走了。客房不够用,她今晚要和妈妈一起睡。

第一百一十五章 萌志

    当我们只遇到逆风行船的时候,我们调整航向迂回行驶就可以了;但是,当海面上波涛汹涌,而我们想停在原地的时候,那就要抛锚。当心啊,年轻的舵手,别让你的缆绳松了,别让你的船锚动摇,不要在你没有发觉以前,船就飘走了。

    ——卢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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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只蓝翅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二楼窗口,停在屋檐上,探着脑袋四处寻食,好奇地向窗内望了望,没有找到面包屑和小虫后,转身飞走。

    屋内,梁小夏站在落地镜前,单手撩起额前的头发,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镜子里的小姑娘,穿着一身休闲高腰月白色连衣裙,浅灰色紧腿裤绷在腿上,使双腿显得细弱无比,蹬着淡金色和头发相配的小皮靴,后面还有一个侍女在为她平整领口的一条条丝带。

    她的脸颊,已经脱离了儿童时期特有的圆润与丰腴,愈显修长,眉毛和头发一样,都是淡淡的颜色,皮肤是白皙的浅粉,颧骨还不太明显,看起来明显营养不良。

    “夏尔小宝贝,在外面读书,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看你瘦成这个样子。”多兰端着一杯果汁进来,递给有些懊恼的梁小夏,顺手挥退侍女杰娜,亲自为梁小夏整理起来领口一大堆烦乱的装饰花边。

    梁小夏仰着头,连喝两支人形药剂,又迅速端起果汁一饮而尽。

    她的血液力量逐渐强大,上古精灵血脉在身体里不停流动,一支人形药剂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了。过去她每天喝一支就够,现在一天必须喝四支,才能保证自己不露出马脚。

    “是啊,在外面可吃不上妈妈做的馅饼和蛋糕,哦,真是太好吃了,想到这个,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梁小夏不着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匹。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拒绝别人对她容貌和厨艺的赞美,她的母亲也一样。

    果然,多兰听到她的话,眉开眼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没再追究梁小夏擅作主张卸下来的搭配服饰的兜帽——艾格玛瑞亚贵族那可笑的垂穗睡帽。

    “小宝贝嘴可真甜,真会说话。也不知道是遗传谁了——你爸爸可不是这样的人。”

    多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单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眼睛亮闪闪的,分外动人。

    哦,不。

    母亲大人这样无意识放电,简直是一种无差别杀伤。

    梁小夏有些智商退化地抱着多兰蹭了蹭她的脸颊,暗想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眼光毒辣,找到这么个大美人做她母亲。

    “去见见你父亲吧,他在等你了。还有你带回来的那个矮人,你想好怎么安置了没有?你父亲虽然没说,可我感觉他似乎不太喜欢那个矮人。”

    多兰亲了亲梁小夏额头。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见父亲。”

    梁小夏也是一阵阵头疼,任谁放个不讲卫生的疯子在家里敲敲打打,都不会有好脾气。

    父亲玛塔基尼没说什么,也算是在默默支持她了,可梁小夏不能真的就将金锤扔在这里一辈子,少不得,还得给这个爱闯祸的矮人安排个去处。

    要不,将他扔到遗弃之地好了,来个锻造“技术交流”?

    还有杰娜,梁小夏不知道她知道多少自己的秘密,若杰娜到了契约期限选择离开,也只能杀她灭口,或者囚禁她一辈子。

    梁小夏一愣,她怎么会这么想?她的心已经变得这么冷血了?

    杰娜并没有做错什么,兢兢业业服侍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就要了她的命,剥夺她的自由,会不会有点过分?

    来不及细想,梁小夏已经站在了走廊尽头的书房大门前。

    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仪表,抻展裙摆上的一条折痕,梁小夏定了定脸,平复情绪,敲响了书房大门。

    “愿月之清辉永在,愿卡尔纳英灵长存,我的父亲。”

    “先祖保佑你,夏尔。”

    梁小夏老老实实站在书桌前面,天已大亮,书房里的灯还开着,看起来他的父亲又工作了一夜。

    玛塔基尼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着长高了一点的小精灵。

    他四十岁左右才开始长个,小夏尔二十岁便开始生长了。要不要给她做个检查?是不是上次受伤后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怎么样,这次去上学,有收获吗?”

    玛塔基尼的思维几乎是一分为二在使用,一边和梁小夏交流,一边不动声色地分析她身体里残留的能量造成的影响——希望不是某种少见的衰老症。

    梁小夏看到父亲眼睛里柔和的光芒,放松了很多。

    “嗯,这次出去,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梁小夏一五一十地将组建小队,斩杀森妖,突破箭意,被传送阵意外卷入遗弃荒原,最后接受传承的事情,全像倒豆子一样交代了,只抹去了其中所有关于镜月的存在。

    听到自然融塑晶石的事情后,玛塔基尼的眉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听到梁小夏和队友面对成群的森林怪物围攻,意外领悟了箭意境界后,十分欣慰地淡淡笑了笑,在听到梁小夏后面的叙述时,脸色越来越平静。

    最后,他在听到梁小夏继承了遗弃荒原,成为新的主人后,非常反常地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惊讶,甚至还有些严肃。

    梁小夏因为叙述过于激动的双颊染着一抹红,兴奋地给玛塔基尼讲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声音也因为兴奋而比平时高,语调轻快地上扬,带着难掩的自信。

    “…这些是给父亲的礼物,希望父亲喜欢。”

    梁小夏在书桌上放了两套铭文阵的法袍,这法袍还是她命人特地做的,还有一个皮箱,打开的皮箱中分门别类,一个小格一个小格装满了药草和材料,一个空间装备,最后一个小盒子,打开绒布盒面,里面静静躺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自然融塑晶石。

    梁小夏站在书桌前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几乎用了快两个小时。

    当她满怀欣喜和小小的期待,呈上自己带给父亲的礼物时,看到的,却是他一张冷凝严肃的脸。

    “夏尔,我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说,你很努力。”

    开头一句话,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淋在梁小夏头上,直接浇灭了她的喜悦。

    父亲的眼光很冷,这是她每次犯错误后最常见的眼神。语调低沉冰寒,缓慢浸入她的耳朵,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我也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很好。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矮人打造的幸运天平,我想,属于你的那一座天平,幸运的一端,上面肯定压了一座金山,而厄运的那一端,空空如也。”

    梁小夏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右耳,在耳背后局促不安地挠了挠。

    “实际上,今天你能够活着站在这里和我对话,我已经很惊讶了。

    在那么多愚蠢的,自作主张的行动后,你没有丢了性命,还将自己意外获得的东西,当成了对自己成绩的肯定,洋洋得意地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作为自己的战利品炫耀。看来,你已经非常习惯理所当然地,将运气也视作自己实力的一部分了。

    我想,上次的受伤,你并没有学够教训。你并不像我期望的那样,反倒在错误的道路上,更加坚定地向前跑了几步。

    你让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梁小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复又惨白,冷汗淋漓。

    父亲最后轻飘飘这句话只是一声低叹,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脑袋上,一下子将梁小夏说懵了。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没有下过这么严重的结论,这样的话,堵得她委屈难过。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难道她做的一点都不对吗?梁小夏憋着想冒眼泪的感觉,眼睛红红的看着父亲。

    玛塔基尼双手交握,搭在嘴前,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鼻梁和双眼。

    那双眼,含着担忧,含着关心,定定注视着她,看得她又一阵错愕。

    是啊,她若不是运气好一点,怎么还有今天?

    在安息森林的那么多次冒险,都是堪堪擦在危险的边缘,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不管是森妖,森妖之母,森林银狼,恶灵,都是因为她好运地恰在那一个点,做对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她有了成绩了,她突破了箭意了,她是一地之主了,这样她就得意了,高兴了,趾高气扬地以为自己算个人物了,看人的时候也高人一等了,不由自主得觉得自己本事了,有能耐了。

    甚至,她带着这种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态,炫耀到父亲面前,显摆似的将东西弄出来。

    这些东西里,有多少是她真的凭自己的本事弄出来的?

    没有,一件都没有。

    没有一个是她真正靠自己本事赚来的东西。

    梁小夏又羞又难过,她低着头,默默站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窘迫和羞耻。

    好运气,终究会有用完那一天的。

    右耳一阵阵发热,她突然感觉,接下来,她不会再如此地顺利了。

    玛塔基尼也很头疼。

    夏尔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小事情上不用怎么管,一点就通,什么东西都学得快,胆大心细,比同龄的小精灵看起来要懂事得多。

    这看着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心里还是藏着一口气,一股觉得自己超人一头的优越感。他不知道夏尔这种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生来就带着的。可这样的优越感,直接给她的学习和研究带入了一股燥气,沉不下心做事情,靠着小聪明一直混,少一股稳气。偏偏运气还好,总是能化险为夷。

    可这个问题,已经埋得更深了,不再解决,他的小夏尔以后肯定会走上一条更加陡峭的道路。

    他只能这样连着根将问题挖出来,暴露在她面前,让她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虽然一时疼痛,总好过一世错误。

    “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梁小夏低着头,咬着嘴唇,脸红红的,全身一抖一抖的。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打在书房的地毯上。

    玛塔基尼叹了一声,从书桌后走出来,将梁小夏抱起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小精灵的后背,语调前所未有地舒缓。

    “夏尔,世界呈现在你眼前的,和世界的本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你眼中的斯格拉切赫,只是一个好色贪鄙的人类,一个侥幸当了军团长的小人。可是你不知道,斯格拉切赫是一个高阶剑士,和人对敌的时候能够连续发出剑气斩,一剑劈城。他还有两张保命用的恶魔召唤卷轴,可以以失去一部分肢体为代价,召唤出一头地狱恶魔。

    这样的人,你有信心打得过吗?”

    梁小夏捏着父亲的衣服,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斯格拉切赫的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去他家拜访的时候,撞见了一些‘计划外的东西’,然后我就给他喂了一剂群体催眠药剂。”

    这“拜访”肯定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梁小夏太了解父亲谋而后动的特质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逼着斯格拉切赫将药剂吃下去的。

    “那他知道这是父亲做的吗?”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若他不知道是我做的,我做这些的意义也就缺失了。”

    玛塔基尼也是精灵,秉承精灵的光明复仇艺术。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斯格拉切赫面前,对方惊恐又愤怒的神色。

    他给了斯格拉切赫选择的机会,二选一,斯格拉切赫选择了留下一条命,可丑闻也盖不住了,老将军英明扫地,从此彻底退出了政治角逐的圈子。

    “所以,夏尔,不要被你的运气蒙蔽双眼,也不要小看你的敌人。若人人都是简单易败的,这世上,也就没有战争和阴谋了。你长大了,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剩下的,都需要靠你自己在经历中慢慢体悟。”

    “嗯!我明白了,父亲!”

    梁小夏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到心里去了。然后又不好意思地哑巴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和父亲这么亲密过,坐在玛塔基尼腿上,有些不安地扭来扭去,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夏尔,你有理想吗?”

    玛塔基尼按住怀里小家伙的脑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理想?”

    她没考虑过。重生以来她都没想过这个在前世小学课堂出现的问题。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得来着?

    科学家——明显讨巧,又随大流的答案。

    还没出森林前,梁小夏的理想就是长大,赶快长大了学好知识,跑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当战争的端倪出现后,她的理想就是保护族人不受伤害,灭了费恩那个王八蛋。后来又加上遗弃之地的一大家子人,她的理想也多了一条,养活这些人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这一生有理想吗?梁小夏眼神中透着迷茫。

    “父亲,你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靠在他怀里,梁小夏感觉到了玛塔基尼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他摸了摸梁小夏的脑袋,说了一句让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无法忘怀的话。

    “过去之理想已死。现在,我只想守着你和你的母亲,能够全家平安健康,生活幸福就好。”

    梁小夏没再开口,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父亲有很复杂的过去,她现在不能开口再问了,在帮不到他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保持沉默,记在心底。

    平安健康,说着像是吉祥祝福的话。可梁小夏知道,在这乱世,父亲想要做到这点,又是有多么地困难。

    这一点点朴素微小的愿望,就像大海中的一只小舟,随时有可能一个浪打过来,倾覆沉没。

    她呢?

    她不仅希望保护父亲母亲,还希望自己的族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宁静平和地这样生活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像个小苍蝇一样,赶到哪里算哪里,能做什么做什么,从没有真正全盘计划过自己的目标和想法。

    精灵女王陛下的自守,族人的改姓远离,黄金城的告破,人鱼盟友的破裂….

    事情一件一件划过她的心头,每件事都在她眼前闪过,她却连参与改变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模糊的理想,逐渐在梁小夏心里清晰起来。

    是的,她需要真的把责任扛起来,真的倾尽所有去博取,为了爱她的父母,为了她爱的族人,她要的东西,更多,更多。

    更强的实力。

    更大的财力,

    以及更多的权利。

    她不甘再藏匿在羽翼之下了,她必须由幕后转向台前。

    “父亲,让我帮帮你吧。让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珍宝,好不好?”

    梁小夏从玛塔基尼腿上下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

    秋风扫过,大片的黄叶纷纷落下。

    寒冬,第一次真正来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劫持

    你越没有心肝,就越升高得快,你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人家就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做驿马,把他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最高峰。

    ——《高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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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拉利昂皇家剧院,又称黄金喷泉剧院,坐落在离贝隆坡不远的一处高地上。

    金色的方形建筑稳稳坐落在遍黄的林道树木后面,廊柱高耸,拱形大窗和粗大的金色条石精密组合,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扔在高坡上的纯金方形珠宝盒。

    两条巨大的,锦带一般的喷泉从房顶喷出垂落,接近百米的距离,使喷泉进入水池时砸起高高的浪花,在户外的灯光照耀下,一滴滴飞溅起的水珠,全部都被照成了可人的金白色。

    歌剧院的大门正对着的,便是佛拉利昂大街。道路两边的店面全部用的是透明的大落地玻璃窗,干净明亮的如同不存在的玻璃窗中,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昂贵服装、家具配件、甚至连魔法装备都陈列其中,只是为了满足贵族们那“小小的虚荣心”。

    这里的店员没有肥得像屠夫一样的身躯,也没有尖酸刻薄的如同枣核一样的脸。穿着工装的漂亮姑娘和精神小伙子会站在柜台后,用希冀的眼神扫视每个在街上走过的潜在客人。这里的街面也很少人,只见马车。一辆又一辆车在车夫的驱使下,风行马儿踏着小碎步子,拉着马从宽阔的街面上驶过,主人偶尔会在某个店面前停留一下,由店员招待着进入贵宾厅落座。

    长长的千金街一直延伸到了河岸边。

    不知是哪个商人,别出心裁地使用一艘精美的小船做了第一家在水上经营的商店。使用一艘二层的小船,摆出很多商品,供顾客挑选。后来者纷纷效仿,大量的小艇聚集在此处,几百艘游船,有餐馆,有酒店,还有各式各样的,只针对会员开放的小俱乐部,不定期开船入河,招待贵族们来一场小小的酒会兼河钓比赛。与西岸混乱喧嚣的大量货船和劳工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游客可以选择从码头的栈桥进入喜爱的店铺,也可以选择租一艘小小的摆渡船,配着一名口才不错的摆渡小伙,乘着缓缓起伏的河波和空中鸥妪的叫声穿梭在小艇的夹缝之间。

    佛拉利昂剧院和佛拉利昂大街,恰到好处地组成了这样一种景象——巨大的黄金盒子顺着倾斜的山坡,流出一条金色的融河,直灌入对面真正滚滚流动的大河中。

    西娅脸趴在一家商店的玻璃窗前,正半张着嘴巴,聚精会神地盯着展台内的一对小珍珠耳环看——以十六颗小钻石围边,不用问价格就知道很贵的一对耳环。

    “西娅,走吧,该走了。天都快黑了,再不走我们可赶不上演出了!”

    甜甜拉着西娅的袖子,尽量将她向着远离玻璃窗的方向拽,在两名少女的身后,小队的男士们站在石板大马路上,无所适从。

    旁边陪游的向导倒是很理解,挂着亲切却不令人反感的笑容,对着西娅说:“西娅小姐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进去看看。试着戴一下,说不定效果会非常令人惊艳。”

    “哦,那算了。咱们还是走吧,去看表演吧。”

    一听到向导的话,西娅立刻熄火了,她的荷包不足以支撑起一颗想要疯狂购物的心。

    只有德姆在后面很有心事地偷偷向着向导问了一下大概的价钱。

    商店内,隔着半透纱帘的最后边,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贵族女子目不转睛地全程看完了玻璃窗外发生的事情。

    “那几个人是谁?”

    女子单手捏起一颗托盘中的果仁,纤细的指头捏着送入嘴中,她总觉得那几个人的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厌恶的眼熟。

    “回莱茵小姐,我也没见过这些客人。不过他们身后跟的那辆马车我认识,以前昂撒少爷乘过这辆马车到我们店里买东西。”

    “哦?昂撒的客人?”女子又泯了一口茶,“去,将他们看上的东西端过来看看。”

    女子纤细的手指捡起托盘中的耳环,放在眼前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看来昂撒的客人,品位也不怎么样。”

    ……

    坐在马车里,德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似乎有些抱怨今晚的行程安排。

    “这歌舞剧有什么好看的,我小时候跟着老爹去附近镇子的市集也看过一回。特贵,一张门票就要一个金币,里面一群人唱唱跳跳的,也不知道在演什么东西,两个小时看下来,连杯水都没得喝,看得人昏昏欲睡的。要我说,还不如像昨天一样去看斗兽表演呢,或者像前天一样,咱们去看战士武斗,都比这个有意思。”

    红头发小个子非常不习惯地拉了拉领子,他也很讨厌身上这些罗嗦的装束,看歌舞剧还得换衣服,麻烦得要死。

    队伍里其他几个人兴致也都不高,几个人都觉得这种听起来就没意思的东西,简直是浪费金钱又浪费时间。

    “今晚的歌舞剧,演出的是天琴音乐团,这也是达拉姆顶级乐团。光是为了烘托出舞台效果,就请了五十名法师学徒。更别说上演的是史诗故事《塔丽娜公主和火龙》,中间还有战士和恶龙搏斗的表演。已经连着演了五场了,场场爆满。女主角塔丽娜公主也是由最近人气正旺的女歌剧演员兰卡思加图出演的,听说她身上穿的那套演出服,就价值三万金币…”

    昂撒给小队派遣的向导最会察言观色,看到队伍里的人情绪都不高,立刻滔滔不绝地开始夸赞晚上的演出,不到片刻,便成功将所有人的积极性都唤起来了。

    在进入剧院之前,几人还感叹了一下剧院门口巨大的双悬瀑布,连一直跟在身后沉默的马人斯文都很有兴致地伸出手接了两滴飞溅出来的水珠。女孩子们更是觉得这夜色下的剧院如梦如幻,像一座巨大的黄金城堡,让人挪不开视线,提着裙子绕着两个水帘瀑布转了好几圈。

    “站住!”

    小队几个人正要入门,听到身后一声女子的高喝,顿住了脚步。叫住他们的是一个穿着金色华服的女子,手腕,耳朵,脖子上带着大颗大颗宝石饰品,连衣服上都珠光闪闪,眼神凌厉地向面前众人走来。后面跟着一长溜的剑士和仆人,规规矩矩排成两列。

    “这人我们认识吗?”

    小队的成员迷茫地看着她,只有甜甜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莱茵伯爵家的大小姐,甜甜小姐。

    “请问这位小姐,我们认识你吗?”

    梁小夏不在的时候,康斯坦丁自觉担任起代理队长的责任。王都贵族遍地走,他不是怕事,却也不想给梁小夏添麻烦,对方看着来者不善,他也必须保护好小队的成员。

    “这位是莱茵伯爵家的小姐,第四军团少爷伯奇的未婚妻。”昂撒派来的向导十分机灵,在康斯坦丁旁边三言两语地就交代清楚了对面女子的身份。

    “莱茵小姐,您看。这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不如我们改天找时间再聚会?”向导也知道昂撒少爷和伯奇不对付,可今天不宜多生事端,挂着笑脸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女子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莱茵家的大小姐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对着向导就是一通呵斥。

    她也没将小队的成员放在眼里,转身走向了脸色已经变得灰白的甜甜。

    “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胆子回来。你以为换个妆容,就能瞒过所有人吗?嗯?”

    女子一挥手,后面跟着的剑士齐刷刷地向前冲起,举着长剑,将小队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把这个贱人给我带回去!”

    “你们要干什么!”

    康斯坦丁伸手向背后摸去,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佩剑,无比后悔自己为了看一场歌剧,将自卫武器卸了下来。

    小队成员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女人将甜甜抓走,全体挡在她面前,将甜甜围在后面,和对面包围的剑士形成对峙。

    这一幕,似乎从前发生过。

    甜甜咬着嘴唇,望着队友们直挺的背影。

    从前,挡在她身前的是一个瘦小的女孩,现在,挡在她身前的,是一群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从前,她懦弱,胆小,小心翼翼地逃避,逃避。

    现在,她想试着拿起自己的武器,和伙伴们战斗在一起。

    甜甜拨开身前挡着的众人,直挺挺站在了姐姐对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这位小姐,我不认识你。请不要耽误我们看演出。”

    “家族之耻,你以为自己换个妆容重新回来我就认不出你吗?可你肮脏的,恶心的声音,一点都没变。你和你那个下贱的母亲背叛了父亲,背叛了整个伯爵府,应该活活被打死。甜甜,和我回去,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作为叛逃家庭的逃奴,都是死罪一条。当然,你如果想继续站在这里给伯爵府丢人现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有这贱人身边的人,肯定是她的帮凶,都给我抓起来!”

    “嘭!”

    一个剑士上前抓住甜甜的胳膊,被旁边的康斯坦丁一拳打在脸上,打倒在地。德姆也毫不客气,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匕首,握在手上,对着对面的人削过去。

    斯文解开袖口的扣子,将长袖折起来,露出小臂,直拳狠打剑士的肚子,从他手里抢过一把剑。

    “今天这事完了以后,你得解释一下。”斯文望着被一拳打得倒在地上的剑士,扭头对甜甜勾勾嘴角,露出个与平时气质完全不符合的恶劣笑容。转身冲入了前面大堆的人。

    剧院门前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战做一团。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他们想要袭击我,肯定是敌国派来的刺客!”

    大小姐声音慌张,脸上的表情却镇定得很,站在涌上去的大群仆人身后,慢悠悠扇着折扇,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

    我看这回,还有谁来救你。袭击军团长未婚妻的逃奴,就是昂撒亲自来了,这件事上他也别妄想说情。

    ……

    伯奇最近过得很顺利,出乎意料外的顺利。

    他站在家族的收藏室中,静静欣赏对面墙上挂着的百年名画。

    画面上的少女半蹲在河边汲水,手中的黑陶灌沁在河水中,烈日下,汗湿的金色秀发垂下一缕,粘在胸前暴露的雪白皮肤上,画中的少女只露半边脸,轮廓起伏有致,微卷的睫毛,翘起的嘴唇,完美勾勒出属于女子特有的未成熟时的年轻美好。

    “少爷,需要我将这幅画挂到客厅里吗?”跟在伯奇身边的仆人问,有眼色的仆人早就看出来,他们少爷喜欢这幅画。

    少爷半个月前将这幅画买回来后,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来藏品室看一眼,有时候只是匆匆看一小会儿。

    有时候,会像今天这样,端一杯酒,站在画前久久不动。

    “不,把这幅画取下来吧。”

    他不喜欢皮肤过白的女子,这种苍白的不健康的肤色,如同他幼年时记忆缺失的母亲一样,一个直白不讨人爱的,连睡觉时间都在自己实验室里度过的女人。

    皮肤发白的女人,都冰冷无情,不懂情趣。小时候推开他怀抱的母亲是这样,记忆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是这样。这画作,和那个讨人厌的小姑娘有点像,更像她长大后的样子。

    伯奇之所以喜欢这幅画,不过是因为这是他从昂撒手中抢来的东西——拍卖会上的战利品。他喜欢昂撒当时无可奈何失望放弃的那种懊丧表情。

    那一瞬间的表情,给他带来了长久的愉悦。

    现在,他有了新的替代品。这幅画也可以丢弃了。

    伯奇在仆人吃惊的眼光中,拿起一把金色的小剪子,用剪子将画像缓慢地剪成两段。然后一片一片又剪成残缺的,更小的碎片。

    少女不完整的雪白的脸散落在地面上,一双棕色长靴,慢慢踏在了上面,在画布上留下一个脚印。

    他成功接管了斯格拉切赫那个老头的全部势力,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反抗。至于他那已经声名狼藉的女儿,曾经的贵族学院之花,伯奇一直很讨厌她。莉莉总是以未婚妻的名义管着她,她的手伸得太长了,总希望他身边没有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所以,他不介意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再浇上一瓢油,推一推城里的流言,将她推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一个即将成为国王的人,不需要强大的妻族来指手画脚,他们只要留下自己的势力,就可以默默退场了。

    伯奇连着喝酒的水晶杯都扔在了地上,杯子摔得粉碎,惶恐的仆人跟着后面洒扫。他连看都不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身走出收藏室。

    收藏室外连着一个休息室,几张躺椅摆在侍女雕像之间,明亮落地窗前,上好石材打磨的国王棋棋盘方正地放在桌面上。未下完的棋子光滑亮泽,顶端镶嵌着海蓝色宝石和珍珠,蓝色和白色相间的两方棋子盘中交错,无声厮杀。

    这盘棋已经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伯奇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拿起盘中一颗蓝色棋子,仿佛不认识它一样,盯着它仔细观察。

    悄无声息,一个黑影出现在伯奇身后两米的地方,单膝跪地。

    “主人,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那就好,记住,消息决定不能漏出去。”

    “接头人已经被杀了,主人放心。”

    “下去吧。”

    一瞬间,黑影消失在原地。伯奇嘴角轻蔑一笑,蔚蓝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将手上的棋子从窗户口丢了出去。

    现在,他只差一个机会,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发起攻击的机会。

    配着重剑的剑士迈着大步,从屋外跨入,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伯奇,颇有些犹豫,在这一瞬间的犹豫后,他向伯奇行了个礼。

    “伯奇少爷,出事了!”

    “艾伦斯,你的称呼用错了。”

    剑士听到伯奇的指责,有些尴尬,又有些愤怒。

    这个连剑都举不起来的纨绔根本连老军团长的毫毛都比不上,他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不是老军团长昏迷不醒,现在哪轮得到他在这里指手画脚?

    剑士憋着一口气,重新行了个礼。

    “对不起,伯奇团长。请原谅属下的错误!”

    伯奇摆摆手,表示不再追究这件事。“什么事让你这么大惊小怪?”

    “伯奇团长,您的未婚妻,莱茵小姐被劫持了!”

    “什么?!”

    伯奇也很惊讶,什么人这么有胆量,直接在达拉姆撒野,劫持他的未婚妻?即便他对那个女人没有一点好感,也不能允许有人这样公然抵抗他!

    伯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昂撒,难道是他派人做的?

    “劫持莱茵小姐的并不是本地人,似乎是从外地过来的。一共三男两女,都是生面孔。不过,他们乘坐的,似乎是昂撒少爷的马车。”

    嗯?

    伯奇眼睛一亮,站起身向外迅速走去。

    “听我的命令,第三军团戒备,今晚准备全面调动,一定要把那些歹徒给我抓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蝉

    但他是这么一种人,打个比方说,在电闪雷鸣开了锅的时候,他敢在暴风雨中穿着湿铜甲,站在山顶上大喊“神都是混蛋”,引得闪电劈向大伙儿。

    ——《碟形世界之魔法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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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

    德姆坐在马车前面的横板上,双臂向上一抖,捆马的长缰绳在空气中摆出一个迅速凛冽的弧度,噼啪一声打在风行马身上。

    马儿疼痛嘶鸣,四蹄撒开向前奔跑,白色的鬃毛顺着风的方向向后飘动,后面拉着的华丽轿厢也因高速的震动在石板路上不停颠簸,“咔嗒咔嗒”震得人心烦。

    “德姆,我来吧,你去守着车后面。别让人爬上来。”

    斯文单手一撑,身子轻盈一甩,便坐在了德姆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缰绳,也没怎么用力甩,左手提着缰绳拉直,右手轻轻摸了摸几匹马身上雪白的鬃毛,手指在马背上缓慢抚摸,嘴里低低不知在念什么。

    拉车的四匹马仿佛有灵性般,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斯文,乌黑的大眼睛闪过一道五彩流光,打着喷嚏,鼻孔粗粗喷出几股热气,昂起脑袋向天嘶鸣。马儿向前冲了几步,同时向前高高跃起。

    前方不到两米处,随意拉来的障碍和石墩在剧院大门口处组成一道防线,十几个剑士俯身捉剑,站在防线后面死死盯着对着他们冲过来的马车。

    风行马动作整齐一致,拉着马车几乎飞起,迅速划过空中,越过了前方半人高的隔离栏。

    栏杆后,一个举着双手剑的剑士正正被马蹄踏在肚子上,踹倒在地,马车也因为踏上了这个意料外的人形障碍,落地不稳,车厢的左轮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下。

    哐当!

    车轮与石板撞击,重重弹起,车厢里的人身体不受控制,也向上飞去,窗户中飞出几声女子的尖叫后,又恢复了安静。

    马车速度也因为这一震,变得慢了一些。

    德姆也被这一震差点掀翻下去,他半个身子悬在空中,下身没有落脚点,仅仅靠着单手死死抓着车上的扶把才没有掉下去,惊出一身冷汗。

    “斯文,你会不会赶车?!差点把小爷我吓死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便被打断了。

    包围圈后枕戈待旦的剑士一把抓住德姆还未收回的小腿,攀着他的腿准备爬上车顶。德姆嘴里咬着匕首,身子又被向外抻出去些,双腿不停踢腾,眼看着就要从马车后面掉下去,车窗侧面飞出一个小火球,砸在剑士脸上,吃痛的剑士双手一松,从车上滚了下去。

    马车向前不停冲突,撞开好几个拦在面前的士兵。

    斯文拉着缰绳身体一侧一闪,一把长剑跟着砍在他身后的车架上,他单脚一踹,又踢下去一个想要爬上来的士兵。

    德姆站在车后面,看谁想上来对着就是一拳,整个人的身影如一只灵巧的猴子,在车后面上蹿下跳,将想要爬上来的剑士扔下去。

    西娅探出身又向外连续扔了几个最初级的元素弹,扔完之后,转回头看车厢内其他人。

    康斯坦丁胸口斜劈了一道伤口,衣服被划破了,伤口并不深,血却不停向外流,染红了小半个衣襟。

    甜甜双手掌心泛着白光,正捂在那道伤口上不停治疗,她脸上的汗水也因为体内元素之力的输出而涔涔下落,大眼睛微微垂着,秀眉紧蹩,一头漂亮的卷发也有些乱。

    “甜甜,别勉强,凑合治一治,把血止住就行。这点小伤,特训的时候都不算什么。”

    康斯坦丁嘴唇有点白,说话声音还是底气十足,他也看出来,甜甜已经很吃力了。一个几个月前才正式开始上课学习的治疗师,现在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希望她千万别力竭之后晕阙,要是那样,他一个受伤的,再带着个昏迷的,想跑都跑不了。

    车厢一角,莱茵大小姐发丝蓬乱,衣衫不整,脸上蹭了些灰,双手被撕破的衣物反绑着,嘴巴里也堵着一块紧紧揉着的皱巴巴的布,恰好和她袖口缺失的一片布料对上号。

    因为之前马车的震动,堵住嘴上的布有些松动,莱茵大小姐迫不及待地用舌尖将干涩地布顶出去,吐出布后连气都没顾得上吸一口便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恶棍!流氓!强盗!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听见了没有!”

    “甜甜你这个贱人!婊子!狗娘养的!天生的下贱东西!伙同强盗劫持你的姐姐,你不得好死!…”

    “甜甜!”车厢外,传来斯文平缓的声音,“把她嘴赶快堵住,她恶心到驾车的马了!再说下去咱们的马就跑不动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厢内响起,莱茵小姐的半边脸迅速泛红,肿起,叫骂的声音也因为被打懵了不知所措戛然而止。

    甜甜双手背过去,揉了揉因为用力过度打得发麻的手掌。

    在感觉到不太难受后,她对着已经愣住的姐姐轻轻一笑,伸出自己的左手,当着她的面,缓慢地,将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颗治疗增益戒指旋转到手心内侧。

    少女细腻沾血的手掌上,戒指上的白水晶完美切割成多层棱面,每一个棱面都泛着月色寒光,看起来又温柔又冷冰,和甜甜脸上的笑如出一辙。

    看到甜甜脸上的笑容,莱茵小姐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接着骂出口的话。

    “好姐姐,你的声音太聒噪了。

    若我再一激动,扇在你的小脸蛋上,刮出几道花纹,可就不太美妙了。”

    这甜蜜愉悦的口吻,和恶毒的内容,简直是他们头儿的完美翻版!

    队员们互相望着,会心一笑。

    这笑容看在莱茵伯爵小姐眼里,更像是某种邪恶计划的启动暗号。

    莱茵小姐瞳孔放大,突然猛烈挣扎,手脚不停乱踢,脑袋死命探出窗口对着外面大喊:

    “救命!救命!——

    快来救救我!我在这里!”

    西娅迅速窜起,一个手刀砍在莱茵小姐脖子后面,拖着她软软倒下的身体,揪着她的领子,厌恶地将这位毫无风范的大小姐扔在车厢地上。

    “这不就完了么!我早说过该将她打昏过去的。嘴里不干不净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西娅又从莱茵小姐的身上撕下一条布,将她的嘴堵了个结实,拍了拍手,

    “甜甜,有这么一个姐姐,不知道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小队成员已经从甜甜口中大概知道了她的出身经历,更坚定了要站在她身边保卫到底的决心。

    马车在歌剧院前的千金街上飞驰,猛力沉重的行云马蹄踏得街道上的石板都有些松动翘起。

    夜晚冷清无人的宽阔大街上,一阵喧嚣。大群士兵举着火把,在马车后跑步追赶。喧嚣的声音此起彼伏。

    德姆半趴在车顶向后方远眺,正后方倾斜的大街上,紧追着他们的士兵像喷涌的岩浆一样远看缓慢,实际迅速地流动。绕着佛拉利昂歌剧院两端不断向下涌动。

    除此以外,城里,远处,更加黑暗的几个方向,隐隐约约中,一条条火光闪动,像赤炎蛇一般缓慢朝着他们游动。

    “追兵越来越多了!现在怎么办?”

    德姆看着远处几乎烧成白昼的火把群,心思重重。

    他们最开始只不过打了不到二十个侍卫和剑士,想将甜甜安全带走而已,没想到现在有这么多人来追捕。最开始堵着他们的,不过是一些老爷们养的护卫,拳脚身手都很一般,用的武器也不怎么样。

    可后面追着他们的,明显是正规军,火把将士兵们银色铠甲下的徽章照得清清楚楚。三把竖直的剑插在一面盾前,围绕百合和紫色藤蔓,正是第三军团的标志。

    完蛋了。

    德姆焦躁地使劲搓了搓自己的红头发。

    肯定是给头儿添麻烦了,而且还是捅破天的大麻烦。

    车里面,西娅和甜甜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小队所有人都眉头紧锁,西娅泄愤地又踹了一脚躺在车厢里昏过去一动不动的莱茵小姐:“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大哥,要不我们弃车脱身,先找到头儿再说?”

    德姆脑袋探进来,对着康斯坦丁建议,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主意了。他们几个在达拉姆人生地不熟,想要安全脱离出去,难如登天。

    “不行!”

    康斯坦丁连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方案。

    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和头儿的关系,肯定会连累到她和她的家人,头儿已经对他们很照顾了,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这件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

    “斯文,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康斯坦丁声音提高八度,几乎是在吼着问前面驾车的游侠。

    斯文的来历一向神秘,比他们看不清身份的头儿也不逞多让,这个时候问问斯文,说不定会有好方法。

    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嗯,”斯文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我觉得咱们可以去下面的河岸街躲避。”

    好主意!

    全体队员心里都拍手称赞斯文的精明。

    千金街下面的河岸街都是船,成百上千艘小船挤在一起,黑黝黝一大片,鱼龙混杂。小队成员下午在那边用餐时,已经领教过了里面错综复杂的船和船之间的舢板及水路,不是在其中特别熟悉的人,肯定会被绕晕。

    他们只要能想办法甩开跟踪士兵的眼线,到时候随便在哪个船里一藏,总能躲上一阵子。最不济,还能驾着小船直接逃跑,虽然逃掉的可能性也不大,却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队员们正要夸赞,斯文又开口了。

    “我刚刚占卜了一下,抽到的是厄运与对抗牌,说明咱们几个是在劫难逃。刚巧,牌面的死神下面有一条河。大概这就是命运的指示吧。”

    全员晕阙。

    车厢上面咚咚咚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跑过去了。不一会儿马车前就传来德姆气急败坏的声音:“斯文,你这个老神棍!骗子!小爷我要掐死你!”

    “放手——放手——死了,真的要死了——我死了,就没人给你驾马车了。”

    “你这个败类!都这个时候了还拨弄小爷我脆弱的神经!”

    嬉闹声冲淡了车厢里刚刚才升起的凝重气氛。马车在大道上奔驰,左摇右晃,冷风中飘来一阵阵少男少女的笑声,回旋在灯火通明的夜空中。

    嗵!

    马车被再一次高高颠起,重重落下。

    车里的人都死死抓着扶手,猛地震了一下。

    “也不知道这是头儿从哪找的马车,这么颠都不散架。我的屁股都快裂了!”

    西娅扒着车框,揉了揉疼痛的屁股,看也没向外看,从窗户又扔出几个冰弹。

    “大家抓好!河岸街马上到了!”

    规律的“喀拉喀拉喀拉”声音响起,这是马车压在不太结实的长条木板上所形成的震动声。

    空气中的腥咸味道更重,裹着冷意的风高高卷起斯文和德姆的头发,鸥鹭高昂的叫声远远传来。

    一切迹象都表明马车已经跑上了码头栈桥。

    马车渐渐停了。

    西娅当先下车,对着栈桥口扔出一个最简单的酸液溅射。绿色的酸水泼在栈桥上,腐蚀着本来就有些潮湿蛀烂的木头,腾起一阵阵白烟。

    康斯坦丁捂着胸口的伤口,奋力单手一挥,砍断了腐朽得已经变老的木板。断裂的木板落入水中,沉闷的噗通声后沉入河底。

    甜甜扛着她昏迷的姐姐,跟着德姆的背影窜入夜色中黑蒙蒙的小船群。

    斯文最后一个下车,在几匹马屁股上拍了拍,马儿依恋地舔了舔他的手指,嘶鸣奔跑,拉着空荡荡的车厢,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夜色深沉,河面上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一艘艘二层的小船拉着帆布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一两个看店面的伙计,在船舱中呼呼大睡。

    小盗贼德姆眼尖,从河上多如繁星的小船中,找了一艘相对靠外却不起眼的小棚船,毫不费力地打昏了船上的伙计,将可怜的小伙计用顺手抄过来的渔网捆得结结实实,塞入船舱底。

    藏身的小棚船有两层,是个河鲜餐馆。二层风景姣好的位置放满了桌椅,一层是吧台和厨房,底层仓库堆满了原料和各种调味料,还有一些生活杂物。

    德姆翻了翻小伙计的柜子,找出两套工作服,还有一条不知是属于哪个舞女的连衣裙。赶忙换下自己身上不方便行动的衣服,穿着小伙计有些脏旧的衣服从舱底走了出来。

    “德姆,干得不错,你找的这可真是个好地方。”甜甜从吧台后面摸出来两瓶高浓度的烧酒,拨开康斯坦丁的外衣,又撕下一条自己干净的白衬裙,沾着酒抹在战士受伤的胸口。

    烈酒疼得康斯坦丁直咧咧,牙关冷飕飕的,还得忍着不发出声音。

    “忍着点,”甜甜也心有不忍,头儿教过她这个方法,说能杀菌消毒。甜甜当时没听懂,只知道应该对康斯坦丁有好处。

    “伙伴们,”斯文掀开棚子走了进来,“情况不太乐观。只有一小部分兵分去追马车了,估计他们很快就能发现马车是空的。剩下的人已经开始搜索这里了,虽然人不多,但是他们人数还在增加,我估计咱们拖不了多久。”

    康斯坦丁脱掉身上因为冲突已经变得破烂的外袍,穿着简单的内衬白衣,红色的血液逐渐停止渗透,将胸口染成一片参了酒液的粉红。

    “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战士拿起身边堆的布条,举着之前慌乱中不知道从谁手里夺过来的剑,掂量了一下——剑有点太细了,用不顺手——单手一圈一圈将布条缠在握着剑的手上,最后嘴巴咬着打了个死结。

    “按这个情况看,不出一个小时,他们就能搜到这里。咱们早做准备吧。”

    一瞬间,每个人脑子里都闪过种种念头,却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西娅靠在吧台后闭目养神,甜甜开始将船上贮藏的酒挨个拿出来,拔出瓶塞,倒出一部分酒,撕扯自己的裙摆,往里面塞绒布条。康斯坦丁握着剑,坐在绳索紧缚的船头,剑刃就在粗粗的绞绳上搭着。

    德姆喝了两杯水,吸了一口气,猫身上了小船二楼,窝在阴影里透过船栏杆间的小缝监视外面的动静。

    斯文下入船舱底,坐在大堆货物上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舱底的活舢板,他得提放有人凿船底。

    船舱里,没有人说话,时间流逝地很慢,连空气似乎都快静止了。

    每个人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甜甜和西娅闭着眼睛抓紧时间冥想,为之后可能爆发的冲突多攒点力气。

    咚咚!

    咚咚!

    咚咚!

    舱底突然响起木板敲击的闷声,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握着临时的武器,紧张地冲入下舱。

    “谁!”

    康斯坦丁喉咙里低低一吼,剑尖直指通向水底的舢板门。西娅手上迅速凝起一个冰弹,在手中高速旋转,蓄势待发。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颤动的舱底门,屏气凝神。

    “我!送快递的!”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船底响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脱壳

    总有一些比死更可怕的事,是你不想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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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在水面上的小艇随着河波轻轻摆动,即使是下层的仓库也挡不住开口处不断灌入的冷空气,还有随着空气一起进来的吵杂喧嚣,不停钻入耳朵。

    包围他们的士兵已经在挨个搜查船只了,夜间看店的店员茫然惶恐的声音,士兵大声呵斥骂骂咧咧的声音,推搡和争吵的杂音,低沉的诅咒和抱怨…

    声音在一点一点,靠近他们。

    康斯坦丁攥紧手上握着的细剑,手心满是汗水,指根紧紧贴在剑柄上,小幅度地来回握紧。

    德姆半弓着身子,反手持匕,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伏低身体准备扑向面前的舢板门。

    甜甜眼睛睁得大大的,额角划过一滴汗水。

    “好了,打开舢板吧,”战士喉头滚动,正准备给予致命一击,听到舢板下那声莫名其妙的回答,又扭头看了看嘴角明显挂着笑,一脸轻松的斯文,暗暗喘了一口气。

    “德姆,赶快把舢板打开,不然,你可能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德姆重新将匕首收起,打开舢板,扭头问康斯坦丁和斯文,还没等后者回答,头上就挨了一个湿漉漉的爆栗。

    “想要憋死队长的队员,可不是好队员!”

    船舱底的昏暗光线中,大量水珠向上飞起,透明的水滴向外飞溅,包裹着其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尾巨大的白色海鱼蹿出水面,带起的水花打了周围人一身。

    这条大鱼长着一头淡金头发,一缕一缕湿着贴在头上,衣服也浸满了水分,紧紧贴在身上,凸显出那小巧又充满韧性的身躯,以及还不太明显的,随着身体起伏的玲珑曲线,以及一双修长纤细的,划过一道道水珠的双腿。

    她皮肤白皙,嘴唇也因寒冷变成了浅浅的有些透白的粉,大大的眼睛正捉狭地看着舱里的队员们,在暗得有些朦胧的船舱底格外明亮。

    小队成员见到这一幕,脸色都有些轻轻的烧红,同时庆幸夜色的掩盖,让他们不至于太丢人。

    “咳,这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快递员。”

    黑暗中,不知是谁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们这回弄出来的动静可真大,码头都被封死了。我只好潜过来,幸好河水不是太脏。”梁小夏单手摘掉插在头发里的一根水草,一把拧住衣角,一捧水从手指缝间流出,滴滴答答淋在船底的木板上。

    西娅最是活泼,见到梁小夏就要冲上去抱住尖叫一番,却被康斯坦丁捉住了胳膊。

    “头儿,你来这里做什么?”康斯坦丁一脸严肃,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还来蹚这趟浑水?

    “当然是给你们送快递来了。”

    梁小夏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捋了捋头发上的水,坐在船舱的一个木箱上,开始从臂环中向外掏东西。

    他们早就知道她有空间装备了,梁小夏自从安息森林回来后,也没有刻意隐瞒过。

    甲胄、重剑、匕首、法袍、十字弓、法杖…

    小队成员们的惯用装备都被掏出来,挨个摆在地上,队员们也不客气,还没换衣服的急忙脱下那身中看不中用的礼袍,各自装备起来。拿到趁手的武器后,信心也仿佛回来了些。

    “给,这瓶是你的。”

    眼尖的梁小夏看见了康斯坦丁胸口的暗红,又掏出一瓶疗伤药剂给他递过去。

    “哦,谢谢头儿,”康斯坦丁接过药剂,拧开瓶盖正要喝下去,突然想起来被打断的没说完的话,“头儿,我是说你赶紧走,别让这个牵连你的父母!”

    提供给他们住的地方,招待他们吃喝玩乐,虽然梁小夏的父亲看起来很凶,可是人家毕竟做到了身为主人所应做的待客之道,康斯坦丁决不愿意梁小夏一家因为他们的事情受到牵连。

    “那你就不怕牵连你的家人?”梁小夏反问,直接说得康斯坦丁无言以对。

    他怕!他怎么能不怕?!

    他自己一个穷小子,有点天赋进了战士班,被通缉流亡都是小事。可他的姐姐,肯定会因此受到牵连,丢了生计,说不定还会被关押坐牢。不仅是他,德姆、西娅,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随之而来的抓捕和麻烦。

    看着康斯坦丁变了几变的脸色,梁小夏拍了拍战士的肩膀,轻松地调笑着:

    “你们替甜甜出头的时候,都没想到这个,怎么现在又想起来了?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况且,我已经在这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是只有队长才需要思考的严肃命题。还有,甜甜,你也别想太多了。咱们是一个队伍,有事情本来就该一起扛。”

    “头儿——”

    康斯坦丁喉头有些哽咽,叫了一声后,有些丧气的一拳重重砸在了旁边的木箱子上。箱板在重拳猛击下开裂,里面黄色的调味粉不停流出。

    “好了,好了。虽然我真的没有尝试过做通缉犯,也很想尝试一下当亡命天涯的歹徒的滋味。不过我估计,这回我的小愿望还是会落空的。机会就是一尾滑溜的鱼,想抓到它可难的很,”梁小夏拿出时俟,背在背上当先上了船甲板,“先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劫持的人质吧。要知道,上次分别之后,我可是很久都没见过她了。”

    ……

    平日夜晚宁静漂浮在水面上,如同母亲怀中安眠的婴儿一般安详可爱的河岸街,正处在一片混乱的鸡飞狗跳之中。

    士兵们举着长剑,拿着火把,三人一组,动作野蛮粗暴地掀开一个个灰黑色的油布幕帘,还不待里面睡得迷糊的守店人反应过来,便推搡他们冲入小艇中,将船里面掀得一团乱,再匆匆赶向下一个。

    艾伦斯穿着盔甲,骑在一匹体格健壮的棕色疾步马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整个河岸街。

    “还没有找到吗?”

    他单手握着马鞭,在身侧轻轻甩动,越来越不耐烦了。看着夜晚的火把燃烧的黑烟,艾伦斯眼皮子突突地跳,眼角的青筋也一抽一抽的,他总觉得,今晚会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在战场上随着老将军斯格拉切赫冲杀陷阵所锻炼出的敏锐直觉,从没有一次出错。

    “禀告艾伦斯少将,我们已经追到那辆马车了。车是空的,里面没有人!”

    士兵握着火把,大声回禀追捕结果。

    “那族徽呢?车上有没有族徽?”

    艾伦斯更加关心这个问题,这也是来前伯奇叮嘱过的,一定要找到能够将这伙凶犯和昂撒联系在一起的证据。

    “呃,没有族徽。马车上的族徽,似乎已经被卸走了。”

    “废物!”艾伦斯马鞭一甩,抽在士兵身上,疼痛的士兵冷哼一声,咬着牙不敢叫出来。

    “给我搜,从外向内包围。他们一定还藏在这里面!一定要把这伙人给我揪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艾伦斯心里越来越急躁,王宫那边还在等消息,他必须赶快搜出个结果。

    本以为只是一群小贼,不会费多大力气就能抓到,没想到这伙人这么难缠,躲在这些商船店铺里面,一点马脚都不露。

    看着吧,他总能把这些老鼠揪出来的!

    指令层层下达,士兵更加卖力地掀开一个个小艇,三分之二的船只都已经搜索完毕,船头甲板上站着惶然的守夜工人或船老板,颇为心痛地看着自家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店铺。

    “嗯?”艾伦斯在河岸边,敏锐注意到远处一艘不同寻常的小船。吵嚷的声响早就惊醒了人,这艘小船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看情况。

    “你!去,过去,带着人去搜那艘船!”艾伦斯招呼来身边一个封锁码头的士兵,马鞭一指,正指向那艘寂静无人的小船。

    “遵命!”

    士兵也很聪明,听出他话里的透漏出的意思,带着整整十个人,向着那艘船冲了过去。

    第一个士兵前脚踩在小船的甲板上,还没有站稳,眼前黑影一晃,脸上一疼,被打入水中。

    “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后面的士兵大声喊着,声音在冷空气中格外引人注目,所有追踪的人听到他的叫喊,精神都为之一震!

    黑影将第一个人打倒后,一匕首砍断了系在船上的绳索,拉起水中的铁锚,小艇便顺着荡漾的水波离开挤挤挨挨的河岸,向河面的方向滑动。

    你跑不了!

    逃犯终于暴露,艾伦斯一喜,对着身后的人吩咐:“封锁河道!调弓箭手过来!还有,想办法让人靠上船,把莱茵小姐救下来!”

    “是!”

    全身黑衣的人握着匕首,脸紧紧包裹在黑色的头套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动作快得让人捉不住,腾空三个连踢,又将一个企图跳上船的士兵踢入水中。借着反作用的力量,在空中一个翻滚,重新落在甲板上。

    “别想跑!”

    追捕队伍中,一个胸口别着徽章的重甲剑士大喝一声,双腿猛蹬,从岸边高高跃起,腾空跳跃的高度几乎四米,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向甲板。

    从这样的力量和速度看,这个剑士至少有五级!

    船离河岸已经有接近十米远了,这样的距离普通士兵根本跳过不来,可这五级剑士根本没将这点距离放在眼里,双手握着剑,当头就向黑衣人劈下去。

    “去死吧!”

    剑士心头狂喜,仿佛已经听到了剑入肉骨砍出的钝声。只要抓住了这个逃犯,他的功劳肯定跑不了!勋章、金钱、权利,光明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招手!

    剑刃带起的风已经卷起对方的衣角了,剑士控制不住地激动,却忘记看看自己脚下黑色的河水。

    嘭!

    黑影举着船桨,后发先至,木头船桨劈在剑士腰上,打得他身子一歪,前冲的方向也偏了一点,噗通落入水中。沉重的抽打,连手臂粗的船桨也砸舍了,黑影看了看手里断掉的半截木棍,将之扔入水中。

    小艇燃着黑色的烟,快速向河中心开进。黑影站在船上,望着远处骑在马上的艾伦斯,单臂伸出,微微一笑,做了一个大拇指向下的姿势。

    那一瞬间定格的姿势在光暗交错的河面上格外清晰,甚至挑衅的手指,也因为倒影在篷布上的影子,被完全放大重现。

    “混蛋!混蛋!”

    艾伦斯快被气炸了。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他在第三军团这么久,从没遇到这样无法无天的人!

    不将帝国的威严放在眼中,我会让你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去!征调附近可以动用的船,一定要把她给我堵在河面上!就是撞,也得给我撞下来!”

    二层小艇沿着河流向下游开动,黑影摆脱追捕后,重新回到船舱内,小船尾部再次燃起木柴的黑烟,船速加快向黑夜中奔去。

    艾伦斯下马,登上了最大一艘追捕船,一点点逼近河面上的小艇。

    小艇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大船。

    果然,没过太久,盖着油蓬的小艇便被堵在了河中央。前后左右二十多条船上站满了手握弓箭的士兵,箭头直指中心。

    “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艾伦斯夺过副手握着的弓箭,对着小艇的甲板就是一箭射出。箭支飞过河面,斜插在小艇外的甲板上,尾羽颤抖。

    这是警告!再不束手就擒,下次就该这些逃犯的脑袋迎接箭矢了!

    寂静…

    河中间的小艇没有任何回音,仍然自顾自向前行驶,最后沉闷一响,撞在一艘阻拦的大船上。

    小艇四侧捆绑油蓬的滑锁松动,嗖一声落下,巨大的油蓬落入水中,露出被盖住的二层。

    “给我上!”

    士兵们亟不可待地踏上小艇,跑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人抓住了没有?”艾伦斯也踏上小艇,拨开二层堵着的人,看到士兵空出的包围圈里,一条白色人形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昏迷的女子一丝不挂,长发半遮着脸,丰满的胸脯和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凹凸有致的曲线在火把的照耀下被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皮肤上因寒冷而起的小疙瘩,羞耻的毛发,都被周围的士兵看在眼里。

    “怎么办?抓不抓?”士兵们都有些傻,没想到冲上船,没抓到逃犯,却找到一个**。一些血气方刚的男子看到这香艳一景,禁不住就有些骚动。

    “抓个屁!这是莱茵小姐,那是你能抓的?!”知道内情的士兵低喊一声,却没想到这一声如同投入马蜂窝的石头,让士兵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天啊?!这就是咱们要救的莱茵小姐!”

    “啧啧,贵族女子长得就是好,这皮肤白的,奶也大——”

    “这莱茵小姐真可怜,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羞辱…”

    士兵之间压抑的小声议论根本逃不过艾伦斯的耳朵,他满脸血红,额头的青筋全部暴起,对着士兵愤怒地大喊一声:

    “都给我滚!滚!远远地滚!今天这事谁敢议论,我就要他的命!”

    狠!真够狠的!

    这一手玩得狠,相比较这个,艾伦斯宁可这伙劫匪直接杀了莱茵小姐再陈尸河中。伯奇那小子的未婚妻被羞辱成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暴走呢。

    艾伦斯太阳穴突突跳,一手抓起旁边士兵的领子,

    “去给我拿渔网捞!全面封锁河岸!我就不信那帮王八蛋还能变成鱼给我游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到了没有!”

    艾伦斯咆哮着,嘴巴大张,口水喷了旁边士兵一脸。他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下船去组织打捞。

    其余士兵唯唯诺诺地看着艾伦斯,低着头,互相之间交流着男人才懂的心照不宣的暗笑,面子上仍旧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离开了船舱。

    “少将,这莱茵小姐怎么办?”

    士兵们都下船了,最后跟在艾伦斯身边的士官悄悄询问长官的意见。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看着办!谁想娶她谁就去收拾,我不管!”

    艾伦斯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马鞭对着士官就扔了过去,想让他背黑锅?没门!他已经够倒霉的了。

    士官挨了一砸,斜眼偷偷看了一下甲板上昏迷未醒的女子,啧了啧嘴。

    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材。可名声也臭到底了,他可不想碰。

    士官一走,几名胆大留到最后的士兵猛扑上去。那些有军衔在身的贵族老爷看不上莱茵小姐,可他们这些平民不在乎。听他们的意思,谁救了莱茵小姐谁就能娶他。

    这可是伯奇少爷的未婚妻!地地道道的贵族女人。更何况,娶了她就有贵族爵位了!

    “我的!”“你松手,她是我的!”……

    士兵们眼睛通红,你争我抢,在甲板上打成一团。

    接近五十艘小船在河面上洒开,士兵们抱着一捧一捧带着倒刺的渔网被不断撒入水中。缓慢流动黑色河水的宽阔河面被搅和得不停翻滚。再奋力拉上来一堆裹着淤泥、垃圾和几只小鱼小虾的网。

    最小的月亮正是下弦月,从黑暗中升起,划过夜空再落下,天边已经开始泛白。艾伦斯咬着牙,站在河边看了最后一眼,翻身上马。

    “全部撤退!在城里洒通缉令,城口盘查,每人两万金币,全面悬赏通缉!一定要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换日(1)

    果敢无战不胜,刚毅无征不服。

    ——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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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河岸街经过一夜的搜查追捕,店铺老板们都没了做生意的兴致,看着店内被士兵掀翻砸毁的商品和柜台,哭丧着脸叹气,在船尾最显眼的地方挂出“今日停业”的小木牌,自认倒霉去收拾小艇中的狼藉。

    谁也没注意到,河面中央突然出现的一个小黑点,噗通一声落入滚滚流动的波涛中,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再无声息。

    ……

    王宫议事厅,三盏巨大的粉金色水晶吊灯亮得刺眼,以白色为基调色散出的七彩光芒完全掩盖窗外黑夜中的星辰,看得久了还会有些眩晕。再有两个小时,初生朝阳的第一道光芒便会透过大开面的窗照耀在议事厅尽头高大的王座上。

    这里,便是艾格玛瑞亚最高的政治殿堂,政策和阴谋的绞杀场。

    宽阔的议事厅里,坐满了人。几乎达拉姆能够说得上话的,有爵位在身的,有名望够资格的,全部都坐在王座下手,一眼望去,各色垂穗帽子齐聚一堂。

    往日此时,这些勋贵们还在床上和夫人或者某个不知名的情妇打滚,今日,他们全部一反常态,毫无怨言地坐在华美但绝对称不上舒服的圆背椅子上,压低声音与附近的人交换看法。黑色的络腮胡子,灰色的山羊胡子,烟味,香水味,低低的咳嗽声,衣袍簌簌的摩擦声,压抑的交谈声,组成王国历史上最早也最特殊的一次晨会。

    一切,都只是因为一张柯西莫亲王签发的紧急议事函。

    看来,久久空悬的王位,今日会定下来了。

    伯奇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椅背比普通的椅子要高出不少,可以看出来,他坐的正是第三军团长之位。这位英俊的金发男子正在闭目养神,左手边属于第二军团长的位子还是空的,右手边坐着他的母亲,无时无刻不在冥想,追求力量的一个女人,穿着自己的红色法袍,手握法杖,此时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脸上有担忧,有欣喜,也有蚀骨般的隐痛。

    咯噔——咯噔——

    这是一种底部非常硬的军靴才能发出的踏步声。大理石地板和硬质鞋跟相互碰撞,一声一声打乱了议事厅里的气氛。

    伯奇睁开眼,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终于来了。

    黑色的粗头军靴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靴面光滑锃亮,笔挺的暗红色骑装长裤军衣,昂撒扬着下巴,烟灰色的眸子冷凝地看着在座众人的头顶,眉弓深压,鲜红的嘴角紧紧抿着,嘴角下掉,目空一切地慢慢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看到那个狂妄的传奇将军——尼赫迈亚。

    骄傲,不屈,顽强不倒。

    昂撒和他的父亲相比,还是有区别的。如果说尼赫迈亚是一头成年的,凶猛的不容侵犯和挑衅的猛虎,森林之王般逡巡自己的领地,咬死每一个入侵的人。那么穿着他父亲军装,竭力骨气勇气面对挑战的昂撒就像一头才在丛林中站位脚跟,有了一点点地盘的青虎,必须刺着牙在一场又一场厮杀中争取自己的地位。

    至少,没有人再认为他是达拉姆年轻一代中的纨绔。

    他如此,站在他对面的伯奇也如此。

    曾几何时,两个斗马赌博,在学院里总要一争高下,为了些许小事斗得脸红脖子粗的年轻人,终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各自成为军团之长,角逐他们最后的一盘赌局——王座和生命。

    “昂撒,”伯奇微笑着上去,单手搁在军团长象征的佩剑上,“你迟到了,大家都在等你。”

    “紧急议事函是只有国王才能签发的,我收到的这张中并没有任何国王的名字。正式的例会,应该还有一小时二十五分钟开始。所以,我是早到了。”

    昂撒从口袋里抽出紧急议事函,眯着眼睛看了看,又将函帖折好收了回去。“如果不是怀着对先陛下的敬意,我是不会来这么早的。当然,我也是来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顶着国王的名义发帖。”

    火药味十足。和他的父亲一样狂妄。

    “是么?最大的犯人在这里贼喊捉贼,这可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有讽刺意味的笑话。”伯奇脸上笑意不减,笑容中却透着一股冷飕飕的味道。

    “昂撒团长,请问,您对我的未婚妻莱茵小姐被歹徒劫持,怎么看?”

    “你的女人爱勾搭谁,不关我的事。也许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该问你自己才对。”昂撒错开伯奇的阻挡,坐在属于父亲的军团长位置上,看到伯奇已经有些发青的笑容,继续说到:“怎么,你怀疑这件事是我指使的?你有证据吗?”

    证据?证据!

    伯奇心里暗自咒骂一句,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他恳请柯西莫调动紧急议事函,为的就是将昂撒紧紧控制在眼皮底下,防止他在自己获得证据前破坏。

    现在,只需要等了。等他能拿到反戈一击的证据,昂撒就算是森林里最凶的虎,他也能拔掉对方的牙。网已经撒下去,到收获的时候了。

    伯奇绝不承认,在面对昂撒的一瞬间,看着他坚硬不可动摇的身躯,自己的内心有些细微的怯懦。

    “怎么回事?!”昂撒才坐下,复又站起,对着大厅里大喊,“议事厅里连倒水的人都没有吗?谁管着王宫内务的?国家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活都不会干了!”

    话中明显另有所指,傀儡皇帝病逝后,掌管王宫内务的一直是柯西莫亲王。昂撒今天来这么一下,也是准备要动真格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昂撒团长——”

    他这么一吼叫,立刻有一个端着水壶和精致水晶杯的侍女上来,给昂撒倒了一杯水。小侍女个子不高,被这么一吓,手抖得哆哆嗦嗦的,倒进来的水三分之二都洒在了杯子外面,一脸恐惧卑怯,看起来已经快哭了。

    昂撒并没有去碰杯壁已经湿漉漉无法拿起的那杯水,他盯着倒水的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女吓得手都在哆嗦,脸上却泛着有些羞恼的喜色,偷偷瞥了一眼端坐在正位上穿着血褐色军装的男人,小声回道:“回昂撒团长,我叫迪利亚。”

    “迪利亚是吧。带我去最近的休息室,我想歇一会儿。”昂撒完全没有将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伯奇放在眼里,自顾自向外走,手上还牵着那名叫做迪利亚的女子,大步向外迈出。

    王宫议事厅旁边有很多小房间,有简易的小床和沙发,备给议事的大臣们休息。不过也就是个摆设,是国王体恤下属的一种彰显,没有大臣和贵族会真的用到那些小房间。

    看到这一幕的贵族大臣们哑口无言,有几个原先附属于尼赫迈亚的老臣更是摇了摇头。伯奇已经由纨绔向正经的政客转变了,没想到昂撒却变得如此急色,帝国未来堪忧啊。

    伯奇皱了皱眉,旁边的人询问:“团长,要不要阻止他?”

    “不,派人盯着就行了。他一旦和那个侍女分开,就把那女人扣下来。千万不能让她传出去消息!”

    “属下明白!”

    王宫已经在他的掌控下了,除非昂撒能插上翅膀飞走,否则休想逃过今天。

    ……

    昂撒几乎是动作有些粗暴地拉着侍女,进入休息室,将侍女甩在沙发上,反手锁上休息室的软门。

    “说!你是谁!”

    这个侍女来倒水时脚步稳健轻灵,小跑着进来,水壶中的水却稳稳的,别说不洒出来,就是连轻微的晃动都没有,平得像一条恒定的直线,这绝对不是长期训练能够解释的。更何况,她脸上装着羞涩,眼睛里却没一点动情的意味。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女人绝不会是一个来历简单的小侍女。

    “喲?被看出来了?”女子端坐起来,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可惜已经晚了!”

    侍女从腿侧掏出一柄匕首,从沙发上弹起,猛地扎向昂撒。

    昂撒一惊,大意了!

    他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自己又没有战力,这不是找死么。

    惊慌中的昂撒急忙扭身去开身后被反锁的休息室门,脑后的劲风划过,他头一偏,匕首便扎在了门板上。昂撒狼狈地一个打滚,躲过第二击,抓起茶几上的花瓶,连着瓶子里的插花一起扔向对方。

    “这挡不住我!”

    侍女单腿一个侧踢,花瓶便在空中被踢得粉碎。昂撒继续抓起身边的东西扔向她,却都被她灵巧躲开。

    侍女盯着他,阴森一笑。

    “说遗言吧,你没多少时间了。”

    昂撒此时也无比后悔,他筹谋计划了那么多,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败在一个女刺客身上。咬咬牙,露出双手那对铭文护腕,格挡住刺客扎向胸口扑来的一击。

    护腕闪过一道光芒,咔嚓一声,刺在护腕上的匕首也断了。女刺客被撞得翻了个身,倒在已经倾倒的沙发上。

第一百二十章 换日(2)

    暴风雨将要在那一天,甚至把一些槲树吹倒,一些教堂的高塔要倒塌,一些宫殿也将要动摇!

    ——海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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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撒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呼吸还未平稳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双腕上完好无缺的护腕,护腕上铭文阵的光芒不停流动,断裂的匕首甚至没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不行,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昂撒喘着气,捡起身边断掉一半的匕首,朝着沙发前倒着的刺客走过去。

    屋里动静这么大,门外的站岗的士兵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昂撒深吸一口气,卫兵不可信,必须靠他自己。

    秉着气握着半截匕首,昂撒几乎使出全身力气,一手扎向侍女胸口。

    嗤——

    匕首扎在已经倾倒的沙发坐垫上,割破珍贵的兽皮,露出其中的填塞物。昂撒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因为一只白皙手捏在了他的喉咙上,轻轻收紧。只要他稍微有点动作,对方的指尖便会直接捏破他的气管,让空气和血液一起倒流入肺部。

    “呼~不逗你玩了。”名叫迪利亚的侍女五指张开,在昂撒已经白得死灰的脸上拍了拍,冰凉的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颤栗。

    一手摘下头上棕灰色的假发,窝在发套中的淡金色头发看起来还很潮湿,侍女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露出一张昂撒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我还以为不会露出破绽呢。你眼力真好,看来那对铭文护腕还是挺有用的。”梁小夏看着昂撒有点呆的表情,淡淡一笑,努努嘴示意他已经被拍打得砰砰响的门。

    “昂撒团长——昂撒团长——您还好吗?”士兵们已经在砸门了,整个锁住的门连带门框都不停颤动,落下一层框架上的粉灰。

    “没事,你们去执勤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出来。”昂撒提高声音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拉着梁小夏站起来,“你演得可真像,这一手差点吓死我。”

    “想不惊动人混进王宫,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梁小夏又把头套戴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整理一番,手指在脸上揉搓一阵,又变回了那个羞怯的有两分姿色的侍女迪利亚。

    “你的小队那边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

    “应该没问题。我安排了人接应他们。只不过为了多拖些时间,用了点小手段。伯奇要是知道了,别说杀了我,估计吃了我的心都有。”

    梁小夏眉毛一挑,挤着眼睛做了个鬼脸。

    遗弃之地的铭文阵还未掌握,每天只能带一个人进去,想要一下子带所有人离开根本就不可能。她之前捣鼓出大动静,引着艾伦斯的士兵在水上堵她,又剥了莱茵小姐的衣服吸引人注意,无非就是为了给从水底潜走的队员们打掩护。当然,她这么对待莱茵小姐,也未尝没有替甜甜报复他们一家的意思。

    “如果伯奇发通缉令的话,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昂撒立刻想到了事情的后果,然后又涩涩地抿了抿嘴,“前提是我能活过今天。”

    “嗨,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吗?该不会我这么一吓唬,你就腿软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家族的人,不会有胆小怯懦之辈的!”

    “嗯,你不胆小这点我的确看出来了。单独一人就敢面对不明身份的人,十分胆大!”

    梁小夏这么一说,昂撒更是一阵后怕,想到之前的惊险,背心出了一层薄汗,在骑装内又闷又黏,脸上也嫣红一片。

    “所以喽,未来要当国王的昂撒大人,请您务必想办法多些自保的手段。要么去学习武技,要么多些其他的防卫。不然,被我这样的小毛贼一戳,噗嗤一声,小命就玩完了。”梁小夏语调轻松,脸上却是难得的正经之色。

    她用自己的行动,给昂撒上了活生生的一课,在他心里画下重重一笔。

    “嗯,我记住了。谢谢你。”昂撒非常诚恳地对着梁小夏鞠了一躬。

    这个有着小姑娘面容的人,和他的生活鲜有交集,甚至态度上,也总保持着她诙谐轻松,深究起来却不冷不热的味道。只是在关键的几个地方,偏袒他一些,让昂撒在感激之余,又有些失落。

    这样的失落,在他度过筋疲力尽的一天后,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冷意加身,彻夜难眠时,更显得难以忍受。

    一个微笑的,小小的身影,已经如同梦魇般,徘徊在每个宁静的夜晚,偷偷潜入他的梦境,腐蚀掉了他的心。

    “走吧,咱们待得也够久了。我还等着见伯奇那张暴跳如雷的脸呢。”梁小夏理了理衣裙,手指对着正在发呆的昂撒晃了晃,成功将他拉回现实。

    “等一下。”

    似乎有些东西,再不抓住,他就要永远失去了。

    “嗯?”梁小夏回头,看到昂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条宽暗蓝色丝带,系在她的假发上。

    昂撒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后顿了顿,脸色平平地说道:“总得做些掩饰,不然不好解释。”

    “哦。”

    梁小夏也没想太多,只是对昂撒带着一条丝带有些奇怪,他总是随身带着些小礼物来打赏女人吗?

    昂撒此时也很后悔,没想到自己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也是对她的折辱,再偷看梁小夏的脸上,发现她并未有不悦,暗暗松了一口气,骂自己一声笨蛋。

    等到他当上国王,掌握了一切之后,他就真的有底气站在她面前了。至少,他有了高一层的身份后,心上的人能稍稍动摇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昂撒暗下决心,打开了反锁的房门,又恢复到目中无人的骄傲模样,带着侍女迪利亚迈步出门。

    两边执勤的士兵偷眼望向不大的休息室内,暗暗咋舌。

    休息室里看起来好像台风过境——沙发向后翻倒,正对着大门露出黑色的底部。几把椅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歪斜。破碎的花瓶碎片比比皆是,花枝散落,地毯上一片深深的水渍,茶几破裂,断了两条腿勉强搭在地上。

    莫不是那侍女不答应,昂撒团长用强的了吧?

    再看侍女小脸红红,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丝带,昂撒团长整齐的衣衫上有几道褶皱,不复之前笔挺,执勤的士兵又偷偷笑了笑,看来是得手了。

    说不定,这小侍女就要一飞冲天了。

    “看什么看!都给我站直了!”

    昂撒发现士兵偷偷打量乔装过的夏尔小姐,心里不太高兴,对着士兵训斥一番,又转身对着她喊:“还不快跟上!”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调中淡淡的柔情,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昂撒演技也不赖么。

    梁小夏努力憋出通红的脸,提着裙子小跑跟在昂撒后面。

    当士兵想起长官将她扣下的吩咐时,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见到离又归来的昂撒,饶是伯奇再好的耐性,也有些忍不住了。在看到昂撒依旧是那张毫无愧惧,目空一切的样子后,伯奇愤怒得眼眶通红,咬着牙,双手都在轻微颤抖。

    你就是这么瞧不起我么!

    满厅等待的贵族大臣也有些怨言,接近两个小时干坐在这里,还不能打瞌睡,谁都会不耐烦。更何况昂撒是明目张胆带着人快活去了,简直视王权威严如无物。他的父亲尼赫迈亚当年都没这么胆大!

    伯奇“呼”一声起身,身上的衣袍带起一阵风,将昂撒堵在了议事厅的正中央。

    他已经受够了昂撒的高傲了,他凭什么?!

    开战吧!咬死他!撕扯他!撕下他的脸!将他踩到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昂撒,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王宫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家!”伯奇一言,说出了大臣们的心声,议事厅里的老贵族们心头一快。更有几个属于他那一派的人站在伯奇身后给他助威。

    看伯奇暴怒的样子,他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了。

    梁小夏跟在昂撒身后偷偷瞥了伯奇一眼,吐了个舌头。

    贵族视名声高于生死,她把莱茵小姐就这么给扔出去,相当于把伯奇全家族的脸面剥了个干净,绕着达拉姆开始全城跑动。不出一个月,全艾格玛瑞亚的人都会知道伯奇团长的未婚妻曾被一群士兵看光。

    这还是基础版本,梁小夏也无法保证,以广大群众丰富的想象力,这个事件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流言毁人,胜于刀剑。

    伯奇手臂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要一拳打在昂撒肚子上。昂撒还是扬着脑袋,弹了弹自己的军裤,就像上面有灰一样,厌恶地瞥着伯奇。

    “莱茵伯爵家的大小姐昨晚被人劫持了。歹徒…歹徒劫持人质进入河岸街,最后在顿河上逃逸。昂撒!你敢说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么!没有你的帮助,凭着区区几个人,这伙歹徒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伯奇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言语却极尽巧妙,既撇清了自己和莱茵小姐的关系,挡住未来可能沾上他衣袍的脏水,又质问昂撒和此事的关系,上来就以审判者的形象出现。

    “第三军团越来越废物了,几个贼都抓不住。这种属于巡城防务的事情,不归我管。还有,证据——我再说一遍——证据。没有证据,就别在这里乱喊叫!

    议事厅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这种琐碎的小事情还不值得在这里商议。伯奇,咱们同是军团长,职位平级,请你说话的时候注意态度。”

    昂撒又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没再看伯奇一眼。

    “怎么不算小事,那是我的未婚妻!”伯奇在心里怒吼,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却无法反驳昂撒的话。如果莱茵小姐不是昂撒的未婚妻,只是一个伯爵家的女儿,这样的事件虽然恶劣,却远远达不到提上议事厅讨论的程度。

    军团之长的未婚妻,和伯爵家一个未出嫁也没有爵位在身的大小姐,两个身份之间跨了至少两级。可这区区两级,便是天与地的距离。

    “好——好——”

    伯奇忍着气,双手一拍。身后的随从递上来一个大箱子,他将箱子打开,取出其中的宝剑,高举空中,有些狰狞地笑道:“你说我无礼?

    现在,我以艾格玛瑞亚王位继承人的名义正式命令宣布,撤去你第五军团长职务。”

    伯奇手上的宝剑通体漆黑,剑刃和剑柄均是暗金色,细密的花纹似乎刻在剑底,锋利的边缘泛着暗金色冷光,双棱形水晶剑造型。

    不是血腥黑金宝剑,还能是什么!

    议事厅里的贵族们通通站起来,抻着脖子向伯奇的方向望去,想要将血腥黑金宝剑看清楚些。

    这把开国之剑,枭首之剑,一直是王室秘宝,封存在王宫帝陵中,谁都没见过。上面绘制有血缘法阵,非王室血统甚至是血统稍微有些不纯的王室旁支,都无法触碰宝剑,否则会受到残酷的黑金诅咒。

    “没错,真的是血腥黑金!”一个胡子花白,戴着金条纹垂穗帽子,已经一把年纪的老贵族颤颤巍巍地凑在伯奇身前,盯着宝剑打量了半天,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看来是真的了。伯特莱姆大人的话,肯定是不会错了。”

    已经离开座位,挤在一起的贵族们听到老头的话,纷纷点头。那个白胡子老头是管理宫廷礼记的典仪官,常和一些宫廷文献打交道。在场的所有贵族中,也许只有他知道几百年前的开国宝剑长什么样。

    那么,能够举起血腥黑金宝剑,又不受到任何诅咒反噬的伯奇,毫无疑问的,应该是具有王室血统了。

    “伯奇,伯奇,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卡门站在伯奇身后,在看到他举起血腥黑金宝剑,说出那些话后,脸上白得没有一丝人色,痛苦得摇摇欲坠。

    卡门身边的贵族们都在偷偷打量这位“帝国第一法师”,脸色讥诮。没想到帝国的美人是这么不检点的一个人。在丈夫过世后,先是和柯西莫亲王不清不楚,现在连儿子都有王室血统。天晓得这位女法师还有多少裙下之臣,说不定她的法师团,都是她私养情人的地方。

    还以为真的是有本事的天才法师,没想到不过是个靠姿色上位的流莺罢了。

    鄙夷、猜测、蔑视,贵族们肆无忌惮地眼光在卡门身上停留,议事厅里每个人都不说话,眼神中流露出的意味,却比破口大骂更可怕。

    卡门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眼光,女法师颤抖着,握着自己的法杖,情绪激动得她周身的元素之力都有些紊乱。空气中似乎有一张透明的膜,在女法师身边流动,扭曲着她周身的景色。

    “伯奇,回来,把剑放下来。你不是什么王位继承人,身上也没有该诅咒的王族血统。”

    卡门死死拉着伯奇的衣袖,脸色凄婉,声音中既有低暗的哀求,又有无法掩盖的心痛。

    “母亲,别再隐瞒了。现在王国正是混乱之时,我不能再忍受那些啃噬国家根基的小人为非作歹了。母亲,王国需要我。请你体谅我。”

    伯奇轻轻挣开母亲顿住的衣袖,义正言辞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卡门眼中的泪水“刷”地流下来了。她难以置信地一边摇头,一边踉跄后退,身体周围的元素之力更加狂暴,不停有微小的气爆声噼啪响起。最后,卡门看着伯奇一步不让的神色,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团长!团长!”“母亲!”

    伯奇和卡门身后的随从同时叫着将她扶起来。看到母亲脸上挂着的满面泪水,绞痛的脸色,伯奇捏着拳头,咬了咬呀。

    对不起,只要我能够当上国王,你就是王太后了。到时候,我会补偿你,千倍百倍地补偿你,让今天嘲笑你的这些人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围观的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一点端倪,却都沉默着没吭声,冷眼看着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又一个女人的名誉,毁在了政治博弈中。

    老头子伯特莱姆卸下脸上卡着的单片镜,思索了一会儿,对伯奇说:“伯奇团长,请问柯西莫亲王现在在哪里?这件事太重要了,我们需要一位王室内的见证。”

    他一直是柯西莫亲王一派的,虽然承认了血腥黑金宝剑的地位,却觉得这件事实在是骇人,需要柯西莫亲王回来了以后再确定。况且,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皇家内部事务,由皇室的人在场主持,是最合理不过了。

    “怎么,难道你怀疑宝剑的真假?”伯奇转身盯着伯特莱姆,语意森森。

    “不,不敢。只是亲王大人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我有些奇怪…奇怪而已。”

    伯特莱姆年纪大了,被伯奇这样冷冷一威胁,腿有点打颤。脑子里却划过一丝不对劲,这么重要的例会,又是柯西莫亲王亲自签发的紧急议事函,怎么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昨夜全城通缉搜查,柯西莫叔叔去监察了,估计一会儿就到,诸位稍安勿躁。”伯奇直接按辈分叫起了近称,更是在不断确定自己的身份。

    “诸位大臣,不用再怀疑了。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五百年前,圣勇先王陛下开国的时候,手握的血腥黑金宝剑,并不是这一柄剑,而是一个统称,”伯奇站起来,依次掀开身后随从捧上的盒子,“真正的血腥黑金宝剑,一共有五把!这是只有正统王室继承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一众贵族大臣惊诧!

    从没听说过血腥黑金宝剑原来不止一把,实际上,这些贵族中很多人都只听过“血腥黑金”这个词,连它指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才是第一次看见开国御剑。伯奇这么一说,再展示出实物,更增加了可信度。

    “可是——可是——”伯特莱姆还有些犹豫,他依旧希望等柯西莫亲王来了以后再做决定。

    “只有我知道血腥黑金的秘密,只有我能握起宝剑而不受诅咒,伯特莱姆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想谋逆吗?”

    握着宝剑的伯奇直接将剑尖指向伯特莱姆的喉咙,老贵族一个激灵,跌倒在了地上。暗地里,和伯特莱姆同时站在柯西莫亲王一派的大臣们,都打了个哆嗦,再闭口不言。

    举着宝剑,伯奇和场中所有的人挨个对视,眼神冰冷,似乎谁敢跳出来反对,他就立刻用宝剑诛杀此人。

    “伯奇团长!伯奇团长!不好了,柯西莫亲王遇刺了!”

    议事厅中正当冷场时,一个卫兵提着长戟,匆匆忙忙跑进来,高声呼喊。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就在,就在,外面…亲王陛下遇刺了!”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半天也没说全。伯奇旁边的随从将他一拍,“快,快带我们去看看!”

    还没等一干大臣反应过来迈步出门,两个小兵就抬着担架进来了。整个担架被血染得通红,鲜艳的血随着士兵的小跑一滴一滴落在议事厅地板上,被后面的士兵一踩,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带。

    担架上面,一个鼓起的大肚子,穿着鲜艳长袍,看起来有些臃肿的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正是柯西莫亲王。

    柯西莫亲王肚腹上割开好几道伤口,胸口上的伤最重,深可见骨,血流不止。喉咙也被人生生捏碎了,血肉一片,不断冒出的血液染红衣襟,顺着担架下的布流出。

    伯奇凑上前看,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柯西莫亲王“呵——呵——”不断喘气,张着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抓着伯奇的袖子,揪了一阵,挣扎着想要说什么。最终没了力气,两眼一翻,断气了。

    “谁!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宫内行刺亲王陛下!”伯奇又惊又怒,举着血腥黑金宝剑挥舞,仿佛要砍死空气中隐匿的凶手。

    周围的贵族们也吓破了胆,他们在议事厅里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却第一次看到议事厅里出现死人,死掉的还是目前国内身份最高的柯西莫亲王。议事厅里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惊恐地向四周望去,生怕下一刻,就会出现一个刺客,悄无声息地带走他们的性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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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魔弓手介绍:
梁小夏,女,贪财怕死吐槽宅,意外重生为寿命长长白化精灵一枚。......新人生的前七十年,她学习学习再学习,谁说精灵寿命长就不用上学?七十年后,她奋斗奋斗再奋斗,谁说精灵热爱和平就不用打仗?......为了守护那群或不可一世,或脑热充血,或爱心泛滥的长耳朵亲戚梁小夏娇小身躯背大弓,走南闯北,佳人玉面狐狸心。“不要和精灵做交易,精灵都是狡诈狡诈滴,尤其是夏异界魔弓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魔弓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