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换日(3)
忍,就是把伤害的刀子埋藏在伤口里。
——《灵性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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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西莫亲王前胸的伤口还未凝结,血汨汨向外流,皮肤也开始渐渐呈现出死者特有的青灰色,带着血丝的浑浊双眼没有闭合,瞪得大大的。温度一点一点离开尸体,死者散发出的难以名状的轻微腐臭逐渐显现。柯西莫亲王附近的人,都下意识皱了皱眉。
梁小夏站在昂撒旁边,偷眼瞧着担架上已经死去的柯西莫亲王。
刺杀亲王的一定是个匕首专精的高手刺客。对方先捏碎了柯西莫的喉咙,然后才慢悠悠地,像猫咪戏弄老鼠一样,不断在柯西莫身上刺出伤口,给他放血。
若不是柯西莫体型肥胖,身上的血也多,估计还没被抬进议事厅就断气了。他一身的肥膘,也只将他的生命延长了不到五分钟。
能够在士兵眼皮子底下干脆利落杀人,这样一个高手,很可能已经隐藏在议事厅里了。梁小夏的手指闪过一道红色电弧,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昂撒又靠近了几步。
亲王突然遭难犹如一股强冷空气,反向扭转了所有贵族的思考能力,推动议事厅提前进入严寒的冬季。
贵族大臣们心揪得紧紧地,从头冰冻到脚,艰难地挪着步子向议事厅大门移动,想要离开这个多事的地方。没有派别的一些小贵族们已经不关心谁来当国王了,和那个至高王座相比,他们更关心自己的性命。
伯奇身后的几个支持者都没有动,同时保持沉默的,也只剩属于昂撒派系的大臣,还有已经抖得十分夸张的伯特莱姆。
“都不许走!卫兵!把大门给我闭上!事情没有解决前,谁都不准离开!”
伯奇一声令下,议事厅的七十二面双开大门全部闭合,手执长剑和长戟的士兵卡在门外,将所有想要离开的大臣封死在里面。
伯奇揪着抬担架卫兵的衣领,使劲摇晃他:
“说!你当时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柯西莫亲王的死亡,伯奇心里其实暗暗有些窃喜的。
在他打败昂撒后,怎么名正言顺地绕过柯西莫亲王继承王位,也是一个问题。他本想等到将昂撒除去再考虑的,现在居然有人比他更着急。正好,替他踢掉这个绊脚石。
可面子工作,他还得做足。而且,不找出凶手,他自己也如鲠在喉,谁知道那个刺客下一个要杀死的是谁?
“我…我当时正在执勤,亲王陛下带着随从,正穿过议事厅中庭外的那条长廊。伯奇团长,我真的没看清是谁,只有两个黑影,他们动作太快了。绕着亲王陛下几圈后,大人就倒在地上了。但是,我从亲王陛下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抬着担架的卫兵手上还沾着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伯奇。
这是一枚倒钻石型金属小徽章。伯奇用手指抹掉徽章上的血迹。
五条弯曲的银线,绕着一把双刃剑,剑尖向上,仿佛托起了一阵风,带着剑刃直刺云霄。左右两边,白色的忍冬花将剑身高高托起——正是第五军团的标志。
“昂——撒——!”
伯奇几乎快将这枚小徽章捏变形了,他声音陡然升高,大喊一声。走到坐在位子上沉默的昂撒面前,将这枚小小的徽章伸到他眼皮底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劫持莱茵小姐的人中,就有一个黑衣刺客。刺杀柯西莫叔叔的,也是黑衣刺客。现在连你的军团徽章都出来了,你怎么解释?!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胆敢刺杀王族!昂撒,我要赐你死罪!”
昂撒在伯奇拿出血腥黑金宝剑以后,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冷冷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伯奇预想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愤怒,甚至连些许的激动表情都没有。
伯奇冷哼一声,你就装吧。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昂撒慢慢抬头,看着伯奇:“你想让我说什么呢?说我派人刺杀柯西莫亲王,还要傻乎乎的留下个罪证?伯奇,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没脑子,这是对我的侮辱…”
“够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挑衅王族也就罢了,甚至丧心病狂派人劫持莱茵小姐,杀害柯西莫亲王,将我们的王都变成你罪行累累的恶场。昂撒,你的罪孽只有用地狱的火才能燃烧干净!我绝不允许你玷污神圣的议事厅,我将执行王室之权,送你下地狱!”
伯奇转身拿起一柄血腥黑金宝剑,剑尖直直刺向昂撒的脸,昂撒正欲躲开,却被坐在他旁边的第六军团长巴里按住了胳膊。
“居然是你!”
昂撒眼睛紧紧眯起来,瞪着他旁边的巴里。这位父亲的好战友,最忠实的支持者和维护者,原来一直都是装的。
巴里绕在昂撒背后,双手像钳子般紧紧箍住昂撒的胳膊,将他困在椅子上,脸贴在昂撒耳朵边,低低说了一句:“昂撒,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父亲的。”
“巴里,你要做什么!”
同样是尼赫迈亚支持者的第七军团长卢卡见到这一幕,猛地站起来扑向巴里,却被一直站在巴里身边的侍卫反手钳制,按在地上不停挣扎。
“巴里你疯了吗?!你这样对得起将军吗?!他可是将军的儿子!你想让将军绝后吗?!巴里!混蛋!快放开他,停下!听见了没有…”
巴里对卢卡的怒吼置若罔闻,仍旧牢牢按住昂撒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伯奇嘴角裂开一个得意的弧度,双手平握着血腥黑金宝剑,一寸一寸对着昂撒的喉咙递出,压低声音对着昂撒说:
“怎么样,没想到吧?你辛苦拉拢起来的势力,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呀——昂撒,谢谢你替我找到了剑。明年的今天,我会去你的坟墓上看你的。”
黑色的剑尖离昂撒的喉结只剩不到十厘米了,伯奇舔了舔嘴唇,胳膊肘猛地向后拉起,再向前刺出。
“昂撒,再见了!”
就在这一瞬间,伯奇看到昂撒突然抬起头,对着他挑了一下嘴角,嘲弄一笑。
嘭——!
站在昂撒身边的梁小夏顺手抄起高脚茶几上的水壶,一壶打在巴里的头上。
铜和玻璃组合的精致水壶砸在后脑勺上,破裂变形,带着红色的电弧,直接将巴里电倒在地。箍着昂撒的椅子也倒了,昂撒跟着摔在地上。伯奇一剑刺出过猛,力收不回来,也倒在了地上。
梁小夏一脚把巴里踢到一边,将昂撒扶起来,对着他笑了笑。
后排的两位军官一冲而上,将巴里绑了起来,第三位军官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在众人还反应不及时,迅速杀死拷着卢卡的侍卫,又退回到昂撒身边。
看来,这三个人,都是昂撒安排的后手。
昂撒撑着站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低声对梁小夏说道:“谢谢你了,虽然没有你我也能解决。不过你的方法显然快了许多。”
伯奇倒提着剑,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扶着身旁的侍卫站立,望着眼前在得意淡笑的昂撒,气不打一处来:“昂撒!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谋逆!你以为就凭这你身后这些人,今天就能离开这里吗?!”
“伯奇,你还是老样子,给钩就咬,一点都没变。”
昂撒恢复镇定,单腿翘着,脑袋微侧,看着举剑的伯奇大呼小叫,就像在欣赏小丑表演,双手轻轻拍了拍表示恩赐般的赞扬,“只有联合巴里这点,让我很意外。当时我一直以为卢卡才是叛徒。怎么样,我给你的写的便条,你看到了吗?”
“什么便条?”伯奇一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巴里和他联合,多方打听后从昂撒那里盗出宝剑,难道说,这都是他设好的局吗?
“没错,是我设的局。”昂撒仿佛能看出来伯奇在想什么一样,顺声答到。
他想起在夏尔小姐父亲的书房里,玛塔基尼说过的一句话:
“为了要使一个大人或小孩极想干某样事情,只需要设法把那件事情弄得不易到手就行了。”
昂撒遵照玛塔基尼的建议,将宝剑周围的警戒弄得非常复杂。果然,稍微露出一点风声,伯奇就有些坐不住了,在窃取血腥黑金成功后,完全没有怀疑其真假,急不可耐地向他发难。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
伯奇和他一同长大,他太了解这个性格如同国王棋一样的人了,开始布局时小心翼翼,步步试探,到收尾时却爱用凌厉的杀招,想要将对方一网打尽。他太急功了,总是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导致前功尽弃。
“伯奇,看你手上的剑,对,就是你正握着的血腥黑金。双手分别握住剑托和剑柄,顺时针旋转,会有意外的惊喜。”昂撒五指对贴,难得对着伯奇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伯奇惊诧之下,双手握着剑柄旋转,宝剑的龙椽手柄旋转分离,露出的内端剑身上,攥刻着一小行斜体字:
“致伯奇,
我知道你很喜欢血腥黑金,所以我精心制作了这把纪念品给你。虽然它不是真的,可仍旧有一定收藏价值,希望你喜欢。
——曾经的友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双杀(1)
有人时常听见形容野兽般的残忍,其实这对野兽很不公平,也很委屈;野兽从来不会像人那样残忍,那样巧妙地、艺术地残忍,其他书友正常看:。
——陀思妥耶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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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奇丢下手中的剑,从随从托着的盒子中疯狂抓出下一把,拧开手柄。每一把剑上,都有这样一行字。
一把,两把,三把…直到最后一把。
伯奇眼睛瞪得都快突出来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行小字,似乎他这样瞪视下去,那行黑色的暗刻斜体字就能从剑上消失一样。
他抓着剑,双眼通红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坐在椅子上微笑的昂撒,一动不动。
五分钟,或许更久…
伯奇突然笑了。
笑声最开始很低,是一种小小的,压抑住的“咯咯”声,之后越来越大,到最后,伯奇将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扔在地上,捂着腰,哈哈大笑。
“真是精彩,精彩绝伦——哦,是的,昂撒。我承认,我输了,这步我输得很彻底,”伯奇用手指揩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拨了拨自己的金发,重新扬起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圣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我也不过是一时不查,受到小人的蒙蔽罢了。你不要忘了,即使我没法证明自己是王室成员,我也依旧是第三军团长。你没有权利定我的罪。而昂撒你,可还背着好几桩罪恶的血案呢!
我丢了一个子。可我赢得了整个棋局。”
伯奇双手响亮一拍,大量的剑士和法师鱼贯涌入议事厅,举着武器,将昂撒派系的人层层包围起来。突然涌入的士兵使得议事厅格外拥挤,贵族大臣们纷纷离开座位,向后退去。
昂撒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扫视一圈包围他们的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是第三军团的精英剑士团,还有第四团中的法师。领头的两个重甲剑士,则是负责王宫安全的禁卫军。
看来,伯奇早就开始蚕食柯西莫亲王的势力了。
“伯奇,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不要忘了。我们是贵族。”昂撒捏紧了拳头。质问站在他对面的伯奇。
他们是贵族,从几百年前艾格玛瑞亚开国起就延续下来的贵族。他们学习贵族礼仪,彬彬有礼。虽然有些时候跋扈且仗势欺人。可是,贵族的尊严和贵族的脸面,是他们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作为一个贵族,他们宁可在决斗中牺牲性命,也不允许给自己的家族背上污点。
伯奇现在明目张胆地将大量士兵引入议事厅,以强硬军事手段来处理。可以说是行了一步险棋。他把自己的家族荣耀和尊严放在了赌桌上,去博取王位。
“这又怎么样呢?杀了你,其他书友正常看:。我仍旧是赢家。作为未来的国王,铲除王城内的小人,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伯奇英俊的面孔扭曲邪笑,看起来有些狰狞“只要我能登上王位,只要你死。没有人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过什么,我谅他们知道也不敢说出去。”
“咳咳,咳咳…”伴随着一阵咳嗽声,对峙的冷场瞬间被打乱了。诺厄坐在轮椅上,由随从推着从大门入内,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像在公园遛弯一样完全无视了议事厅里乱糟糟的场面,枯瘦的老手举起来,对着满厅的贵族打了个招呼:“老头子我还以为来晚了呢,没想到正赶巧了。”
梁小夏狠狠瞪了推轮椅的年轻人一眼,是拉法尔,那个让她讨厌的暗精灵!拉法尔似乎有所感应,同时回望梁小夏,眉头拧紧,眼神中迸发出厌恶的光,俯身对着诺厄低低说了两句。
伯奇看到诺厄出现,脸色一变,在下一刻立即回复正常。他所有的计划中,唯一不在掌控中的便是这个行将就木的第二军团长,他手上握着血影,却一直没有显露过任何实力。
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忌惮。
诺厄的手如同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老眼浑浊,皮肤松弛,脸上还有几个老年斑。可包括梁小夏在内,没人把他当做一个要死的老头子,伯奇更是如临大敌,一声令下,他的军队顺势将诺厄和他的随从也包围起来。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诺厄举起手,整个手臂在胸前极细微地颤抖,缺乏水分和养分的老皮箍在手背上,不过引人注意的,却是他食指上戴着的一枚鳄鱼小戒指。诺厄眨了眨眼,戴着戒指的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剑,原来这个小戒指还是个空间装备。
“看,血腥黑金宝剑,又一把!真是令人惊讶,不是吗?伯特莱姆大人,您愿意替我鉴定一下这把剑吗?”
诺厄顶着所有人注视的眼光,将血腥黑金宝剑塞入伯特莱姆手中。吃惊的伯特莱姆微张着嘴,握着宝剑来回看。
“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血腥黑金宝剑,这把剑和那一把居然一模一样,其他书友正常看:!不过从宝剑成色上看,这把明显要久很多,至于那一把,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才做了没多久的。”伯特莱姆鉴定完毕后,双手托着剑,小心翼翼地将剑又还给诺厄。“恕我冒昧,诺厄团长,请问这把剑您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还有,剑上怎么没有诅咒?”
“血腥黑金宝剑,从来都只有一把。象征至高王权的宝剑,也只需要存在一柄。鹰翼先陛下破除了剑上的诅咒,在临终前将其赐予我。和这柄剑一起的,还有一封遗诏。”诺厄的声音温柔舒缓,里面有一种让人信服的稳定力量。
鹰翼先陛下是死掉的傀儡小国王的父亲,达拉姆的几个大臣都知道,鹰翼先陛下在世的时候。和诺厄关系极好,所以。赐给他一封秘密诏书,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梁小夏站在昂撒旁边,低眉顺眼,嘴角却勾了勾,诺厄老狐狸才是真正的演技一流,一个人,将一群机智狡猾的大臣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诺厄从怀里取出一封很老很旧的牛皮封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发黄的羊皮纸,念完了遗诏上的内容。在大段大段的废话过后。遗诏只有一个内容,若王室空虚,诺厄可以凭着这把剑,决定王位继承人。
“…所以。老朽我认为。新任的国王陛下,应该具有一切正直的勇者所应具有的品质,勇敢。无畏,智慧,顽强。这些高贵的品质,恰好都体现在一个人身上了,这个人,才是永照大地的太阳赐给我们的真正国王!”
诺厄吃力地按着轮椅的扶手。在随从的帮助下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几步。“昂撒,你愿意成为艾格玛瑞亚的新一任国王,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吗?”
“是的,我愿意。”
昂撒半跪在地板上,压抑着激动,接受了诺厄赐给他的血腥黑金。
真正的血腥黑金,终于在他手中了!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国王!
诺厄带头鼓掌,站在昂撒身后的人也都跟着鼓掌。可大多数议事厅里的大臣都呆愣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伯奇脸色铁青,身边的侍卫也沉着脸。
掌声稀稀拉拉的,在议事厅里回荡。
“演得挺好。不知道排练过几遍?”伯奇嗤笑一声,“很可惜,你们审时度势的能力实在是太差!这局棋下得太久,我已经腻味了。”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伯奇一下令,战士们便朝着包围圈中间的几十人冲过去,诺厄倒是很镇定,坐在轮椅上,他身后的随从瞬间化成一道残影,将企图靠过来的剑士全部斩杀。
昂撒也被三个护卫夹在中间保护着,抗住四面八方砍过来的刀剑。
包围圈外的贵族大臣们按着脑袋抱头向外逃窜,门外伯奇安排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打开的门扇中,十几道黑影窜入,在宽阔且拥挤的议事厅里左右穿梭,手起匕落,和穿着重甲的剑士打做一团。
噗噗噗,血花溅落,兵器相交乒乓不绝,十几个刺客竟然和近千名剑士打得平手。
这就是诺厄的血影吗?伯奇不断向后躲避,尽量站在法师身后。没想到神秘的血影是一个刺客团。十几人的高级刺客转瞬间就杀死了好几个普通士兵,只有几个四阶以上的剑士能够挡住血影的攻击。
法师团的法师为了防止刺客偷袭,围成紧紧一圈,念起二级法术炎阳护身,灼热的火焰在法师身上熊熊燃烧,却完全没有灼伤他们自己的身体和衣物。炽热的火焰圈将伯奇围在中间,全面挡住了刺客的攻击。几个刺客想要破开炎阳护身,却都在接近法师时被严重烧伤,绕着法师圈奈何不得,:。
伯奇和昂撒都奈何不了对方,混乱的战斗陷入僵局。
梁小夏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类法师的团队作战方式,她提着裙子,一脚踢在一个士兵的膝盖上,将士兵的腿反向踢折,望着门外不断不断握着武器进入的士兵,不禁怀疑伯奇是不是将整个军团都调入王宫里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这样没完没了下去,她们即使能挡住伯奇,也得被拖死。梁小夏看了一眼昂撒,从对方的眼中读出同样的担心。她不再犹豫,抽出时俟,对着法师团最外延的法师射出凌厉一箭。
噗——
银白色光箭成功射倒燃着火焰的法师,梁小夏还没待射出第二箭,后面又一个法师顶上来,补上第一个法师的空缺。
第一个被射倒的法师摇摇晃晃一阵后,又站了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念咒,站回自己的位置。
“怎么会!难道那一箭没射中?”梁小夏也很惊异,仔细看去,第一个法师的胸口还在向外喷血,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双眼空空的。不停念咒加强身上的炎阳护身。
再去看围成一圈的其他法师,每一个都和第一个被射中的法师一样。表面看去没什么,只是觉得沉默寡言一些,再细致观察,不难发现这些法师动作僵硬,眼睛就像玻璃珠一样没有一点光泽,木木的站在原地只知道念咒。
“糟了!这些法师被控制了!”昂撒也发现了问题,这些法师不怕疼痛,不怕伤害,被刺客刺中之后。完全没有痛苦的表情。
梁小夏紧张地望着那些行尸一样的法师。这些法师没有神智,动作不像僵尸一样迟缓,还保留着生前技能,不惧痛苦。这和她在安息森林里遇到的进行人体活祭的冒险者如出一辙!
“昂撒。麻烦大了!伯奇和费恩联手了。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肯定他已经和费恩联合一起了!——小心!”
梁小夏话还没说完,冷气铺面而来,一个模糊的蓝色残影冲击在昂撒胸口。
轰隆——
紧张的昂撒还没想出对策。就被一个巨大的冰雹凌空轰飞出去。他只来得及双手挡在胸前,身体倒飞出去几十米,狠狠撞在了天花板上,砸碎一盏水晶灯。
锋利的玻璃碎片随着昂撒的身体软软落下一齐掉在地面上,昂撒满身鲜血,压着一地玻璃渣。趴在地上人事不省。
“想伤害我的儿子,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第四军团长卡门醒了,愤怒的法师全身法袍臌胀,元素之力在她周身疯狂流转。红色法袍上的所有法阵同时亮起,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这位可怜的母亲即使被伤透了心,依旧选择握着法杖,站在伯奇面前,死死守住可能的攻击。手上的元素弹不停凝结,像连续发射不停的机枪,在击倒昂撒后攻击他身后的大臣和护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轰飞了七个人。
情况急转直下!
梁小夏赶紧跑到昂撒身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昂撒呼吸微弱,嘴角边溢出一道血,看他这样子,估计是内出血了。他手臂上的铭文阵护腕全被烧黑,残缺的阵法挣扎着闪烁着光芒。护腕替他挡下了巨大冰雹球的冰冻伤害,却无法阻挡扔出的冰雹球砸在身体上的物理伤害。
梁小夏抬高昂撒的双腿,将他拖回本方阵营,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也顾不上做太多急救,将昂撒丢给他手下的两个军官,握着时俟又冲了出去。
卡门退回到伯奇身边,双手不停结印,手指速度快得只剩一堆模糊的幻影,一组一组音节从嘴中不停吐出,浅灰色的元素之力像一层朦胧的带着烟尘的雾,在议事厅缓慢落下,其他书友正常看:。
梁小夏双臂伸展,将整个弓拉到最满,弓臂张得弯曲变形,一支粗大的银色箭矢在弓上汇聚凝成射出。
这是她射出的最慢的一箭,箭矢笔直向前飞去,狠狠扎穿了最先的法师,穿过他的身体后继续向前飞,却被第二个法师挺身挡住,连续扎穿了四个法师后,最终消失在空中。
真可惜,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就能杀了伯奇了!
梁小夏懊喊一声,耳后风起,一弯腰躲过两柄横削过来的长剑,剑锋削掉了她的一小缕飞起来的假发,也削断了绑在梁小夏头上的丝带,急速打断梁小夏准备射出的下一箭。
梁小夏背着弓,双手撑地,双腿分开旋转,带着红色电弧的腿踢在两个剑士的胸口。被踢中的高阶剑士只是向外退了两步,金属盔甲上的红色电弧却急速击穿心脏,刺爆两声,将两名剑士电死。
呼啦——
空气一瞬间粘稠了。
“不好!是群体减速诅咒!”梁小夏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笨了许多,肌肉僵硬,动作也伸展不开,变得迟缓笨拙。议事厅中其他正在战斗的剑士和刺客的动作明显也慢了。很多本来身形只是一道残影的刺客已经能看得见活动身影了。
群体减速诅咒是一个高级的三阶法术,因为面向的是无特定施法目标的范围,施法难度非常高。施放完这个法术的卡门弓着身子,双手捂着腹部大口大口喘气,法袍上的法阵颜色也黯淡许多,刚才的施法抽走了她太多元素之力,差一点就失败了。
交战的剑士们速度都慢了。围着伯奇的法师们不再犹豫,停下身上的炎阳护身法术。开始念咒凝聚各种攻击法术,向着混战中的黑色刺客身影扔去,:。
刺客们速度快,身形鬼魅,这些优势都是牺牲了防御装备和强健的**换来的。被法术砸中的刺客,身体或爆炸,或冰冻,或腐烂,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地死去。转瞬间,绿色红色蓝色的法术迅速射出。带着白色的破空气流夺走了好几个刺客的性命。
“看啊,看啊。看看谁才是胜利者!”伯奇斜扬着头,“只有我活着,只有我是国王!唯一的国王!臣服吧。哀嚎吧。你们不过是我手下的棋子罢了!”
诺厄也坐不住了,老人浑浊的双眼迸发锐利的光芒,凝视着法师群后看起来已经有些疯狂的伯奇。刚才梁小夏和昂撒对话他也听见了。这个热爱国家的老人急速吸着气,质问伯奇:“伯奇,你到底和费恩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才肯帮你?”
“这个嘛,”伯奇犹豫了一下,复又狞笑。“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反正你们一会儿都会变成死人,也不怕你们泄露秘密。我只是将遗弃山脉连带着钻石矿租借给玫缇斯而已。区区一个钻石矿和一大片没人去的原始森林。换来三十个永远衷心于我,永远不会违背我命令的法师。怎么样?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吧?”
“你,咳咳,你,你这个混蛋!”听到伯奇的回答,饶是养气功夫一流,一直和颜悦色的诺厄也禁不住气得呼哧呼哧喘气,“这是叛国!叛国!你居然把属于国家的土地割裂出去!你的心难道被魔鬼吃了吗?遗弃山脉是唯一能够阻挡玫缇斯进攻的地理屏障,你把国家的交通险要这么拱手相让,是想灭国吗?!”
恢复一些力气,勉强撑直身体的卡门听到伯奇的话,也扇了他一个巴掌,气得说不出话来。
“母亲,你为什么打我?!我没有做错!”伯奇捂着半边脸,不服气地瞪着卡门。
“伯奇,你是想让咱们的姓氏一辈子受人唾骂么!和费恩做交易与和魔鬼做交易,根本没有区别!他说不会打过来你就信吗?你把费恩想得太简单了!”
“不会的,我们签了王国和平契约的,其他书友正常看:!他不会骗我的!违反和平契约的人死后都会下地狱的!他不敢这么做!而且,他急着进攻西晶精灵去拿开启密地的钥匙,他根本顾不上咱们这边!”伯奇十分自信,高声倔强地辩解。
仿佛是为了嘲讽伯奇的轻信,前一刻还围在两人身边保护他们的法师突然脱离了伯奇的控制,全体回身,空着的手上凝结出一把魔法剑,向前刺出。
几十把长剑同时捅穿了伯奇和卡门的身体,卡门身着的法袍巨响一声,昂贵的熔岩蜥蜴皮法袍如蝴蝶般片片撕裂,任由长剑穿过,插入主人的身体。
“母亲!”
伯奇目龇欲裂,大声喊着,眼看着卡门挡在他身前,替他受了大部分的剑,倒在自己怀里,最后一眼,不舍的,留恋地望着他,最后慢慢阖上眼皮。
可是他自己也被身后的法师捅入一剑,伯奇低头看着自己,魔法剑亮灰色的剑身穿出他的胸口,大量的鲜血顺着剑刃流出,滴在卡门的脸上。
伯奇大喊一声,流出两行血泪:“费恩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我以我的姓氏,我的血,我的骨,我的肉,我的灵魂诅咒你!诅咒你蚁噬钻心,诅咒你的灵魂永世不得安息…”
抱着自己的母亲,伯奇跪在地上,仰头直直望着天,红色的血泪顺着眼角流入金色的鬓发,声音渐渐小了,嘴巴大大张着,仿佛仍旧在不停地诅咒。
战斗中的士兵都停下来了,指挥他们进攻的头领居然死了。剑士们一片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吓了梁小夏一跳,杀戮左眼中,浓郁的黑色雾气从伯奇嘴中蒸腾喷出,随着黑雾的离开,伯奇的**迅速老化,腐烂,最后化成一滩红黄相间的血水,只留一件浸血的衣袍,贴在大理石地板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双杀(2)
人类因为不断犯错,最终走向邪恶,却称其为命运,:。
——约翰霍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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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亡的伯奇留下的诅咒已经不能再用黑雾形容了,:。
梁小夏左眼血红,瞳仁和眼白连成炽红色一片,只剩下瞳孔一个白色的小点,惊恐地看着漂浮在伯奇留下的血衣和卡门尸体上方,不停互相绞缠的黑色丝线。
这些飘散在空中的丝线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弯折,不停扭曲、凝实,最后形成一团完全不透明,想要吞掉所有光线的黑色大团,近似椭圆形的黑团不时突出一个角再压缩回去,表面的黑线牵扯挣扎,从最开始发丝般纤细,变得如同手臂般粗壮。
其他人都看不见这诡异的黑团,他们只看到伯奇的尸体突然间化成一滩水,议事厅里的温度也下降了很多。站在厅里体格健壮的剑士们打了个冷颤,脊背一阵冷风刮过。
“这就是新生的诅咒么?!”
只有梁小夏一个人能够看见这团恐怖的东西。不管是血腥黑金上的诅咒,还是杀过人后留下的死亡之气,还是她在恶灵殿用恶灵珠收集转化的黑色雾气,都比不上面前这个直径已经达四米,满满笼罩住面前空间的诅咒之团恐怖。
黑暗,纯粹的黑暗。它散发出的压抑的,邪恶的。令人绝望的灭杀之感,让梁小夏第一次感觉自己会死的。对上这个东西真的会死的。
手在控制不住的抖,梁小夏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她艰难的想要移动,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只有跳动的自然之心中,循环流动的绿色雾气和乱窜的红色电流支撑着她仅存的力量。
黑团下,杀死伯奇和卡门的法师们并没有停下来。被下达攻击命令的法师分散开来,不再区分阵营,开始无差别攻击议事厅里所有剩下来的人,其他书友正常看:。
失去首领的第三军团剑士为了自保,不得已举起手中的剑抵御法师的攻击。这些训练有素。平均在四级左右的战士根本挡不住二级法师扔出来的爆裂火球或者大地突刺。大剑抵在胸前抗住不到三枚火球,就会连人带盔甲被轰出去。
已经算是死人的法师们完全是凭本能在战斗,不畏疼痛,不惧危险。顶着剑士们的刀刃向前进攻。甚至在被砍掉双腿后还能继续凝聚元素之力攻击。
“砍掉他们的头!”站在诺厄身前的暗精灵拉法尔大喊一声,之后眉头紧皱着看向法师们身后的空间,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是他敏锐的感知告诉他,有一个他完全无法抵抗的危险在那里潜伏。
“父亲,咱们赶紧走吧,有点不对劲。”拉法尔看了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梁小夏,推着诺厄的轮椅准备离开。
“不,拉法尔。我的孩子,你留下来。跟在她身边,尽可能帮助她。”诺厄招呼来几个随从,吩咐几句后,血影们迅速撤退,昂撒手下的军官也带着昏迷的昂撒匆匆离开。最后,诺厄拉着极其不情愿的拉法尔:
“克制,你得学会克制。一切小心!”
“我明白了,我的父亲。”
拉法尔半跪在轮椅边,拥抱了一下诺厄,在老人的面颊上吻了一下,握着比普通匕首长五厘米左右的银黑色匕首,冲入战局。
诺厄和昂撒的人都离开了,对战中的剑士们也发现了撤退中的人,机灵地且战且退,从议事厅的泥潭中抽身。不到五分钟,大厅里走的走,死得死,伤的伤,尸体遍地。
轰轰轰轰——
失去攻击目标的法师立即将目标移向梁小夏,连续十几个火球先后直接命中梁小夏胸口,其他书友正常看:。将被恐惧束缚的梁小夏冲得在地板上连滚几圈,压岁十几张椅子,最后撞在议事厅墙壁上,在平整的墙面砸出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状大裂坑,才勉强停下来。
“哼,软弱的白精灵。简直是废物!”
拉法尔冷哼一声。握着匕首脚步快速移动,三四个瞬闪,躲过法师射出的各种攻击法术,几乎完全不受群体减速诅咒的影响,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再一刻出现时,已经欺身到一个法师旁边,一匕首削掉了法师的半个脑袋,毫不停留地攻向下一个法师。
“嗯?我这是怎么了?”
梁小夏揉着脑袋,从破碎的墙壁和椅子之间的残渣碎片中坐起,额头被木头碎屑刺破,白色的血液顺着眼角流下,左眼血红血红的,全身衣服破破烂烂,胸口一片焦黑,偏偏像刚睡醒一样懵懵懂懂,一脸迷茫。
听到响动的拉法尔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居然没死!”
拉法尔惊呼。
他低头捏着自己的胳膊,小臂上有些鼓起的肌肉,结实有力。可相比人类天生就健壮的身体,依旧孱弱无比。议事厅里这些四级五级的人类剑士,最多也只能硬抗三个火球,还必须有时间间隔。至于像她那样在短短几瞬连续接下十几个火球,完全不可能。
她是怪物吗?连续接下那么多火球,竟然还能坐起来?
可惜拉法尔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自然融塑晶石的东西,能够吸收元素伤害。拉法尔也不知道还有一种叫做铭文护甲的东西,能够强力保护人不受伤害。
梁小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站起身就看见拉法尔像见鬼一样看着她。
轰——
愣神的拉法尔被一个法师从背后偷袭,一枚元素弹正中后心,带着他砸烂了几张座椅,倒在梁小夏面前。
拉法尔单手撑地,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新鲜的伤口,他死死皱眉瞪着梁小夏。猛得向旁边吐出一口嘴里的淤血。
呸——
距离太近了,浓浓的厌恶之感油然升起。
梁小夏也感觉很不好,仿佛有一大群看不见却嗡嗡叫的苍蝇缠在她身边,骚扰得她不胜其烦,看见拉法尔她就想发脾气。
“呦,这不是手下败将么。怎么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啧啧,真是可怜啊!”梁小夏半眯着眼,右手拉着左肩上破烂得已经快挂不住的衣袖,对着拉法尔砸了砸嘴。
“你说谁是手下败将!有胆子你再说一遍!”拉法尔站起来。手臂向嘴角狠狠一抹,眼神黯沉地盯着梁小夏。
“弱,太弱了。一个元素弹就能让你伤成这样子,可真不够看的。”梁小夏贴着墙壁站起身。摸出一瓶疗伤药剂喝了下去。又摸出一张卷轴,望向议事厅里还剩下的二十四个法师,还有飘荡在空中。黑色的光线越来越不安分的诅咒之团。
这暗精灵还不赖,短短时间里干掉六个二级法师。
“被火球轰飞出去的人没资格说我!”拉法尔又捡了一把落在地上的匕首,单手撑着膝盖,弯着腰站起来,也转过身面向敌人。
“那来比赛好了,看谁消灭得多!”
梁小夏话音刚落。拉法尔就消失在空气中,双手持匕。伸展张开,旋转两个圈,银光一闪,匕首锋利的刃部同时割开两个法师的喉咙,其他书友正常看:。整个人如同翩飞的黑色蝴蝶,在法师群中翩翩起舞。
阴影之舞!
梁小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阶刺客才能领会的技能。这个叫做拉法尔的暗精灵到底是几级刺客?六级?七级?阴影之舞可是相当于弓猎手箭意级别的领悟。不待见拉法尔的梁小夏也小小吃惊了一下。
拉法尔施展阴影之舞,整个身体就像一个会跳舞的影子,带着两道银线穿梭在法师之间,灵巧地避过所有法术,一会儿功夫又撂倒了四个法师。
总共算下来,拉法尔已经杀死十二个法师了。议事厅厉害剩下十八个法师,这些失去智慧的法师凭着本能,感觉到拉法尔的危险,重新施展炎阳护身,将整个身体笼罩在火舌中,防止拉法尔近身。
“该我了,你可以休息了。”
梁小夏哼了一声,向上一跃,整个身体腾空,握着卷轴的双手用力向两边一撕,巨大的半透明蓝色光罩从她身下瞬间展开,包裹了半个议事厅,急速落下后将包括拉法尔在内的所有人都照在其中。
这是什么?
拉法尔看着头顶照下的像锅盖一样的蓝罩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一沉,死死被压在地上,背上仿佛有一座大山,骨架疼得都要被压碎了,沉重得连嘴都张不开,手指也不能动。
双手握着的匕首都掉在身边,压趴在地上的拉法尔眼睁睁看着蓝色罩子像薄膜般覆盖在整个地面上,匕首“咔嗤”一下,硬向地面嵌进去几分。除了他不能动外,正在酝酿法术的法师们也被打断施法,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四级法术重力之域,在半径不超过50米的范围内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空间,在此空间内的所有物体都会承受二十倍重力作用,法术持续时间一分钟。
梁小夏攀住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双腿勾住灯枝倒挂,身子倒掉在空中,举着时俟,不急不慢地对着地上的法师一箭一箭射出,其他书友正常看:。
每一支银色箭支在插入法师脑袋,将法师钉在地板上后都没有立即消失。她一手握着弓,将十六支剑全部射完后,轻轻喊了一声“爆!”
微弱的,像西瓜炸裂一样的声音同时在拉法尔身边响起,这些银色箭矢的爆炸并不剧烈,甚至连法师的头骨都只是略微炸裂出缝隙而已。细细的银色箭矢没有炸掉法师的头,却成功炸碎了法师们的脑子。
拉法尔脑袋侧贴在地上完全无法动弹,他眼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法师,脑袋里的血液和脑浆冲击着将他的双眼眼球挤压喷出,正打在拉法尔额头上。失去双眼的眼窝只剩下两个血红的眼窝,隐隐能见到其中被炸烂的神经,还有五官中被挤压出的血柱,顺着鼻孔和嘴角在改变后的重力作用下不断向下流。
太恶心了。
拉法尔想要别过头,在差点把脖子弄断后,只能退一步闭上眼,不去看他身边的法师。
抽出太多精神力的梁小夏挂在灯枝上有些眩晕,身体摇摇晃晃,腿一软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冰凉的智慧之脑送来一阵凉意,恢复一些的梁小夏一脚蹬直,卡在灯枝间的缝隙中。
“十六个,这回还是我赢了。”
梁小夏单脚卡着灯,全身悬空,对着拉法尔得意一笑。她这段时间也有在自我训练,操纵精神凝结箭矢爆炸就是其中一招,虽然爆炸威力非常小,放在人手上像个小爆竹一样只能让人疼一下,可炸坏人脑,还是绰绰有余了。
盖在拉法尔身上的蓝光消失了,重力之域时效已过,拉法尔身上一轻,正准备站起来,又弯着腰喷出一口血。
“你太卑鄙了!我绝不承认是你赢了!”拉法尔瞪着半吊在空中的梁小夏,抓起身边的匕首对着她的脸直接扔过去。
叮——
拉法尔的匕首并不是想要她的命,梁小夏轻松格开,没被卡住的脚在灯枝上一蹬,整个人在半空中轻盈一转,五指张开撑地,蹲落在地上。
她居然被一个暗精灵骂卑鄙了,梁小夏咧咧嘴,站起身对着拉法尔的头就轰出一记元素弹,将他直接打晕过去。
好了,碍眼的暗精灵也不会再晃来晃去了。
梁小夏腿还是有些软,看东西都是重影的,精神力透支后很恶心,虽然智慧之脑一直都在输送凉凉的感觉给她,也不过是勉强缓解了一下而已。
望着头顶上黑色的诅咒之团,她还是感到恐惧和压抑,双手交握活动了活动手指,梁小夏猛吸一口气——
“时俟啊时俟,这可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争气啊!”
双腿猛烈弯曲蹬地跃起,梁小夏一手握着时俟弓柄,一手抽动身体里所有的红色闪电和自然融塑晶石中吸收的火元素,一颗巨大的噼啪作响的火球在她手中凝成,对着诅咒之团中心扔去。
电流和火焰散开游走,砸碎了已经绞在一起的黑色细线,时俟一接触到这些分散的细线,便开始拼命吸收,梁小夏则挥舞着弓,哪里的黑色浓密就向哪里舞动。
梁小夏咬着牙,看着黑线接触皮肤后留下一道黑色痕迹,疼痛无比,差点流下眼泪。
“呼——夏尔——好好吃哦——”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梁小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复苏
光明是黑暗的左手,黑暗是光明的右手,其他书友正常看:。
——《黑暗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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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夏身体在重力作用下,开始向下坠去,双臂缠绕着看不见的黑色细线,紧紧勒入**,疼痛的低吟伴随喜悦的泪水晶莹落下,她顾不上查看自己的身体,也顾不上擦眼泪,急急向地面连续打出两颗最初级的小火球术,借着反冲的力量向上弹起,重新冲入散乱的黑色细线中,:。
“时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梁小夏完全忘记了手臂上已经缠满了的黑色细线,以及那种捆缚中不断渗入的扭曲的疼痛,只是拧着细细的黛眉,焦急询问时俟的情况。
生为精灵,她保留了属于人类性格中的机灵开朗与多变,却无法掩盖在森林生活中,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发酵酝酿的淡漠,这样的淡漠深深埋藏在皮肤下,刻在骨髓中,沿着血管缓慢流动。她向往清风,山林,无拘无束的动物和自在的,时快时慢的生活,却永远不会迸发出激越的,如火焰般炽热燃烧的情感。
她只在意她所在意的人和事物,剩下的,都会散开手指,顺着指缝任它随风吹走。
恰恰,时俟是她最在意的事物之一。
梁小夏细细的手指抚摸过时俟冰凉的,金属质感的硬弓身和上面浮刻的藤蔓,这种冰凉的触感带给她的。却是最极致的温暖享受,身体里仿佛有灼热的暖流在游走。烧得梁小夏一脸绯红。
时俟,我的伙伴,我不允许你再离开我。
指节捏紧手上的弓,梁小夏最后一次将弓柄插入空气中所剩不多的黑线中,弓中央的宝石就像有一个强力吸嘴,狠狠一吸,本来缠在梁小夏胳膊上想要钻入她肉中的黑线顿时纠结不甘地涌入弓上的自然融塑晶石,与已经成为纯黑色的宝石融为一体。
水滴形的黑宝石吸收够空气中游离的细线后,缓慢融化。分散成许多黑色的小液滴,一滴一滴从镶嵌宝石的凹槽部位融入弓体内部,再不见踪影,:。
脑海中的时俟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又睡去了。梁小夏手指抚摸上空空的凹槽。想着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再担心时俟过量吸收什么东西导致宝石爆炸了。以后有好的传导晶石也得给它找一块,替上现在这个凹槽,说不定时俟的力量还能再强一点。
议事厅里只剩下一条灰线了。这条颜色淡淡的线自从凝实后,就藏在高高的王座后面。待整个诅咒之团被时俟吸收后,飘荡着从打开的窗户溜出,消失在阴霾的天空中。
梁小夏正在低头和时俟聊天,并没有看到这条灰线,只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除了大开的窗口和远处的景色。却什么都没看见,摇摇头后又开始研究手上的时俟。
时俟才恢复过来,传入她脑海的精神也是有气无力的,梁小夏挂着破烂得几乎半裸的衣服,有些担心地看着弓上散出来的黑气。过去是个傲娇小朋友的时俟大人,现在只能勉强算个小婴儿,控制不住弓里的诅咒之气向外散发,梁小夏握着弓的右手一阵颤抖,指尖接触弓面的地方,结了一层黑色的冰晶,手指一动,冰晶簌簌下落,还没降到地面便消失了。
再查看自己的身体,胸口黑乎乎一大片,大多是破碎的布料烧毁的残渣。侍女服的右袖子上挂得破烂,左袖更糟——已经没了。她的半截胳膊在空气中晃荡,皮肤上留下几十道被黑色细线勒出来的红痕,看上去更像是鞭伤。背后挂破一片,露出白色的脊背,裙角破烂,絮状飘散,头发中插着墙皮和木屑的碎渣,一脸的土灰。
最可怜的还是身体内部,红色电流被梁小夏抽得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委屈地缠绕在绿色雾气周围,静养恢复。给梁小夏供能的绿色雾气也显得更加稀薄,淡得几乎快消失了,在跳动的自然之心中紧缩成一个小团,随着心律上下颤动。
真累。
梁小夏望着自己已经和苦棘有一拼的装束,体力不支,脚底下晃了晃,看着破破烂烂,碎了好几盏水晶灯,满地桌椅残骸和剑士尸体的议事厅,:。心里默默地将所有王宫议事厅列为自己的禁区。
她一到这些地方就会发生事情,在玫缇斯就是,在这里还是。看来自己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小人物,和这些冠冕堂皇的地方天生有仇。
叹一口气,梁小夏随手从一个死掉的大臣身上扯下一件衣袍,没有披在自己身上,而是垫在手上,捏住已经昏迷的暗精灵拉法尔的脚踝,拉着他的脚,倒拖着将这唯一昏迷的幸存者拽出议事厅。
拉法尔的脸不断磕在地板上,断掉的椅子上,崩坏的台阶上,昏迷过去的暗精灵完全没有知觉,任由梁小夏带着他离开这里。
……
“呼——”
昂撒猛然睁眼,大喘着气。白色的阳光瞬间充斥眼帘,他睁着眼,任由模糊的景色自动调整,才看清楚眼前——华丽的,绘着彩画的镶金天花板。
两边的大窗敞开着,微风吹着挂在窗前的薄纱,缓慢地飘起,再缓慢地落下,光线透过薄纱照在他脸上,也给外面的景色镀上一层朦胧的边。
床很软,也很大,昂撒抬抬手,看见了自己胳膊下压着的,金色锦被上的徽章还有被脚的垂穗,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陛下,您醒了。需要喝水吗?”
一个陌生的侍从站在窗口,看到昂撒打量着他的脸色,紧张地询问。他还是第一次服侍这位“秋乱会议”中登基的新王,摸不清他的喜好,非常惶恐。
“嗯,好。”
昂撒躺在床上,任由侍从一勺一勺给他喂水——身体还很疼,他坐不起来。
偏过头,他看到了床头茶几上放着的半条暗蓝色丝带,昂撒眼神一黯。
“这是一位不知名的人送来的礼物,诺厄大人让我把它放在您身边…陛下您需要我将它处理掉吗?”
乖觉的侍从自动答疑,看到昂撒盯着丝带有些冷的脸色,立刻补充最后一句。
“不需要你自作主张。”
昂撒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严,吓得侍从差点将手上的勺子扔掉。侍从低着头,脑袋惊恐地垂在地上,生怕下一刻昂撒就革去他的职位,夺去他的性命。
能踩着近千条人命上台的国王,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软弱无能之辈。
“诺厄还说什么了?”
“回陛下,诺厄大人说,她已经离开了,临走时嘱咐你好好养伤,善待人民。”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昂撒捏着丝带,疲惫地闭上眼,不再理会站在他身旁的侍从。
“可是,陛下您身边需要人照顾——”
仆从的话还未说完,昂撒又睁眼看着他,滴着冷汗的仆从心里一惊,默默地退出去,带上房门。
偶尔有一声鸟叫从窗户飘入,轻薄的窗帘还是被风吹胀,飘起,落下,涟漪般荡漾着。宽阔华丽的房间里,萦绕着淡淡的特调熏香味道和浓郁的药味,名贵的古董陈列在壁脚,卧室空白的大墙上挂着画像——宫廷画师凭着记忆,描绘出的新任国王陛下戴着王冠加冕的样子。就连地上的金色大羊毛毯,都在无声诉说着卧室主人的尊贵与荣耀。
夕阳渐落,刺眼的金光透过窗户涌入房间,投射出巨大的方形光柱,的将整个卧室覆盖在充足的光线中,其他书友正常看:。金色耀眼得有些不真实,将卧室中的大床,连带床上的人都刷上了金黄的漆,浸泡在金红相间的世界中,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锦被中的人却不满意这如同加冕般的阳光,他拉上被子,将黑暗覆盖在自己脸上。手指捏着镶嵌碎钻的丝带,几乎快刮出血。丝带被放在高挺的鼻子下深吸,想要榨出来一些他想要的味道,在一无所获后,他将丝带覆在自己的嘴唇上,玫红色的唇瓣抿着丝带,轻轻吻了吻。
满室金光中,传来一声低哑的,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
梁小夏再进入遗弃之地的时候,大吃一惊。
她站在漫天的红沙中,看着眼前月白色的,方尖柱一般戳出沙地,直冲云霄的巨大建筑,不小心扔下了手上提着的拉法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这是走错地方了么?
梁小夏使劲眨了眨眼,再次睁眼,仔细打量面前的建筑。
标准六棱形,下宽上细,直线上升,刀削般的锐利尖顶,平整的建筑表面。不比普通的毫无生机的惨白,整个建筑都像猫眼石一样,泛着带着柔和光泽的白色。墙壁上绘满了铭文阵,银色的阵法从下向上,一圈一圈震荡蔓延,向空中散逸。
在阵法外,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玻璃面墙,将风沙完全格挡在建筑外。背着梁小夏吹拂的风刮在建筑外的防护上,又给这支纯洁的白色石笋穿上一层红纱。沿着墙壁最底端,还有一些藤蔓植物生长,小小的绿色贴着白色的墙,蜿蜒伸展,叶片轻轻摆动,欣欣向荣。
梁小夏眼角使劲抽了抽,压下心里的惊诧,拖着拉法尔向这座巨大的白塔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白塔
艺术并不超越大自然,不过会使大自然更美化。
——塞万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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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尖塔的大门至少有四米高,门框是银色的双拱曲线造型,交缠着上升,在顶端交汇出一个尖锐的角。
没有门扇,纤长的门框表面张着不透明的钻色薄膜,在这层纤薄的膜上,印着几个上古精灵文字,不停闪烁淡淡的银光。
梁小夏用手指戳了一下,确认薄膜可以穿透后,拖着拉法尔穿过了这一道奇异的门。
“啊嚏——”
空气中有种刺鼻的味道,有点像剥青橘子皮时浸渍在手上的汁液味,掺着雨天泥土特有的腥气,似乎还有些许海洋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白塔,刺激得梁小夏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这种味道很特殊,却不令人讨厌,打了个喷嚏以后,梁小夏吸着鼻子,循着飘散的味道找源头。
白塔一层空旷的大厅中,漂浮着一面红褐色石碑,正是梁小夏以前在红岩山洞里见到的那面巨大的刻满名字的石碑。石碑下面则是一个六芒星状的喷泉水池,池里没有一滴水,取而代之的是覆盖整面池底的金色溶液,粘稠得完全不流动。
石碑的正面没有变化,背面多了一个和一间小房屋差不多大面积的铭文阵,阵法流转着,中央开口处做成了龙鱼形状,鱼嘴张着,向外不停喷吐金色溶液。一滴一滴金液在空中飞溅着,落入下方的水池中。
梁小夏走到池边,伸手去摸池底的金液,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手指急忙缩回来。坐在池边的台阶上,她仰着头看着整个尖塔内部。
纯白色墙面,绿色藤蔓和银色花枝交替盘绕,花枝顶端浮刻着一朵一朵月光花。有的只是一个小骨朵,还有半开的花,几近凋谢的花朵,最多的,便是大片大片沿着墙面上升的全开花朵。
这些花朵,远远看过去,就像真的一样,在墙面上轻轻晃动,一阵清风吹过,还有几片花瓣落了下来,左右飘荡着落在墙壁的最下方。
白塔里没有台阶,也没有楼梯。十二条沿塔身旋转的螺旋斜面直通顶层,扶手,廊柱,随处可见盆栽与吊兰植物,长长的枝条蜿蜒垂下,开着小小的,粉色或红色的花朵。
还有几株植物结了果子,圆圆的小果实吊在枝头,看起来诱人又可爱。梁小夏顺手摘下来一枚蛋黄色的小蜜橘尝了尝,酸甜的汁液在咬破果皮后瞬间充满了口腔,果肉饱满,口齿生津。
“夏尔大人,您回来了。”
菲林从十二螺旋中的一条走下来,看到了站在果树旁边若有所思地梁小夏,恭敬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梁小夏嘴角一抽,也不知道遗弃长老和这些人说什么了,每次这些人遇见她都毕恭毕敬的。
虽然梁小夏名义上的确是遗弃之地的主人,可是她被这样正儿八经地叫做“大人”,总有一种自己已经七老八十的感觉。后来梁小夏纠正了好几次,这些人都不肯让步,坚持这是长老的命令。梁小夏也只能躲得远远的,次次进入遗弃之地,都只是进入遗弃神殿,东西一放下就走,躲得远远的。
菲林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一脸希冀地看着梁小夏,唇角几根长胡须一抖一抖。这种好像在企盼什么的纯洁眼神,只盯得梁小夏毛骨悚然。
“菲林,你怎么在这里?大家人呢?红岩山洞呢?我怎么找不到了?”梁小夏心里暗暗有个猜测,却觉得那个猜测应该很不靠谱。
“夏尔大人,这里就是红岩山洞呀!其他人现在在休息。看,那个就是我的新家!”
菲林拉着梁小夏的手,高兴地给她指白塔中层的一扇门,门上挂着的,还是她原来的写着“菲林之家”的小牌子。
“红岩矿石全部被用来支持大厅中央的铭文阵了,我们只好用阵法的副产品重新熔炼红岩山洞。镜月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些全部都是他带领我们做的。夏尔大人,你看到这个没,”菲林指着墙角一株开放的树莓,“这个就是镜月大人教我种的,他说等到下月末就会开花了。”
菲林半蹲在地上,满脸幸福地看着角落里这一株在外界随处可见的野树莓,一脸幸福。
梁小夏则是惊诧,满满的惊诧。短短三个月,镜月就把这里变得天翻地覆,直线和曲线的完美融合,自然与艺术的和谐辉映,随处可见的上古精灵风格装饰雕花,整座塔身爬满的铭文阵,还有大厅中的黄金喷泉,镜月的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况且,镜月从来都不弄华而不实的东西。梁小夏觉得,这座白塔里面,肯定还有一些深藏隐匿的功能等待发掘。
“啊,对了,镜月大人已经在等您了。您还是先去看看吧,我就不打扰了。”菲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一笑,施了一个礼匆匆离开。
梁小夏顺着指向塔顶的螺旋向上走,在走到第十二层时达到顶端,揭开一条暗银色泛着星点的门帘,梁小夏进入了顶层的房间。
暗夜星空,地板上长满了一种她没见过的银色长绒草,浅绿色的叶片细长,边缘圆滑不锋锐,草叶上附着白色的绒毛,伏倒在地上,如同一张巨大的,天然的地毯。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她在玉泉长老的实验室里见到的各式材料,也没有她在父亲书房里见到的满柜子的书。
只有天空,草地,和一枚巨大的,梭子型棺材。棺材立在正中央,点点明亮的暗蓝色与天花板上漫天的星光遥相呼应。正是梁小夏最初从墓室里带走后又还给他的那座水晶棺。
夜,静谧,深沉。
巨大的满月一点点从水晶棺后升起,银色的光晕向外散开,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通明,雪青色的光芒静静洒下,停留在草地上。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能够遮蔽半个天空的月,近得就像在她眼前,却又离她很远,高高悬挂在天空的彼岸,默默与她对望。
梁小夏站在月光前,心里清亮宁静,慢慢地坐在草地上,就这么对着面前墙壁上的满月发呆。
“镜月啊镜月,为什么你是镜月呢?”梁小夏双手托着腮,背靠着镜月的棺材,坐在草地上喃喃自语。
“耀的后代,十二长老的继承人,遗弃之主,你在想什么?”
镜月从黑暗中走出,赤裸的双脚跨过被扔在草地上的拉法尔,长长的袍子,长长的头发,面庞皎洁如对面的明月,站在梁小夏身后,声音清幽。
“不,没什么。只是赞叹一下你的作品。很漂亮。”梁小夏的目光从墙壁上的满月收回,缩着身子靠在他的棺材上,视线移向镜月的脸。“还有大厅中的铭文喷泉,那个就是我要的黄金转化铭文阵吧?镜月,真是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程度,连着房子都给大家重新修建,还有那些花草——”
“嘘——”
镜月弯腰,单手覆盖住梁小夏的嘴,手心凉凉的,很柔软。
他的黑色长发垂在梁小夏脸边,扫得她一阵痒痒,暗蓝色的眼睛望着翠绿眼眸:
“你说过,希望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仅此而已。”
镜月的视线向上飘移,梁小夏看到他盯着自己的头顶,心里一慌,急忙将忘记卸下的假发取下,露出已经被挤压得扁扁得不成样子的头发。
“这个,这个…”梁小夏讪讪一笑,看着镜月没有表情,可绝对的,百分之百已经开始不愉快的脸,手揉着假发慌张得不得了。镜月什么都没说,可梁小夏就是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他开始不高兴了。
“呃…镜月,这个是假发。”
说出一句废话以后,梁小夏恨不得咬舌头,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就选择沉默了。
镜月也靠着棺材,坐在梁小夏身边,接过梁小夏的假发,手指解开上面系着的半条蓝绒丝带,又交还给她。
梁小夏捏着丝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他是生气自己的位置被占了?想了想只能硬巴巴地岔开话题:“镜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塔——这座塔还没有名字。遗弃之主,你需要给它命名。”镜月的手指带着风,又盖上梁小夏的软发,指尖在她的发丝间穿梭,吹起一小缕一小缕淡金色的漩涡。
享受着高级造型师待遇,梁小夏内心一阵愧疚。
她把镜月扔在这里三个月,期间不闻不问,只是给他提供材料粮食和工具,他毫无怨言,不仅做好了梁小夏吩咐的黄金转换铭文阵,还将遗弃原住民的居住地改造得精美无比,只是因为她随口说的那么一句感叹。
现在还等着她给白塔命名,完全不计较自己的待遇。一种名叫罪恶感的情绪迅速在梁小夏心里膨胀。
“白弦,就叫白弦塔吧。”
梁小夏顶着毛绒蓬松的头发,拨下镜月缠绕在她发丝间的手指,扭头回避掉他询问的视线,去看墙上的月亮,细长的耳朵尖粉红粉红的,在月光中轻轻颤抖。
“白弦塔,是个好名字…”
……
“镜月,和我一起出去吧。”
“嗯。”
一大一小两个精灵坐在草地上,欣赏眼前的满月,宁静无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匣
所有的父亲都不善于表达,又善于表达。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总是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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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法尔醒来的时候头有点懵,他感觉到自己脸上很疼,伸手一摸脸,上面缠了好几圈绷带,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面。
帐篷里,他躺在只铺了一张毯子的地上,薄薄的织毯根本挡不住下面硌人的碎石,在他旁边,正跪着一个美丽少女,手握着一半绷带,给他仔细包扎身胳膊上的伤口。
“你是谁!我在哪里!”拉法尔伸手去摸总是别在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他一把挣开被固定的右臂,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头儿——来看看,你是不是把他打傻了?”
少女手上的绷带被他一挣扎绷断了,她翻了个白眼,瞪了拉法尔一眼,在拉法尔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重新抓起一条绷带,用力扭住拉法尔的胳膊,“老实点!别乱动,除非你想自己的胳膊永远留疤!”
拉法尔挡开少女敲在额头上的拳头,被包扎的右臂却不再挣扎,他回想起一些事情,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帐篷被揭起一角,让他脸色变得难看的源头走了进来,对着甜甜一笑,在看到拉法尔时脸也吊了下来。
“胡说,我可没有打他,这都是他自己弄的。本事不济嘛,怪不得别人。”
梁小夏选择性遗忘了正是自己的元素弹才导致拉法尔的昏迷,理直气壮地说到。
“你找死!”拉法尔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梁小夏,被甜甜勉强拉住,一脸怒色。
“你以为我想见你啊?正好,你现在也醒了,赶紧走。”梁小夏一直是个好涵养的人,但是这个好涵养的对象绝对不包括面前的拉法尔,她看见他就想揍,脾气也不受控制地上涌。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甜甜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东西,提着自己的小医药箱走出帐篷。这俩人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
甜甜出去后,拉法尔反倒还安静下来了。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挂着让梁小夏看着就觉得火大的半嘲讽状淡笑,“你们白精灵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伤还没好就赶人走?真是虚伪啊。原来那套悲天悯人的嘴脸都是装给人看的,死矮子。”
拉法尔话音还没落,梁小夏“腾”一声就火了,手掌中凝聚出一枚白色的元素弹,在她手心飞速转动,打算将他第二次打晕过去。
深吸两口气,梁小夏最后恶狠狠看了一眼拉法尔,闭上眼睛,散掉了手掌中的元素弹。眼神清清冷冷的,再不见半点愤怒。
拉法尔见到梁小夏这么快就能平静下来,内心也是小小一叹。眼前这个白精灵,果然如父亲所说的那样,不可小看。这样的忍耐力,拉法尔没在任何一个骄傲的白精灵身上见过,甚至人类中能忍受的也不多,这是一种只有在他们暗精灵身上才能见到的特质。
“拉法尔,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知道诺厄把你硬塞给我是有什么打算。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这里不欢迎你。”
言下之意,若是拉法尔再说不出一个留下的好理由,她绝对会把拉法尔打晕然后丢出帐篷,任他自生自灭。
“我只是遵照父亲的指示,留下来帮助你而已。”
“算了,你的好意,我敬谢不敏。”
梁小夏开始有一点点后悔,为了诺厄送她的两大车书,把拉法尔收留下来。面前这个暗精灵如同传闻中狡诈,就是不肯说实话,梁小夏考虑着是不是把拉法尔就这么扔了会比较好。
拉法尔一看梁小夏游移不定眼神,思索片刻,决定交出点鱼饵,慢吞吞开口道:“费恩是你们的敌人吧?我可以帮你对付他。”
嗯?
原来症结在这里。
梁小夏没有接拉法尔的话,她眼帘半垂,在小小的帐篷里慢慢踱着步子。来回慢悠悠走了两圈。
“镜月,先别说答案,让我先猜猜。”梁小夏握着耳朵边垂着的丝带,脑海里默默念道。
拉法尔绝对不可能好心到帮助她,诺厄那个老头也不是时常大发善心的人,他的善良都被用来帮助艾格玛瑞亚的穷苦人民了。
梁小夏一不穷苦,二不属于艾格玛瑞亚,三不是人类,诺厄不可能专门派自己手下的暗精灵来帮她,如果是交好她,像送书一样送些东西来就成了。那么,如果拉法尔跟在她身边是诺厄的意愿,大概可能是想要监视她,以便获取一些情报。
可是这种可能性不太大,拉法尔从来都是跟在诺厄身边的仆从,从他总是跟在诺厄身后替他推轮椅看来,拉法尔在兄弟会当中的地位只高不低。诺厄也不会不知道白精灵和暗精灵的天生不合,派这样一个人来,难道除了获得情报外,还兼职每天恶心她吗?
所以,在明知道不合的情况下,还是将拉法尔向她身边推,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件事情又和费恩有关,梁小夏想到费恩加冕时来刺杀的暗精灵刺客,嘴角勾了勾。费恩偷了属于暗精灵的东西,暗精灵们要寻回东西,还要复仇,拉法尔也算是一个暗精灵,看来目标也是一样。
就是不知道,他是和那些刺客一样,单纯以费恩为仇呢,还是想要拿到被费恩偷取的东西,来达到巩固自己的地位或者号令其他暗精灵的目的。
“最后一种,聪慧的小精灵。”
梁小夏脑海里响起镜月的声音,穿过发隙的暗蓝色丝带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在她脸蛋上轻轻刮了一下。
梁小夏脸一红,有点小得意。
努力定平脸,坐在离拉法尔最远的地方,她一开口就问:“费恩到底拿了你们什么东西?”
听到她的问题,拉法尔一滞,有点后悔。
没想到他扔个饵下去,这个小精灵连鱼竿都给他拽到水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离开暗的国度已经很久了,那件事我并不清楚。”
拉法尔语调平缓,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眼睛望着帐篷的门帘,似乎是透过它在看向远方,如同勾起了故乡回忆的旅人。
若不是梁小夏事前知道他在隐瞒,还真是容易被他骗过去,暗精灵果然不可信。
“既然不肯说实话,您请便吧。”
梁小夏起身,手里又凝出一枚元素弹,这次是真的打算将他打昏过去,丢在森林里了。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拉法尔双手伸出,急忙比出一个停手的姿势,“费恩盗走的,是德波尔封印暗匣。
德波尔封印暗匣是我们暗精灵至宝,在地下世界已经流传了几万年了。封印暗匣从来都是由地下城中每一代的暗之主母持有的,据说里面封印的是上古魔怪,也有说是上古巨龙的。听说只要持有那枚暗匣,就能获得无穷的力量。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好吧,暂且信你一次。”
梁小夏散掉手中的元素弹,拉法尔暗暗松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
“嘭——”
她单手一甩,一枚鸢尾葡萄大小的迷你火球正中拉法尔鼻梁,连着他脸上的绷带烧掉一块,打得拉法尔措手不及。
“还有,这是你出言侮辱的惩罚。”
斤斤计较的梁小夏对着拉法尔比了比拳头,满意地看着他坐在地上,身体开始摇摇晃晃。
“你给我吃了什么?”
拉法尔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了,好几个梁小夏的影子在他眼中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拉法尔一头倒在毯子上,又睡了过去。
一个简单的一级睡眠术,法唱咒文被梁小夏融入了和拉法尔的对答中。这个简单的小法术平时也只能用来对付意志薄弱的人,意志坚定的人根本不会受到影响。算作平时,拉法尔不可能中招,可应对他现在满身是伤,还没养过来的状态,算是绰绰有余了。
“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
梁小夏吐了吐舌头,走出帐篷。
帐篷外的篝火熊熊,燃烧着秋日落叶和干柴,“哔哔啵啵”作响。
三辆马车车厢围在最里面,都是檀香将军和他的夫人赠送的饯别礼,精致的车厢里备着简单的毛毯和雨具,看得出来檀香将军和他的夫人很用心。车厢里分别睡着甜甜和西娅,最后空下来的一个则是给守夜的人留下来休息用的。
还有几顶帐篷扎在篝火边,一人一顶,梁小夏走过德姆的帐篷时,还能听见小个子盗贼的呓语。
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八匹风行马被拴在树上,斯文坐在几匹马中间,嘴巴里自言自语,手指抚摸着马的脖颈,好像在和这些有雪白长鬃的马聊天。几匹马脖颈低着,偶尔打个响鼻,不知道是睡了还是真的在和斯文聊天。
康斯坦丁站在离帐篷最远的地方,对着远处的一块大石拳打脚踢,拼命练功。从离开艾格玛瑞亚后,战士不等伤好,便开始玩命地练习武技。
看他的样子,突破也就在这几天了。
梁小夏的父亲玛塔基尼坐在篝火前,脊背挺直,腿上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正对着火光研究。母亲多兰靠在他身旁,脑袋枕着玛塔基尼的胳膊,昏昏欲睡。
梁小夏看到父母在篝火前,靠在一起的背影,心里暖暖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恭敬地垂手立在玛塔基尼跟前。
“父亲,已经问好了。可惜他没全都交代了。”
玛塔基尼放下手中的地图,手掌压低,对着梁小夏做了一个“等一下”的姿势,捏了捏鼻梁,缓解眼部的疲劳。
然后他把多兰打横抱起来,动作平稳,脚步轻得没一点声音,将她放入另一个帐篷中,又细心给多兰盖了被子,才慢慢退出来,重新坐回篝火前。
梁小夏将她的猜测和拉法尔的话全部转述了一遍,玛塔基尼默不作声地等她讲完了,拿起身边的地图。
“这是你接下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要考虑好。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玛塔基尼将手中的地图递给梁小夏,手指指向地图上一个用紫色的圈圈起来的地方,地图旁边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部是玛塔基尼标注上去的说明。
“父亲放心,没事的,我能对付得了。只不过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梁小夏看到地图上指示的地方,心里顿时有了明悟。
玛塔基尼看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细长的手指拍了拍梁小夏瘦小的肩膀,又顺手捏了一下,肩膀上没什么肉,锁骨也突出得厉害。
他的小精灵,还是太瘦了。
梁小夏坐在篝火前,仔细研究地图,开始给计划打腹稿。
她旁边的玛塔基尼站起身,从容地从自己的空间中拿出一个小锅,注满水,架在篝火上,手上握着一柄小刀,捏着几根蔬菜,手指连动,开始对着锅里削菜。
先是放入打底味的香料和谷物,然后是削成标准圆形的土豆,切入同等大小的蔬菜丁,又取出一瓶棕色的液体,对着汤锅里滴了两滴,手里握着汤勺,匀速顺时针缓慢搅动。
当周身弥漫的蔬菜香味已经严重干扰到梁小夏的思路时,她放下手中的地图,正看见玛塔基尼端给她的一碗汤。
浓浓的汤里装满了蔬菜,红色和绿色配在一起,泛着勾人的香味,看起来就很好吃。碗边上摆着一圈削成小动物形状的土豆,小兔子、小熊、小猫头,几个可爱的土豆做成的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梁小夏眯着眼睛笑。
看着碗里,满眼呆滞的梁小夏手里被塞进一个勺子,她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舀起一勺浓汤,吹了吹塞入嘴里。
“好吃啊——”
汤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咸鲜爽口。蔬菜没有炖煮过后很烂的感觉,反而脆脆的,吃着有种新鲜的香味。
梁小夏勺子塞在嘴里,幸福地眯着眼感叹。没想到父亲做吃的也这么拿手。
只是看着汤碗里的小动物头,梁小夏笑了笑,他该不会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在哄吧?
梁小夏吃完了一大碗,肚子吃得圆圆的,玛塔基尼接过她手里的空碗,一个清洁咒下去碗里就干净了。
“吃完就去休息,明早就上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入狱
每一种情况都有适合于它的一个特殊的战略。
——安德烈.博弗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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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缇斯都城,城北偏西方向七十公里,山坳中长着大片的矮树,扭曲的枝桠绝望地伸向天空。山外面已经是十二月底了,秋末的树叶都掉了个干净,等待新年的大雪降临。可这无日月的山里的早就下了几场小雪。雪不仅没有化,甚至冻得更结实。
积雪硬邦邦地覆盖在秘密要塞的顶棚上,几乎将整个要塞掩埋,像是白色的巨大坟包。旁边流经的一条小河是唯一没有冻住的地方,黑色和铁锈色的水被小河携带着漂往下游,遇到拐弯的地方打个旋,消失在山坳尽头。
要塞里,四百多个黑矮人沿着坐在四条并列的长条桌上,每人面前一盏发出昏黄光线的油灯,手头的桌子上一大堆铁质零件和一套小工具组。矮人们就着光线不断敲打面前的铁管、扳扭、手柄等小零件,再将它们组装起来。
长条桌之间的走廊上,十几个穿着高筒硬靴的监工拿着皮鞭,来回巡视,抓到偷懒怠工或者想要私藏零件工具的黑矮人,就会将他带到隔壁的小黑屋里,拳打脚踢。
“轰!”
突然的爆炸声从后面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道。后方的黑矮人有些骚动,几个监工急急忙忙赶过去。另外一个留在原地的监工一鞭子抽在离他最近的黑矮人身上,向着整厅大吼:
“都给我老实点!”
长桌第三列,一个头发剃得短短的,眉毛粗黑几乎连城一片的黑矮人趁着监工不注意,偷偷捅了捅他旁边的黑矮人:“这是这个月第七次爆炸了吧?不知道这回魔鬼熔炉那边又死了多少人。这些小玩意儿真是太容易爆炸了!”
他旁边的黑矮人剪着整齐的小胡子和寸头,皮肤较一般的黑矮人稍微白些,却也不过是咖啡色。他没有接那个黑矮人的话,手上的小锤子顿了一下,又继续敲击在零件上。
搭讪的黑矮人将手中的工具放在桌上,脏兮兮的手在同样脏兮兮的衣服上抹了一下,从桌子下面伸了出去:“认识一下吧。我叫金角,来自加尔涅森林的黑矮人部落,在这鬼地方已经待了半年了。你是新来的吧?看着面生。”
“你好。我叫金钟,来自卡卢加半岛。”在桌子底下,金钟迅速有力地握了一下金角的手,短暂片刻后立即松开,继续忙碌手上的活计。
金角一边做活,一边跟金钟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聊天,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监工现在的位置,确保自己偷懒不会被发现。半年如同牢狱一样的生活,已经让他很圆滑地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像一尾鲶鱼一样,滑不溜秋地很难被监工抓住错处。
“咱手上做的这东西叫燧发枪,据说是玫缇斯那个小国王设计的。每天敲出来将近一千个一模一样的零件,烦都烦死了。也不知道那东西完整的是个什么样。”
金角又敲出来一个小铁片,放进长桌上记有编号的筐子里。
“那成品怎么出来?”金钟非常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手里的小铁片,他想象不来那个叫做“燧发枪”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过听名字,感觉像是种战争武器。
金角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大厅尽头一个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看见那个小房子了没?门口有两个哨兵把守的那个?咱们手里做好的零件最后都会被送到那屋子里去组装起来。”
“偷偷告诉你,我有回撒尿的时候路过那个小房间门口,借着半开的缝隙看见了里面的情形。是个老矮人,胡子头发白花花的,坐在那里装零件。就为这事,我还被那俩哨兵泼冷水倒吊了半天!嘶~冬天的水可真冷。”金角恨恨地望了那两个哨兵一眼,又打了个哆嗦。
站岗的哨兵冷眼看过去,恶狠狠地举了一下手中的剑,之后扭头对旁边的另一名哨兵说:“老大,那矮人瞪我!”
他旁边稍微年长一些的哨兵说:“急什么,晚上随便找个理由收拾一顿就好了。别看陛下给这些黑矮人开了高昂薪水,还答应用金币支付,那也要看这些矮子们有没有命花。我可是听殿下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打死一两个,陛下根本不会在乎。对了,除了屋里面那个。在这里做事,你得拎得清。这叫看人下菜,小子,你还有得学呢。”
年长的哨兵得意地训了几句,听到小屋里的咳嗽声,又推门进去了。
“金铃大师,请问有何吩咐?现在似乎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金铃的身子深深陷入椅子,他胡子和头发一片雪白,黑色的皮肤褶皱着箍在脸骨上,一双黑色的眼睛却清澈明亮,盯着站在屋门口的哨兵。
“我要见费恩,叫他过来见我。”
金铃的声音又粗又沉,带着不可回绝的坚持。
“呸,陛下的名字也是你这老矮子能叫的?”哨兵在心里默想,嘴上还是比较客气地回答:“国王陛下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过了。等他过来我会立刻通知您的,您老别急。”
费恩以前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过来视察,和他讨论一下东西的技术工艺与改进。现在连续几个月都没过来,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金铃捋了捋下巴上的长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扔给哨兵:“我好几个月都没抽烟喝酒了,帮我带瓶好酒,再拿两支烟过来,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哨兵利索地将金币装进口袋里,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为难:“这……大师您知道,陛下不允许在要塞里抽烟的。”
金铃又掏出一枚金币。黄橙橙的小金币在金铃的手指上灵活地来回翻动。哨兵看得眼睛都直了。他一个月的薪水才五十银币,如果能把另一枚金币拿到手,他就能在一天之内得到四个月工钱!
“费恩不会在乎一个老黑矮人的小爱好的,只要你聪明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金铃玩了一会儿金币,又将它装进了口袋里。
侍卫长咬了咬呀,谄媚地笑了一声:“我办事,大师您放心!”
铁门又关上了,金铃摸出一张百万金币的签票,抚摸着一后面跟着的一串零,低声轻叹:“和恶魔的交易,果然做不得。”
偷偷捏了一小撮火药,沿着唯一开口的气窗仔细倒了出去,金铃又拿起手上的零件,慢慢组装起来。
晚上,金钟躺在硬邦邦透着凉气的石床上,盖着被老鼠咬得露出棉絮的薄被子,把玩着手里一个白天偷带出来的小零件,凝神沉思。
本来只是想要考察一下黑矮人在南方大陆的生活状况,游历游历,涨涨见识,结果却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里。
进来时被剥光搜了三遍,衣服全换,头发胡子都被剃短,还被细细摸着搜过一遍,防止藏私。
哨兵巡逻十分频繁,透气窗外面的雪地里,每隔一个小时就有士兵来回巡逻一趟,这还是因为下雪减了人手的。走廊里面,几乎每两分钟就有一队五人的士兵从他的小隔间门前路过,硬皮靴踢在地面荡着回响,那滋味他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了。
早八点起床,晚十一点休息,除了每天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自由,连上厕所都是由哨兵压着去的。
想出去?可以。听金角说,黑矮人想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路,后面那个倒废铁水的小溪。脚下绑着石块沉出去。
上工前搜身,下工后搜身,中午吃饭前后还要搜身。金钟捂着有些饿的肚子,自嘲地想,被那些狐朋狗友知道卢卡加战堡的第一狂战过着连饭都吃不饱的日子,他们会不会笑死。
那个费恩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武器能够让他紧张到这种程度?需要抓大量的矮人像坐牢一样给他卖命?
金钟突然对那个“燧发枪”来了些兴趣,也很好奇封闭小屋里的老矮人。他不相信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类青年能够惊采绝艳到发明一种新的武器。在他看来,这个燧发枪应该是老矮人制作的。
那就多留一阵子吧。以他的实力,一个拳头一个,那些卫兵根本拦不住他。可是怎么将这么多黑矮人都带出去?他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跑,不管同胞死活。
金钟手一用力,那个小零件就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疙瘩。单手一拍,铁球嵌入墙里。金钟摸了摸寸头,翻个身睡了。
后半夜。
墙角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金钟以为是老鼠,闭着眼睛将铁球从墙上扣了出来,对着发出声响的位置扔了出去。
铁球砸在墙角,那声响当即熄了。可过了半个小时又响了起来,隐约还伴着砖头撬动的声音。
金钟睁眼,利落地翻身下床,蹲在墙角盯着发出声音的那块地方看。哪有什么老鼠?
动静越来越大,地面上三四块砖凹了下去,露出一个黑糊糊的洞。金钟听着外面皮鞋不停踩过的声音,睁着眼睛打起了震天的呼噜声,盖过地下的挖掘声。
小片刻过后,地底钻出一个脑袋,紧张地望向上面,让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的金钟逮了个正着。
一个矮个男孩,红发,蒙着黑头巾,瞪着眼睛,和金钟面面相觑。
他脑袋又缩了回去,气急败坏地对下面说:“头儿,我告诉过你了,挖费恩的墙角是行不通的!咱们果然被发现了,赶快跑路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劫狱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看见这双手了吗?简直就是挖掘机。你想挖到中国,我就给你挖到中国。我会像一个疯狂的啮齿动物一样帮你挖洞。伙计,我必须得加入!
——《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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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的,这地道可太窄了。要知道我进来前可还是个胖子呢!里面又黑又潮湿,简直就是死人待的地方…”德姆双手撑着爬出地洞,嘴里还在碎碎念。金钟手里握着铁球,警惕地看着下半身还在地底下的小盗贼,打算稍有不对劲就让他脑袋开花。
“嘿!再使点劲,哦等等等等…我的脚好像被卡住了…别推别推,快断了…”德姆脑袋向下看,脸上呛起一片红晕,金钟瞪着他正准备询问,德姆腮帮子一动,一个小小的铜管从嘴里冒出,“噗”一声细响,针尖大的小吹箭正正钉在金钟脑门上。
这是什么玩意?
金钟捏下脑袋上扎着的黑色的针看了看。
他感觉到自己脑袋有点晕,像醉酒以后的感觉,轻飘飘的。
不过神智还算清醒,不至于昏睡。应该是麻药一类的东西。
被叮了一下的金钟脸色瞬间变得不友善了,手里握着铁球“嘎啦嘎啦”响,阴沉地揪住德姆的衣领,提出他按在地上,铁拳直接对着德姆的脸揍了下去。
“嘭——”
结实有力的拳头砸在德姆脸旁的地板上,将黑色的地砖整个砸进去一个拳头型的凹陷。金铃身体软了软,倒在地上。黑矮人身后,康斯坦丁扛着大剑,剑背正敲在金铃后颈上。
“怎么回事?”
响动声惊动了巡逻的狱警,手里抓着皮鞭的狱警迅速赶到发出声响的囚室门口,打开铁门上小小的透气窗向里观看。
囚室还是那个囚室,墙壁和地板坑坑洼洼,床上什么都没有,黑矮人穿着破烂的衣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从床上睡着,不小心掉下来一样。
“睡觉都不老实,掉下来活该!”
狱警咕哝了一句,又阖上了小窗,吹着口哨继续巡逻了。
金铃的身体动了动,向后翻过去,露出下面遮着的洞口。康斯坦丁单手一撑,当先跳出,又拉着德姆上来,“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梁小夏,甜甜,西娅,小队的人鱼贯而出,小小的一间囚室顿时挤满了人。
“甜甜姐,你配的药好像对这些黑矮人用处不大,我是不是能再加点量?”德姆舌头一翻,将小吹箭从嘴里吐出来,手里凭空变出一个小瓶子,坐在金铃的床上开始对吹箭上药。
“最多再加二十分之七标准普卡,否则可能会死,你自己掂量着弄。”
甜甜一头披肩卷发,穿着宽大的烟灰色蓬蓬裙,看起来就像一个漂亮的小公主。可谁也不知道她裙子底下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她单手一挥,小小的白色光点在她指尖形成,昏暗的光线被精妙地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不引起巡逻狱警的警觉。
半年多的训练下来,她虽然还挂着见习治疗师的牌子,实际上的水平已经到一级了。这种疯狂的突破速度,如果让别的势力知道了,绝对能惊掉眼珠子。一个法师或者治疗师,三十岁还是见习或学徒的大把大把都是,几个月就从什么都不会的半吊子升到这种程度,就算不是天才,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好老师是捷径,这话绝对没错。
“还有六十二秒,咱们得加快速度。还有,计划得调整一下,甜甜,药剂量加大三倍,西娅,看你的了。”梁小夏听着狱警的脚步,数着拍子,压低声音说到。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西娅双手结印,闭着眼睛,手心不断凝聚青色光点,不到二十秒,小队成员每个人的头上,便多了一枚青色的符号。
几乎是在青色符号形成的同时,甜甜摸出三瓶颜色不同的药剂,去掉瓶塞将整瓶药都倒在地上。这几瓶药剂都是她在玛塔基尼的指导下配置的,治疗师总得有些自保的手段,药剂就是其中非常好的一种。
咔嗒一声细响,囚室的门开了。德姆将门拉出一条小缝,当先钻出,康斯坦丁随后,配合着德姆去解决狱警。甜甜自己喝了一瓶药剂,身影消失,只能看见凭空流出的药剂顺着步伐倒在地上,形成一条细细的水线。
分工明确,分头合作。
听到外面一阵吵杂的高喊,还有狱警集合奔跑的声音,梁小夏蹲在地上,正准备将昏迷的金钟收入遗弃之地,猛不丁地被他抓住了脚踝。
“你们是什么人?”金钟趴在地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梁小夏。
他居然没晕过去?这下麻烦了。
“不是敌人。”梁小夏烦恼不到片刻,红色的电弧噼啪闪过,金钟被彻底电晕在地上。
单手一挥,金钟不见了。
梁小夏苦着脸,被金钟捏住的脚腕有点疼,靴子上一个鲜明的五指印。她蹬了蹬脚,对着仍然在念咒的西娅点点头,背着弓跑了出去。
“抓住他们!”“站住!”“不许动!”
狱警已经塞满了走廊,还有握着长剑和长戟的哨兵源源不断地赶来。康斯坦丁被压在中间,一手握着盾抗住狱警的冲击,另一手直劈牢房门,将厚厚的铁门直接开出一条大裂缝。
“大哥,你这手可比我快多了。”德姆收起撬锁用的工具,冲入牢房,还没等里面的黑矮人反应过来,两枚吹箭上去,就将黑矮人弄晕了。
“走,去下一个。”德姆一眼扫过去,牢房太多了,他们得加快速度。
康斯坦丁将盾牌向前用力一推,几乎能推倒熊的力量砸倒了一大片狱警。单手持剑向前迅速突刺,三四个狱警同时倒在地上,身上都被开了个大血洞,看得后边的狱警心惊胆战,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梁小夏和康斯坦丁走的是反方向。她握着时俟,一箭对着空中射出,一道银色箭身,黑色尾羽的诡异箭支在空中形成,自动朝着前面的士兵飞过去。她手里握着一根细细的木签,插在牢房门锁的钥匙孔中,单手来回拧了拧,牢房门应声而开。
“不行了,好久不练,手都生了。”梁小夏看了一下自己三秒钟才打开的牢门,又看了一眼正惊讶地看着她的黑矮人,单手一抬,红色闪电噼啪一声,黑矮人便倒在了地上。
“呼,好险,差点电死。”
没想到黑矮人的身体素质水平差异还挺大,她用刚刚电倒那个壮实矮人的电量电这个,差点要了他的命。
黑矮人,黑矮人,又是一个黑矮人。
狱警围堵的压力被康斯坦丁和德姆分担去了很多。梁小夏连开好几道门,挨个电晕黑矮人,在救了十几个人后,被层层围堵的狱警堵在一间牢房中。
“小子,能闯进这里面,胆子不小啊!”一个一看就是头头,个头高大的狱警手里握着皮鞭,站在最前面,皮鞭打在墙上,啪一声爆响。
“不过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老子要拿你的人头封爵!”狱警头儿一鞭抽向梁小夏的脸,梁小夏身子向后一躲,躲过了这一鞭。
“我赶时间,给你三秒钟,放下皮鞭。”梁小夏脸色镇定,单手一挥,抓住了鞭稍。
“放屁!你给我松手!”狱警眼神示下,两边的哨兵握着剑,对着梁小夏的身体劈下去。
“二、”
“一。”
皮鞭像爆竹一样炸开了,狱警头儿身体疯癫抽搐,倒在了地上。不仅是他,他身后挨着的几个狱警都身体发软,使不上劲。
“着火啦!着火啦!”
不知是谁一声大喊,身体发软的狱警更慌乱了,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自己像没骨头一样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梁小夏从他们身上跨过走出,跑向下个牢门。
“还有二十五分钟。”梁小夏计算着时间,手上动作加快了三分,箭矢埋在阴影中,见到向她扑上来的士兵,就操纵着箭矢对着对方射出,很快,死在箭矢上的士兵就到了两位数。开完最后一个牢门,梁小夏身上的电流又只剩下一丝了,她喘了口气,跑过空荡荡的,却已经燃起火的大厅,见到路尽头的甜甜。
隐身中的甜甜,也只有她的杀戮左眼能看见,梁小夏拉了拉甜甜的衣袖,差点将她吓一跳。
“天!是你啊,吓死我了。”甜甜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倒空了手上的瓶子,又摸出一支瓶子,开始向地下倒液体。
“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一会儿就能弄完。不过你去走廊尽头看看,那里有一间仓库,还有一个单独的牢房,门口有几个卫兵。”
“好,你快去和他们汇合,我收拾完这边,马上过去。”甜甜和梁小夏站在火里,却完全不受影响,匆匆打了个招呼,继续分开行动。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通向地下的梯子,梁小夏顺着梯子下到黑暗中。地下锻造室,里面是一个个熔炉,此刻火焰熄灭。穿过锻造室又向后面跑了好长一段路,洗劫了几个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仓库,来不及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梁小夏抓着就收,又费去将近十分钟,才将东西收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飞奔
就像命运一样,我伸出这只手,在那天到来前,一直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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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箱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边角用上好的油皮纸密封住,外层裹着防潮的油布。梁小夏搬起最后一箱,正准备收完继续向前的时候,仓库后面的小门,突然巨响,滚滚的黑烟从小门的透气窗和门下面的缝隙中渗出。
梁小夏被爆炸声震得吓了一跳,捂着嘴呛了一下。
她计算还有三百二十六秒,怎么现在就炸了?
暗铜绿色的铁门已经被炸松了,梁小夏拉了一下门把手,大铁门应声倒地,露出这个特殊小囚室内的满目疮痍。
这…这也太凶残了吧?
整个囚室被炸掉了一半,通向外面雪地里的小气窗炸得连碎渣都不剩下。半面墙上的碎砖向外溅射,压在白色的厚厚雪面上。冰冷的风裹着浓烟向外吹卷,黑色的碎屑在空气中漂浮。
这是?火药味?
梁小夏单手来回呼扇,捏着鼻子,驱散面前的浓烟,脚面踩在满地碎砖和铜片上,谨慎地小步子向前。没踏出两步,就看到了墙角处一个被埋在废墟中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胡子长长,半闭着眼睛,头上似乎是被爆炸的碎片冲击到了,半边脸上不停向下流血,另外半边脸也焦黑一片,下半身被压在一张倒塌的床下面,手里还握着一个小小的火石。
居然是定向爆破?
这种精密复杂又极度危险的事情,梁小夏在前世的倒是见过。这种作业技术对炸药用量计算、弹道计算,都有极高的要求。那时候的定向爆破人员,都是带着安全帽,离爆破现场几十米甚至几百米,经过专业培训和多年经验的专家。
这个老人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估计是算错了火药量和埋药点,小半面墙塌了压在他藏身的床上,还有一部分砸在他头上了。
在一间面积不足五个平米的房间里玩定向爆破,他还真是胆大。
“老先生,醒醒,醒醒。”
梁小夏不敢用电流电晕这个老人,他的身体用眼睛看的都知道是处在极端虚弱的状态,现在这个状况下,一道细微的电流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梁小夏摸出手套,先搬开几块压在老人身上的大砖头,之后咬咬牙,扛起床板,将老人从废墟里拖了出来。
老人是个标准黑矮人。没有腿,双腿从腿跟处齐齐断掉,只有身体和上半身。断腿处包裹得很严实,还绑了两圈衣物,减缓摩擦。看起来应该是断了很久了。
“嗯…”虚弱的老人捂着流血的额头,缓慢睁眼。
“诅咒之弓?你从哪弄来的?”看到梁小夏背上背着的时俟,黑矮人一把伸手抓住了梁小夏背上的弓就要夺来看。
“您是金铃大师?!”梁小夏倒不意外,她这次来劫狱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寻找到金铃大师。这下终于找到了,她也能对金机有个交代了。
可是黄金城已经城破了,不知道金机是不是还活着。
心下黯然,梁小夏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金铃握着指头低喊一声,大拇指又黑又肿。老矮人不惊反喜:“果然是诅咒之弓。唉?不对呀,你怎么还没死?”
不用验证了,这个肯定是金铃,问的问题和金机一模一样,都那么不让人欢喜。
“留着让你徒弟解释去吧。”梁小夏没好气地嘟哝一声,甩手将金铃扔入遗弃之地,背着弓冲入雪地中。
还剩四十二秒,原路折回肯定来不及了。梁小夏站在这个秘密基地外,深吸一口气,冲着墙助跑两步,身子向上一冲跃起,冲上最高点后又蹬了一下墙面,单手握住屋檐,身子反蹬一甩,落在了几十米高的屋顶上。
她的力气还是没有多高的增长,可是当她将绿色雾气灌入双腿时,跳跃能力和敏捷程度却提高不少,放在上辈子,拿个跳高比赛的冠军绝对没有问题。
“精灵主人,你来了。”斯文不知道在屋顶蹲了多久,身上积着一层雪,随着他的站起纷纷落下。马人没有背弓,腰间别着一把银色短剑,穿着紧身的乳白色猎装黑裤,身长玉立,对着梁小夏悠然一笑,就像是来赴约的一样。
“你不是去接应他们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边走边说,抓紧了——”
斯文走上前,抓住梁小夏的胳膊,反身一转,将她背在自己身上,双手反向兜住梁小夏的腿,双腿向前一蹬,一下子就跃出好几米远。
细密的雪花垂在脸上,梁小夏搂着斯文的脖子,贴在他后背上,看着他在房顶上飞速奔跑,踩雪的嘎吱响声被他快速地扔在后面,留下一串鞋印。
精灵的速度,还是比不上天生擅跑的马人啊!
淡淡的体温从马人背上透出,穿过衣服传递入她的身体。
梁小夏乖乖地趴在斯文背上,捋了捋斯文扎得低低的香槟色马尾。
细长、软软的,还垂下一缕不够扎起来的在脸边,随着奔跑的步伐不停甩动。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斯文回复原型的马样,那时他的鬃毛是什么颜色来着?大概也是香槟色吧。
“大家看你没回来都有点担心,就派我来找你了。”斯文嘴角噙着笑,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
“轰隆——”
左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一束粗大的红光冲天而出,爆炸带着碎屑和浓烟将屋顶掀起一个大洞。斯文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单手撑地一下后直起身继续向前跑。双腿交替挥动,在震动不停的屋顶上保持平衡时急冲向前。
“轰隆——”“轰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两人四周响起,梁小夏脑袋一偏,躲过了带着风啸的半块金属碎片。
碎片掠过她的脸,划出一道极细的小口子,笔直打入屋顶的雪地里。这时候她才看清,那居然是一块削得非常锋利的碎铁片,特殊的形状表明它原来的用途——斧头上最尖锐的一部分。
好险——
梁小夏还没喘出一口气,又见一块巨大的房顶对着他们两个飞过来。斯文向上一跃,避过这块巨大的砖石,却没想到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猛烈爆炸,橘红色的气浪夹着火焰猛扑向梁小夏。
斯文在半空中急转,把梁小夏紧紧压在怀里,眼睛闭紧,头埋得低低的,背对火焰打算自己硬抗。
“嘭——”
炸裂声在耳边响起,预期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斯文睁开眼,看到离他近在咫尺的梁小夏,单手从他胳膊上伸出。
背后,一面巨大的半透明魔法护盾罩在他身外,将可能的伤害都搁在身外,护盾连接的支点,正是梁小夏的手臂。
两个人硬生生地被爆炸在空中推出去好几米,梁小夏气急败坏,一脸是土的看着他。
“你是笨蛋吗?被稻草把脑子塞满了?!用肉身硬抗爆炸,你想气死我啊!?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仆从?!”
梁小夏气得忍不住咆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死掉了?难道他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钻石做的吗?钻石做的也有融了的时候,这马人没脑子吗?
爆炸是在斯文耳边响起的,他耳朵里“嗡嗡”乱响,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自己的怀里,梁小夏完全没有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脸涨得通红,写满了焦急和愤怒。
她的脸,生动、鲜活、白嫩的肌肤上粘着雪花,泥巴,还有不知哪里蹭的土灰,眼睛亮得好像要着发光,生机盎然。就像一个完全的她,表现在了外面,担心,焦虑,愤怒,各种浓烈的情绪柔和在一起,如跳动的火焰一样,美丽地变化着,无迹可寻。
“潮起潮落,雨歇月初。看来,命运的安排也不总是坏事。”
斯文忍不住笑得灿烂,将仍在喋喋不休的梁小夏重新背起来,胳膊紧紧搂住她,单脚蹬在半空中的一片碎砖上,身子一个翻滚,跪落在地上向前跑去。
“喂!你到底听见我说话没有!”
梁小夏伸手就要去揪斯文的耳朵,想到她们精灵的习俗,硬生生将手顿在半空中,又悻悻缩了回去。
“附近驻扎的边防就要过来了,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跑起来不一定比你慢。”梁小夏眯着眼睛,隔着烟雾看清了远处小路上的一溜小黑点,正在向这边高速移动。
“保护你是第一要位,精灵主人。签了主仆契约,您要是死了,我也会跟着死的。”斯文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说道。
的确,签订了严格的主仆契约,梁小夏如果死亡了,斯文也会跟着死的,除非她能在临死前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解开契约。
可是斯文当时保护她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斯文停了下来,站在碎裂得随时有可能崩塌的房顶上,目测一下位置,脚狠狠向地面一跺。
一个巨大的裂缝从他脚下裂开,斯文吹了一声响哨,带着梁小夏坠入烈火熊熊的房屋中,两个人身体不受控制,继续下坠,落入地下的大洞中。
直径四米的大洞轻而易举吞噬了斯文和梁小夏。
“接住了!”康斯坦丁一把抱住下落的两个人,抓着就向地洞深处跑去。
旁边的西娅高举的法杖也松下来,打断了支撑的扩展法术,四米的洞口瞬间缩小,变得只有一个篮球大,很快就被随着两人一起落下的废渣掩埋。
第一百三十章 震怒
动辄发怒是放纵和缺乏教养的表现,其他书友正常看:。
——普鲁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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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地下的简陋地道中,一面被处理成了光滑的斜坡,梁小夏、斯文、康斯坦丁先后顺坡滑下,稳稳站在地道底,其他书友正常看:。
“原来滑腻术还能这么用?”德姆站在地道中,接住最后滑下来的西娅,对她赞扬一笑。西娅施法时间长了,微微喘气,毫不客气地趴在德姆背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驾——!”
“头儿,黑矮人就在那边了。”康斯坦丁在地道中向前跑了一小段,在地下稍微开阔的地方,见到对峙中的甜甜和拉法尔,目光凶凶地对望。两个人身边,躺了一地的黑矮人。
“都别打了,赶紧走人!追兵快过来了。”
见到这个,康斯坦丁也是头大的很,急忙出来化解。
小队里面,梁小夏和拉法尔是天生的不对付,从恶言相向到拳脚相加,只要是见面就闹,一刻都消停不下来。连带着,甜甜看拉法尔的目光也不怎么友善,不过通常还能保持克制,顶多算是冷漠。
却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两个人也开始起争执了。
“我这边还能再装三十二个,剩下的黑矮人你们赶紧送上车!”梁小夏对正在争吵的两个人视而不见,直接蹲下来开始将黑矮人向遗弃之地里装,她不是不想管,只是实在没工夫。
控制遗弃之地的铭文阵在镜月的帮助下。已经破解了很多。虽然大部分功能还是不能用,在传送人进出方面。她已经能每天传送大约二百多人了。因传送需要精神力覆盖包裹被传送者的体表,故传送人数直接是和被传送者的体积相关的。完全透支精神力的话,她能传送二百六十个左右的矮人,换成人类却只有不到二百个。
除了斯文之外,小队成员们都不太清楚关于遗弃之地的事情,大家也只是模糊的知道梁小夏有一个神秘的时空传送阵。
幸好她身上的秘密太多,队员们大多都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有拉法尔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匕首,:。从对峙中退出来,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梁小夏。
“斯文,”
“嗯?”
斯文回过头,正看见三十多个黑矮人的身躯消失。梁小夏也有些晕晕欲坠:“带着剩下的人出去。缪拉老师已经在外面接应了,帮我照顾好他们。”
尾音消散,梁小夏跟着一起消失了。斯文当先扛起一个昏迷过去的黑矮人。胳膊底下还夹了两个。
“走吧,在追兵发现地道前,咱们赶紧离开。”
……
冬日常见的阴霾天,连挂在天上的太阳都显得冷冰冰的。树上的叶子全部落光,只剩光秃秃的枝杈,黑黝黝的。看起来沉闷又绝望。干冷的天气中,路上的行人将半张脸都裹在衣帽中。神色匆匆,加快脚步不在难走的户外停留,似乎这样疾走就能摆脱紧随不去的寒冷。
相比较室外的萧条,玫缇斯的王宫里倒是温暖如春。漂亮的大玻璃花房中,栽满了鲜艳的粉色蔷薇。白粉、淡粉、艳粉,大大小小的蔷薇花朵被带刺的墨色枝叶顶起,柔嫩的花瓣上透明的露水滚动,坠在瓣边,盈盈欲坠。
蔷薇花繁,叶却不茂。搭配着蔷薇花朵,大量的小叶长草间或插入花间,星星点点的小白花更如忠心耿耿的卫士般拱卫在盛开的花朵间,织出一片花山花海。
花房中间,还摆着几个藤编的摇椅,舒适的软垫和精致的长羊毛毛毯铺在其中,嫩草绿色的配套装饰更显得清新别致。
最难得的是,花房中还人工开出一个小小的水池,流水淙淙从假山上落下,银白色的水链注入铺着卵石,游鱼徜徉的水中,给整个花房增添一股别致的异域风情,其他书友正常看:。
费恩拉着泥球,缓步小心地向前走动,半边臂膀虚张护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挡开一路上突出来的蔷薇刺枝。
泥球穿着红色的绒边大衣,肤如凝雪,脸上系了一条粉色绒布带,遮住双眼。少女透过鼻梁间的小缝向下偷看,却也只能看到铺着板石的地面。浓郁的花香不用吸鼻子也闻得见,听到流水声时,泥球白色的长耳朵轻轻抖动。
“费恩,到了吗?”少女的声音有些惶恐。
“别偷看,马上就到了。”费恩又将遮住她眼睛的布条向下拉了一下,装作无意,小指勾起顺便在泥球脸上刮了一下,软滑细腻的感觉,令他微微有些心猿意马。
“好了,摘下来吧。我的赫尔沙。”
将泥球引在藤椅上坐下,费恩单手搭在长椅背上,看上去好像搂住了她一样。
满意地看着泥球迫不及待地摘下眼罩,美丽的精灵少女看着眼前繁花锦簇,惊讶、喜悦、激动,挺直身体向前探,恨不得立刻扑入花丛的样子,费恩便觉得,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这座在夏天就开始筹建的花房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七个月才算完成,从设计到取材,都是费恩亲自过目指挥的。为了保证花房内的湿度和温度,他还找了十几名花匠,专职维护花房。地板上刻画的加热法阵,也需要每周充能两次,光是维护花房运转,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过在女人问题上,费恩一向大方,这次为了得赫尔沙欢心,他下了不少功夫。
“喜欢吗?”
“嗯,太喜欢了。”
诚实的少女点点头,长长的耳朵随着点头的动作摆动着,大眼睛水灵灵。湿漉漉的,双手捏着身下的坐垫。白皙的脸庞也被花房中的温暖吹出两片嫣红。
费恩拿起花藤玻璃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茶具,亲手泡了一壶花茶,用的便是这里摘下的蔷薇花瓣。动作优雅,轻柔地加入一勺半糖,加入玫缇斯特有的香料,冲入热水后,又套上了保温用的暖壶套。绣着精美蔷薇花纹的暖壶套紧紧锁住花茶的温度,却锁不住其中的香气。馥郁的鲜花沁香缓慢散发入空中,给本就湿热的花房再增一分旖旎。
泥球盯着假山。花簇,流水,怎么看也看不够,直到被递过来一杯热茶。才下意识接住抿了一口。
“这是你泡的茶?你还会泡茶?”泥球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费恩。后者虽称不上行云流水,却也赏心悦目的动作,正好回答了她的疑问。
费恩给自己也泡了一杯。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回答出乎意料:“不会,这是我才学的。你可是喝这茶的第一人,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
泥球又喝了一口,费恩泡的茶很甜,也很香。可是和梁小夏泡的茶相比,缺少带着植物甘涩清淡的韵味。茶汤看着也有点浑浊。浅琥珀色的茶水里加了糖和香料,虽然用筛网过滤走了花瓣,可杯中的残渣看起来,还比不上梁小夏泡茶中,茶叶根根倒立,鲜绿分明的赏心。
这世上,没有在泡茶一道上,比梁小夏更厉害的人了。喝她亲手泡的茶喝了好几年,泥球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剔。
一句“还不错”并不能让费恩满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又推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终于看到泥球吃得眉开眼笑,一手抓一块蔷薇状的花式甜点,满嘴渣滓的可爱样子,毫不吝啬地称赞他厨艺优秀。
费恩又贴着她坐近了一点。
“赫尔沙,嫁给我吧。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就像这样,每天给你泡茶,做点心吃,一直到老,好不好?”
费恩的声音低低的,像琴弦一样拨过泥球的耳朵,蛊惑诱人。
泥球有一瞬间的恍惚,鬼使神差地就想答应他。
“陛下,斯卡拉姆齐大人有急事禀奏。”
侍从急急忙忙进入花房,一声禀告,让奏着爱情旋律的音乐在**前戛然而止。
泥球手中的点心掉在了地上,她突然意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站起身,行了个礼急忙离开,费恩拉住她的胳膊,压在她身边低语,气势锋锐:“赫尔沙,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看着可心的小未婚妻落荒而逃,费恩勾起一抹笑面对侍从,温和的笑容下,是抑制不住的不满。
“出去,以后不得招令,不许再踏进来。叫斯卡拉姆齐现在来见我。立刻、马上!”费恩捡起泥球掉下的半块点心,在手中捏个粉碎。
斯卡拉姆齐是费恩新提拔上来的统政大臣,脸圆圆胖胖的,油光发亮,一身黑色的衣服撑得满满,留着长胡须,眼角上挑,小眼睛一转一转,闪动精明狡猾的光芒。
君臣简单见礼后,费恩坐在藤椅上,低着头,掏出一张雪白的纸片,左手捏着纸片来回折叠,手指在纸片间翻飞,不一会儿,一只小小的纸鹤便在单手中形成。精美的翅膀,修长的脖颈,雪白的纸鹤栩栩如生,更不要说,这是他单手折出来的。
斯卡拉姆齐则有些局促,站在花房里,看着国王心不在焉折纸的样子,暗叫一声“糟糕”。他是陛下的近从和心腹,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国王陛下的一些习惯他都有了解,越是这样平静的,放松的气氛,证明陛下越是生气。
他肯定是触到陛下霉头了,斯卡拉姆齐不知道自己搅合了费恩悉心策划的求婚,却根据自己所处的花房,猜着国王大概是在美人跟前吃瘪。要知道,这花房的建设,他当时也出了不少主意。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斯卡拉姆齐心思一转,身子压低,显得十足谦卑尊敬:
“陛下,海岸那边来信,汉尼拔将军的进攻要塞已经建设完毕了。只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大举进攻。黑矮人俘虏也抓了一百多个。全部都按照陛下的吩咐安置了。将军在信里问,后续增兵还有多少。”
费恩本来就不太高兴。听到斯卡拉姆齐的话,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这丝不悦,恰好被斯卡拉姆齐看在眼里,他没有等费恩回答,接下话去:“…陛下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汉尼拔将军也是有些太急了。这个,主将在外,又没有仗打。领这些兵又耗费这么多军饷。看来,汉尼拔将军急切立功,好为陛下扬威。”
这明褒暗贬的话,听起来只像是随意一说。可斯卡拉姆齐知道。费恩已经听进去了。
陛下还需要大量军队威慑正在动荡的邻国艾格玛瑞亚,汉尼拔这个时候开口要兵,考虑的不过是等开春后再输送兵力。可能进攻上来不及。
话从斯卡拉姆齐嘴里出来,却成了拥兵自重的嫌疑。
“还有一件事情,是个好消息。陛下推行的三年期国债新政进展顺利,王国内的贵族大户争相购买,先期发行的一千万国债已经卖空了,还超额盈余了将近三百万。”
“姆齐。这多出来的三百万是哪里来的?”
费恩诧异,国债都是按照票面价值出售的。他最初害怕王国内贵族势力抵抗,都打算强制出售了,没想到居然超额完成?
“是的,陛下,现在市场上国债券供不应求,很多贵族都出手,不惜代价高价购买。陛下,这正是民心凝聚,信心十足的表现。所以臣下特来询问,还要在继续发行么?”
“发行,再追加三千万,看看情况再说。”费恩心底有些犹疑,想了一会儿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自己多虑了。发行的国债受欢迎,军饷和财政支出有了底气,他应该高兴才对。
小小地拍一剂马匹,斯卡拉姆齐低头冷笑,有人大肆收购国债,贵族们为什么不卖?以票面价格多出一倍的价格收购,不卖的是傻子。
光他自己,就从这倒手中赚了将近一百万金币,黄澄澄的金条摆在家中的库房里,看着让人心情愉悦。更别说他还收了价值三十万金币的一座黄金战士雕像,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
贪财的斯卡拉姆齐更是不遗余力地推动国债发行,想从中榨出更多好处。反正他有钱赚,国库也充盈了,这样的事情,多多益善。
可惜斯卡拉姆齐不知道,国家的国债如果全攥在一个人手中的结果。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国债是攥在一个人手里的。贵族们都闷声发大财,谁都把消息捂得死死的,自鸣得意地拨弄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斯卡拉姆齐又汇报了几件不疼不痒地事情,估摸着费恩的不悦气息散得差不多了,取出一份密信,双手托着递到费恩面前,身子一躬到底。
“臣下有罪,望陛下责罚。”
费恩一目十行地扫完了了信里的内容,“嘭”一声连着信砸在花藤玻璃茶几上:
“斯卡拉姆齐,你好大的胆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拖到现在才告诉我。欺下瞒上的本事不小啊!”
“陛下息怒。”斯卡拉姆齐的黑袍子随着身体的弯曲全落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巡逻兵发现的时候,工厂已经全部被炸毁了,现在士兵还正在挖掘,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废物,:!——废物!——你们简直是一群废物!”费恩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容,将自己折的纸鹤撕了个粉碎,扔在斯卡拉姆齐脸上,“去给我查!明天傍晚之前,我要见到结果。查不出来的话,你就给我卷包袱滚蛋!”
“是,是,陛下。这就去查,这就去查…”斯卡拉姆齐汗流浃背,心惊胆战,可心底里还是有一丝侥幸的。
燧发枪需要火药,那配方是紧紧捏在陛下一个人手中的,除了他谁都不知道。所以就算被敌人偷去了燧发枪,也不过是弄到一堆空壳。
费恩投入了大量精力建造秘密工厂,购买能打铁会精工的黑矮人奴隶,眼看着研发成功,生产也走上了正轨,心情一直很好。
眼看着就要收获,冷不丁被弄得鸡飞蛋打,他不暴怒才怪。
再加上,有人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了他看中的军工厂,劫走那么多黑矮人,炸了工厂后还能安然而退,连影子都不留下一丁点,大摇大摆。这是明摆着给穿着锦袍的费恩头上浇了一瓢粪,臭了他一脸。
斯卡拉姆齐恰好是总负责这件事的,手底下的工厂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跑了谁都跑不了他。陛下需要一个出气筒,他也需要一个替罪羊。想到在工厂附近发现的地道,斯卡拉姆齐心思一转,将这件事全推给暗精灵好了。
反正陛下和暗精灵是死对头,这是全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谁也挑不出错。挖地道,也是只有那些“地下的黑鼹鼠”才有的本事,推在暗精灵头上,也不算太牵强。
至于失踪的黑矮人,还是上报死亡吧。只要他们不露头,谁知道这些黑矮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别撞在枪口上,他管这些矮子哪去了?这样算下来,过关的可能性不高,却还是有几分的。
费恩和斯卡拉姆齐心中,同时闪过一分阴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保密
一件事的荒谬,不能成为驳斥它存在的论据,:。相反,这恰恰是它存在的条件。
——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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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一团蓬松柔软的被子里,梁小夏烦躁地翻了个身,胳膊搭在软被里拍了拍,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缓慢睁眼。
壁炉里的火焰只剩下一小撮,橘红色的火苗层次分明地在灰烬上跳跃着,房间里昏暗温暖,让她迷蒙了片刻,想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后,恢复清明。
从柔软舒适的床上坐起来,赤脚下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伸个懒腰,她拉开厚厚的窗帘,让冬日的阳光全部透进来,照在她身上。窗户打开,冰寒的冷风顺着缝隙吹在脸上,吹在领口裸露的皮肤上,刮得脸有些麻木的轻微刺痛。
窗上挂着和季节不协调的风铃,在风中叮叮作响,清脆悦耳的声音使不知想到了什么的梁小夏又陷入思索。
怎么办?好烦啊。
清洗一番后,松散的淡金头发上还在滴水珠,她盘腿坐在宽阔的窗台上,任由凉气席卷包裹身体,发带被放在一旁,梁小夏的手指来回摩挲着从基地里发现的燧发枪,脑子里一团糟。
“哎呀呀,沉睡的公主终于醒来了,其他书友正常看:。小夏尔是想做什么,一梦百年吗?”
一个轻佻谐谑的声音顺着门口飘入。紫色长裤,黄色衬衫。洛基身材高挑,却像没骨头一样靠在门口。背后背着自己的一对双手剑,看样子是才从外面回来。长着精灵俊美的脸,却穿着怪异,尤其是衣服上装饰的条纹,看起来就像是颜色鲜艳,形状荒谬的深海鱼类。
“已经下午四点了,小夏尔,你还真是能睡。”懒洋洋地走近坐在窗台上的梁小夏,洛基顺手关了窗户。“四十五个小时,你冥想了整整四十五个小时。到底干嘛去了,累成这个样子?”
梁小夏透支了精神力搬运走一批黑矮人,她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将救治伤员的工作分派下去。幸好遗弃之地的人民善良热心。又渴望和外界接触。安顿黑矮人并且救治的工作还算顺利。只是其中很多黑矮人长期高强度工作,体内积劳成疾,需要长期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大部分人都不用她太操心。梁小夏和金锤忙着救助他的师父金铃,才等老矮人情况稳定下来,又得安抚一言不发却使劲挥舞拳头砸墙的矮人战士金钟,胡搅蛮缠解释了好半天,才勉强让金钟相信她不是奴隶贩子,他们是经过传送阵被送入某处沙漠。他们吃的东西没有毒,她没有轻视金钟的肤色和身高的意思…
中间。她又带着明显人手不足的遗弃人民打退了六拨甲虫怪物的进攻。幸好白弦塔的防御能力很强,替众人分担了不少压力。梁小夏又消耗干净了勉强恢复一点点的精神力,将第二批黑矮人运进来,同时调进不少粮食、淡水和药物,补充仓库里已经见底的补给。
不眠不休,连吃饭都来不及,她凑合咬几口菲林硬塞给她的干面包,喝了两口水,脚不沾地又忙碌安排黑矮人的住处和生活,三天三夜的高强度工作。到最后,即使有绿色雾气支撑,梁小夏也有些顶不住了。
头皮发麻,走路飘忽,眼睛里满是血丝,脸色也苍白的可怕,喝了两瓶安神药剂和体力补充药剂,才让自己没因疲劳过度发疯。
精神力见底,红色电流见底,绿色雾气见底,身体运转得几乎到了极限,梁小夏一从遗弃之地出来,急忙赶路,待到洛基家门口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两眼一黑,急不可耐地扑上床休息了。
“洛基,有吃的吗?”
梁小夏在玫缇斯没有房子,只得住在洛基的屋子里打秋风。洛基倒是不见怪,又端了一大盆蔬菜上来。蔬菜只是简单得切成块,撒了些盐绊了绊,梁小夏吃得津津有味,真饿得狠了,前胸贴后背。
“小夏尔,吃完了记得付饭钱。你师傅我养你一个也就罢了,还带着你的那些狐朋狗友,荷包吃紧啊!”
洛基看着她吃进去一颗花菜,噎了一下。
“行。问我父亲要去。”
梁小夏锤了锤胸口,等到菜咽下去了,又喝了一口水,不冷不热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她们这么一伙儿能上通缉令的人物无处落脚,全住在洛基家里,玛塔基尼和多兰住在镇上的旅馆里。
拉法尔是玫缇斯人见之色变的暗精灵,直接在外面挖地洞睡了,也不知道睡在什么地方。梁小夏不愿领着拉法尔和大家住在一起,拉法尔更不愿意掉白精灵窝里,那比剥了他的皮还痛苦。也说不清洛基会不会趁着拉法尔睡着的时候将他五马分尸。洛基做事情,向来随心所欲。
“给,这是你的份儿。”
梁小夏吃完一盆蔬菜,递给洛基一条金红色的硬腰封,这是个空间装备,里面有一套同色系的轻战甲,全部是铭文装备,梁小夏不会告诉他,这是自己试手的作品。
“哦,小夏尔长大了,会送东西孝敬师傅了。”洛基拿到腰封,没有急着看,将腰封放到一边,先把梁小夏抱了个满怀,使劲揉搓她的脑袋,挣得衣服都乱了。“真是太感动了,师傅没有白养你啊。”
“放开我,混蛋!赶快放开!”梁小夏来回挣扎,手一抖,整一碗的菜汁扣在洛基衣服上,绿色的污渍染在黄色衬衣上,碗掉在了地上。
看着染坏了的衣服,梁小夏刚想说声抱歉,又将脑袋转了过去。哼,都是他自找的。
“没事没事。一段时间不见,小夏尔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真可爱。”洛基又想捏梁小夏的脸,一把被她打掉了手。
“什么害羞,那是气的!”梁小夏郁闷得想掀桌子,什么时候洛基才能稍微正常点?
“我进来之前,你烦恼什么呢?师傅我不介意点拨点拨你,这点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洛基捡起掉在地毯上的碗。收回梁小夏手中的叉子,顺手得就像是做过千万遍一样,又给梁小夏身上加了一条披风,裹紧后。将房间的窗户完全打开。
在她生病的时候。洛基给她每天换药,给她擦拭身体,给她喂饭。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路,那段时间里,她和洛基的亲密程度甚至超过了父亲玛塔基尼。洛基嘴巴贱贱的,心里却真的是为她好。
呼啸的凉风从敞开的窗口灌入,吹熄了壁炉里的火焰。洛基解开衬衣上的扣子,毫不在意地将脏掉的衬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光着上身,肌肉分明。狰狞的伤疤横贯胸口,他在冷风中却无所畏惧,和梁小夏一起坐在窗台上,长腿抵着窗框,正好将她护在里面。
梁小夏心里暖暖的,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扔在洛基身上:
“暴露狂,把衣服穿上!”
自己又从空间臂环中取出一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冷风吹着脑袋,感觉清醒了很多,其他书友正常看:。
“是,是是,遵命。”
洛基明显对付着一披,拿起梁小夏放在窗台上的燧发枪,双手捏着来回看了一会儿,“你烦恼的就是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不完全是。”
梁小夏看着洛基手里的枪,眼睛一凝。
早在玫缇斯满地纺织机,到处发行国债的时候,她就该警觉了。有她一个穿越的,就有可能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费恩可能是个穿越的,手上的燧发枪就是铁证。
费恩可比她厉害多了,这种复杂的武器都能研究出来,说不定再给他一段时间,费恩就能弄出来蒸汽机带动工业革命了。梁小夏感觉到一身无力,费恩几乎完全符合穿越小说中的描写,智慧、俊美、有野心也有手腕。和费恩比,她还真是算废柴一条。不会做机械装备,不会管理国家,弄个无土栽培实验,还和玉泉长老折腾了好几年才有个眉目。
告诉洛基,告诉父亲,费恩是穿越人士不可小看。那她又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以玛塔基尼的聪明程度,绝对能猜出来一些东西。
梁小夏双手环绕,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在宽大的毯子下,显得身躯更小了。
她不敢告诉玛塔基尼,自己只是占据他女儿身体的一个普通人类。他知道了以后会怎么做?会不会和她有隔阂,甚至弃她而去?他会不会认为她是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
她甚至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精灵,精灵们厌恶人类是毋庸置疑的,仅仅是让精灵们猜出一点点真相的征兆,她都不敢说出口。她会被疏远,排挤,被赶出森林,一个人流浪。
镜月也是,她连发带都不敢戴了。在看到燧发枪的那一刻,她一手撸掉了头上的发带,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火钳,:。
镜月聪明绝顶,善于分析,天天在梁小夏头上贴着,她想什么都瞒不过他。镜月瞧不起人类的情绪,也是**裸的。
梁小夏不敢想,万一哪天镜月发现了她的秘密,会不会杀死她?上古精灵遗物被一个无耻的人类占据了,他被系在区区人类的头顶上当发带,对他来讲,这无异于侮辱和最狡诈的欺骗。
她不知道曾经和镜月的情分能不能维系住她的小命。
也许,最好的情况就是镜月饶她一命,然后亲手剁下来她的幸运右耳,离她而去,寻找另一个合作者。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被遗忘了很久,甚至连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纯正精灵的秘密。接受自然的恩赐,享受新生活中,来自于精灵同胞们的照顾和友爱,她愉悦的沐浴在阳光中,过了几十年无忧无虑地生活。
竟然忘记了,她的双脚是插在泥里的。
莲花再美丽高洁。也无法否认自己是从淤泥中钻出,根茎里塞满了污垢。她也是。遗忘,抛弃,并不代表不存在。
她不是个纯粹的精灵。
她的朋友,伙伴,族人,他们不会原谅她的隐瞒。他们是精灵,不允许像她这样不伦不类的存在,那是侮辱。
窗外,狂风大作。阴沉的黑云大片压下,灰蒙蒙的天空变得黑暗,闷雷声轰隆轰隆响起,几乎是一瞬间。黑色的铅云间。雷鸣闪电。豆大的雨点噼啪打下,被风卷着撩进屋内,不到片刻就将两人坐着的窗台淋湿。挂在窗边的风铃被风卷得几乎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响起,玻璃铃舍几乎快敲碎了铃壁。手边的发带被风吹在了地上,落在遥远的墙角边,不停随风在屋内飘卷。
“哗啦,哗啦啦——”雨声密集响起,砸在房檐上,其他书友正常看:。屋顶上,地面上。冬天的雨,格外冰冷,刀一样刮走所有的热量。
梁小夏的脸色白得可怕,头发被风凌厉吹卷起来,雨点落在身上却毫无察觉,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无助,仿佛窗外的天空在下一刻就要塌下来,砸在她身上一样。
这是看着她长大的洛基从没见过的表情,没有自信的笑容,也没有生气时的生动。身体一缩再缩,盯着他手上握着的枪,瘦弱的肩膀在粗大的毛毯下颤抖,失魂落魄。
为什么,她会有整个世界就要离她而去的表情?
“洛基,你告诉我,有没有可以封存记忆,或者让人遗忘的法术?”沉默了很久,梁小夏抬起头,脆弱中带着唯一希冀的光芒,看着洛基。
看着洛基摇摇头,梁小夏又垂下了脑袋。坐在大开的窗台上,她和洛基都被淋得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我胸口的伤,是被我最信任的朋友砍的…”洛基坐在风雨里,不知道该怎么说,鬼使神差地开始说自己的事情。
洛基腿缩起来,脚压在窗台两边,将梁小夏夹在中间,拉起她紧捏着毛毯,关节发白的手指,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冰凉紧贴冰凉。
细细的指尖擦过粗糙的伤疤上,暗色皮肤凹凸不平,和旁边的紧绷形成巨大的反差。雨水落在洛基肩膀上,顺着他的身体一道道滑下,沿着伤疤的纹路落在他裤子上。将紫色的长裤打湿成一片片黑色,紧贴在腿上。
“所以,如果真的是非常重要的秘密。就谁也不要说,谁也不要告诉。将它埋在你心里,随着你一辈子带到棺材里。”洛基捧着梁小夏的脸,将她的头抬起来,一字一句地认真叮嘱。
“连你也不说吗?”
“连我也不说,其他书友正常看:。”洛基点点头,
“我不会怪你的,我们都不会怪你隐瞒自己的秘密。
每个精灵都有自己的秘密,随着他生,随着他死。就像植物的根系,总是深埋在地下,只有少数暴露在土壤之外一样。这些秘密,有的会和朋友,家人一起分享,有的,则被单独关在箱子里,连自己都很少去触碰。这样的秘密,通常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或者冲动愚蠢的悔恨,只能留给自己品尝。
咱们精灵对待自己人,包容心总是很强的。不会去深究你的保留,也不会刻意挖掘。
但是,不要去试,人性是试不起的,再亲密也试不起。”
洛基亲了亲梁小夏的额头,柔软的嘴唇贴在额头上,给她祝福。将小精灵抱在自己怀里,望着窗外雨雾遮天,拍了拍梁小夏的脊背。
“还有,如果你真的为什么事情很痛苦的话,就去洗澡吧,将烦恼和苦闷都随着水冲走。洗完了,天就晴了,你也不会再冷了。”
“好了,去洗澡吧,还有大堆的事情等你做呢。弄脏了师傅最喜欢的衬衣,害得我没衣服穿,你得洗干净才行。”洛基推了推思索中的梁小夏,关上窗户,重新生起壁炉中的火焰,捡起扔在地上的碗,脏衣服,一股脑塞进她手里。
是这样吗?她可以隐瞒的吗?
打定主意将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梁小夏提起来的心,又松了下去。
湿透的梁小夏浑然不觉得寒冷,捏着脏衣服,在看到墙角落下的丝带时,咬了咬牙,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丝带。
没有,什么都没有,:。
像一条真的丝带一样,脑海里没有任何讯息传入。梁小夏轻轻松了一口气。
只有镜月,她完全瞒不过。她已经做好了被杀死或者被剁掉耳朵的准备了,连求饶的说辞都想好了。
不知道这次,他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梁小夏将发带先系在手上,追着跑出去,叫住了在楼道上的洛基。
“洛基——洛基——”
“小夏尔,叫师傅什么事?这么一小会儿就舍不得我走啦?还是你就这么不愿意给师傅洗一件衣服?”洛基单手叉腰,光着上身,轻轻歪着脑袋,嘴角勾着笑她。
走廊上沾着一溜湿鞋印,又加上了一串小小的光脚丫印子。
梁小夏“蹬蹬蹬”跑过去,将洛基抱了个满怀:“洛基,谢谢你。还有,小心费恩。”
拥抱一瞬间就分开了,洛基还没反应过来,一张脏衬衣又扔在他脸上。
“还有,想让姐姐我给你洗衣服。下辈子吧!”
真是别扭又难缠的徒弟。
洛基吹了个口哨,抓着黄色的衬衫,看着上面一大滩绿色的污渍。打定主意,过两天再做一件绿衬衫穿好了。
梁小夏则捏着拳头,单手提着燧发枪回到房间里,满脸阴测测地开始拆卸整个枪支。
她又多了一条必须杀死费恩的理由。
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死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改版
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动机与行为之间,总有阴影徘徊。
——托马斯.艾略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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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梁小夏第一次拿枪。
拿起来的还是这种老古董,燧发枪——在17世纪中叶的欧洲普遍装备,使用了接近两百年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枪。利用里面的击锤击打燧石,撞击产生的火花点燃火药,推出枪里的弹丸进行射击。
原理很简单,实际上想要自己动手制作一支这样的枪,还是十分困难的。可是梁小夏不怕,她现在有180箱,每箱分格挡完全组装好的五支崭新的枪,一共九百支。
可惜火药只有两小箱,子弹倒是多,好几万颗,火药用完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堆废铁。这种枪能够让不会任何武技或者法术的士兵也有一定战斗力,可是实在不方便。整个枪长得如同一根烧火棍,为了装填弹药,在枪身旁还配有一根弹棍,把弹药沿着枪管口捅进去,塞实了才能开枪射击。
这种前装方法,估计熟练的,每分钟能开四枪到五枪就很了不起了,速度很慢。
梁小夏试着自己拉栓上膛,对着墙壁开了一枪。
“嗵——!”
被冲得差点一趔趄,枪管口冒出浓烟,梁小夏差点坐在地下。房间的墙壁上,一片圆形焦黑,墙壁被弹子打穿,留下一个黑印子。
准头很差,威力倒是不小,这一枪如果打在人身上,即使不死,也肯定受重伤。
这种枪的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应该有改进方法的。
“夏尔——!你在干什么!拆房子吗!”
巨大的响动引得洛基又跑回来,看着屋子里弥漫的白色硝烟,雪白墙壁上的黑块,哪里还有梁小夏的影子?
梁小夏又传送回了遗弃之地。
傍晚之时,正是又一波甲虫怪物进攻的时间。遮天蔽日的甲虫席卷而来,双翅不停蒲扇,嗡嗡声像蜜蜂群一样。
遗弃长老举着巨大的木棒权杖,看到正巧站在甲虫和白弦塔之间沙地上的梁小夏和镜月,急忙向她们招手,让梁小夏赶紧跑回来。
强迫变回去身影的镜月顺着长老招手,独自走进白弦塔。
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面,现在也不太想看到梁小夏。
梁小夏是跑了,却不是向回跑,而是迎着甲虫怪冲了过去。
趴在地下,握住枪柄,瞄准当先的甲虫,梁小夏扣动扳机,枪响过后,冲在地上向前跑的甲虫被打得掀了个过儿,倒头栽在沙石地上。
这一枪正中肚腹,估计那甲虫是死了。
梁小夏皱了皱眉,她可是朝着天上飞的那只打过去的。作为已经箭意级别的弓猎手,她的准头不可能差,看来还是这枪的问题。
射完这一枪,梁小夏不紧不慢地小跑回去。
“夏尔大人,你这是什么武器?怎么上面没有铭文阵,这是一种新式弓箭吗?”长老一棒子打掉跟在梁小夏身后的一只甲虫怪,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燧发枪看。
“这个…嗯,算是一种新武器吧,不过还得改良。”梁小夏收起燧发枪,祭出时俟,帮着长老又开始了一轮防御战争,手中的箭支不停向外射出,两个人倒是轻松,一边退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身后的白弦塔银光环绕,冲在上面的甲虫怪物全部被反弹出去,扑棱着翅膀一次又一次不甘地撞击塔身,从塔外的保护层上掉下来,被站在下面的遗弃民众捡漏,几剑下去,叽叽惨叫两声便不再动弹了。
“长老,最近情况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否?我记得快到收获的季节了吧。”梁小夏射了三十多支箭,每一支箭射出,都有一只甲虫应声倒地,淡淡的黑气从箭身冒出,包裹住甲虫的身体,不一会化得就只剩下壳了。
“夏尔大人,还是我来吧,您在旁边看着就好。”长老和梁小夏都尴尬一笑,虫肉虽然不好吃,勉强也能算作口粮,在过渡期内还不能完全摆脱,梁小夏一出手,弄得只剩下虫壳做材料了。
“大概还有两个日出就可以收获了。新栽下的种子得大量浇水,抗旱和抗寒能力都很差,估计收获不会很多。不过应该足够大家食用。至于您带回来的黑矮人,我们没有办法和他们沟通…”
梁小夏明白他的意思,这些黑矮人也是要吃饭的,还需要分出人手照料,对于人口本来就不多的遗弃民众而言,又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我去看看他们,剩下的事情就麻烦长老了。”
梁小夏收起时俟,沙地上的甲虫已经在逐渐后撤了,这里暂时不需要她,先去看看黑矮人吧。
白弦塔向下扩展的大房间里,总是跟在菲林旁边的狼头人滑稽地向她鞠一躬,说出口的话,竟然是别别扭扭的大路通用语。
“夏尔大人,您好,白毫狼头向您问候日安。”
“说得还不错么,这是跟谁学的?”
梁小夏一笑,对着狼头人胸口轻轻锤了一下,看着对方毛茸茸的脸上挂着被夸赞后腼腆的笑容,一瞬间觉得,付出这么多辛苦,帮助建设遗弃之地,通通值得了。
“缪拉老师开了语言课堂,每周一次,我们大家都有学。通用语名字是跟在大人您身边的马人起的。白毫狼头,听起来还挺有气势的,我挺喜欢这个名字。比我原本的名字——格洛德克法尔加——好记多了。”
斯文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动脑子?估计是看到狼头人脑袋顶上的白毛,又看他长了个狼头就这么给名字了,真是偷懒。
正说话间,老矮人金铃坐着轮椅过来了,金锤在后面推着他,看到梁小夏,金铃拨了一下花白的长发:“嘿,那个小精灵,终于逮住你了。快,赶快把诅咒之弓拿过来让我看看!”
“金铃大师,别着急,您先看看这个。”梁小夏拿出燧发枪,递给激动得几乎快从轮椅上掉下来的老矮人,“这是您设计的东西吗?”
“错误啊,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金铃突然嚎啕大哭,响声震天动地,拿着手上的燧发枪就对着墙壁砸过去,“费恩是魔鬼,是地狱的吸血恶魔。我真不该鬼迷心窍答应他。不仅害了我,卖了我的灵魂,还害了我的同胞啊!”
“师傅,师傅你别哭了。等我找到费恩,给你报仇。咱们把费恩塞进锻造炉给你祭兵,或者把费恩的骸骨炼成亡兵,给死去的兄弟姐妹报仇!”金锤也跟着激动,手舞足蹈地计划着要把费恩大卸八块祭祖。
“金铃大师,您看这个东西有没有办法改良?”梁小夏没有火药配方,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她想着用铭文阵取代燧石点火推进,也不过是有个模模糊糊的方法,具体改良的方法,她自己一个不懂技术的,完全做不来。
“我不是不懂感恩的,您救了我们这么多黑矮人的性命,我们本应当在黄金女神面前起誓,竭尽全力报答您的。可是这燧发枪实在是不祥之物,怕是做好了流行开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金铃不是不能做,只是还有些犹豫。
梁小夏又扭头看向金锤,这个小个黑矮人倒是直爽:“我铭文阵的水平不高,最近学了个皮毛,主人你得给咱配两个帮手,这东西才能研究。”金锤揪了揪因为很久没有洗,已经团结在一起成块状的胡子和头发,最后犹犹豫豫补充一句,“我能不能只改良,不制造?我不想让师傅为难。”
“好,只改良,不制造。而且,我保证永生不会将这种武器用在黑矮人身上,行吗?”梁小夏下了保证书,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褪下一直装在胳膊上的臂环。
“金铃大师,这个臂环被我用了很久了,里面的矿石也用掉了很多,现在还给你。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非常欢迎您和我一起讨论武器诅咒的问题。实际上,我也有好多关于诅咒之弓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金铃一听到诅咒之兵,眼睛一亮,什么都顾不上了,态度也软和了很多,紧紧攀着梁小夏的袖子,恨不得将她揪到眼前。
“臂环你随便用吧。救了我们出来,我也没什么感谢你的,这是费恩给我的签票,一百万金币,你可以随便拿着用。你如果还有什么兵器要打造要制造的,尽管来找我,分文不取。您是我们黑矮人永远的黄金盟友!”
这下好,梁小夏又多了将近四百个专职铁匠。
她和金铃聊了好几个小时,交流了非常多的信息,老矮人不愧是大师,在锻造方面既有严谨的技术和态度,又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构思,金锤和狼头人在旁边听着,不时从各自的角度交换一下观点,互相启发,都收获不小。
梁小夏又找到长老,和他商量了一下修建锻造炉的事情,将遗弃之地的建设都安排妥当后,捏了捏脖子。
“夏尔,”金钟走路几乎是横着的,沉着屁股在梁小夏身边一坐,脸色黑黑的,“你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再看吧。”梁小夏也很头疼,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安全的安置黑矮人的地方,黄金城已经被攻破了,现在没有一个地方是保险的。
“你是想让我们在沙漠里待一辈子?”金钟皱眉,他话不多,比普通的黑矮人少一份喧闹,多一些沉稳,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沉,像雷声一样。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外面现在真的不安全。费恩手底下的人在到处找你们,出去如果再被抓住,我不能保证还能安全救你们出来。”
“怕他做什么?杀了就行了。”
梁小夏一顿,这个看着沉稳不多话的黑矮人,原来也是一个直肠子。
“是啊,杀了就行了。”梁小夏声音幽幽的,握着手上的时俟。泥球和费恩的婚期通告已经贴出来了,离她准备动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我可以帮你杀了费恩,但是作为交换,你得放我们自由。”
金钟仍旧以为梁小夏扣着他们不放是有所企图,矮人突然对着地板锤了一拳,砸出好大一个深坑。
“这不是交易,你必须答应,否则我就杀了你。”
挥了挥握紧的拳头,金钟洒脱地转身离开,留梁小夏一个人原地头疼。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抢婚(1)
强迫去爱,比让河水倒流,时间逆行更困难,那是明知道摘下花朵也不会结果的事情,其他书友正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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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沙左手握着药剂瓶,右手一抖,指尖凝聚的光点又散了。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元素之力像一群受惊的小鸟一样四散入空气中,游离了一会儿,便再不见踪影。
站在少女身后一排六名侍女身形笔挺,每个都长着姣好的容貌,穿着标准红玫瑰白侍女裙,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几个侍女在保持接受良好训练的站姿同时,脖子抻得长长,看着房间里散逸的白色光点,勉强控制住不去用手抓,可眼中的好奇,难以掩饰。
这像变戏法一样的光点,就是法术吧?
侍女们在几个月里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却总是看也看不够。这些白色的小精灵身形轻灵,难以捕捉,纯洁得好像她们面前的少女——无法出自任何一位大师的塑造,美得几乎难以描绘,却真实存在,惹人怜爱。
又一次失败,精灵少女丧气地垂下脑袋,将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推到一边,两个胳膊趴在上面撑着脑袋,沮丧地盯着自己制作的半成品,:。
望着药剂瓶里凝聚不到半瓶的乳白色液体,视线又瞥向空旷房间尽头,豪华的公主床旁边,铁艺衣架上撑展开的衣物。
金白色重工长袍,不规则曲线领口镶嵌一圈纯白的冰雪银熊毛皮。窄袖宽口,一朵朵盛开的金玫瑰全部都是手工一点一点绣上去的,从花瓣到花蕊。金银细线叠加得栩栩如生。宽大的袍摆上全是珍珠,银色、浅粉色、奶白色、金黄色、淡蓝色、暗蓝色、锡灰色、古铜色——能工巧匠用珍珠在袍背上拼出了一幅精美准确的玫缇斯国徽,雀鸟与常青藤环绕的红蔷薇。大量的珍珠在灯光照射下泛开一圈圈珠晕。炫目至极。
柔软丝滑的袍子,触感嫩得像婴儿初生的皮肤。这样一件华美的长袍,能够打动任何一个玫缇斯少女未经甜蜜爱情滋润的心脏。
这样一个美丽的少女,配上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的王后礼袍,嫁给的是玫缇斯少女做梦都想嫁的玫缇斯年轻英俊的国王,一切都完美得令人嫉妒。就连服侍的侍女们,都眼热了好一段时间才冷静下来——国王只能有一位妻子,国家也只能有一位王后。王妃却可以有很多,她们都还有机会。
泥球半边脸枕在胳膊上,对着长袍发了一会儿呆,又握紧了拳头,暗自点点头,重新在实验台上忙碌起来。
这一忙,便到了天黑。
用瓶塞封好满满一瓶的纯白液体,平稳地放在实验台上,泥球才意识到一直举着凝聚元素之力的右手已经酸麻不堪了。
“赫尔沙,我的小精灵。”费恩一脸温柔笑容,在侍女们躬身行礼让出的道路中,走进泥球的卧室:“你已经在房间里坐了一天了,总得出去活动活动。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美丽的女士共进晚餐,并在餐后一起度过一段短暂却注定美妙的读书时光,嗯?我的未未婚妻?”
泥球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下意识避过费恩要帮她捏拿的双手,在他脸色不愉之前,将做好的药剂递给费恩,脸上涨起大片红晕,:。
费恩拔开瓶塞,一股纯正的光明药剂味道扑面而来。他先尝了一点点,在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将整瓶药剂一饮而尽。
身上暖洋洋的,费恩劳累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脸上的黯沉之色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刚睡醒般,精神奕奕的面孔。
“赫尔沙做的药剂越来越好了,也许,我们未来的女王陛下,会先成为一名优秀的药剂大师。”费恩调笑,看到泥球的脸已经涨成血红色。
他的小未婚妻就是这样,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东躲西躲的,可怜的表情又让他不忍心强迫她。每天却像个贤惠的媳妇一样,给他配置精灵最正宗的光明复原药剂,费恩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像永久暂停般,青春永驻,整个人每天有用不完的活力。无论多么疲劳,一瓶药剂下去,又是充满了能量。
“费恩,我想去清洗一下,一会儿再吃晚饭。”
泥球没有接过侍女递上的毛巾,也拒绝侍女跟着服侍她沐浴,一个人匆匆拿了条浴巾,闪入浴室。
费恩一个眼神示意,侍女们没有跟着她进入浴池,却依旧守在门口,捧着衣物和香薰,伫立等候。
年轻的国王陛下连看都没看侍女们向他投来的混杂着崇拜和爱慕的眼光,一个人坐在泥球之前坐过的凳子上,饶有兴致地在等待中打量实验台上各种器具。
玫缇斯没有温泉,这点被大量的花瓣和香料弥补了,浴室里蒸腾的热气让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地上的浅青色瓷砖也结了一层薄薄的水层,一只嫩白,足弓优美的脚踩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巧的轮廓。
泥球拨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将身体完全淹没入水中,在水里吐了一圈泡泡,猛得探出头,秀发甩出一圈水花,双手捧起一抔水,水液从指缝间流出,其他书友正常看:。
“——怎么办啊?留下的时间不多了。梁小夏,如果你在泥球身边该多好啊?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想什么呢,你怎么总是想依靠梁小夏呢?不觉得羞耻吗?”
“——梁小夏很聪明,不像我这么笨,什么都做不好。要是她在我身边,肯定能解决问题。”
“——‘望向过去,永远找不到未来’,梁小夏说过的你不记得吗?总是靠着她。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可是,可是。我就是很想她很担心她啊。”
泥球撅着嘴,对着两根手指。自言自语。
她天生是个没心没肺的乐观性子,最后长叹一口气,又把脑袋埋到水中。在大大的浴池里游玩起来,手脚并用。不断向空中撩拨水花。
一道短促又细微的响动被流水声掩盖了,冷风拂过,泥球一头湿发向下滴水,不清晰的视线中,看见池边蹲着一个人,突然大声尖叫起来。
……
“陛下,警戒法阵被触动了。有人入侵进来了。”一个宫廷法师快步走入,话音还没落,费恩就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尖叫声。
“赫尔沙,怎么了?”
费恩迈开腿,直接推门而入,挥了挥浴室中弥漫的水汽,好让视线更清晰。
“没,没什么。我刚才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到水池里了。”泥球泡在水里,手里紧握一条浴巾攥在胸前。一脸慌张,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费恩。“你,你赶快出去。我还没洗完。”
费恩犹疑。眼神在泥球身上扫了一圈,她挡得太严实了,让他连肩膀都看不见。心里微微有些遗憾,费恩又看向了宽大的浴池。
如果什么人进来了,也只能躲在浴池里了。
费恩没有说话,站在浴室的门口,向前走了两步。
泥球在浴池中退后两步,脸上红得都快哭出来了。
看着她的脸色,费恩不忍,又退回原地,这次却是在原地站了将近五分钟,一言不发地盯着水面,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转身离开。
极少有生物能够不呼吸坚持过五分钟,看来水里没有藏人。
“赫尔沙,洗好了就赶快出来,小心着凉。”费恩背对着泥球,脸上阴晴不定,声音却依然温柔甜蜜,他指着门外一个侍女,顾不上对方被他强烈反差吓到的惊骇表情:
“薇拉,去,服侍小姐沐浴。现在开始,不许离开她半步。”
“是,陛下。”
战战兢兢的侍女双手托着托盘,举着已经熨烫干净的新衣物,站在浴池旁边,微微有些好奇地斜眼偷看浴池中满脸是水的少女。
水花突然溅起老高,侍女为了不被池水溅湿衣裙,向后猛退两步,却踩着了长裙摆,身子向后仰,手中的托盘也扔了出去。
水滑的瓷砖地面多了一层反光的银色油滑。
“咚——”一声响,侍女后脑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池水满溢后下降,泥球身边,一个幽怨的人影顶着湿毛巾从水中坐起,其他书友正常看:。
背着弓,穿着紧身猎装,淡金色长发披散,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上手就捏泥球的脸,将她的脸蛋捏得变形,拉长又揉捏。
“要不是我会闭气术,在水里直接就被你坐死了!你吃什么了,怎么这么重?我连抬都抬不起来…”
“梁小夏,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你!我向月亮的祷告实现了!你真的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担心死了啊!!”
泥球“哇”得一声哭出来,伸手来回摸梁小夏,捏她的胳膊和肩膀。她脸上挂着眼泪,来回确保她没事后又紧紧搂住她,眼泪鼻涕齐齐下落。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还以为你至少长大了点呢。松开,衣服已经湿透了!”梁小夏脱开泥球的怀抱,勾起少女额上长发,挑着一缕给她别到耳后,又用手给她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她呀,永远都长不大。
“好了,好了,时间不多,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梁小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拉掉头上的浴巾,认真地瞪着她,看得泥球终于从大哭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你对费恩,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我是说,爱上他?”
梁小夏一脸严肃,她不希望听到最坏的回答,水中,捏紧的手臂下意识颤抖。她不想做恶人,真的不想。
“哇——”听到梁小夏的问题,泥球又哭出来了,死死揪着她的衣袖就要向梁小夏怀里钻。
幸好已经施展过隔音咒了,哭声大得只有死人和聋子才听不见啊!梁小夏沾着水珠的手拧了拧眉心,将光溜溜的泥球拖出已经变凉的水池,坐在台阶上,给她披上一条毛毯。
“梁小夏,我好害怕啊,其他书友正常看:!!人类的世界太可怕了!!费恩要吃了我,还要抢我嫁给他,大家都像看怪物一样眼睛发红地盯着我。这里没有妈妈,没有朋友,也没有梁小夏。没人给我讲故事,也没人陪我玩。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梁小夏,带我回家!好不好——”
泥球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坠下,眼睛挤得剩下一条缝,又难过又委屈地哭个不停,雪白的肌肤哭得晕出一层粉,在毛毯下一抽一抽地颤抖,向梁小夏哭诉。
胳膊搂紧了怀里的泥球,梁小夏脸色阴沉,嘴角死死抿着,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
“好,回家。我带你回家。”
……
几乎全部被黑色湮没的房间里,费恩单手举着一根蜡烛,微弱的火苗只能照出一个背对他坐着的轮廓,裹在黑色的衣袍里,如同鬼魅一般,有些不真实。这个黑色轮廓身下缠着一团团极细的灰线,在空气中挣扎扭动,亲昵地蹭着黑色的长袍,在他周围打转,却不敢钻入衣物内。
“老师,有人入侵进来了。”
费恩躬身,向黑暗中的老者递上一颗水晶球,淡淡的红色在其中盘旋,正是有人入侵的标志。
“不必理会。”
老者转过身,兜帽下看不清脸,袍子里的手也被盖住了,黑色的粗线不断在袍中进出,他双手如同编织一般,来回扭动,身下的黑线则不断凝成,续上已经被消耗掉的线:“过早地收网,只会让鱼都跑掉。”
“我明白的,老师。”费恩踌躇一会儿,“可是入侵者很有可能进入赫尔沙的房间了,学生有些担心…”
“后悔了?害怕那人是她的同伙?害怕她对你不利?费恩啊,你还是没有学聪明,:。”
“请老师指点。”
“不,我不会指点你。知道什么是错误,付出代价,才能知道什么是正确。”老者手一挥,一条纯黑色连帽长袍从他袖口中飘出,悬浮在费恩身前。
“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试试看吧。”长袍柳絮般飘展,黑色的样式和老者身上的一模一样,区别只是一个新,一个旧。
“不,”看到长袍,费恩退出好几步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连连摇头:“老师,你说什么我都应你的。只有这点,只有这点,我不能答应。”
“好吧,我先收着,以后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下一次,只有你求我要的时候,我才会给你。”老者叹了一口气,将黑色长袍折叠收好,手指点了点,费恩手上端着的烛台便熄灭了。
“你下去吧,我要冥想了。”
“是,老师。”费恩一身冷汗,似乎之前不久才喝下的光明药剂全部随着汗水蒸发走了,双脚发软,劫后余生一样脚步虚浮,挪着步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外移动。
每一步都无比艰难,也许他还没出房间,老者就会改变主意将他留下。费恩恨不得爬出去,躲得远远的。
“费恩,”老者在费恩一只脚已经卖出暗室,步入光明时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像阴风一样,“你还在服用那个小精灵调配的光明复原药剂吗?”
“是,老师。每天都有服用。”费恩突然被叫住,心里“咯噔”一下,待听清他的问题后,缓慢回答道。
“那就好——”
老者挥挥手,大门在费恩身后自动合上,又将他挤入了灯火辉煌的光明世界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抢婚(2)
世界上大部分的麻烦都是那些想要成为伟大人物的人搞出来的,:。
——t.s.艾略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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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你怎么在这里?”
侍女站在走廊正中间,双手捏着裙摆,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费恩的眉毛疑惑一挑。
“我记得,我吩咐过你,跟着小姐,形影不离,你听不懂吗?”
薇拉脸上一僵,惶恐又紧张,动作也有些不自然:“陛下,赫尔沙小姐说她想喝茶,她点名让我去拿茶包,其他书友正常看:。”
费恩握着玫缇斯权杖的手紧紧捏死,然后又松开了。
他脸上又挂起和煦微风般的笑容,轻轻拍了一下薇拉的脊背,感受到她的僵硬和不自在:“走吧,我和你一起去取茶包。”
“陛下,这…这…”薇拉顿了顿,可费恩已经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她也只得提裙跟上。
……
薇拉端着托盘跟在费恩身后,取了茶包和茶叶,有些不甘心地轻轻吁了一口气,双眼低垂。费恩走在前面,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推开精灵未婚妻的寝室门,无声走入。
泥球斜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双脚脚背绷直,粉白色的脚趾晶莹透明,圆润饱满。没有人类皮肤的粗糙和干涩,细得连纹路都难寻见。纤细修长的双腿自然弯曲,小腿比大腿长几公分。搭在沙发上,洁白如玉。细腰上靠,身体的曲线如同优美的山弧。亚麻色长发披散,带着浴后的清香和潮湿,长耳朵微微下垂。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颤抖。
精灵少女半边脸被长发遮盖,只露出轻微张着。淡粉色的润唇,还有小巧的下巴。嘴角两边还有浅浅的两个小窝,在昏暗的壁灯下,看起来好像在对着他微笑。
丝质长绸做成的衣袍浮在少女的皮肤上,如同一尊等待揭幕的白色雕像,诱惑着他蠢蠢欲动。
坠入人间的神女。
在纯真可爱之中,费恩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媚。这极细微的魅惑滋味不停地引诱他。牵引他向前,眼中再容不下任何其他事物。
空气中的蔷薇芬芳浓得费恩透不过气,他口干舌燥,甚至比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激动。如同亲见神祇降落世间的凡人,为她的美震撼得口不能言。
心甘情愿地半跪在沙发旁,挑起一缕她湿润的长发,捏在指尖,轻轻吻了吻。
这一幕太美好,他不忍心破坏。
“唔,薇拉——薇拉——今晚不喝茶。明天。”泥球翻了个身,咕哝着叫了两声。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摸索着向自己的床上走去。
又是薇拉。
费恩瞪了站在门口的侍女一眼,侍女们纷纷上前。服侍未来的女王陛下就寝。
接下来一周,薇拉和他的未婚妻几乎形影不离,两个人好得快像一个人了。只有叫薇拉的侍女能走到赫尔沙跟前,其它侍女都被隔离得远远的。
赫尔沙带着薇拉一起去皇家图书馆看书,薇拉给赫尔沙每天泡茶喝。两人无时无刻不停的谈笑,打闹,如同宫殿里关了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大多数时候都是赫尔沙在说,薇拉在旁边听。谈话的内容也无趣乏味,全部是裙子,颜色,还有鲜花和珠宝这类只有女人才爱的问题。
中间,费恩还遇到过两次赫尔沙想要推开他的老师卧室,偷偷溜进去,都被他的侍从阻止在了外面。
“快喝吧,看什么呢?”赫尔沙甜蜜地递给费恩又一杯光明恢复药剂,大大的笑容将他盯着薇拉不停打量的目光揪回。“你该不会是看上薇拉了吧?”
“怎么会,美丽的女神,除了你,我心里装不下任何人。相信我,掌管爱情的神祇将你的名字,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上。”费恩愉悦一笑,在薇拉皱眉的同时,将杯中奶白色液体喝了个干净。
费恩第一次将甜言蜜语说得真情实意。几日前那一夜的美景,盘踞在费恩心头,永久无法忘却。至少在未来几年里,他眼中容不下任何一位其他的女子,其他书友正常看:。也让他对婚后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味道改良了?”费恩咂咂嘴,光明药剂的浓郁程度比之前饮用的又强了几分,效果也更好。
“嗯,我加了漆光鸟的羽毛,还有月笋的汁液,效果强了好多好多。”赫尔沙双手像蝴蝶一样在身前飞舞,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把药喝下去,又露出个甜美的笑容。
容光焕发的费恩深吸一口气,慢慢体会着身体的变化。“说吧,又想要什么奖励?是去书房看书,还是去花房玩?”
“纳个,纳个…”泥球两个小指间来回打转,“费恩,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见你的老师。明天就结婚了,咱们应当一起去拜见一下他老人家的。”
费恩沉吟片刻,捏住泥球两根不听话的手指,在她试图挣脱后又加了几分力度,“结婚以后,我们再一起去拜访他,好不好?赫尔沙这么有礼貌,老师不会怪你的。”
……
“好吧。”
……
“薇拉,陪我去花园转转吧,今天我们编花篮。”泥球从费恩手里挣脱,拉着侍女,开心地朝着花园的方向去了,将国王陛下晾在一旁。
再忍忍,再忍忍。
明天,只要明天一过,她将完全属于我,谁也夺不走。
费恩又掏出一片白纸,坐在长椅上翻折。不到一小会儿,一艘精致的小船在他手上完成。
“陛下,汉尼拔将军送来的急件。”斯卡拉姆齐穿着黑色开襟大袍,圆球一样的身体保持着轻盈疾步。满头大汗地进入房间,“森林中的精灵开始反攻黄金城要塞了,:。”
“…幸好损失不大,精灵们只是烧了一小部分在运输途中的粮草。捣毁了两个联络站。说不定现在,汉尼拔将军已经平稳局势了。”斯卡拉姆齐掏出一方白手帕,偷偷擦了擦脸上的汗。
“姆齐。你到底收了汉尼拔什么好处,这么替他说话?”
费恩粗粗扫了一眼递上来的急件。捏着信纸打了一下斯卡拉姆齐的脑袋,笑着打趣他。
这话听到斯卡拉姆齐耳朵里,却哆嗦得连汗也顾不上擦,噗通一声几乎是趴着四仰八叉地跪在地下。
“陛下,冤枉啊陛下。我的心永远是和陛下您在一起的,即使是地狱的烈火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的生命,便是为陛下而燃烧的。”斯卡拉姆齐汗泪齐流。完全一副无辜又委屈的忠臣之相,圆圆的胖脸肌肉抽动,明明是拍马屁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却显得忠心耿耿,一片赤诚。
“这只是精灵们的一次小规模试探而已,汉尼拔将军保住阵地不失,是有功之人。陛下要相信将军的才能。他是您最信任的臂膀和左右手,也是玫缇斯武军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啊!”
“第一人?你也觉得他是玫缇斯的无冕之王吗?死了七十多个士兵,一个精灵都没抓到。他还好意思给我上急报?他要兵,我给,他要军饷,我给。他在城里杀了贵族大臣的儿子。还是我给他去收的尾。他要什么我都给,可是他倒好。一年了,连一副完整的西方大陆地图都交不上来。现在连我的婚礼都有理由推脱不参加了,姆齐,你说,究竟他是国王,还是我是国王?”
“陛下,您是国王。您是我们玫缇斯永远的王,玫缇斯行走在地上的太阳。我不会背叛您的。我以生命起誓!”斯卡拉姆齐激动得拉住费恩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不停表忠心。“汉尼拔将军不来参加婚礼,一定是有苦衷的,陛下要谅解啊!”
“苦衷?什么苦衷?他不过是不想我娶个精灵王后,这样故意施压给我看罢了,其他书友正常看:。”费恩单脚一踹,没把斯卡拉姆齐踹出去,反倒让他挣得差点把自己的裤子揪下来,无奈地叹一口气,又笑了。
“好了,姆齐,我不是怪你,你的忠心我比谁都了解。”费恩说道,“但是汉尼拔,我曾经的首领骑士,我最好的兄弟。到最后,还是变了心啊!”
“姆齐,等婚礼以后,我会亲自出征。你把汉尼拔召来吧。让他卸掉统帅和骑士团长的职务,回家休息去。你不用再劝我了,这是谁都不能更改的决定。”
费恩这么说,直接宣布了汉尼拔军事生命的终结。斯卡拉姆齐长叹一声,回头又望了望闭目养神的年轻国王,恢复到威严庄重的大臣样,离开王宫。
坐上来时的马车,斯卡拉姆齐笑着捋了捋胡须,赶车的车夫俏皮地给他脱帽鞠了一躬。
“事情已经办好了。”
从此以后,玫缇斯将再没有汉尼拔的位置。斯卡拉姆齐没有说一句汉尼拔的坏话,可论起推波助澜,他在其中起得作用最大。
一日一日,在细微处一点一滴不经意的渗透,就能慢慢改变国王陛下的看法。自己还将脏水撇了个干净,这便是做臣子的聪明之处。以后内廷的这些王公贵族们议论起来,还免不了要夸他一句“有情义”。
“恭喜大人,您今后就是玫缇斯第一权臣了。”车夫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高瘦的身形向车架前一坐,挥着马鞭,“贺仪已经放在车里了,大人看看可满意否?”
车子动了,能拉动好几头熊的四匹拉车的火云马吭哧吭哧向前挪动,吃力不已。车轮压入地面,碾出深深地辙印。斯卡拉姆齐肥胖的身体挤在车厢里,打开面前的箱子,刺目的金光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粉白油滑的脸皮一片金芒。
斯卡拉姆齐贪婪的眼睛眯了眯,向着左右看看,急忙又合上箱盖。
“你家主人,称得上是富可敌国啊!”斯卡拉姆齐感叹一声。
“大人过奖了。再多的金钱,也只是为大人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服务的。晚上另有节目招待大人。不知您是否能赏光?”车夫声音轻佻,语气拿捏得刚刚好,像一片轻轻的羽毛一样扫在斯卡拉姆齐心尖上。听得他心花怒放。
恭维的话,老少通杀。
斯卡拉姆齐张嘴就想答应,心思转了一圈。又回绝了。“明天就是陛下大婚的日子,在这个关节上。还是少生事端好。”
“遵大人令。”
洛基假扮的马夫压低帽沿,单脚翘在车外,替这位正抱着金银幸福得发颤的大人有些微微的遗憾。
明天以后,这位肥猪大人,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乐呵了。
……
外面天还大黑着,司仪官兼职私人秘书已经穿戴一新,站在费恩的床前汇报他今天的行程安排了。他身上的衣服一个褶子都没有。笔挺得就像他才是要参加婚礼的新郎一样,脸上也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捏着手中书册一样厚的行程笔记,一条一条向下念。
“…早七点,用早餐。七点二十分,接见外务大臣。八点,更衣换装。同时邀请嘉宾将进入大殿。九点,准王后将从玫瑰大街进入摄政厅。十点,王后加冕典礼,举行婚礼。十点四十五分。骑士效忠仪式,赐予王后卫队佩剑。十二点,午宴。十三点三十分,陛下携王后坐花车游王室广场。发表演讲并在人民面前拥吻。十五点,王后正式入住玫缇斯桂宫。十七点,晚宴和招待酒会开始…”
费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坐在床上,拿着镜子端看自己的脸。
镜中的人,脸色青灰,双眼深深凹陷下去。整个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灰败蓝色,那是死人才有的颜色。他的头发全灰,脸上刻满了皱纹。额头不再光洁平滑,抬头纹不用抬头就能看见。眼角的鱼尾纹,鼻翼的法令纹,唇边的细纹,皱纹爬满了他曾经英俊的脸。深情如水的双眸也变得昏花浑浊,眼袋突出吊在眼下,时刻提醒他青春的逝去。
一夜之间,他被偷走了时间,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在服用药剂了吗?”费恩将手镜扔在司仪官脚下,爆裂的碎片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去,叫赫尔沙过来。”
“陛下,在大婚前您是不能够见准女王陛下的,这不符合传统。”司仪官下意识脱口而出,看到费恩的脸又吓了一跳,啊啊张口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
“我叫你去!你聋了吗?!”费恩吼着,又被自己呛住,咳嗽好一会喘不过气。
“陛下,您昨天忘记喝药了。”一个貌美的侍女走入费恩的寝室,端着一大玻璃瓶白色液体放在费恩跟前。
看到药水的费恩如同见到救命的稻草,他毫不犹豫地抓起玻璃瓶,“咕咚咕咚”将里面的药剂一饮而尽。
如果费恩再细心点回忆的话,他就能想起来,现在的药剂量,几乎是他第一次服用的三倍之多,浓度也高得吓人。正常人喝下去这种药,早就被充沛的光元素融化了。
他服用的,是最纯正的光明复原药剂,费恩没有想太多。这种书籍上记载的对人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药剂,他喝得很放心。
青春又回来了。
费恩轻微皱眉,感受着身上的变化。揭开床被,站在落地镜前,镜中人穿着纯色睡衣,身影挺拔英俊,带着满意的笑容向他点头,其他书友正常看:。
费恩吐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表情也缓慢放松下来了。
“陛下,您还想再看看今天需要换的六套礼服,或者婚戒吗?”目睹国王陛下身上发生的奇迹,司仪官也松口气,在旁边赔笑。
“不了,都是试过的东西,你再仔细检查一遍,我就不看了。”好心情的费恩开始由随从帮着更衣,“赫尔沙醒了吗?”
“回禀陛下,准女王陛下还未醒。”
“叫她起来吧,今天可是她的大日子。还有,把那个叫薇拉的侍女叫过来。”
“是,陛下。”
费恩坐在狭长的餐桌上,在侍从验过毒后,开始享受自己单身生活中的最后一餐。他先有一位人鱼侧妃。被他用来挡刀子了,又有几位暧昧不清,在床上交流过一两次的贵族姑娘。可惜一个个不是古板无趣。便是放荡过度,不知检点,完全不合费恩的口味。
餐桌正中间放置着一颗水晶球。颜色红得如同夏季最成熟的樱桃,费恩冷笑一声。今天的不速之客还真多。王宫外布置的警报法阵,估计都被穿成筛子了。他的敌人还真的看得起他。
“薇拉,想和我一起用餐吗?”
费恩叉起一小块半生的奶油煎小羊羔肉,优雅地送入嘴里,反复咀嚼。仔细品位肉的劲道,腥膻,血液特有的铁锈味。还有奶油的甜腻,混合在齿间,就像在生吃他敌人身上切下的肉,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薇拉摇摇头,张口想要说什么,被他的神情吓到,又退了回去。
“你看,从你来玫缇斯以后。我从来都没有好好招待过你,上次我们的聚会也不欢而散了…”
“陛下——”
“别急,让我说完,:。”费恩看到侍女忐忑不安的样子。用餐巾抹抹嘴,挥退餐厅里所有的仆从,“你很聪明,漂亮。哦。当得一声狡猾的称赞。伪装完全能够以假乱真。你和你的同党不仅想夺走我的未婚妻——当然也是你们的同胞,还想取我的命。
可惜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费恩慢慢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左胸。他胸口原本心脏的位置,被一面漆黑的,盘着黑龙图腾的盒子取代。
黑龙压在盒盖上,如同看守财宝的恶魔,盒面上三个空空的月牙形凹槽,看起来像是镶嵌宝石的地方。盒子深深挖入费恩的身体,一道道黑色的经脉顺着盒身向他皮下蔓延,有规律地不停跳动。
“老师说得对,个人武力,永远抵不过集体机器的运转。高阶法师可以煮天焚地,高阶战士能够以一敌万,高阶刺客可以杀人无形。即使这样,都比不上一个群体,一个国家的力量。驾驭着一群蝼蚁,也可以咬死凶狠的苍狼,更别说是人了。将这座名为国家的机器运转到极致,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还不用冒生命危险。
可是,如果两样我都有呢?”
费恩握起放在桌上的玫瑰手杖,不紧不慢地逼向薇拉。
“有了这柄手杖,六阶以下的法师、战士、盗贼,全都不是我的对手。有了这个暗匣,无穷的创意,知识,智慧都将不吝向我开放。凭着这两样东西,我不惧怕你们的任何诡计阴谋。
因为,一切藏在阴影中的诡计,都无法抵挡绝对的力量。”
费恩用手杖抵住薇拉的下巴,将她顶在墙上。手杖缠绕红色电弧,噼啪作响,绕着杖身游动一圈后,又钻回仗头的玫瑰内。
“诈死复生的西摩曼小姐,您现在明白,与我为敌,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了吗?”
费恩脸贴得很近,紧盯着侍女,看到她震惊的眼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以及在餐厅中,绕在费恩身后狂乱满天飞的红色电弧。
“交出钥匙,德波尔封印暗匣的钥匙。如果你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和你的族人。”单手捏住薇拉的脸,费恩居高临下地发出最后通牒。
“陛下,你在说什么,薇拉不明白。”
“很好,装傻是吗?那就给你们点教训尝尝。”
费恩一把松开薇拉的脸,单手抚在胸前,挠了挠暗匣上盘旋的黑龙。
盘在箱上低垂龙首的黑龙缓慢爬起,坐在暗箱上,懒洋洋展了展翅膀,睁开闭着的眼睛。
“啊——!”
薇拉变成了一尊雕像,双手还保持着生前举在胸前维护前推的姿势,脸上的惊恐,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费恩重新系上衬衣的扣子,摸了摸侍女的脸。
石像能给他的,只有僵硬和冰冷。
“可惜了,我本来还有那么点欣赏你的。”重新捡起放在餐桌上的水晶球,仔细盯着其中浓郁程度一分不减的红色雾绪,“对待敌人,我没法温柔绅士。挡在路前的石头,我必须踢开。”
他准备了十万埋伏,只等各方入场了。希望他的敌人们不要太弱小,让这场戏变得过于无趣。而他的老师,又可以多很多除人类以外的试验品了,想必应该也很高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抢婚(3)
我不缺少包容、忍耐、宽恕等种种美德,可是亲爱的,那不是给你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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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哨,掌声,彩旗,鲜花,人群就像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多,挤挤嚷嚷的拥满了玫缇斯王都主干道——金边玫瑰大街。
平日里允许八辆最宽敞马车通过的条砖大街,被洒扫得连一片落叶和垃圾碎屑都找不到。拥堵的围观者没有资格观看加冕仪式,只能在此处瞻仰他们未来的王后,玫缇斯年轻的母亲。
骑士六十四人,穿着全套银色和玫瑰金色镶边的重甲,骑在没有一丝杂色毛发的火云马上,佩剑前行,包围在加冕战车前后,为女王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开出一条如同干涸小溪般的小路。
一切都和费恩加冕时差不多,手捧金盏的侍女,高举信仪的士兵,乐师和鼓手随后。俯瞰整个城市,长长的仪仗队只有一条细细的金线,穿入黑黝黝的人群,从城外缓慢挪动向城内。
和国王加冕不同的是,他们的王后站在全敞开双尾战车上,毫无遮挡地向人民展示自己的倾国美貌和奢华服装。王后没有向人群招手示意,只是直直地看向前方,玫瑰旗飘扬的王宫屋顶,此程的终点。
人们毫不吝啬地大声呼喊,赞美,尖叫,仿佛不这么做他们就会被激动得情绪憋死。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一个精灵女子。比他们全城公认的“玫缇斯的金玫瑰”国王陛下,还要美丽。腰身纤细,脸蛋细腻白皙,亚麻色的长发被整齐编织盘花。睫毛长长,一双眼睛如同会说话般,看一眼便让人心醉神迷。
仿佛她天生便是这般,纤尘不染,落雪无痕。
男人们为她的貌美而激动眼红,女人们为她的纯洁和奢华而震惊。看到她,很多聚集在一起,想要给玫缇斯王后难堪的怀春少女们沉默了,滋味难言地注视着马车缓缓驶过面前。
雀鸟可以在林间清唱,炫耀自己的羽毛,却永远无法追得上朝日的炫目和热烈。
巨大的差距,让她们连半点嫉妒都生不出来。
一片向上飘洒的花瓣擦过王后脸颊,落入人群中,顿时引起哄抢。
场面有些失控,抢花瓣的人拥做一团撕扯殴打,剩下不甘心的人开始抢周围能抢到的一切东西,甚至推搡着要冲入仪仗队将王后战车上的轮子卸下来,直到一个护卫在战车旁的骑士拔出剑,将人群中带头的一个狠狠撞出去,混乱才稍微平息了一点。
加冕大殿里,反倒是另一种景象。
受到邀请的各国观礼团和使者团,几乎都没来。王宫大臣也不过寥寥几人。国王加冕仪式上的血洗事件,想让人记不住都困难。五千分之四百,生还率低得吓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国王加冕仪式那天发生的事情令人不得不防,有胆量来看玫缇斯的新王后,之前总是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小命到底能不能承受住。
冷清,寂静。
能容纳五千人观礼的大殿,只站了不到一千人。好多还是替身参加,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他们的国王就扔出一道闪电取了满厅人的性命。
来宾们暗中腹诽的“闪电恶魔”正端坐在王座上,手握玫瑰手杖,望着大殿正门,眼神中隐隐期待,手指也下意识地不停摩挲座椅。
她来了。
逆着从殿门射过来的阳光,拖着长长的礼袍,在侍女的搀扶下,赫尔沙踩在红毯上,缓步向前。面孔在珠光中笼罩,有些不真实的朦胧。庄重,高贵的气质却扑面而来,重重压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人窒息。
穿着王后礼袍的赫尔沙,高贵和庄严的气质完全压过了平日的清纯和年龄上的稚嫩,神圣不可冒犯。
他在上,她在下。
费恩走下台阶,亲自引着未来的妻子上加冕台。
“费恩,我好紧张啊。”
“别紧张,赫尔沙。有我呢。”
小妻子的手抖得厉害,费恩压低声音安抚。片刻之后,她的手心不再颤动。
首席大行政官诵读长令,在辞藻华美实际上空无一物的颂词过后,大行政官收起长长的卷轴,将它封入准备好的礼盒。从丝绒托盘上拿起象征王后的冠冕,递给费恩。
“此刻以后,你便是玫缇斯的天空和大地,鲜花和宝石,春风和秋雨。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
我需要你。”
冠冕被戴在赫尔沙头上,熠熠生辉。这高贵绝美的图画,终于被完成了最后一笔。
国王和王后站在一起,大行政官将手杖搭在两人肩头轻点。
“在玫缇斯荣耀之辉下,我宣布,你们——”
“等等!我不同意!”
一声喝令打断了大行政官的话,老头子目瞪口呆,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活了大半辈子,主持的仪式不下百场,遭遇的怪事不算多,也绝对不少,总有几个愣头青抢婚,在他宣布礼成时跳出来破坏。
可是居然有人抢婚抢到国王头上?
闻所未闻。
费恩倒不是很震惊,总有些人是不甘心只喝口茶就走的。他拉着赫尔沙,冷冷站在加冕台上,看着冲入大殿的一名戴着头盔的全甲剑士。
“拦住他。”
费恩手杖一举,三十多个站岗的士兵对着这个剑士就冲了过去。全甲剑士举重若轻,抽出腰间佩剑,一个跳跃横扫,半空中剑尖上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叮叮叮叮”几声脆响,四个士兵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腰腹处开出一条连贯的红线。
骑士速度极快,还未等士兵躺倒,屈腿跳跃,空中矫健一翻,便越过包围的人群,落在大厅中间。
剑士指尖弹了弹剑刃,一滴滴红色的血液顺着流下。罩在头盔中的声音不高,却让大厅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美丽的公主和忠心的骑士才是良配,您说是不是?国王陛下?”
只有一个人吗?费恩预想中的千军万马并没有跳出来,他向卫队比了一个加强的手势,站岗的士兵匆忙退下,站在费恩身边的护卫骑士一拥而上。
热闹果然不是容易看的,来宾们本来就内心惴惴,再见到兵刃相接,四散逃去,大行政官也卷着东西走了。不到片刻,大厅里撤得只剩下在交战的骑士们。
费恩骑士团里的骑士至少都是四级水平,领头的骑士还能挥出斗气斩。每一剑挥舞,均有一道青月牙型风刃劈出,被全甲骑士灵巧躲开,劈在红地毯上,拉出一条斜长的口子。
全甲剑士动作灵敏,在围攻之中左右闪躲,冷不丁一剑劈下,带走一条人命。可被围攻时间长了,也有些吃力,尤其是在硬接了领头骑士几剑后,向后滑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其他骑士趁势持剑单劈,一团团裹着凌厉剑锋的银光向他砸下,全甲剑士反手撑地翻滚躲闪,身上的盔甲却阻碍了行动,下巴尖险险避过上挑的一剑,被扫掉了头盔。
“啧,还想保持一阵神秘感,多玩一会儿呢。”全甲剑士最后用手中的头盔卡住一名骑士向下扎的长剑,手腕一拧,持剑的骑士手肘疼痛,松了手上的剑,被全甲骑士夺过,持在手中。
全甲剑士被人群包围,丝毫不觉得紧张。他双手持剑,连续在身上轻拍,手指快得看不清动作,身上的盔甲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这下轻多了。”
长耳,左耳三对红色耳环,双手用剑,他是精灵战舞!
扔掉满身银色钢盔,露出一套红色金边轻甲,宽带紧束腰封,洛基双手剑对持,武得像螺旋一般,又砍掉了两个四阶骑士的手腕。
“啊——!”
伴随着这两名骑士捂着断掌的惨叫声,血喷红毯。
“你们都退下,让我来。”领头的骑士大吼一声,一剑向地面劈下。红毯撕裂,闪电纹状的地面裂开,迎着洛基的头袭去,尖锐的气刃猛地撞击在洛基交叉格挡的长剑上,直接将他推出几十米远。
长剑断成了几节碎片,洛基将半截长剑连着手柄对着领头骑士扔过去,双手一挥,一对锋利双手剑又出现在他手上。
“这下该我了吧!”
洛基从没刻意显露过自己的实力,但是能够在花朝节武技比赛上打败迅风,武力绝对一流。
他右手持剑戳入天空,左手横前,两剑交叉挥舞,一个泛着暗红光芒的乱刃之团形成,炮弹一般猛烈砸向领头骑士。
格挡的重剑被弯曲成了一团废铁,领头骑士胸口正中攻击,暗红色乱刃透过盔甲,瞬间将他的内脏和骨头绞得粉碎。骑士被压倒在地上,他身下坚硬的石板地面被压迫出一圈蜘蛛网状的裂纹,身子也整个凹陷进去,盔甲正中央,留着一团带血的圆形凹陷。
施放过这一招后,洛基看起来有些气喘,和剩下的骑士又战做一团。
天花板上落下几个暗灰色人影,没有遮住脸庞,暗色皮肤,黑色双眸,眼睛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领头的女精灵单眼上一道疤,黑色高筒皮靴和紧身皮衣,单手握着一根接近十米长的蜥蜴磷刺鞭,在地上一甩,噼啪爆响。
暗精灵们一句废话都不说,领头的女暗精灵单手舞动,空气中浮出一列长长的棕灰色咒文,没入地面。
费恩所在的加冕台,突然升起几百根土刺,牢笼一般在他头顶合拢,将费恩和赫尔沙笼罩在里面。
“费恩,把暗匣交出来!”
“真是荣幸啊,苔暗城的大祭司都亲自出马了。”费恩十分冷静,“看来我也得端出来准备好的东西招待你们,好一尽地主之谊。”
费恩掏出怀里一张卷轴,拍在裂土地牢上。捆住他的土刺剧烈颤抖,变硬,最后碎裂掉下,落了一地废渣。
拍出一张高等解除法术卷轴,费恩还有空对着已经扑到他身前的暗精灵刺客微微一笑,手上权杖举出,两道粗粝的红芒闪过,几名暗精灵刺客瞬间被电死,全身焦黑地倒在加冕台上。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祭司长鞭一甩,缠住费恩腰身,准备将他拽下台阶。
费恩也不甘示弱,大量红色的电流顺着皮鞭击中大祭司身体。她连吃了三四下电击,才勉强松开手上的皮鞭。
“你的确当得起大祭司的称号。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费恩的长袍在腰上的部位全部被刮破了,他拽回大祭司的皮鞭,撕破五张卷轴。
随着火红色高阶卷轴的碎片落地,几个传送阵光亮在地面亮起,大量牛犊大小的火焰蜘蛛从传送阵中涌出,扑向大祭司和她身边的暗精灵。
地狱第三层生物,喜爱人肉和鲜血的火焰蜘蛛,臭名昭著。
火焰蜘蛛全身铁锈色暗红,长长的八条腿上长满了倒刺,每条腿的下肢都是钢刀造型,燃烧的火焰替代身上的绒毛,覆盖身体表面。蜘蛛们叽叽叫着,八条长腿每一下落地都戳入地板,毫不犹豫地扑向正中间的大祭司和她身边的暗精灵们。
大祭司召唤出一头暗影蜥蜴,坐在宠物身上,高高跳起躲过了火焰蜘蛛的攻击。她身边的暗影战士和暗影刺客则没那么好的运气,瞬间被海洋一般的蜘蛛淹没,惨叫着送命。
“天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洛基也顾不上和骑士们对战,纵身一跳,攀住天花板上的吊灯,挂在上面看着下面的蜘蛛争抢着将没来得及躲开的暗精灵们分食得片肉不存。和洛基争斗的骑士们也没能幸免,火焰蜘蛛锋利的钢爪撕纸一样撕开骑士的钢甲,蜘蛛们尖牙刺入焦黑的肉体,两下就将骑士的心脏挖出,吞入肚中。
“你找死!”
带来的手下全部送命,眼看自己的坐骑也要扛不住了,大祭司愤怒了,她忍住吐血的冲动,又念起长长的咒文。
冥红色波纹从她身体中如水波一般向四周荡漾,大祭司抽出匕首,忍痛砍掉自己一只胳膊,投入脚下形成的法阵中。
吸收血液的法阵亮起,在大厅中还没肆虐够的火焰蜘蛛又被传送了回去,留下一整厅的碎肉和死骨。
“费恩,你等着!我下次不会再放过你!”
眼看这次是无法成功,大祭司果断放弃行动。她一脸狠辣,捂着被自己砍下的左手,身上泛起一股黑烟,转眼消失。
“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啊。”费恩感叹一声,扭头望着攀在天花板上的洛基,“看你已经没多少体力了,你杀不了我的,投降吧。这样我们都比较省事。”
洛基皱着眉,仿佛认真思考他的建议,最后双手一摊,从吊灯上跃下。
“头疼啊,我的确杀不了你。”
他又对着站在加冕台上的赫尔沙招招手,笑得贼兮兮的:
“美丽的新娘,跟我走吧。难道你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那你还是一起留下来吧!”
费恩挂着笑,举起玫瑰权杖,一枚巨大的红色闪电球在上面形成,对着洛基疾射过去。
闪电球离开权杖还不到三十公分,被洛基身旁的倩影手臂一伸,抓住使劲一捏,刺耳的爆鸣声响起,红色的大球炸开。
四散的闪电噼啪游走,在费恩不可置信的眼光中,乖得像绵羊一样,涌入美丽少女的胳膊。
“赫尔沙?不,你到底是谁?!”
他的新娘还是那张脸,神色却截然不同。眼中如有火焰,冷笑地看着他。
美丽的王后突然变得无比陌生,费恩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经穿透他的小腹。剑尖占满了血,费恩再回头,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暗精灵站在他背后,又将剑深深捅入几寸。
“亲爱的,难道你不认识我吗?”赫尔沙甜美可爱的声音,赫尔沙的容貌。她双手捧着费恩的脸,将他放倒在地下。在他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容貌变化,血红与翠绿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
“西摩曼!”
费恩瞬间想明白了一切,能够抵挡住他的电流,能够完全模仿赫尔沙的神态、动作和语气,除了她,还能有谁?
“真难看啊,国王陛下。”
半躺在地下,费恩的肉体迅速衰老,皮肤青灰,头发也变得雪白。梁小夏带着手套的手握住费恩肚子上戳出来的短剑,单手一拔,整个剑连带剑柄从他身体穿出,又被反手她握住。
“便是这双手,签下征战条令的吧。”梁小夏眼睛不眨,慢慢剁下费恩的右手,疼得他惨呼,费恩右手举起,大量闪电劈在梁小夏身上,红色的电芒像蟒蛇一般,缠满了她的身体。
“陛下,我劝您还是别再使用这根权杖了。”坐在几条粗大的电蛇中,染了一身血的新娘笑得妖艳,稚嫩的脸庞上,舌头伸出,舔了舔脸上的血。“红色电芒,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支出的——换言之,你用得越多,死得越快。”
“还有光明恢复药剂,也很好喝吧?青春永驻,健康常在。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最开始不过是想一点一点毒死你,反倒支撑你蹦跶到现在。幸运的费恩,好运的费恩。我真是羡慕你啊!”
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盒,梁小夏施展一个简单的保存术,将费恩的右手放入礼盒中收起。
刀刃沿着费恩的手臂,缓慢割开他的皮肤和肌肉,费恩疼得冷汗淋漓。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此刻如同一只无法反抗的羔羊,任人宰割。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费恩牙齿发颤,左手缓慢伸上胸口,趁着她不注意,一点点扯开礼袍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