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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evenleft     异界魔弓手txt下载     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九章 雨林

    完全的恶和完全的善一样,都是不存在的,完全的恶是虚伪,完全的善是空泛,人则是善与恶的矛盾体,被拉扯着左右摇摆,时而恶劣,时而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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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小夏是在一片高大浓密的复杂热带雨林里醒来的,静静浮躺在水面上,梁小夏一睁眼恰看到一条手臂粗的黑色毒蛇在头顶的树枝上休憩睡觉,看起来像一条假蛇,一点想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梁小夏呼吸瞬间轻了,盯着那条黑蛇,蹑手蹑脚地从水中出来,爬上远远的另外一棵大树,才放下心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就是泽德说过的血腥狩猎场吧?

    雨林中昏暗闷热,流动在林间的空气粘腻潮湿,抬头看到的天空全是丛生的藤蔓和树冠。几人合抱粗的大树连连排在一起,粗细不一的气根从树干上分出,盘根错节地缠绕着,纷纷扎入水中吸取养分。深浅不一的水面上跳动着一只只小虫,不时沿着水面向前滑翔,棕黑色的水面反光飘叶,水下还有很多鱼,缓缓游动着换气,吐出几个特大泡泡。

    雨林中阳光就像指缝中漏下来的一样,一缕缕稀少得都能数很清楚,侧耳倾听遍是虫鸣蝉叫,从大片阴翳中透出,完全不同的陌生环境让梁小夏瞬间警惕起来,又有一种像是回到家一样的感觉。

    一个精灵,无论任何时候,看到树木,总是倍感亲切的。

    梁小夏身上还是穿着一身繁复的绿色宴会长裙,漂亮的裙摆泡在脚背深的水中,又湿又沉地将她向下坠,湿漉漉地贴在腿上让她活动不开。身体状况健康良好,梁小夏感觉自己精力充沛,没有头晕也没有虚弱,好像她喝下的那杯毒酒完全是错觉,是她的一个梦。

    她毫不犹豫地撕掉昂贵裙摆下绣着金银线和珠宝的部分,摘掉身上所有能够反光的首饰,又从空间腰带中拿出一双属于二公主舒尔的衣物,将就着坐在树木突出水面的盘根上,换了一双防水的过膝长靴,双手用力一拉将靴口扎紧,防止进水和各种吸血的蚊虫。

    根据此地依然禁魔,精神力无法扩展,空间装备不能打开,铭文阵不能使用的情况看,梁小夏推断自己并未离开血腥城堡,只不过换了个地方重新出现。

    梁小夏摸着脖颈上突然多出的一个金色细项圈,在上面摸到二十六颗凹凸不平的小石头后,心绪动了一下,这是她在战争回廊杀死之前的弓箭手的收获。

    泽德很详细地告诉过她狩猎场的法则。

    除美杜莎女王外,每一个活在血腥城堡的人在“死亡”后,都会被投入狩猎场,成为猎与被猎的对象。

    被杀死的不会真死,只会掉落一半血石,再醒来时又是城堡中厅;杀人者也不会平安的离开血腥城堡,只能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和杀死的人身上掉落的一半血石重回城堡中厅。

    为期三周的狩猎结束后,若勃颈上的小石头一个都不剩下,就会真正死亡。暂时没有血石的人也可以选择将手指抵在项圈上用自己的血去凝血石。因为这条规则,大多数血腥城堡中的人都不会轻易被抢夺杀死,只会在一轮又一轮的狩猎日的战斗中,由于手头的拘束不停兑换血石,逐渐脱干身上的血而成为无血的死尸。

    梁小夏感到幸运的是,作为被美杜莎女王陛下邀请饮下泽德血酒的“核心的十二人”,包括泽德自己,都不受“无血石便去死”的规则约束,若狩猎日结束后,即使最后他们身上没有一颗血石,都不会死亡。而他们杀死别人,却会夺走对方身上所有的血石。

    总体上看,这十二个人在血腥城堡内,几乎是可被认为不死的。

    这也是他们在血腥城堡地位比较高的直接原因,一般情况下,其余扮演奴仆杂役或侍卫的人,都不会轻易得罪这十二个位高权重又被规则束缚较少的人。

    可他们也不是无敌的,十二人若也一次性地将全身的血换成血石,还是会死。

    整个血腥城堡中,能永远不受狩猎场规则限制,甚至不去参加狩猎场的,只有美杜莎女王的扮演者一人——代价是被逐渐侵蚀得没有自我,活成真正残忍血腥的女王陛下。

    血石在这里,不仅仅是货币和维系生命的物品,这些项圈上扣着的红色石头还能够补充体力精神,也能够解毒,只不过根据体质的强弱和伤病轻重,需要一次服用一颗到好几十颗的都有可能。

    在梁小夏看来,这样的石头简直是神药,什么伤都能好,唯一不能补血。

    除了杀人能够获得血石外,狩猎场里还会自然散落很多血石,杀死里面的猛兽也能得到血石,但是难度非常大。

    四大神罚之地,梁小夏已经见识过了被她拥有改造的遗弃荒原、存在于深深地狱中关押恶龙的罪恶熔炉,现在是神秘繁复的血腥城堡。

    血腥城堡给她感觉很怪,奇异地点奇异人事,似乎每个人都像被提着线的木偶,按照计划表演,取悦这一切的制造者。

    连狩猎场也不例外。

    谁会将人都流放到这里,还制定一大套围绕血石的复杂规则,只为了让人互相算计着自相残杀?

    只能是为了观赏取乐吧。将一群人像玩具一样来回摆弄,看他们在情感与生存之间不停挣扎,自作聪明或真的聪明地为血腥城堡添上一道血痕。

    若血腥城堡真是某位神的杰作,这位神一定很闲,而且很残忍无情。

    梁小夏在脑袋里梳理了一遍泽德灌输给她的大致狩猎场介绍信息,不禁感谢千鹤父亲的细心,还给了她一把趁手的弓。否则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又几乎被限制住大多数防身手段的人,梁小夏的生还几率为零。

    自己有三周,三周内,她可以去抢任意人的小石头,也可以安安静静地蛰伏不动,甚至还能将自己的石头从项圈上扣下与别人做交易。

    而很明显,这是很艰难的三周,因为在这片森林里,几乎另外所有的暗精灵都是她的天然敌人。没有暗精灵介意在一个骄傲高贵的耀精灵身上出出气,顺便赚它一笔。

    收拾妥当的梁小夏正准备离开水泽去寻找泽德或回声,对面的一大树动了动,树林间钻出一颗脑袋,对着梁小夏呼哨一声:

    “噗嘶——噗嘶——入门者,看这边——”

    寻声望去,晃荡的藤蔓上坐着一个蛇人,正是梁小夏见过的之前喝泽德血酒的十二个人中的一个,若没记错,这位蛇人似乎是女王陛下的御用黑暗法师和内务大臣。

    蛇人长着一头红发,在遍地绿色树叶和黑色的树冠中极为明显,她长长的蛇尾缠在粗树干上,对大树干后面招了招手,树干上浮着的一大片绿叶动了动,拨开后,掏空的树干中走出一个白矮人,这人梁小夏也认得,是同为十二个人中的一位,女王的御用首饰匠人和武器锻造大师。

    “是那个新来的耀精灵?”

    白矮人粗粗捋了一下自己的灰胡子,上下打量梁小夏,对着旁边的蛇人用暗语小声问:“她手上的弓还是我做的,我认得。”

    “显而易见。好了,别再向我炫耀你的手艺了。怎么办,我们要杀掉她吗?”

    蛇人吐着信子,肆无忌惮地用暗精灵语和白矮人交流,明目张胆欺负梁小夏听不懂。

    “二十六颗血石太少了,现在杀她不划算。”

    白矮人一眼扫过梁小夏脖颈,就能数清她脖子上血石的数目:“再等等看。耀精灵绝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现在拿下她代价太高,以她的能力应该能干掉更多的人,我们只要跟着她,最后收获就好了。”

    梁小夏当然听得懂,却也只做是不知,装得茫然看着对话的两人,一脸无辜地握着弓,眼眉又略含警惕,表情很符合一个无措的新手。

    在一大片天然原始的湿地雨林中,两个主动送上门指路的向导算是意外之喜。

    “好了,我们不是暗精灵,对你没有恶意,反倒是想和你合作。我是花尾,那个白矮人叫银铛,小精灵,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蛇人尽量显得亲切温和,她盘在树上,看着梁小夏美丽的脸庞,坐在树干上,窈窕纤细的腰身和纤长细腿展露无疑,身为女人也不禁赞叹一声,心生羡涎。

    耀精灵真是个美得让人嫉妒的种族。

    “夏尔。”

    梁小夏向上看的眼睛剔透璀璨,白皙面盘上有一片嫩粉,两张粉嫩唇瓣上闪着润润的光芒,软软的让人心动。

    看起来不过是个刚成年没几天的精灵少女,花尾和银铛望着梁小夏纯洁无辜的模样,都突然有种罪恶感,这样利用那孩子会不会不太好?

    两人对望一眼,探知彼此想法后,银铛先粗声说:

    “她手上的弓还是我造的,能用上千年来,成就最高的矮人大师呕心沥血打造的毕生杰作,那小精灵该觉得荣幸。

    所以我不欠她的。”

    花尾嘶了一声,也无奈一笑:

    “大不了在最后杀死她前,我多教她点知识,就当是学费了。这样下次再进入狩猎场时,那小精灵能稍微好过点,不会现在这样傻傻的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第三百六十章 金虫

    经验是没有伦理价值的,它只是人们给自己的错误巧立的名目而已。

    ——奥斯卡.王尔德===============================================================================

    雨林里最恐怖的是什么?

    是拟态在树干上的伪装的有毒昆虫,还是游曳在水中成群的食人鱼,亦或是令人防不胜防,凶狠无比的毒蛇与走兽,再或是色彩斑斓,不清楚到底能否食用甚至触碰的食物?

    都不是。

    答案是空气。

    花尾交给梁小夏的第一个动作要点就是用干净的湿布死死捂住口鼻,全身上下最好任何一处皮肤都不要暴漏在空气中,更不要轻易割伤擦伤自己弄出血来。

    空气中飞舞的蘑菇孢子,随树枝震动散落下的灰尘,某个大叶片上滴下的腐蚀性极强的树浆,能够要命的东西太多,数不胜数。

    “如果你想在不到十分钟内被不知名的生物啃到只剩一套骨头架子,就看好你的每一滴血。”

    说这句话的时候,花尾正在向自己的尾巴上缠浸过药液的湿布,旁边的白矮人银铛将全身包裹得只剩一对咕噜噜转的小黑眼睛,还有他打了漂亮蝴蝶结的长胡子也露在了头巾外。

    和雨林中的参天巨树相比,梁小夏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只匍匐在树根上的蚂蚁。这些根连着根的树木完全分不清头尾,连成一大片,面积甚至超过了她们西晶森林的生命之树。

    梁小夏戴着一顶兜帽,仔仔细细观察花尾的每一个动作,将她不去触碰的植物一一记在心中,原本属于精灵的那点点自豪自此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林子里的动物植物,她没有一个能叫上名字,全是上古时期已经灭绝的物种。

    这些或颜色亮丽,或形状怪异的植物都充满了危险。她甚至看见自己经过一颗大树时,树干上伸出的一条藤蔓睁开了球状的眼睛,对着她眨了眨,试图伸到她的背后去。

    银铛挥着一把短刀,砍断了突然从地面下钻出来的一条同样的藤。半截连着绿色汁液和眼睛的藤蔓掉在地上,在梁小夏面前恶心地扭动一会儿,才归于平静。

    “小心别被那些寄生藤碰到,它们会钻进你的脑子,吃空你的脑浆,再操纵着你已经变得难看无比的尸体一路前进。”

    说这话的时候,银铛语气很恶劣,白矮人粗粗的声音在喉咙中滚动着,像堵了一块石头,哐当作响。

    “夏尔,别介意,他有一次就是那么…”

    “花尾,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死的…”花尾无声做了个口型,说出最后一个词,长长的尾巴沿着树枝缠绕,笑得妖娆灿烂。

    梁小夏打了个寒颤,抱着双肩搓了搓,复又握紧背上的弓。

    雨林比她待过的森林危险千万倍,西晶森林是安宁的,平和的,寂静中孕育生命;血腥城堡的狩猎场却是处处充满诡诈的诱惑与陷阱,令人防不胜防。

    “银铛,你们的这些知识,也是别人教的吗?”

    梁小夏一步不错地跟着银铛的脚步一会儿,轻轻问前面走的白矮人。

    银铛背着梁小夏的身影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自嘲地呵笑:

    “都是死出来的。十七年,八百八十六次,是头驴也该学会自保了。花尾倒是有个师傅,不过我没见过,她也从没提过,所以,你懂的。”

    梁小夏闭嘴了,更是乖乖地跟着银铛前进,一路上见到花尾会随手采摘的草料或花瓣或根茎,也学着她的样子每样采一点,装进自己的空间腰带里。花尾没有解释的意思,梁小夏身为精灵,却大概能够感觉到这些植物的特性,小部分无害,其余大部分都是有各种诡异毒素的。

    花尾应该是一位使毒的高手。

    继续前进几十米,梁小夏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梁小夏耳朵突然动了动,听到一阵细细的沙沙声,像是昆虫啃食树叶的声音,却有一大片,连接成绵绵密密地下雨一样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紧,头发直立。

    “什么声音?”

    花尾和银铛瞬间都紧张起来,绷紧肌肉集中全身注意力去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就是那种很细,却又很大群的沙沙声,从那棵大树的树干里传来的。”

    梁小夏手指一棵潮湿的黑色枯树,树干上长着很多鲜艳橘色的小蘑菇。盯着那棵树的时候,她的幸运右耳就在发热,不停告诉她,树干里有特别的好东西。

    “虫子,还是树叶声?”

    花尾盯着枯树眯了眯眼睛,突然眼睛大睁,向银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动作极为缓慢地向着远离枯树的方向撤退。

    银铛干脆连呼吸都停了,靠得近的梁小夏听到白矮人胸腔中的心脏砰砰跳动不停,脸色憋得血红,愣是不肯吐一口气。

    这两人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挪动着细碎的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连着后退,银铛为了不让自己的长胡子挂上树枝而弄出响声,更是单手将胡子举了起来,动作可笑地倒退着走。

    梁小夏看他们凝重的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直到退了将近百米,才吐出第一口气。

    这下,又回到了梁小夏醒来的地方。

    银铛已经憋得有些缺氧了,手指和腿肚子都在抽搐,可他捂着手瘫坐在树根上,一脸虚弱的劫后余生样,就让梁小夏明白,他们遇到的绝对是不好相与的东西。

    “居然刚出门就碰见金血甲虫,咱们这运气真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

    花尾笑得眼角上挑,头一次真正温和地抛给站在树下的梁小夏一瓶驱虫药剂:“若咱们三个到时再近一些,让那些小东西听到响声,必定会被啃得一滴血都不剩。甲虫爬过眼球的感觉…太糟了…”

    梁小夏打开药剂瓶,先闻了闻,之后倒出一些难闻刺鼻的粘稠药液抹在脖颈上,留下多半瓶没有用,重新收入腰带保存了起来。

    “会被吃掉是坏的一面,那好的一面呢?”

    “这些小东西是狩猎场中为数不多吃下去后能够补血的材料,而且效用很不错。“

    恢复过来的银铛笑得裂开嘴,黑眼睛迸射出晶亮的财迷光芒:“一只小小的金血甲虫能换十枚血石,你说值钱不值钱?那棵死树里至少有几千只…“

    “那就是说我们要将这些小东西一网打尽了,花尾,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梁小夏持着谨慎的态度盯着树干,想先多了解情况。

    “一般?一网打尽?小精灵,你太会开玩笑了。

    不是人人都长着四只耳朵能听很远,一般我们都是先被这伙东西发现,然后铺天盖地的金色涌上来钻入皮肤咬我们的肌肉血管。我大概知道这些玩意儿怕火怕水,但是却不会捕捉它们。“

    花尾看梁小夏的眼光就像是看弱智,谐谑满满:

    ”能在树周围找到几个已经死掉的甲虫或者虫蜕,我们就该感谢这笔意外之财了。银铛他说说也不过做白日梦,你别被他给闪了。“

    梁小夏抿嘴收声,就在另两人休息够准备绕路前进时,忽然开口道:

    “我有一个方法,说不定能将那些虫子全弄到手,你们愿不愿意试试看?“

    她说她有方法将杀人无敌的金血甲虫一网打尽。

    金血甲虫的威力谁没试过?银铛在那些小东西上栽过五次,花尾栽过七次。每次遇到,他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地被吃成了渣,更可恨是这些虫口中有麻药,被咬上第一口就动弹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被一点点蚕食掉,从手指到脖颈,临死前的每一分感官都毫无缺损地保留,忠实地让他们体会万蚁噬心的感受。

    花尾讥讽轻笑,银铛嘲弄地拍她的肩膀“你疯了吧“,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看着她认真严肃的脸庞,不知不觉地慢慢沉默了下来。

    “先说说你的方法。“

    “我的方法并不复杂,但是会弄出很大动静,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若是有好的意见,随时提出。“

    梁小夏站在了两个人中间,简单地给银铛和花尾说完了自己的设想,听得银铛连连点头,花尾凝眉沉思。

    不知不觉间,梁小夏引导着另外两人的思维,逐渐成为了小团体的核心,指引她们按照自己的思想去心甘情愿地做事。

    这一点,三人都未意识到。

    梁小夏说完后,没催促另外两人回答,给了他们一些考虑时间,静静盯着百米外的枯树干沉思。

    “妈的,我干了!花尾你呢?“

    银铛一拍手,眼露凶光,颇有一副豁出去的气势。

    花尾也没反对,“我跟。“主要是梁小夏提出的方案,危险性很小,即使失败了,对她们也不太可能造成什么伤害,其中最有危险的一个环节,还由梁小夏自己主动承担了,花尾两人只需要在旁边做些辅助就好。

    “好,若成功,收益均分;若失败,结果不用我说。“

    梁小夏点点头,眼中没有半点激动与兴奋之色,神色宁静如深潭静水。

    弓猎手永远如此,越是在关键时候,越显稳重,该出手时却绝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因此也永远比别的职业多一分可靠和信赖,多一丝成功机会。

第三百六十一章 狩猎(1)

    理解精灵需要一百年,信赖精灵只需要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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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铛在泥地中刨出个大坑,两撮雪白的胡子跟着衣服前襟都沾了些粘腻的泥点,挖出来的团团烂泥被梁小夏堆在旁边的树干上,修饰成一个人形。

    花尾端着从远处的桐油树上收集来的一大盆树胶,拿起几根裹好布条的树枝,让尖端在树胶里过一圈,做成三四个粗粗的火把,放在梁小夏身边待用。

    梁小夏在后面的树洞中小心翼翼地点了火把,尽量不让火把冒出的浓烟和光芒过于浓烈,待整个火把被烧成微微熏燃的热碳条后,她与花尾银铛各拿一支,对着泥人表面开始熏烧,烧得泥壳发白微裂后,才拍拍手停下来。

    花尾看着三人弄成的丑陋不堪的泥人,尾巴轻甩:

    “这样真的行?这样的泥壳人我一尾巴就能抽烂。”

    “当然不行,我去准备最后一项。”

    梁小夏用细尖的树枝泥人壳头顶开了个洞,将花尾收集来的树油和树胶都灌了进去,又拿起银铛给的空药剂瓶,钻进后面树洞中,背对两人摆弄。

    很快,花尾伸出细舌,伸向空中品味浓郁的血腥,还不等她焦急地对梁小夏招呼,那股血腥味的来源已经断了。

    梁小夏从树洞中钻出,除了脸色微白,嘴唇淡淡的外,整体还算正常。她一手拿着个金瓶子,花尾细看才发现是一瓶金色液体。她上下扫了一遍梁小夏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伤口,略讶异了一下。

    “快走,那股血腥味太浓,不该来的要过来了。”

    银铛急步撤退,梁小夏将细瓶子放在泥人头顶,跟着在森林中快步奔走,还没等看清人形就消失在树丛中不见了,脚步带起的落叶恰掉在湿软的泥地上,遮住前面留下的脚印。

    三人消失没两秒,大量危险动物闻着气味,蜂拥而至。

    一条水桶粗的红色三角头巨蛇从树下的水中爬出,巨蛇绕着大树盘旋好一阵,对着后面的树洞探了探头,还爬上泥人周围,吐了吐湿长的黑色舌头,最终摇摇头走了。

    巨蛇消失后,还有几只颜色鲜艳的蜥蜴,成群体色透明的蜘蛛,均在泥人停留一会。那些小蜘蛛甚至爬上了瓶口,想要钻进瓶中一探究竟,却打不开紧塞的瓶盖,悻悻而归。

    梁小夏根本闻不见空气中有什么血味,只靠花尾来判断是否血味已经散净了。

    花尾缩回伸出空中的舌头,闭上嘴,很复杂地看了梁小夏一眼,半晌,点点头同意,准备和银铛一起离开。

    “不行,等一下!”

    花尾和银铛的视线被浓荫遮挡,梁小夏爬得最高,能看清离目标大树不远的地方,几个人影正在快速靠近,因为大树下的泥人背对着,这几人都未看见,依然举起武器戒备着,排成鸟翼一样的形状绕过树根,一点点逼近。

    一名全身裹着长袍的黑暗法师半弯着腰,居中前进,对冲在最前面,脚步轻盈的暗精灵盗贼问:

    “勒南多,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没有打斗的痕迹。阿克西安,你是不是闻错了?这儿就是个空树洞,有股恶心的鸟粪味和树胶味。”

    暗精灵盗贼对着后面六人无奈一笑,将匕首甩出个花样,重新插回腰侧,一屁股坐在树洞上喘气。他动作行为看似大大咧咧,眼睛却转得极快,扫过全部环境,手指也一直都在腰间的匕首上搭着,一刻都未离开过。

    名叫阿克西安的狼头人很不高兴自己引以为傲的鼻子被人质疑,不甘心地围着大树转一圈,看到泥人后高兴地嗷嗷起来:

    “勒南多,是你眼瞎了才是。我就知道不该指望你们那些暗精灵瞎子能发现什么,这么大的一个泥人都看不见。等等,这是什么?昆提,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好像是个金瓶子。”

    “别碰,阿克西安。这是别人做下的陷阱,大家快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昆提伸出法杖狠狠敲在阿克西安想要捞瓶子的手背上,急急对着来时的方向准备离开。

    梁小夏皱眉,将已经拉满的弓向下稍微挪开,细声问同爬在一棵树下的花尾和银铛:“你们在这里有没有暗精灵或狼头人朋友?“

    银铛摇摇头,大胡子乱甩:“只要不是白矮人就行。“

    花尾眼角眯起,舌尖在唇上轻滑:“管他去死。“

    “那准备好,有些没被邀请的客人也来了。“梁小夏屏住呼吸,拉弓对准大树更远处,藏满了金血甲虫的黑色枯树,一松手箭就从树叶间钻飞出去,拖出细长尖锐的”嗖“声。

    “小心箭矢——!“

    大树下休息的暗精灵耳朵一竖,弹起身体,正欲迎敌,却眼看着箭矢从他们七人头顶飞过,一下扎在远处树干上,箭尖钉入树干半截,扎破了上面寄生的一丛橘色蘑菇。

    骤然巨响的莎莎声从枯树中发出,密密麻麻的咔嚓嚓声听着所有人头皮发麻。

    黑暗法师昆提只看到从蘑菇下钻出的一抹金色感觉就不好,偏偏第二支箭跟着射出,还没等他们撤离,“砰“一下钉在泥人头顶的金瓶子上。

    玻璃碎片跟着瓶中盛满的血液流了泥人一身,甚至有几滴溅在暗精灵法师和狼头人的衣衫上。

    空中骤然加重的血腥味引得七人脸色齐刷刷一变。浓得散不开的味道沿着钻入林间的风散向四面八方,落下的血滴滴入树根下的水泽,搅得平静的水面顿时沸腾起来。

    远处的枯树动静更大,整根黑色的树干内不知道有什么争斗,咔嚓嚓的声音就没停过,树干左摇右晃,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摩擦声,再难以保持平衡。

    金色的指头大的长角甲虫从长蘑菇的地方钻出,一只接着一只顺树干滑落,挤压着生怕落后。最后,轰隆一声,整根枯树被甲虫们摇晃地倒下,空空的树干内,金色的云雾冲天而起,疯了一样迅速冲出树干,随着恐怖拍翅声齐齐卷向暗精灵们所在的大树。

    暗精灵盗贼顺着箭矢来时的方向细看,正望见一双藏在宽大树叶间的绿眼睛,那双绿眼睛眨了一下,瞬间就不见了。

    “妈的!是那个耀精灵贱人!这是她设下的陷阱,咱们被他们阴了!“

    暗精灵法师却看得更通透,看到金血甲虫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陷阱的用途。他再不犹豫,推了一把盗贼,抠下脖子上的一块血石嵌入法杖,开始念起咒语来。

    一面灰色幕墙很快形成,将暗精灵法师挡在最后。盗贼一匕首划在幕墙上,没扎开一个划痕,黑暗法术形成的幕墙荡起一片涟漪,很快平静。

    “昆提——!“

    暗精灵盗贼大叫着想要去救黑暗法师,被其余人联合架住胸口肩膀,用力拖走。

    “来不及了!勒南多,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赶快逃吧!”

    “咱们先记下这一笔,以后再算账!“

    暗精灵盗贼眼睁睁看着黑暗法师全身被金色的小点吞没,连表情都没看到,他被啃出白骨的嘴唇无声做出个“复仇“的唇形,最终消失。

    金血甲虫很快就将黑暗法师啃吃干净,对着黑暗屏障冲了两下,很快掌握窍门绕过屏障,朝着剩下的人飞来。

    “想要我们给你当饵,没门!“

    暗精灵盗贼想着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直向梁小夏藏身的大树跑过去。

    见到紧咬着暗精灵们一起跟来的金血甲虫,银铛和花尾心中的记忆大门瞬间被打开,恐惧像潮水一样不停喷出,使得他们直接就要下树逃跑。

    梁小夏握着弓的手一紧,压住花尾和银铛:“先别走!你俩赶紧把药剂喝下去,待在树上千万不要动。“

    “可这不是计划的…“

    银铛一急,说话声音也大了,矮人的大鼻子呼哧呼哧喘着气,花尾更是甩开梁小夏的手,急得连眼睛都是红的,忙碌着要向下冲。

    “一个没腿的,一个短腿的,想要跑过暗精灵?“

    梁小夏说话很不客气,却有效地让剩下两人冷静下来。

    “耀精灵从不食言,耀精灵也从不弃置同伴不顾。你们遇到了我,就不会轻易死亡。“

    花尾和银铛惊异地看到,在这个要死要活的肩头,对面的耀精灵居然自信地弯起了嘴角,一双明亮的绿眼睛配上收敛抿弯的唇瓣,像一朵瞬间开放的花,吸引的另外两人再哼不出一个字。

    “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

    花尾没好气地拍开梁小夏的手,哼一声,“我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算是接受了她的提议,举起一瓶灰绿色的粘稠液体,迅速喝进嘴中,砸砸嘴,很快变成一具缠绕在树干上的石像。

    银铛什么都没说,也跟着喝下药液,双手抱着树干一动不动,皮肤上迅速长起一大片石鳞,将他体表全数包围,不留一点带体温的皮肤于外表。

    梁小夏给石肤化的花尾和银铛身上淋上些刺鼻的药液,眼看着暗精灵一行都要追到眼前了,稳稳抬起手臂,对准跑在最后面的暗精灵拉满弓,眯眼准备。

第三百六十二章 狩猎(2)

    成败是瞬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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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精灵们或狰狞或畏惧的脸在梁小夏视线中逐渐扩大,他们都不敢回头向后看自己离金血甲虫有多远,只能没命地跑。梁小夏却看得分明,那些金灿灿的,还没有指甲盖大的小虫子速度快如闪电,没过两个呼吸就要飞到所有人面前去。

    梁小夏松开箭矢,暗精灵队伍中最后一人应声倒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迅速被围上来的金血甲虫爬满全身,甲虫们再离开时,地上只剩一件带血的衣袍。

    一名队员的死亡,只不过给他们多了几口喘息时间。吸血未能足够的金血甲虫哗啦啦成片飞起,不紧不慢地咬在所有人后面,像戏耍猎物一样绕着圈在空中打转。

    “你敢——!”

    暗精灵盗贼却不领情,一柄泛着暗紫色的匕首从他手里丢出,割穿好几层藤蔓直扑梁小夏脖颈。

    梁小夏挥手一抓,握住暗精灵丢来的匕首,在食指上割开一个细小的口子,从树上跃下后开始没命地绕着森林打圈。

    甜腥的血腥味顺着她的指尖抹在经过的叶片上,诱人甘甜的气味几乎是一瞬间就散透了森林,顺着梁小夏的路线一路蔓延。

    整个狩猎场都因为这股极不寻常的血味沸腾起来,金血甲虫们骚动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在森林中盘旋,最终分成两股,一大股追击剩下的五个人,另一小股直奔梁小夏而去。

    “散开——再聚一起我们都要完蛋!”

    分开,只有分开才会有一线生机。

    狼头人阿克西安啊呜呜地对着天空叫了一口,直直转弯,转向不远处的一条溪流跑去,一个纵身扑进了水中。

    暗精灵勒南多眼看队友们一瞬间全散没了,仍然直追梁小夏而去,双眼盯着不远处在盘绕的树根间闪烁的淡金长发,烧得通红,恨不得照着梁小夏生咬一口。

    “不行,我绝不放过那个精灵!”

    如此耻辱!如此羞辱!一个将他们戏耍残害的耀精灵,她凭什么好过!

    梁小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金血甲虫离她还有一定距离,她一脚踩在粗大的气根上,脚腕迅速在空中挂缠,瞬间倒吊在空中,张开日蚀对准远处的暗精灵就是一箭。

    日蚀黑色的弓面划过一道惊人的黑亮,咬上独自逃跑的暗精灵后颈,只见那名素未蒙面的暗精灵在地上绊了一下,“碰”一声倒在水坑里砸起一片浪花,被水中某种不知名的生物缓慢拖下去了。

    一箭出,跟着又是一箭,箭矢飞花穿叶,扎穿了正在泅水的狼头人阿克西安的背心。几乎是他中箭同时,一条红亮的水蛇趁势卷住狼头人的身体,直接就在水中开始迫不及待地吞吃。

    暗精灵勒南多听到熟悉的声音所发出的痛呼声,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正望见狼头人的脑袋被送入蛇口,气得追着梁小夏的背影大叫:

    “啊!!耀精灵——!我不会放过你!”

    这一声大喊,倒把本来直追梁小夏去的金血甲虫又吸引去一部分。

    梁小夏此刻倒吊着,除了死咬着她不放的暗精灵盗贼,再没看到其余暗精灵,她略一蹩眉,“还剩三个”,放弃了一网打尽的想法。

    梁小夏脚一松翻身落地,正欲前进,前方的大树上滑下一条全身铜绿色的巨型蜥蜴,挡住她的去路。

    铜绿蜥蜴脖颈上竖着一排利刺,身体堵在两棵树干间,两条粗壮的后爪连着长尾巴都挂在树木横生的枝干上,展开两米多的身体恰使得它前爪撑在地上,尖长头颅贴地向上翘起,长满锋利排牙的嘴巴张着。

    顺着风,梁小夏恰好闻到从它嘴中飘来的一股腐臭味。

    跟在梁小夏后面的勒南多看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大笑:“哈!精灵,看啊!这就是你的报应!“

    梁小夏只盯着铜绿蜥蜴锋利的长爪看了一秒,迅速转身对准暗精灵勒南多和追着他们的金血甲虫跑去。后面的铜绿蜥蜴直从树上滑下,张开大嘴直咬梁小夏脚跟。

    “怎么了,现在才想到害怕了?晚了!“

    勒南多又抽出一柄匕首,迎着梁小夏对冲过去,明晃晃的匕首刃部照得他一脸疯狂的扭曲。

    就在两个人要面对面撞上的瞬间,梁小夏直着向前跑的脚步硬刹车,倾斜身体转了个直角弯,扭头时衣领被勒南多的匕首划破,露出了藏在下面的脸。勒南多正欲和同归于尽,被几丝长发扫到脸庞,闻到一股随着她的动作带来的瞬间爆开的腥甜,笑容僵硬在脸上,直接变成了无可抑制的愤怒与恐惧。

    随梁小夏转弯后,勒南多、铜绿蜥蜴、金血甲虫全狠狠撞在一起,纷乱的色彩团在她身后散开、扩展,扫起雨林中大片潮湿的落叶与泥点。

    勒南多全身上下淋满的金色液体连带着沾血的玻璃渣都让森林中的魔物们发狂,铜绿蜥蜴甩颚撕咬勒南多,金血甲虫嗡嗡着同时攻击沾了血的勒南多与铜绿蜥蜴,勒南多则极尽可能地用最恶毒的词语诅咒梁小夏,诅咒她不得好死。

    只可惜这段诅咒还没完整,勒南多就被吃干净了。

    危机还未过去,追在梁小夏身后的金血甲虫虽然比最开始少了很多,却始终存在着二十只左右的一小股,对梁小夏穷追不舍。

    梁小夏摸摸腰带,她一共放了三瓶血,现在只剩下一瓶了。失血过多加上急速运动,使得她的速度减缓了不少,但是梁小夏半分都不能松气,足尖在树干树根上轻点,连续晃着身影不间断向前。她双手死捏着日蚀汗津津的,脸颊被高速移动带过的风吹得发疼,耳朵高高竖起,捕捉身后时远时近的嗡嗡拍翅声。

    最终能让她脱困的地方,还是在设下陷阱的大树那里。梁小夏的目标是她做的那个泥人。

    追着梁小夏的金血甲虫们似乎也耍够了,骤然加了飞行速度,直飞梁小夏后心。

    梁小夏耳朵中回荡的嗡嗡声也一分比一分大,催命符一样的嗡嗡声鼓噪得耳朵下的血流不断加速,她咬着牙脚下一快,对准泥人一个手刀下去,粘腻的树浆瞬间裹上了左臂。

    “轰——“

    梁小夏被成片金血甲虫吞没,口鼻不留。第二刻,她身上的树胶燃起了大火,梁小夏钻进泥人里,让身上被火焰全部覆盖,憋起气等待这场剧烈燃烧的结束。

    一个人形火焰靠在树下喘息,“哔哔啵啵“的跳焦声,混着甲虫们拍翅的声音穿透森林,浓烈的焦糊味散满了整个森林。金色的小甲虫壳趴在梁小夏身上,被火一烧簌簌地向下掉,落了她一腿,散得树根下到处都是。

    梁小夏终于还是成功了,可她在最后一刻也被一只金血甲虫咬在了脸上,之后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被甲虫们拼死咬了好几口。

    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有一只钻进了她的身体,正顺着她的肩膀爬动,拼命吸取她体内的血。梁小夏体内的红色电流和潜伏的遗弃铭文一起出击,在内环境中将那只甲虫瞬间绞杀电死,可虫子尸体没法排出,就那么卡在了她肩膀上。

    无所谓了。

    梁小夏想着,等火烧完了,她找个匕首将金血甲虫挑出来就行。此刻她只能祈祷,再没有别的动物或敌人趁着她正虚弱的这会儿攻击。

    不巧,梁小夏想什么不来,就偏来什么。

    “来啊,瞧瞧这是谁?!真让人惊诧!“

    远处森林里走来一个浓重的身影,不是梁小夏认识的泽德,也不是跟着她一起落下的回声,而是在跌落苔暗城无底洞前同时算计她和回声,苔暗城第九使女,大祭司的继任者,九殿下。

    九殿下眼看靠坐在树下,双手软软垂着,脑袋歪在一旁的梁小夏,视线从她象牙般白皙的脸庞划过,不断流连于她嫩而细长的勃颈上,又在她半透的白色长耳上停留一会儿,故意砸了砸嘴唇。

    “啧啧,夏尔,你这幅样子还真是少见。没看出来,原来也是姿色艳丽的美女!我不得不夸一声回声殿下好眼光,好福气。可惜,回声自身难保,想要救你也是空有一颗焦急的心而已。“

    带着恶意的视线逼得梁小夏很不舒服,她想给九殿下一箭,想恶狠狠地瞪回去,想扭头避开回敬九殿下,或者尖锐地反唇相讥,却一样都做不到。

    金血甲虫的麻痹毒液威力太强,梁小夏甚至都没法让眼皮合上,不去看九殿下得意洋洋,又极为缓慢地一枚一枚原本属于她的战利品。

    “放心吧,我会将你的死讯带给回声的。”

    九殿下轻笑,摇了摇手里鼓鼓的袋子,一个袋子的小甲虫壳发出沙沙碰撞声。

    梁小夏倒是平静,输了就是输了,这一笔记下,以后重新来过夺回去。气度不够胡乱发泄,只能让暗精灵看自己笑话,白白贬低自己。

    所以当回声伸手卡住梁小夏脖子时,对上的就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绿眸,无端端的,这双眼睛没有感情的注视,让她心里突兀地发慌。

第三百六十三章 隐现

        我不能替你完成愿望,不能。但是我可以背着你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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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于沉寂的绿眸,像是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逼回心脏封印起来。

        九殿下只能透过镜面一样的绿眼睛看到自己的脸清晰倒映在其中,映出自己此时僵硬不安的笑容。

        蓦然,那双深深的湖绿大眼突然迸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瞬间转亮的瞳仁打开了封印,流露出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搅得九殿下的倒影都乱了。

        不是九殿下的倒影错乱,而是梁小夏的眼中映出第二个人的影子。

        一股急速流动的黑色气流穿过错综复杂的枝干之间,上好绸缎般柔顺的黑发随着跳跃的动作和风声不停起舞,划开憋闷潮湿的空气,卷起细小的尘埃与碎叶,最终轻轻降落在梁小夏脚边。

        少女被拉得极长的影子覆盖在梁小夏身上,黑色驱散了梁小夏的不安,圈住她的希冀与小小的愉悦,不让那些情绪有一点逃脱,牢牢掌控在身前人的阴影里。

        那双无光的,堪比暗夜的深蓝眼睛先是落在梁小夏身前的九殿下身上,长发少女有一瞬间的眯眼,眸中闪过极为狠辣绝杀的神色。

        一个利落的戳刺动作过后,九殿下的眉心开出一洞,血顺着两眼之间流下来。

        印遐从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掉食指上的血渍后,厌弃地随手丢在地上,又快两步圈住梁小夏的腰,半低下头跪靠在梁小夏胸前,不让眼中过于露骨的爱意与悔意表现得明显易查。

        当印遐散漫地游荡在树林间寻找梁小夏的身影时,林间飘来的甜腥味就像一把铁弯钩,血淋淋地穿过她的锁骨拽着她走。

        这种味道。这么特殊又让人痛而怀念的血味,除了耀精灵。不可能有人有。

        夏尔出事了!

        血味一阵传来一阵消散,像涨落的潮汐,时浓时浅,却让印遐不停地追着味道使劲向前——夏尔在流血,在不停地流血。

        当印遐终于顺着血味追到大树下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肮脏的暗精灵,将黑魆魆的一双手卡在心爱地宝贝脖子上,一点点收紧。

        而梁小夏全身上下,贴着的全是烧糊的衣物。脏兮兮地泥巴和灰遮住了她美丽的脸颊,只有那双绿眸依然清澈干净,纯粹而无机质。不带一丝感情。

        印遐却明白,她是屈辱的,是真的耻辱的,只不过耀精灵的骄傲使得她连屈辱的时候都要压抑下去,隐忍不能发作。以一张云淡风轻的脸面对世间所有险恶。

        成长是痛苦的,需要对痛感到麻木,需要对伤害免疫,需要用心去计划运筹,一步都不能踏错。梁小夏终于成长了。印遐却后悔了,深深的悔了。

        不想她再长。只想将她藏在自己怀里好好保护起来。

        梁小夏倒是很高兴,她终于确定了印遐的真实身份。

        那一瞬间的对视泄露的情绪太多,对方关切的视线就像是缠在她身上一样,让她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像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蔬菜汤。

        感觉骗不了人,镜月就是印遐。

        如果镜月想演,她就暂时装不知道好了。

        梁小夏眼中蕴含温和的笑意去看印遐,印遐微微偏过头,想压下因为那双水眸而引起的阵阵悸动。

        就是这张倔强、半分不肯低头、却被折磨得坚定而释然的脸,让印遐心疼,心酸,心动,深深沉迷。

        印遐不敢去看梁小夏,墨蓝色深眸散瞳,扫过梁小夏脸颊上的灰,扫过她脖颈柔软皮肤上的五个指印,印遐感到愧疚,感到自己的心被锁链层层绞缠着,随着对方的起伏而不停痛苦或愉悦。

        少女长长的黑发像柔软地丝绸,划过梁小夏耳畔,温热的气息扫过梁小夏脖颈,低沉悦耳的声音划过梁小夏耳畔: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根细长略冰的手指抚摸向梁小夏的脖颈,轻轻按压着她被九殿下捏痛的地方,冰冷的指尖触在梁小夏温热细滑的皮肤上时,两人心中都是剧烈一动。

        印遐不自觉地抬起头,对上梁小夏的眼睛,一眼望尽,却再没办法移开。

        怀中的小人儿束发的发带被烧得断开,长发半散,恰遮住半截露出的雪白肩膀,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胸侧的柔软往复摩擦着印遐的胳膊。梁小夏顺从地靠在树干上,窝在印遐双臂圈成的怀抱里,睁得大大的眼睛透着无辜的神色,长睫羽动,摆出一副任由施为的神色。

        热热的薄气回旋在两人视线之间,印遐暗蓝色的瞳瞬间凝缩,聚起所有的光芒,扫过梁小夏的脸庞,逡巡在她的唇角,耳畔,下巴与脖颈之间。

        火热的视线缓慢游移过梁小夏的嘴唇,温柔地侵略她的皮肤,比落在实处的吻还难让人承受。就好像,就好像他在犹豫着,考虑着先亲吻哪里一样。

        这样想着,被迫承受这样的视线,被独属于他的温热气息环绕,梁小夏全身酥软,呼吸都快了几分,耳朵尖上也逐渐透出点点粉红。

        印遐看到梁小夏羞涩可爱的样子,双眼迅速朦胧起来,似有薄雾缠绕,蒙上一层**的颜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紧梁小夏想要吻下去。

        “那边!她就是朝着那边跑的!”

        雨林里传来一阵煞风景的呼喊声,近百个黑点密密麻麻从远处奔来。

        印遐不高兴地顿住离梁小夏的嘴唇还剩不到两厘米脑袋,转而在她脸颊上轻啄一口,轻身抱起梁小夏,一把揪掉九殿下腰间的袋子和她勃颈上贮存一半血石的项圈,找准一个方向跑去。

        梁小夏也感觉有点遗憾,可也明白此时此地,不是个好时候。

        印遐牢牢地背着梁小夏,双手绕过梁小夏的腿,扶住她的身体,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脊背上。梁小夏侧脸贴着印遐黑色骑装的衣领,眼睛睁着正对印遐肩膀上的黑色肩章。少女纤细柔韧地身材似乎脆弱不堪,却充满毁灭性的能量。每一个脚步的跳跃,都会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身体飞出很远,可见印遐用了多大的能量。

        趴在印遐背上的梁小夏却没感觉到颠簸,只是托在她双腿下,紧贴着大腿的手心温度略高,烫得梁小夏心头直跳,像精灵们从植物中提出糖一样,用搅拌棒一圈一圈,慢慢搅起丝丝期待的甜蜜。

        梁小夏承认,她从前看到镜月的双眼,是在喜悦之间感到些许恐惧的。

        那双眼像被夜晚所染成的,继承了夜空惯有的神秘与黑暗瑰丽,吸引着她像个扑火的飞蛾,不停执着地向前飞,追寻深浅转变的蓝色之后的东西。镜月的眼,印遐的眼,无论何时,都像深深的漩涡,无光的石墨表面,吸收一切光芒,映不出任何东西,看起来可敬可怕。

        无论看什么,镜月似乎都没有过真正的感情,无论世间任何景物繁华,都无法停留在他的心中,他就像一个旁观的看客,冷冷地,保持着疏离安全的距离,任由一个个人物影像从他眼底滑过,消散无踪。

        现在,这双眸因为她,染上些许颜色,终于肯摄入光亮与神采在其中,如午夜悬月一样,降下一片清亮柔和的光辉,缠绕包裹她的身体,将她像一个胖胖的蚕宝宝一样卷起来,暖和地裹着,保护着。

        眸子的主人在关心她,担忧她,甚至,可能是深深地,也爱慕她?

        想到那个未成的吻,梁小夏默默地将可能性提为百分之八十,无忧无虑地任由眼前绿色枝叶快速扫过,闻着熟悉的冷香,恍惚间放下了所有担忧。

        她依然没有想明白镜月为什么离开,再出现眼前的是印遐,镜月的身份到底有几个,都是为什么,他又是怎么在这些形态或身体之间切换的。

        不过梁小夏很明智地没有去问,甚至装作不知道地与印遐相处下去。鉴于镜月前有的表现,对待未来,她还需要再观望一阵子才能决定。

        当印遐超高速甩掉一大批尾巴,将梁小夏带上一个巨大的树上鸟巢时,背后的耀精灵已经睡熟了。

        鸟巢隐藏在一丛连生的树木间,袋装入口隐蔽地开在一个巨大的蜂巢上面,巨大的树上鸟巢中已经没有了鸟,半人高柔软干燥的大羽毛被整齐地梳理过,插在鸟巢周围。

        坚硬的树枝上,垫着的是厚软的毛毯,毛毯上又加了好几层丝滑的紫色绵绸。梁小夏正挤在两个柔软的抱枕间,鼻息微动。

        印遐按了按眉心,发现这是梁小夏习惯动作后停手,她站起身看了一眼陷入柔软的耀精灵,略显按耐不住地烦躁座下,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身形缓慢消失。

        镜月的模样在印遐消失的原地出现,他叹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始收拾东西,为将来的几星期做准备。

        两只杯子,两个抱枕,两柄开锋的匕首,什么都是多一份…连包扎用的绷带镜月都多准备了一份。

        只有发带是一根,鲜艳的绿色,上面用金线缠了不少祝福祷词,正配梁小夏的长发…他忘记准备给自己的了。

        “镜月,你完了,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在偷偷摸摸吻上少女的唇角前,镜月对自己这样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六十四章 纠缠

    举得起放得下的叫举重,举得起放不下的叫负重。可惜,大多数人的爱情,都是负重的。

    ——《如果能再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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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尔,夏尔…夏…

    谁?是谁在叫我?

    是谁的声音,这么低沉婉转,徘徊在耳边,一遍遍响起。

    起伏的呼唤钻入梁小夏的耳中,每一个音节都被细细地放在舌尖滚动品尝,感受音节中的抑扬顿挫,深情如恋人沉醉的呢喃,不自主,不自觉,一遍又一遍。

    这个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感觉,令人安心安宁的低温安抚,使梁小夏觉得,自己一定是又开始做梦了。

    每当她在镜月的水晶棺中冥想,压抑那些在黑暗中不停翻涌上来的记忆时,梦的最后都会陷入这样的臆想,用幻觉压过自己在寂静中被放大的孤独感官,觉得镜月还在身边,觉得他从未像逃一样地离开过自己。

    很悲哀吧,很可怜吧。

    尊贵如耀精灵的女王陛下,也有这样自欺欺人的时候,也有用幻想麻痹自己的心的时候。

    求而不得又怎样?求而不得只能放手,不愿放手的后果就是自己折磨自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不停地饮下一副又一副令人上瘾的幻觉毒药,独自藏起伤口,等待时间最终将她缝合,或撕裂成更深刻的伤痕。

    镜月单手揽着梁小夏,深深凝视她小巧的脸庞,紧闭的双眼和挺翘的鼻子,手指在梁小夏的腮边轻轻摩挲,轻柔的动作带着怜惜的爱意。

    他最喜爱的脸庞,在昏迷中也不安稳。嘴角勾起好看弧度,却带着深深的自嘲与讽刺。清淡素净的脸庞上。她的笑容如同针扎,一下下戳着镜月,在他的灵魂上戳出细密的,肉眼无法看见的伤口,连血都不带出来。却令他疼到骨头里。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刻意营造的梦境中是如何的平淡温馨,不用侧耳去听镜月都能知道。因为他也在用同样的方法麻痹自己,缓解自己想她已经想得发疼的灵魂。

    他像个有怪癖的精神病人一样。从离开后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进入苔暗城,看着她认识回声。看着她徘徊在书架间半低着头,认真学习暗精灵的语言。

    书架之间,她的影子被拉得那么长,那么细,小小的背影清瘦挺拔。透着倔强不屈的孤独。

    他小心翼翼不让她觉察,却每每被那张不同于在他面前时沉着冷静的脸打动。

    离开他的梁小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她不再容易生气,容易情绪波动或慌张,一张微微挂着笑容的脸亲切温和。包容无害,眼睛里却再也望不到底。喜悦,伤痛,愤怒,一切都被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盖过了。

    她已经变得开始像个合格的、优秀的、甚至超出他期望的耀精灵女王。

    因为她付出了代价。

    她经历太多,心灵过早地开始沉着与衰老,平淡地看待这一切,她的情绪在向一个真正的耀精灵靠拢,或者说,在像镜月靠拢。

    有了伤口可以治疗,疼痛可以被意志强迫镇压,失掉的血慢慢养还会补回来…她连生死都变得开始不珍惜,不在乎。不在乎别人的,更不在乎自己的。

    这让爱她的他难过万分,胸腔中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痛苦的味道。

    镜月宁可再受一次,十次,百次的月灼之刑,也不想再让她难过地独自疗伤,不想她一个人迷离在世界上,惶然无措,无人依靠,却还背负着别人的命运。

    黑发的精灵男子低下头,薄薄的唇吻上少女的嘴角,将那一小角自嘲的弧度用唇瓣覆盖,舌头轻轻舔着她嘴角的小窝,化解那一抹极淡的孤独与哀伤。

    梁小夏的嘴唇因为失血而略发粉白,长久未进水滴的唇瓣已然有些起皮,镜月用薄薄的唇吻着润滑着她干涩的嘴唇,舌尖一点点沿着她的唇线游走,令她柔软的唇瓣重新湿润起来,在他的吮吸之间灵巧滑动。

    梁小夏觉得嘴唇上滑滑的,痒痒的,不太舒服地打扰了她休息,想一胳膊将骚扰的东西打开,却因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咬唇轻嘶。

    怀里的小人儿每一分变化都逃不过镜月,他强迫自己停下亲吻,手指顺着梁小夏的脖颈向她肩膀摸去,摸到她肩头下鼓起的一个小疙瘩,脸色顿时沉下来。

    脱下挂在梁小夏肩头的绿色连衣裙,镜月看着她肩膀上肿起来的一块红疙瘩,就在锁骨上方,顶得整个右肩都比左肩稍微高了一些。

    她身体里居然被金血甲虫钻进去了?还伤这么严重?

    镜月吸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她肩膀上的肿起,发现里面的金血甲虫没有移动后,坐起身在腰带里寻找治疗用的小刀、药剂和绷带。

    “小夏尔,忍着些。”

    被金血甲虫蛰了的麻痹效果还未过去,梁小夏清晰地感到肩膀上一疼,被毒液放大的感官有些难忍,让她伸手去抓能抓到的东西,在死死捏住一个手感蛮好的东西后,她才舒了口气。

    被抓到不得了的地方,镜月的脸瞬间变得血红,整个人都发烧冒气,耳朵尖热得能滴出血。

    可他还得忍着,刚刚割开的伤口在流血,金色的血滴不停从皮肉下渗出,若再不止住,将引来森林中大量的怪兽来做客。

    镜月低下头,对着梁小夏肩上被匕首割开的十字形小伤口用力一吸。

    “噫——”

    梁小夏闷哼。疼,还有些陌生的快感,酥酥麻麻的,伴着用力的吮吸,一道要命的电流从脊椎上直直升起,散开到她的四肢末梢。

    也使梁小夏捏紧的右手更紧了一点。

    真要命。

    镜月一嘴的血腥味,他将舌尖的小小金血甲虫吐出来用帕子包好,认真收起来。他喝下一口刺鼻的药水,嘴中含着药液。一点点吻着梁小夏肩膀上的伤口。

    鸟巢里柔软的垫子已经够厚了,可镜月还是怕自己压到梁小夏。使她感受到那些坚硬咯人的树枝,干脆揽着梁小夏的腰,翻过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继续用药液喂养她的伤口,让渗血的十字形迅速干透。

    身上的精灵少女长发全散。细滑柔软如丝缎的发丝环在镜月脑边,扎得他细长的耳朵不停痒痒地抖动,她全身软得没有一点力气,窈窕玲珑的曲线贴着镜月胸口。胸前那两团绵软正磨着镜月的锁骨,只有抓着镜月的手像是握着稻草,死死不肯放开。

    “松开。乖…夏尔,松开…”

    镜月诱哄着,尽量让自己冷然的声音显得柔和动听,梁小夏却将一切都当做是梦,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松手。

    “镜月。陪我一会儿,再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梁小夏位置比镜月略高,说话时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在吹气,温暖得有些灼热的气息。带着她身上独特的木本植物清新香味,全数喷在耀精灵敏感地要命的耳郭上。瞬间将镜月完全点爆。

    “好,我不走,不走,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永远陪着你。”

    镜月从未那么郑重地双手捧着梁小夏脸颊,鼻尖轻触着对梁小夏发誓,声音像冰柱上融化低下的水珠,一滴滴砸在梁小夏心头,让她即使在睡梦中都铭记于心。

    他右臂死死勒紧怀里的长耳精灵,左手握住梁小夏的脸,将她向上推开少许,汹涌的吻从梁小夏肩头一路蔓延,用力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印下一连串痕迹,湿润地摩擦着她的脖颈,耳背和脸颊。

    “嗯~”

    梁小夏脸红红地轻哼着,右手微微松开揪住不放的东西,无意识地摩挲着镜月短短的黑发,指尖在他凑在自己脖颈边的脑袋上来回抚摸。

    “叫我,叫我的名字…”

    低沉的声音缠上梁小夏的耳背,含着她的耳尖轻咬吮吸,过度灼烧的敏感使得梁小夏颤抖不停,为了散热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口中的叫声急促而短暂,半闭着的眼帘媚而不妖,睫毛抖动,嫩滑的脸蛋上两片红晕,清纯如同水上新开睡莲。

    “镜月,镜月…”

    镜月的心跳一顿,抱着梁小夏坐起来,温柔吻上她的眼皮,下唇刮过她的睫毛,然后一抬头,对她发出天籁般鸣叫的唇直接吻下。

    梁小夏后面的呼喊都被吞了,唇瓣被强硬打开,舌尖被柔软地搅动挑逗,他的冷香和她的草木香混在一起,烫得吓人的皮肤互相灼烧摩擦,耳鬓厮磨,奇异地激起两人身体共同的颤抖。

    镜月的心狂跳不停,手指颤抖着顺着她平坦的腹部向上一点点抚摸,当修长的手指终于轻触那柔软的弧度,隔着衣料一点点完全覆盖上去,再一点点占领并宣告主权,轻轻揉捏时,手下的触感软嫩得他想崩溃。

    “唔…”

    梁小夏低低哼了一声,这一声比之前的呓语都清晰许多,镜月明白她要醒了,像烫手一样松开她,见梁小夏衣衫不整,胸口以上满是混乱的吻痕,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

    思念的威力太过巨大,使得镜月再见到梁小夏时完全失控,受不得一丁点的诱惑,她的一颦一笑,嘴角一个上挑眼睛里一道光芒,都会让镜月想要疼爱她呵护她,把她圈在怀里亲吻。

    镜月其实不清楚,相爱的耀精灵之间的吸引本就是致命的,一旦陷进去了,认定了对方,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深深相爱,或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良久,镜月给梁小夏整理好衣服,温柔地盖上了薄薄的毯子,在她唇上轻吻,自我宽慰着:

    “原谅我,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六十五章 装蒜

    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见面才有意义。

    ——《越洋情书》西蒙波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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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梁小夏醒了,却未睁眼,窝在舒服的鸟巢里不想动。她偷偷睁开一角眼帘,瞥见守在鸟巢口的黑长直发,纤瘦矮小的背影,又将眼睛死死闭紧。

    在没有元素之力可以吸收的时候,精灵的冥想会陷入类似于昏迷或浅度休克的状态,得不到自然中游离元素的补充,使得梁小夏脑袋昏昏胀胀的,虚脱无力。

    甚至开始做幻想过度的春梦了?

    睫毛轻轻眨动一下,梁小夏在思考,该以怎么样的神情去面对镜月,是戳穿他的身份,再次将他吓跑,还是装作不知道,像个食虫草一样,张开鲜艳的外表,一点点将镜月诱捕住,任他裹着甜蜜的粘液滑入袋中,被她吃掉。

    是的,诱捕住他。

    当梁小夏通过那个“梦”认识到她的幻想已然向不正常发展,精神彻底离不开镜月后,转变的念想全是如何将镜月抓到自己手心里。

    就像她幼时学过的弓猎手课程,全是进攻,区别只在何时攻击,如何周密地布置计划而已。即使暂时的沉默,也不过是等待下次进攻机会的来临。

    弓猎手不会傻乎乎地等猎物自己撞上来,只会巧妙地、隐晦地将想要的猎物一点点赶入陷阱,或一箭毙命。

    镜月听到背后传来细细的衣料摩擦声,还有鸟巢中同时弥漫开的少女气味,忍不住回头看向黑暗中的梁小夏。

    初醒又身体柔弱地少女总是一道极好的风景,尤其是当她长发垂散,睁着杏园绿眼,一脸迷茫无措地拉着毯子,半遮半露地想要掩住满是吻痕的肩膀,却露出纤细的脚腕和白皙小腿时。

    镜月感觉后脑被大棒狠锤了一下,脑海中晕晕的,空白一片。

    然后,他喜欢的那个清脆的,像雨打林叶的声音在幽暗中清晰地传来:

    “谢谢你救了我,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

    “还叫我印遐就好。”

    镜月感觉有些失落,为梁小夏没有认出他来;也感觉更多的庆幸,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陪在她身边,然后再没有负担地离开她。

    “叫我夏尔吧,别害怕,就像你看见的,我是个精灵,还是很稀有品种的精灵哦。”

    梁小夏故作轻松,像是真的对一个十几岁的人类小姑娘说话,眉眼间笑意盈盈,当她观察到镜月一声不吭,满身浮着一层淡淡的懊恼时,笑意更加明显了。

    “印遐,我感觉全身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劲儿,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你能扶我起来吗?”

    梁小夏的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可怜兮兮的味道,双手折腾着在身后撑了两下,都没成功,脑袋还差点磕在下面。胡乱折腾瞬间,身上覆盖的被单又滑落几分,露出她破碎不堪的连衣裙出来。

    在脑袋要着地瞬间,梁小夏连动作都没看清,镜月已经闪到了她头边,双臂揽住梁小夏脖颈,又将她平躺放下。

    “你身上金血甲虫的毒还没完全解开,先安静躺一会儿。”

    梁小夏瞪大眼,错愕看着自己肩膀上一片片的金色与红色叠加在一起连串瘀痕,恨恨地磨了磨牙:

    “那些小甲虫也太可恶了,咬我这么多口!下次让我再逮到它们,一定要报复回去!”

    镜月脸颊微红,听到梁小夏的话,耳根更红,没敢去看她肩膀、锁骨、一直连到脖颈的痕迹,偏头拿出一个小兜,塞进梁小夏手中:

    “我从那个暗精灵身上拿回来的,这个应该是你的。”

    梁小夏打开袋口,满满一兜金色亮闪闪的小甲壳,晃得她眼睛里也全是点点金绿色。她伸指从中捏出一个,仔细瞧了瞧这些被火烤透,死得已经不能再死的金血甲虫,高兴地捏住了镜月的手指:

    “印遐,你真是个好人。姐姐我可太喜欢你啦!”

    这算不算变相占他便宜?

    梁小夏不敢让自己胡思乱想太厉害以免被镜月听出心声,却不知道,镜月顶着印遐的这副皮囊,是没有任何与耀精灵血脉相关的能力的,当然也听不到她的心声。

    “说吧,印遐想姐姐怎么感谢你好呢?

    我手里倒是有许多漂亮的宝石,找矮人们给印遐打些漂亮的首饰怎么样?你的黑发又长又顺,很适合带发坠或者额环…可惜了,它们都被装在空间里取不出来。

    不然,我帮你梳头把,给你编个漂亮的风追发怎么样?在我们精灵族里,那是女精灵们最喜欢的发型了,正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小姑娘。”

    梁小夏兴致勃勃地给镜月比划发型,神态动作都比平时活泼很多,好像将镜月看做个可爱的娃娃一样要美美地打扮起来。

    她的这模样,让镜月感觉有点憋屈,却又意外不想打断,安静地听她叙述,这个时候的梁小夏鲜活又自然,八分真心实意的快乐,还有一分剔透,一分狡黠——这才是他认识的真正的夏尔。

    “印遐…印遐…我的提议到底怎样么,你想要哪个发型?”

    “不用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镜月摩挲着拇指上的宝石戒指,暗蓝色的宝石闪过一道幽光,恰被梁小夏捕捉到。

    天!她看到了什么!

    镜月手指上的戒指,似乎是她留下压字条的那块蓝钻???!

    镜月那个败家子,将上好的大块蓝钻挖空,就掏了个小圈圈出来戴指头上!他不知道那种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比鸽子蛋还大的宝石,根本就是稀世珍宝,可遇不可求好吗!若是被分割了,价值就会像破产一样一路下跌的!他怎么能忍心就将那么一块好宝石毁了!说不定这辈子,梁小夏都找不到第二块更好的宝石了。

    最是爱财的梁小夏真是气不过地想掐死镜月,转而想到他戴着个戒指,她送的宝石做的戒指,戒指…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镜月看到梁小夏脸色古怪地盯着他的拇指看,眼神直勾勾看着秘银内圈的蓝钻戒指,心头一跳,脸色不动。

    “印遐,你手上的戒指真漂亮,能让姐姐看看吗?”

    “嗯。”

    镜月卸下手指上的戒指,在放入梁小夏手心前,指尖轻轻抖了一下。

    梁小夏将戒指拿在手里看了半天,终于确定,这戒指绝对就是她的蓝钻。呜呜,她的蓝钻…

    可梁小夏是出了名的能装,她若无其事地还了镜月戒指,还略略地感叹一声:“印遐的戒指真漂亮,好羡慕…姐姐也想有一个那样的戒指呢。”

    “会有的,你会有更好的。”

    镜月心里叹了口气,没被认出来,刚刚压下去的失落却更严重地反噬上来。

    为了分散情绪,也给他自己和梁小夏都找点事情做,不至于再对话下去露出破绽,镜月从鸟巢边的袋子里掏出一棵暗绿色,叶片间有火红脉络的植物,伸手摘下几片叶子,压在手里开始缓慢揉碎。

    “印遐,你手里的是什么?”

    梁小夏想站起来看看,双腿的麻痹作用还未完全消失,也只能抻着脑袋,好奇地向他身边凑。

    “蛇硫草,这种植物的汁液能很好地解除金血甲虫的麻痹毒液。”镜月的双手间散发辛辣刺鼻的味道,呛人的味道蛰得梁小夏眼想流泪,他却连眉头都没皱,拍好了蛇硫草的叶子,伸出指头拉开梁小夏被单的一个角,一点点地对着她肩膀上的红肿轻按。

    “蛇硫草在这片雨林中并不少见,下次预见类似情况,你可以自己采些,只要小心附近盘踞的毒蛇就好。只要一点点,你的麻痹就能好转,但是过量服用蛇硫草,依然是致命的。

    这就是植物,千般万化,如同人世的种种不同。当人们路过一株植物时,很少会想到它今日开花,明日落果,也很难预想这棵植物也许已然扎根于泥土中,屹立万年,比他们的祖先都要更早存在。每样植物都有自己寿命,发芽的适宜温度,花期,用途不同的果实与根茎。哪怕它们需要的条件再变一点点,温度再高一点,土壤再湿润一点,也许那颗种子就不能发芽。可当条件适合时,植物往往也会展示出远超于智慧生物的顽强生命,默默爬满窗棂,覆盖上废墟,绿色崩解山石泥土,吞噬一切人为改造过自然的痕迹。

    所以,我认为,植物是聪明的,却也是倔强的。”

    梁小夏知道,镜月想要缓解内心的尴尬或者岔开自己某种情绪时,话就会多起来。而他说话那种独特的调调,是无论如何都不像十几岁的小少女的,那种沉默的,细微的,还有些尖刻的观点,都打上独属于镜月的烙印。

    梁小夏自认为,她装少女,比镜月装少女要强很多。

    或者说,镜月装什么都不像,他一点演戏的天赋都没有,他只能是他自己。

第三百六十六章 暂演

    有算有计的感情,感情里是什么暂且不论;无招无术的感情,傻瓜一样的向对方掏真心,也只剩下一颗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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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月的拇指与食指的压按力度均匀,蛇硫草的汁液顺着梁小夏细嫩的皮肤逐渐向内渗透。药草中的汁液像是要把金血甲虫留在她体内的毒性一次性全勾出来,梁小夏感觉全身的麻痹作用比之前来得更加强烈,还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刺痛开始蔓延她的全身。刺鼻的味道呛得梁小夏满头汗水,眼睛里也泪汪汪的。

    可替她敷药的镜月,连一个皱眉的神情都欠奉,如同他手上的不是什么能够让人感觉疼痛的草药,只是些水渍,他脸上表情淡淡的,暗蓝色眼眸凝为固体,除了偶尔会抬一下头,观察梁小夏是否还能承受外,一言不发。

    看着这样自控得连情绪都不流露一分的镜月,梁小夏突然有种惶恐。

    会不会,会不会他其实替她做了很多事,他付出很多,牺牲很多,自己独独吞咽了很多,却因为他从不炫耀不申诉,甚至不言语,而她完全都不知道?!

    细数自己为镜月做过的事情,梁小夏又有些惭愧。

    从头到尾,她替镜月做过什么呢?没有帮他找到遗忘之地,没有帮他找全记忆,反倒总是连累镜月不停地给她善后,给她治病疗伤。

    她没送过他礼物,没送过他衣物,连饭食都没为他做过。好像只是泡了几杯热茶,偶尔说些好话,就将这个大美男绑到自己的战车上,默默相随了?

    这么说来。镜月真的很善良很好骗。

    梁小夏笑眯眯的,微微伸手捉住镜月敷药的手指。按在自己肩膀上,毫不意外地触到蛇硫草的药汁,感受到指尖火辣辣的疼,她眼中闪着水光,神情也有点疲惫。“印遐,歇一歇吧,我身体的麻痹症状不用着急,慢慢来总会好的。”

    蛇硫草很有用。梁小夏身上的麻痹此时已经好了多半,全身上下只有些软得用不上力气,可她乐得继续弱一阵子。将镜月拴在自己身边。

    “那你躺好,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镜月将手从梁小夏手中抽走,拿起一块布,细心握着她的手掌,替梁小夏擦干手上的红绿汁液。才就着已经脏了的布擦了擦自己的指头。

    “不急,我不饿。印遐,你有衣服吗,我身上这件已经破烂地没法再穿了。”

    梁小夏挑开一缕长发,拍了拍镜月的肩膀。随着她抬臂的动作。烧得干脆焦黄的绿连衣裙发出小小的扯裂声,肩带应声断开。从她圆圆的肩膀上落下,只剩前襟完好地贴在锁骨下方。

    “这些衣服真是太脆了,一点都经不起折腾,还是法蓝好,皮实又耐磨…”

    梁小夏轻轻撅嘴小声抱怨着。

    镜月低头,曾经华美亮丽的连衣裙已经挂不住了,梁小夏胸前的小半个饱满都露在外面,弧度圆润,莹白嫩软,吹弹可破,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中间的小沟也很可爱地探出一部分。

    随着她胳膊后撑半坐的动作,裙子柔软的领边正挂在两点小小的凸起之上,连衣裙只要再向下扯一点…再向下一点…两朵粉嫩柔软的蓓蕾就会露出来…他已经能够看到遮挡在绿色阴影下的一丝小粉边了。

    镜月似乎又回到了十几个小时前,绵密软滑的感觉又重新回到手掌上,那种令人爱不释手的感觉,体味过一次以后他就忘不掉了。小说阅曾经发生过的再次迅速侵占他的脑海,让他将手不自觉地向背后藏了藏。

    “咳,咳咳,印遐不用羡慕,等你再长一些,胸部也会发育的。”

    说这话的时候,梁小夏脸也是火烧火烧的,镜月的视线太过明显,几乎快将她薄薄的衣裙穿透了。

    在她们西晶森林中,女性精灵的胸部都不大,以小巧玲珑为主,精灵们也不会去刻意追求这些,相比较下,女精灵更在意自己修长的四肢和矫健身姿。梁小夏自己继承了母亲多兰的体型,成了个令人类嫉妒,令精灵们诧异的例外。

    不过现下她倒是蛮喜欢这个例外的,即便有色诱对方的嫌疑。

    因为她看得出来,镜月也挺喜欢的,他脸颊两边延伸至耳朵根的两道极为显眼的粉红,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小夏的话使得镜月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开始犹豫不决衣服的问题。

    他是给小夏尔备了衣服的,从衬衣到外袍,应有尽有,全部是按照小夏尔的身材准备的。

    但是拿出来后该怎么解释?这么合身的衣物,说专门做好了等她用,那身份不就被拆穿了吗?可若是拿印遐适合的衣服给梁小夏穿,先不说长短,光胸部的尺寸,就足够镜月担心她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撑裂了布料,春光外泄。

    思考中的镜月完全没有移开的眼光,让梁小夏已经有点难以承受了,“印遐,你在听我说话吗?有衣服吗?不用里衣,只要外袍斗篷什么的,宽松些就行。”

    “有一件长袍。”

    想了半天,镜月拿出一条印遐的暗紫色长袍裙,递过去,很自觉地背过身等梁小夏换衣。

    身后悉悉索索地衣料摩擦声,鸟巢中骤然加重的暖人芬芳,还有梁小夏哆哆嗦嗦小声抱怨的冷颤,同时折磨着镜月的神经,让他像石化一样僵硬地坐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脑子里满是梁小夏双臂举起,来回翻弄衣物的玲珑身姿。

    红色已然开始从镜月耳朵转战鼻尖与,黑发少女的额头甚至沁出了些汗。

    骤然,一只白皙的胳膊拉住镜月的手腕,用力一拽就将镜月带倒在梁小夏身上。温暖的身体抱住他,双臂缠绕在他勃颈上,让镜月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就先一步进入全身紧绷的状态。

    “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镜月低头看梁小夏的眼睛,绿色静静沉淀。没有慌张,但是她长长耳朵尖全是嫩红色,为了捕捉声音正高高竖起。

    很快,镜月也听到那个声音了,按在梁小夏身体两边的手指屈起。静静倾听。

    ……

    “嘶,甩开了没有?”

    一个柔媚低沉的声音传入鸟巢,说话的人声音虚弱,力气不足。听起来像是受了伤。

    “肯定甩开了,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冒险走水路,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跟。

    你不用担心。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你把伤养养再说别的。背着一条你这么一条沉重的大蛇,我想去哪儿都去不成。”

    另一个有些粗噶的声音跟着同时传来,安慰先前的那个声音,只不过安慰的方式有些拙劣。

    缓慢的脚步声离鸟巢愈加地近了…

    粗犷的男声打了个呵欠。再次开口:

    “喂,你说那个耀精灵,真的死了吗?”

    “…不好说,”女声也说出自己的猜疑,“可没找到她的尸体。不代表她一定还活着。耀精灵…她们身上是不存在常理的,可那毕竟是金血甲虫…银铛。如果换做是你,你觉得有希望吗?”

    “肯定死彻底了…哎,我也不过就抱着希望问一问而已,毕竟我们投入这么多,这一次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尝试了。若没那些搅局的暗精灵突然出现,说不定咱们这次就成功了!”

    “别失望…毕竟,我们曾经遭遇过的失败不少,该绝望早就绝望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地方休息,你背着我跑那么长时间,已经没劲了吧。”

    “被你发现了,可惜我还不能把你做蛇羹吃,爷爷我可几天没吃东西,饿得肚子都要扁了,这该死的鬼地方,连个火都生不起来…“

    梁小夏明明白白地听出来,对话的两人就是她进入狩猎场时第一时刻遇上的蛇人花尾和白矮人银铛。没想到这么大的雨林,她们还会再次碰上。

    粗粗的男声卡了一下,突然带着感叹大叫到:”啊!花尾,你看,好他妈一个大鸟巢啊!”

    “是很大,小心些,鸟巢里说不定还有驻守的东西。”

    听到这里,镜月就要起身料理掉已经发现鸟巢的二人,被梁小夏按住肩膀,摇了摇头:

    “印遐…先别动,我认识他们。”

    悦耳的女声在极近之处响起,像是一串风吹过的银片铃铛,叮叮咚咚地婉转敲进镜月心里,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让镜月心中还未来得及显露出的浮躁逐渐沉息下去,在涟漪之后趋于平静。

    激动是因为她,沉默也是因为她。

    听到梁小夏的话,镜月老老实实地不动了,只体贴地用胳膊撑着仰起上半身,五指张开按在梁小夏身下的毯子上,与她拉开距离,生怕把梁小夏压着了。

    当银铛和花尾惊心动魄地绕开鸟巢口的蜂窝,百般试探,顺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爬进巢,拿着武器时刻准备攻击时,看见的就是两个长发人儿贴在一起的旖旎之景。

    黑发少女压在上面,扭过头,暗蓝眼睛在光线不充裕的鸟巢中深如浓墨,眼里充满能冻死人的玄冰,僵硬的脸上没半点表情,可偏偏让人无法生起与之对视的勇气。经历过几十次生死之战的花尾能感觉到,这个少女此时对他们的闯入极为警惕,还有些不满…

    她圆圆的耳廓上留着一圈没来得及褪去的粉红,说明不满的来源。

    下面淡金长发的精灵也微微凑起身看她们,软发中穿出的四只长耳也是粉红粉红的。她半睁着眼,白皙的长腿微曲交叠着,绿眸中一片潋滟水光,只伸手懒懒地将身上遮着的紫袍向上抻了抻,挡住肩头的大片痕迹。

    深深的紫色袍缎压在她身上,一看就是临时盖上去的,又让鸟巢中两位陌生的访客猜疑,那件能当连衣短裙穿的袍子下,是不是什么都没穿。

    银铛使劲揉了揉眼睛,瞪大眼,发现真的是他们才讨论过的耀精灵夏尔,正要开心地出口招呼,花尾在背后狠狠将他一掐。脖子上一疼,想要说出的一声“你好啊”。顿时变成“啊——”地狂吼惨叫。

    “花尾,你个疯婆娘,干什么掐我?!”

    即使庆幸和她们合作的耀精灵活着,重新见到夏尔,花尾也觉得这个世界…要崩溃了。

    尤其是在她们明显坏了别人的好事时候。尤其是两个坏好事的对像,她一个都得罪不起的时候,尤其是在她们不仅坏了别人好事,银铛还分不清状况要使气氛更冷的时候。

    “原来是你们…”

    梁小夏慵懒地靠在镜月肩头。没用半分力气,细长地手指轻轻抹了抹自己的嘴唇,似乎在擦去吻后嘴角的水液一样。举动之间都带着青涩的媚态。

    见到梁小夏故意做这种令人误会的举动,镜月感觉不太舒服。

    夏尔很善良,对谁都很好,曾经她捡回来过人类幼崽,冒险在森林中抚养的时候。镜月就知道她若是认定一个人,会对对方非常好,会想办法把人圈入自己的保护圈里,不吝一切地付出。就像她从前照顾帕加,教他箭术。现在认定了印遐,想要保护一样。

    可镜月不希望。别人误认夏尔与印遐是某种超过正常朋友的关系,即使那是梁小夏的权宜之计。

    夏尔是不是太随便了,对谁都没防备?若印遐不是他扮的,而是别的什么一个陌生人,她也会这么亲昵地靠近,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误会吗?若对方真的是坏人,将错就错不停引诱她,骗了她的感情骗了她的心,深深伤她,那又该怎么办?

    要知道被骗了感情的精灵,都活不长,而精灵最容易被骗的就是感情,精灵们都太没有防备心理了,稍微一点点好就能掏心掏肺。

    潜意识里,镜月希望此刻依偎在一起的,是夏尔和他自己,而不是夏尔和他扮演着的印遐,一个在梁小夏之前的生命中与她毫不相干的爱慕者。

    梁小夏从不是随意的人,她可能有时做事随意,为求最快最好的效果而不拘小节,却完全不缺乏对人的警惕心理。在没有看透对方的心之前,她的付出都是有所保留的,甚至面对已经算上和她共同患难的花尾和银铛,她也在演戏。

    此时她这模样,也不过因为和她在一起的人,还有个名字叫“镜月“,能让她全心全意交付出去。

    梁小夏不信血腥城堡里的任何一个人,严重地说,她连泽德都未完全相信。

    毕竟,泽德即使是千鹤的父亲,也是个真正的人类,人类并像暗精灵一样,天生就善于欺骗,却会在很多时候下意识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一些事实。

    可惜在找到镜月前,她只能依靠泽德。

    梁小夏没忘记之前银铛和花尾还打算将她养起来蓄存血石,最后当牲口宰掉,即使一次捕捉金血甲虫的合作,她也是多手保留,即使暗精灵们不出现,她还是会想办法哄着花尾喝下石肤药剂将花尾绊住。

    现在情况更加复杂了,梁小夏明白,见到自己一瞬间,花尾和银铛也在思考。她还活着,那捕捉金血甲虫的计划有多半是成功了,那两人会不会铤而走险,在这个时候就对她出手?

    对方两人,自己方也两人,如果梁小夏此刻没受伤,胜算不小。可没有如果,她现在能握得了匕首,却连树皮都划不开。

    所以,不能让那两个家伙知道她伤病在身,宁可误会了她在与镜月做什么,都不能泄了底细。她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也得将镜月的安危一并划分进来。

    梁小夏没明白镜月为什么生气了,他连脸都没变过,可她敏感地察觉到镜月周身环绕的低气压,双手伸出轻轻捧住镜月的脸,一双眼避开花尾与银铛的视线,柔和地注视着暗蓝眼眸。

    演好了有奖励哦,印遐。

    她的眼中明确传达出这样的意思,镜月收敛住放开的心绪,轻叹一口气下了决断。他抓住了她的手背,反手一握,与她五指相扣,另一只手伸出,挑开一缕扫在梁小夏腮边的碎发,替她温柔地别在耳后。

    这个动作是一个暗示,他愿意暂时遵从小夏尔的想法去做。也是个证明,证明给另外的人看他们的关系。

    两人之像是被无数无形丝线紧紧粘连。缠绵的一幕落在花尾眼中,让花尾心凉半截,伏在银铛背上轻轻打了个冷颤。

    印遐进入血腥城堡的时间并不长,可在十三人的核心圈中,实力明显仅次于美杜莎女王之下。只不知道印遐与泽德比,哪个会更强一些。

    泽德的强大,是直接而赤.裸的。

    他能用自己的佩剑甚至双手将敌人活生生撕裂,任由温热的血液淋一头而面不改色。杀人时的泽德,就像一个被魔鬼附身的行尸,更像是他要发泄出满腔的怨气与暴力。无所顾忌,无所畏惧。仅仅这一切还不够,泽德的“美食“小爱好,还从他扮演的西德将军身上流传了下来。他爱在雨林中游荡,尝试各种不同的食材…尤其是…人身上的。

    印遐的强大。却来自于她的神秘。

    对未知事物,人们总是带着恐惧与好奇,去试探着接近,揭下那层面纱,或者毁灭掉对方。同时打败自己的恐惧。可印遐来到这里的几星期中,她既没有被毁灭。也没有被揭露任何一点秘密。

    大家甚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印遐的全身上下都是谜。这名黑发少女就是生活在血腥城堡中活生生的隐形人,不主动接近任何人攀谈,不接受任何人或友好或敌对的搭讪,不会向任何人出手,也不在乎所有人都疯狂争抢的血石。不用血石交换或购买任何东西。

    可没人忘记,从印遐来了以后,十二人的屠杀战中最后的胜利者,再也没换过人。她只会一招,或者只屑于用一根指头,准确无误地戳穿对方头颅,不偏一分一毫地在所有想要杀死她的人两眼中间留个血窟窿。

    在所有人都对千百次死亡带来的痛感感到麻木时,一次都没死过的印遐简直是个奇迹。

    可相较与泽德,印遐也是安全的,只要你不去惹她,她也不会来招惹你。

    花尾怎么都没明白,印遐会和精灵夏尔在一起,一个长相普通的人类少女,一个绝美耀人的女精灵,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吗?

    而花尾现在祈祷最多的,就是梁小夏不要识破自己最开始的那点小阴谋,向印遐告状,否则她刚刚脱离那些活该去死的暗精灵,又得死在这个鸟巢里。

    粗长的蛇尾轻轻扭动,花尾小心地感觉着鳞片下的伤口。在顺着河流漂流过来的时候,她被水下的银颚寸头鱼攻击,尾巴上撕裂了好大一条长口子,伤口血已经止住,可泡水都泡得翻肉发白,连着吞下三枚血石花尾才勉强恢复。

    不能被对方看出她受伤了,否则那耀精灵说不定会落井下石。

    同样受伤却不想对方发现自己受伤的两名女性盯着对方,眼神都尽量显得柔和却充满一来一往地隐约试探。

    “花尾,你怎么身体这么凉?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白矮人天生就不是会耍心计的料,他背着花尾感觉脊背上冷飕飕的,直接就问。银铛一开口,花尾心中就叫糟,真想一掌拍死银铛。她下意识地去看梁小夏和镜月,却发现那两人没什么特别反应,内心闪过一丝疑虑。

    大概,是她多心了吧,一个与世无争,一个心地纯洁,她不该用血腥城堡里狡诈残忍的一套去衡量面前这两人。

    “受伤了就先在这里休息吧,鸟巢中暂时还算安全。“梁小夏的心松下来,戏却不能演一半就立刻转向,只得摸了摸镜月的脑袋,对花尾和银铛介绍:”这是印遐妹妹。“

    “你们好。“

    镜月没表情,花尾也没胆子占他便宜叫他“印遐妹妹“,只得极为拘谨地回应一句”你好“,可话音刚落下,眼前一黑,身子一翻,直接撑不住晕了过去。

    “花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六十七章 蘑菇

    环境变了,我们也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人在改变环境,环境也在改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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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尾体力不支晕过去后,梁小夏初次见识到血石真正的威力。

    银铛伸手摸上他什么都没有的短脖子,从浓密的灰胡子下掏出一枚小小的血石,硬掰开花尾嘴巴将血石塞进去,又捂住花尾的嘴让她吞咽。

    几乎是血石刚被吞下,花尾就醒来了。

    梁小夏摸上自己的脖子,能感觉到颈子上套着的项圈,可她看不到别人脖颈上的项圈,别人也看不见她的,这让梁小夏觉得很神奇。

    醒来后的花尾却不领情,对着银铛大发脾气。

    “死矮人,你就是记不住我说的话是吗?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别动不动一点小伤就用血石救我,你血石很多吗?剩十颗、二十颗就在这里和我显摆!能稍微拿你的小命当点事,挤进你那豆子大的脑仁里吗!我、再、说、一、遍,不要浪费血石!”

    银铛被吓得胡子一抖,小眼睛里略有委屈:“可,可你看起来就是要快死了。”

    “白痴!你分不清死亡和昏迷的区别吗!”

    一想到还要给银铛讲一遍如何区别重伤不治与昏迷,花尾也无力咆哮了,只狠狠地照着银铛的脑袋顶给了一下子,再不吭声。

    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她受伤失血无力,银铛又是这幅模样,耀精灵现在对他们这俩外强中干的下手,说不定还算解脱。

    该死,要不是水里将近百条的银颚寸头鱼攻击,她又得护着不会水的银铛,根本不可能落到如此下场!身为十二人中的人,她怎么能软弱被小瞧!

    花尾闭眼闭嘴的模样,落在银铛眼中是生气,落在梁小夏眼里是等死。

    梁小夏明白花尾在生什么气,却没计较,直接将镜月拿回来的金血甲虫一分三份,给花尾和银铛各扔过去一袋子。

    “按照约定,这是你们应得的金血甲虫。”

    花尾条件反射接过抛来的袋子,将袋子抓入手里时十分惊讶:

    “哈?——”

    “我以为,你原本的表情该高兴多些的,而不是现在一副好像要哭出来的模样。毕竟,我们的计划虽然在中间有些变动,最后还是成功了,不是吗?”梁小夏抿嘴一笑,看在花尾眼中意味深长,“耀精灵从不食言。”

    她又将自己手中剩下的一份金血甲虫塞进镜月手里:

    “我的命是印遐救的,所以我这份归她,你们没有意见吧?”

    另两人齐齐摇头,银铛直接拆开袋口,抓了一把金血甲虫出来就想向花尾嘴里塞:“花尾你赶快吃些,这些小玩意儿能补血的!”

    “嘶——吃!吃吃吃!吃你妈啊吃!这东西还得和写雷花搭配在一起调和成药剂才能服用,银铛,你非要让我麻痹到死,变得和僵尸一样才甘心是吧!”

    花尾终于顶不住破功了,一手抓住银铛的长胡子,使劲拉扯他的脸发泄心里的怒气。

    矮人永远都是让人头疼的生物。

    被揪扯着的银铛,手中捧着的金血甲虫掉了一地,金色的小壳卡在鸟巢的枝杈中,心疼得他一边吱哇乱叫着,一边去用粗短的手指头朝着鸟巢的缝隙里抠。

    花尾也紧跟着松手了,急急忙忙地同他一起捡小甲虫,一边捡一边数落他。

    梁小夏正瞧见银铛低头时藏入眉梢的隐约笑意,心里一动,也跟着笑了出来。

    看来这位白矮人先生,也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老实纯朴。

    可梁小夏也没打算戳穿他。

    金血甲虫实际除了生血外,真没什么更有趣的价值。能够生血补血的药剂,梁小夏的空间装备里几十瓶,和花尾银铛计较这点点的利益,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换做对她们的示好,拉近关系强,毕竟她们不同于暗精灵,不会见了梁小夏就喊打喊杀。梁小夏在血腥城堡中的敌人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添上这么两个。

    “你喜欢这些小甲虫的话,就留着吧。”

    镜月对金血甲虫同样表现得兴趣浅浅,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些低俗的金色小玩意儿是梁小夏搏命自焚搞来的——毫无疑问,梁小夏如此的举动,让他觉得极为不妥当。

    “位置决定价值,金血甲虫之所以珍贵,也不过是环境造就罢了,换个地方,换个世界,这些玩意儿除了当镶嵌进画框的装饰品外,真没什么用。印遐可以收着它们,或者等交易时候将它们换成血石,说不定有用到的一天。”

    梁小夏亲昵地贴靠在镜月身边,表现得像一对好姐妹,可她脑子里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易觉察地、温柔地、缓慢而坚定地将镜月拖入她的世界里,从现在开始。

    所以当感觉到镜月身体又开始紧绷后,梁小夏明智地松了拉住镜月的手,背过镜月打理好自己的衣物,随意用一条短绳在腰间一系,印遐的暗紫色长袍就成了梁小夏简单的七分袖束腰连衣裙。

    下摆恰在膝盖上,梁小夏在胳膊上和小腿上一圈圈缠上保护绷带,随意瞥了一眼仍然在争吵不休的花尾和银铛。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找些吃的。”

    梁小夏拿上日蚀,出巢前顺手抽出鸟巢中一根短树枝,在头发后转几圈,用力一插,满头长长的发丝乖顺盘旋着全编在了脑后。

    “我和你一起去。”

    镜月追上梁小夏,又被她按了回去,“印遐乖乖在家等着,找吃的这种事情,姐姐来做就好。”

    语气亲昵,行动上却是疏离的。

    她和他错身离开,未回头看一眼。

    连带着她身边萦绕的香气,也被一并抽走了。

    这样客气礼貌的疏离,让镜月心中陡然一空。

    曾经她和他,她们做什么事情都是一起的,她已经忘了吗?

    镜月明白,这才是梁小夏对一个初见几次的陌生人该有的表现,是梁小夏对印遐该有的表现,可他依然很怅然地站在鸟巢口,望着树下,望着那个背着弓,不急不缓地在树根上行走的背影,心里像被虫蛀了一样不舒服。

    “哎呀!”

    一声惊叫打断镜月思绪,银铛在鸟巢里捏着个小药剂瓶,急得脸上冒汗:“夏尔忘了拿驱虫药剂!天啊天啊天啊——!怎么办怎么办…”

    仿佛是这时候突然看到救命稻草,银铛黑眼睛一亮,完全不容镜月拒绝,将那个小药剂瓶塞进他手里,将印遐向鸟巢外推:

    “印遐,帮帮忙,快!快给夏尔送去!”

    镜月抓着药剂瓶,追出去了。

    花尾对银铛眼睛一翻:“笨蛋,你做得太明显了!”

    “有吗?”银铛摸着大胡子一笑:“反正这个大鸟巢现在是老子的了!…哦,哦,当然也是花尾大人您的…”

    雨林中的空气即使潮湿,也新鲜而芬芳。梁小夏捂住口鼻,防止吸入有毒的花香和瘴气,一路观察,寻找可以入口的食材。

    一些颜色鲜红的小鸟从她头顶飞过,发出“咕噜噜”的奇异叫声,梁小夏停在小鸟飞过的一颗树边,盯上了树干上长着的一排小蘑菇。

    这些矮挫矮挫的小蘑菇梁小夏在西晶森林里常吃,总算是见到一种认识的又能吃的食物,梁小夏完全没犹豫地就去摘。

    “叽——咕——”

    树杈上站着的小红鸟叫声一变,梁小夏抬头看了小鸟一眼,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又去摘蘑菇。

    “夏尔,”

    “咦,印遐你怎么来了?”

    梁小夏晃了晃手里的蘑菇,对镜月招呼,“我采摘到些很美味的小蘑菇,回去给印遐做汤喝哦!”

    镜月冷着脸,捉住梁小夏手腕,用力一晃,她手上的蘑菇顺势掉入树根下的水中。

    “噗通——”

    蘑菇落水,水下游鱼被惊,四散游开。

    “印遐不喜欢蘑菇汤吗?”

    梁小夏尴尬地对着镜月僵笑,她实在不明白,镜月大神又怎么生气了?看他脸上的肌肉都要硬成石头了,她是采了什么耀精灵圣物,至于那么冷得看着她嘛!

    镜月见梁小夏眼中迷茫,瞬间的冷意又化成了心疼。

    “看看你自己的手。”

    梁小夏低头一看,她摘蘑菇的左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肿成了原来的两个大,指头跟香肠似的粗胀起来,紫青一片。

    “怎么会?!”

    梁小夏瞪了瞪眼睛,她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瞬间手就成了这样,那些蘑菇是有多毒?她,她被蘑菇骗了?

    梁小夏绿眼睛圆圆,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掌的样子,使镜月好气又好笑。他摸上自己的脖颈,捏着一颗血石递到梁小夏嘴边:

    “吃下去。”

    语气一如既往地冷然强硬,可镜月此时的神态已然没有威慑力了。

    黑发少女踮起脚尖,仰着头,手指小心翼翼捧在梁小夏嘴边,一双暗蓝色眼睛柔柔水水地注视着她,看起来有种故作成熟稳重的幼稚,别扭又可爱。

    梁小夏一傻,就直接将递到嘴边的血石咽了。

    末了,舌尖还不自觉地舔了舔镜月的指尖。

    梁小夏天马行空地想着,镜月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这种性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鸟语

    食物不是简单的维持生命的必须物,很多时候,它还是维系关系纽带的重要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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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软的小舌绕着镜月的指尖打了个圈,留下一圈水痕。

    梁小夏的意识突然回来,僵硬地扭头,姿势不太正常地去研究头顶树枝上蹲着的小红鸟,她双手背后,绿眼睛盯着小鸟一身火红羽毛,嗯,十分正经。

    怎么会干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垂涎美色也不是这时候啊!

    梁小夏实际已经羞得想要缩到地缝里去了,憋得两腮鼓鼓,团起片片红晕。

    镜月举着手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他缩回手,同样舔了舔他自己的指头,不解地问梁小夏:

    “我指头很好吃吗?”

    原来无意识调戏才是杀伤最高的。

    见他这幅嘬着指头,脸上却是正经的学术探讨模样,梁小夏满腔的羞囧顿时化为一口老血。

    真想喷镜月一脸。

    没等梁小夏想好解释的说辞,镜月已经替她想到了,看着梁小夏的目光又有些不善,语气也冷了一分:

    “夏尔,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被这种家长式的目光盯上,梁小夏有点心虚,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血石解毒完毕的手掌,声音小小的:“我…我这周都有吃面包的。”

    美杜莎皇族都属蛇形智慧生物,餐桌上多见烤得焦黄或闷烧多汁的鸟类,以及各种生的、半生的、全熟的蛋类,蒸煮煎一应俱全,佐餐酒中也多掺入动物的生血,调成浓郁的血酒——独独没有绿色植物。

    梁小夏唯一能吃的,不过是每餐餐桌上正菜前的那一小片开胃面包。

    “十天,每天一片面包,嗯?”

    镜月已经生气了,恨不得打开梁小夏的脑袋,看看她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连给食物留下的余地都没有了。

    被镜月一提醒,梁小夏腹中的饥饿感同时上升,饿肚子的时候心情也不好了,满腹委屈牢骚:“我有认真找的,可真找不到,不知道厨房在哪里,空间里的东西又拿不出来,城堡里只有桌子椅子是木头做的。可…可我咬不动啊——”

    眼前这个绿眼睛的小生物眼泪汪汪,两个手指头掰在一起搅啊搅,委屈地不停抱怨…

    非常、非常偶尔的时候,面对极为亲近的人,梁小夏会露出这种孩子气的一面,令人头疼的孩子气。

    镜月的怒气球如同被针扎了个洞,呼啦啦一下子气全漏完了,只剩瘪瘪一张满是无奈的皮,包裹留在里面的那点点隐藏的甜蜜。

    “走吧。我带你去找吃的。”

    黑发少女很自然地牵起金发女子的手,理所当然地照顾梁小夏。

    穿过雨林中水深如潭的几百米,镜月带梁小夏爬上一棵十几米高,主干弯弯曲曲穿过不少其他树木的大树。

    他坐在树干上,从那颗长着大阔叶树木的树梢摘下好几朵卷着浅蓝色的木耳边的小白花,取水洗净后垫在白手帕上,送到梁小夏手中。

    “曾经见到暗精灵们吃,应该是可以食用的。”

    梁小夏捏起一片花瓣,抿入嘴里尝了尝,有些花特有的清香,还有种薄荷般的凉意,咬碎后的汁液甜得非常淡,口感略怪,可最重要的是,这个没有毒。

    只要没毒能吃,谁还管口感呢?梁小夏吃东西的动作骤然加快。

    “咳,”梁小夏只呛了一声,旁边就递过来一只水囊,喝一口后梁小夏又惊喜地发现,水囊里灌的是蜜水,香香甜甜的让她更觉得饿了。

    蓦然,镜月轻轻勾住了她的腰,将额头抵在梁小夏肩膀上,抱住她的侧腰,低头沉默不语。这突然的一下子,让梁小夏举到嘴巴的水囊又放了下来。

    “印遐,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没什么。”

    镜月不想说,小夏尔第一口将花瓣咬入嘴中,虽然品得斯文优雅,眼中急切的渴望却难忽略。她压抑着身体内的饥饿感若无其事地吃着,小口小口,吃得越慢,表现得越正常,镜月越觉得自责。

    一个多星期下来,除了几片烤得干干,连水分都没有的面包,她几乎没吃任何东西,他本该想到的,本该照顾到的,却让小夏尔受了无端的罪过。

    这是他的错。

    “累了?那就靠着吧,我的肩膀时刻可以借你靠的。”

    梁小夏侧了侧身,试图让镜月靠得更舒服些,没有再追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在一点都不浪费地吃完了镜月摘下的所有花朵,又将水囊里的蜜水喝了多半袋后,天色已经晚了。这时的梁小夏才像个要过冬的松鼠一样,不停采摘树上的花朵,整理干净后收入空间中,以备之后的需要。

    血腥城堡里困难重重,满城的敌人,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食物的短缺…想到这里,梁小夏的长耳朵都垂了下来,若没镜月在身边,她迟早会觉得颓丧绝望的。

    小红鸟还在不远处的树枝上蹦来蹦去,收拾完花朵的梁小夏看了一眼小鸟,转而惊讶起来。

    “印遐,你看,这只小鸟是不是咱们刚才见过的那只?难道它一直跟着我们吗?”

    “因为你是耀精灵,自然秩序的维护者,所以,依托树木而生的动物一般是不会攻击你的。”

    镜月向梁小夏解释着,“在耀的时代,精灵们都可以与动物沟通,在自然中如云随风流,如鱼入水般自在游走。其中,能力强大的,甚至可操控命令凶猛的野兽,使它们服从自己的指令。到耀精灵十二支长老地位,甚至可以召唤雷鹰白豹等森林之王,或者如今已经灭绝的远古绿龙,与自己共同作战。

    只可惜,这种能力随着森林的大量被破坏砍伐,耀精灵血脉的代代稀薄而没落了。也不知如今的精灵,能与动物们沟通的还剩几个。”

    原来耀精灵们还多掌握一门兽语。

    想到这里,梁小夏也有些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和动物沟通。她紧紧盯着树梢上站着的那只小红鸟,试图从它怪异的咕噜噜声中听出些讯息。

    “咕——咕噜?——”

    似乎感觉到了,小红鸟被盯着看了以后紧张地蹦跶了一下,牙签细的腿轻轻抬起,翅膀跟着震动,有点疑惑,有点想逃。

    “别怕别怕,我是吃素的精灵。”

    梁小夏也不管鸟能不能听得懂,摇手解释着。

    “咕噜噜——噶噜呜——”

    小红鸟将信将疑,叫了两声后,试探性地离她近了一步。

    ……

    镜月陪着不知疲倦,和小红鸟疯狂聊天的梁女王在树枝上坐了一晚上。

    他靠脚搭树杈,背靠在树干上,放松地欣赏着眼前几乎快与森林融为一体的人儿。

    晨曦,第一缕清光穿透森林,缓缓驱散冷意,正落在一脸欢欣的梁小夏鼻尖。小红鸟站在梁小夏托举的手指上,细爪子抓着她的指头,咕噜噜地扭头,用尖尖短短的鸟嘴惬意梳毛。

    “很高兴和你聊天,再见啦,小鸟。”

    梁小夏一挥手,小鸟张开翅膀,顿时穿过林叶,混入冲天飞起的一大片红鸟中,叽叽喳喳的叫声杂在一起,难分彼此。

    “走吧,印遐,”梁小夏脸上余兴未尽,笑着伸手拂去镜月肩膀上的水露:“我们先回鸟巢看看,然后一起向雨林东边再走一些。小鸟说一直向东走,那边有很奇特的建筑,说不定能带我们离开血腥城堡。”

    一夜就觉醒了兽语能力,通畅地没有半点阻碍,仿若这能力是被她遗忘了,只要拾起就能使用。这么流畅的沟通,也只比镜月自己当年学习时慢了点。

    镜月想,她天生就该是耀精灵,他没有做错。

    果然,一路上有了与动物沟通的能力,再没有生物主动攻击过她,最多是在梁小夏进入对方的地盘后给予警告。

    梁小夏也不遗余力地在和各种能够遇到的生物沟通,兴致勃勃试验自己的新能力。并有了初步的结果,她和鸟类的沟通最好,其余小型动物次之。可也有完全无法交流的生物,比如蛇类、昆虫和水里的游鱼,这些生物见到她时不是想直接扑上来咬死她,就是对她发出的友善信号完全不予理会,吐个泡泡摆尾游开。

    梁小夏与蛇类的不良好沟通,在她的同盟处得到了很好的补足。

    大鸟巢里在她出来的半天转眼成了蛇窝,当梁小夏进入鸟巢内,被一条从鸟巢口掉出来的手腕粗黑绿蛇吓了一跳。

    鸟巢阴影中,上百条蛇嘶嘶叫着爬在一起,冰冷的覆满鳞片的身躯交叉相叠,难分彼此。花尾被这些蛇群窝在中间,正躺在蛇身铺成的垫子上,如同被一张活的毯子托起,俯视着梁小夏,语气中也多了分底气与傲气:

    “夏尔,来见见我可爱的小朋友们。”

第三百六十九章 警告

    --

    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埋单,只论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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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目爬动扭曲的黑色细蛇,扭曲着,蠕动着,嘶嘶叫着横亘在鸟巢中,从视线之上擦着梁小夏的头顶掉下,让梁小夏头皮都竖了起来。

    好好的一个鸟巢,硬是被这多出来的许多蛇类压得向下沉沉坠了几分。

    花尾的纤纤素手伸出,轻浮过盘在她身边的一条巨大森蚺。森蚺身躯粗如水桶,层层盘起,脑袋却小得还不如花尾的手掌大,它轻抬三角形的脑袋,看着梁小夏吐了一下黑色的细蛇。

    那模样真的就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不过是透着嗜血的冷意,似乎在琢磨着该以什么样的角度将梁小夏吞进肚子里。

    花尾有些得意地放任上百条毒蛇吓得梁小夏脸色微白。

    从前靠她指点,梁小夏才能勉强自保,给不给对方驱虫药水都要看她心情,银铛从来都听自己的,几天来,三个人之间的一切,都是花尾主导。可从捕捉金血甲虫的计划开始,一切都变了。她不仅得小心地防着梁小夏和印遐,还得承情住梁小夏施舍的鸟巢,得对方施舍一般分下的战利品。

    花尾不爱欠人情,所以她宁可做一个背德忘义的恶人,也不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仰仗梁小夏的鼻息过活。

    受伤前后她们之间突然转变的地位关系,令花尾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被花尾威胁的梁小夏不太高兴,手上握紧了匕准备动作,可镜月比她更快一步。

    梁小夏只觉面前一阵风过,眼中黑影一闪,黑少女依然站在她身边,不过手中多了一条粗大的森蚺头颅。还连着小半截被活活捏断的蛇身,断口处完全是一片肉糜。滴滴答答地向下流血,未完全僵死的蛇轻轻抽动,蛇头正咬在镜月手背上。被他用手轻轻一拨,掉下来,留镜月手上两个不出血的洞。

    从镜月身上蔓延出的杀气并不浓。如同一片散逸开的薄雾,却极好地锁定了对面的花尾和她的小宝贝们。

    “我不喜欢蛇,叫它们滚。”

    花尾前一刻还略有优越的脸色瞬间僵住,褪掉血色的脸惨白惨白。颇有不甘地瞪着镜月。花尾咬咬牙,嘶嘶声出口后,满巢的蛇蠕动着全从缝隙爬走了。

    通过出口前。这些蛇都绕着镜月远远的,躲杀神一般惶恐。

    什么时候,一个蛇人都能骑到耀精灵头上作威作福了?还想将小夏尔吓住,好以后操纵她?

    耀精灵不受人威胁,花尾想要暗暗警告她们。却被镜月反警告一番,终于老实起来。

    梁小夏变脸的度却比镜月强,她感激于镜月的维护,悄悄拉过镜月的手,掌心只在他手背上握了片刻。镜月手上的蛇咬印就不见了,手背光洁如初。另一边却将镜月不动痕迹地朝她身后塞。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生过一样,笑得一脸放松:

    “花尾,银铛呢,不会是被你的小朋友们吞了吧?”

    熟悉梁小夏的人,或者被她坑过的人都知道,一般时候,当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王陛下能笑得单边嘴角有个灿烂的小窝,看起来特别高兴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事生。

    这个笑表明,对方被她记住了某些最好还是忘却的坏事情。

    “出去探路了“,花尾看到梁小夏特意朝着她的笑容,恍惚了一下,”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这一会儿,就是一个多小时。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花尾小心试探着问,脸对着梁小夏,眼神却不时飘向印遐。

    刚才镜月警告的姿态已经让花尾足够明白,梁小夏和他是绑在一起的。任何想要冒犯梁小夏的人,也得做好同时得罪两个人的准备。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只要活过三个星期就好,不如选个方向随便走走。印遐呢,有想做的事情吗?”

    “我跟着你。”镜月言简意赅。

    在血腥城堡里活了十几年,老于世故的花尾更聪明地明白现实,也更能接受现实。威胁控制不成,还是占据主动先机变为盟友好。她清了清嗓子,打算从梁小夏入手:

    “金血甲虫已经有了,我准备和银铛去找写雷花,你们要一起来吗?这样你们得到的金血甲虫也能做成药。”

    花尾适当地提出一个缓和气氛的要求。

    梁小夏却没立刻回答,她听着花尾的游说,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耳朵竖起颤了两下,从空间中带出日蚀瞬间跳下鸟巢,向森林里奔去。

    顺着水流声跑不到百米,梁小夏停在一条几十米宽的绿河前,看着河对岸打斗的十几个身影,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每个人追银铛的人眼睛都赤红赤红的,一群人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紧咬着银铛穷追不舍,连续不停对着他的背影扔出箭矢和标枪,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矮人,别跑!交出你身上的东西,饶你不死!”

    “信你老子就是白痴!”

    银铛嗷嗷大喊着,掏出一柄板斧,回身一个悬抛,锋利的斧面削掉了一人半颗脑袋,喷出的大量血腥惹得森林深处潜伏的生物嗡嗡骚动。

    “快点,宰了那个老顽固就撤!这里不能待了!”

    一个暗精灵尾指放在嘴边弯曲,吹出个响哨,森林里呼啦降下个展翅的黑影,挡在银铛的前路上,对银铛的脸又抓又啄。

    “死鸟!别碍事!”

    一个黑暗法师召唤来的二阶幽影鸟还不能奈何得了银铛,被他直接出拳,压在树干上,连着鸟头和树干一起打出个恐怖的大洞,响声震天。

    可这两下折腾,又拖慢了银铛逃跑的度。

    当银铛拔掉一身灌木刺,从林间藤蔓中钻出时,淙淙绿流就在白矮人眼前,宽阔的河面上大片银色反光。哗啦啦的河水里食人鱼片片,都呲着满口尖牙,甩着尾巴争相跃出水面,扑腾出不消停的水花涟漪。

    一条无法游过的河流,顿时引得银铛悲愤大呼。

    “该下地狱的河!”

    紧追的人已经不足十米,银铛顺着河边的大树向上爬,四肢并用,想通过伸过河面的树枝渡河。他爬上树干一半时,几个身姿灵巧的暗精灵也跟着上了树,攀爬的度不知比他快了多少。

    而梁小夏就站在河的对岸,津津有味地瞧着这一切。

    隔着一条宽河,花尾完全帮不到银铛。她看着那棵大树上吊着的好几个人影,暗暗替最前面的小个子焦急,蛇尾不停地摆,却只能任由干焦急的火焰灼烧自己。

    “夏尔,夏尔,你是弓箭手对不对,你能帮到银铛的,只要你出手,银铛就能活下来。”

    花尾急得都快哭了,多年的战友情谊,使她对银铛的感情和信任不比旁人。银铛身上的血石数目,花尾大概也能推算出来,若这次狩猎他死在雨林里,下一次狩猎日到了,说不定就是银铛真正的死期。

    “我是能,花尾姐姐。”

    梁小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却含着一种让花尾心惊的味道。

    这一次,花尾看到了梁小夏笑着时候的眼睛,那双绿眸比树上的新叶还要凝实,瞳孔上吸走了所有的光,其中还有隐约的丝丝红色光芒流过,正正倒影出花尾急切的脸庞。

    她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花尾全身的血,瞬间都凝固了。她声音略略颤,表情有些绝望:

    “可你不会救他,对不对?”

    梁小夏惬意地耸耸肩:“我是精灵,不是圣人。“

    精灵记仇,精灵也不轻易多管闲事,精灵在面对其他人类纷争时,都是很懒,能躲就躲的。

    “夏尔,要我开什么条件,你才肯出手?这次的金血甲虫我全不要了,都给你,我甚至可以做主将银铛那份也给你。“

    花尾一咬牙,开出个令她肉疼的大条件。

    银铛已经爬到树枝边上了,身影落在河面中央,可另外半段都是空的。恐水的白矮人只朝着河面下看了一眼,双臂死死抱住树干抖个不停,完全无法再向前爬一步。

    梁小夏没回应,看起来像是心思全落在看戏上,专注地盯着爬树的银铛,完全没听进去花尾的话。

    她能亲手送出去的东西,没必要再拿回来。

    “不然,我若找到写雷花,可以分你一份,再免费帮你熬成补血药剂,怎样?“

    梁小夏仍未回答。

    银铛和身后跟着的一串人已经沉得将整个树枝压向水面,水里的食人鱼欢脱地跃出水面,咬在银铛胡子上不松口。

    花尾急了,一手去拽梁小夏的衣角:“夏尔,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出手,要我抱着你的腿求你吗!还是要我将命给你才能满意!“

    听到花尾在崩溃边缘几乎不经大脑喊出的话,梁小夏终于慢悠悠地抬手,拉开日蚀,在黑色的弓上装一支箭矢,对准河面上抱着树的银铛。

    “我只是要你记住。”

    一支犀利的箭,穿过银铛头顶,准确无误地插入对面暗精灵的胸口,瞬间击碎了花尾的那点优越感。

第三百七十章 裂魂

    不管是在最快乐、最惬意的时候,还是在最忧愁、最恼火的时候,理性是用以镇住各种坏脾气的唯一要素。

    ——《鲁滨逊漂流记》笛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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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眼,睁眼。

    梁小夏身上的气势瞬间变化,双眼中除了河对岸一个个在树上不停攀爬的身影再无其他。她一箭连着一箭匀速射出,心中数着河上传来的落水声,只剩最后几人紧跟在银铛身后时,灵光一现。

    她搭上的先头一箭软软一拉,箭矢从日蚀上脱手后就呈脱靶之态,还未落入对岸的乱草丛中,第二支箭后追先至,当中将前面的箭劈开两半,两支箭变成了三支。箭尖上像长了眼睛一样,一先一后扎入两人体内。

    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技,花尾从未见过,她双手撑在河岸边潮湿的落叶上,明白梁小夏是如何干掉血腥城堡第一弓箭手卡修,替上了二公主的位置。

    水里似乎藏着什么体型巨大的怪物,黑影掠过,大嘴一吞,一个中箭落水的人半截身子便不见了。

    散开的血味彻底搅浑了水,绿色河面上飘着的碎叶白沫被水下扑腾的食人鱼尾巴打得碎乱,几个落水的人连挣扎惨叫都来不及,直接毙命。浓稠的血水大股大股向上涌,很快伴着白肉和骨架的显露被水冲开,漂漂荡荡地流向下游。

    “可惜——“

    花尾感叹一声。

    另外半条断开的箭因被劈开时势头不足,在半空中掉了个弯,箭头落入河中消失不见。

    梁小夏却已经满足,收了弓,对身后的镜月笑了笑。

    这几支箭是她在进入狩猎场后随手做的,木质偏软,做箭的手法粗糙,除了小刀也没什么工具,能够达到现在的程度,她已经知足。

    即使如今她表现出的实力,还不一定有五阶弓猎手强。

    两三呼吸间,爬在树上的人都被梁小夏射落了水,对面的暗精灵们也发现了梁小夏,顿时又惊又气,纷纷调转注意力,全力戒备对岸窜过来的冷箭。

    “那矮子吃里扒外,他和耀精灵结成同盟了!“

    树下,一个身材高壮的人类战士大吼一声,对准粗壮的树干全力冲撞。顿时大树震颤,落叶纷纷,银铛的衣袍直接沾上了水。

    “老子又不是暗精灵,爱跟谁结盟关你屁事!威尔,上次你放狼咬老子的事情还没算呢!“

    银铛闭眼无视近在眼前的水面,大喊着骂回去。

    “银铛,我不跟你耍嘴皮,交出你身上的金血甲虫,否则我让你做死矮子。”

    威尔很小心地站在大树后面挡住自己的身躯,声音陡然低沉,显然耐心已是不多。

    “什么,什么金血甲虫?威尔,你脑袋里穷疯了吧!“

    银铛装傻水平不高,嘴里风声没漏,脸色毕竟还是透出几分虚。

    “你以为你们干掉赞加的事情很隐秘?银铛,你傻别人可不傻。“一个长得枯瘦,螳螂一般的暗精灵出声讽刺,他悄悄举起法杖,与威尔对视一眼,志在必得地瞄准了对岸的梁小夏。

    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时候,一个黑色的,森森怪叫的骷髅头拖着灰色半透明尾巴,在河面划过半弧,直落梁小夏头顶。

    “耀精灵,尝尝我的灵魂分裂术!“

    梁小夏不知道这骷髅头是什么,第一反应是对着骷髅头射出一箭,箭矢却扎了个空,骷髅头在空中虚晃一下,躲过梁小夏的箭,下颚一合一合,发出咔塔咔塔的怪声,绕了个圈又向她飞来。

    打不中只能跑,梁小夏扭头准备向树林里跑,被镜月一把拽住手腕,向怀里一带。

    劲风在耳边吹开,镜月左手护着梁小夏,右手正砸在骷髅头的嘴巴上。他拳头上裹着一圈浓郁的紫色雾气,将整个骷髅的下巴都砸得粉碎。

    骷髅头发出声凄惨的厉叫,慢慢碎成片片,随着骷髅头消失,紫色雾气也同时消散。

    发出灵魂分裂术的暗精灵直接看愣了,吓得神智不清,嘴唇里哆嗦着,反复念叨着“不可能“几个字,突然尖叫一声,带着自己的法杖,逃了。

    花尾也动容了,灵魂分裂术不是什么小黑暗法术,这可是个标准六阶法术!是高阶法师才能施展的一种极端邪恶的招式,需要至少一百颗血石才能驱动。这个邪恶的骷髅头凝聚了不少活人生祭的鲜血,被攻击的对象连骷髅头都打不到,更无法躲开,只能任由法术将自己的灵魂撕成碎片,当场死亡。

    唯一能对抗灵魂分裂术的,就是六阶以上的光明净化。可刚才那黑发少女的一手,和光明净化半点边都不沾。

    印遐拳头上的紫色雾气,到底是什么?

    梁小夏轻巧转身,握住镜月的拳头左看右看,想看那紫雾是怎么来的。

    “印遐,你是怎么做到的?“

    镜月未回答,闭眼跪倒在地上,栽入梁小夏怀里。

    大量零星的记忆骤然顺着他们的手再次涌入梁小夏脑海,梁小夏脑袋一疼,只听到一句朦胧温和的空灵声音:

    “镜月,你是我见过最适合继承月神的耀精灵。放下无妄的执着吧,归入月光的怀抱。“

    “我只愿遗忘一切,结束诅咒,得到永久安眠。“

    “可惜…你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

    ......

    梁小夏没空去追究什么神和人的对白,她隐约感觉到,镜月还是受到了灵魂分裂术影响,正处于一种难磨的苦痛中,脖子上青筋都突显出来,脸色纸白,连闷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双手一握,手心全是汗水。

    镜月此刻很痛苦,还是在替她受苦。

    梁小夏急了,对准天空发出两短三长的尖锐呼哨声,愤怒的情绪全随着这几个呼哨传出森林,咕噜噜的怪异鸟叫从对面林子里大片响起,附和着她的呼哨声同时跟着唱和起来。

    梁小夏放下镜月,眯眼盯着对岸树丛已经跑得没影的暗精灵法师,声音平静地可怕,不急不缓地问花尾:

    “你有没有毒药,是让人没法死亡,却能痛苦万分的?若有,给我一瓶。“

    花尾说不出一个“不”字,从空间腰带里取出一个上面写着红字的棕色小瓶子,忐忑地递给梁小夏:“一次一滴。“

    梁小夏终于还是动用了泽德留给她的五十支钢箭,她轻轻拧开瓶塞,将箭头依次在瓶子里沾了沾,动作从容优雅地将箭一支支插入箭袋,拨开镜月额前的头发,在他的漂亮的额头上吻了吻,纵身向河中央的大树上跃去。

    “替我照顾印遐,他活着,你就活着。他死了,你也得死,永远的死。“

    风中残留耀精灵冷清无情的声音,庞大的杀气压得花尾憋不过气,只得听话地将印遐抱起,在脑中慢慢回忆刚才见到那一幕。

    梁小夏一跃极高,脚尖正点在银铛死死抱着的树枝上。

    “哈,得救了。“

    银铛刚想高兴一下,树枝突然一沉,将他整个脸都埋进水中,水里的食人鱼汹涌扑上,咬得银铛哇哇直叫,呛了好几口水。

    幸好银铛求生欲望强烈,半截身子进水,脸被咬得满是伤口都未松手。

    树枝摇晃着,一下一下点着水面,梁小夏一把揪起银铛,用尽全力向河岸上抛去,空中的白矮人缩成个球,冲梁小夏骂着:“你就不能温柔点吗?“,脸朝地倒磕在树木粗大的板根上,晕了。

    “银铛——!”

    花尾急切查看一番,发现银铛除了脑袋顶一个胞,脸上有些细小咬伤外,没有致命伤口,感激地冲梁小夏呼叫:

    “夏尔,你去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梁小夏沿着树干向前下走,威尔正堵在树下,一脸嘲弄嬉笑,一双拳套在手中捏出火花: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有人躲过法恩的灵魂分裂术。亏那个胆小鬼还大惊小怪的。”

    “让开。”

    梁小夏双眼都是最疯狂的红色,表情僵硬得如同傀儡娃娃,握紧手上的弓,又向前走了两步。

    “耀精灵,交出你身上的金血甲虫,我就让开,怎么样?“

    威尔狞笑,白森森的牙齿在古铜色皮肤上显眼刺人。他双臂肌肉鼓起,抱住大树底部比他腰还粗的树干,用力一提——整个树的根部发出难听的断裂声,脱离土壤向下倒去。

    “…你若不交,我将你浸入水里,给我同伴赔罪也是应当。耀精灵,你自己想好了。“

    威尔威胁性地松了松胳膊,没了树根支撑,又连续被压的树干止不住向水中栽去的势头,带着梁小夏摇晃地要倒向水中。

    “好。“

    并未多犹豫的梁小夏掏出一个小袋子,抛向威尔。

    威尔脸色一喜,哪还顾得上去抱住树干,双手接住袋子,迫不及待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堆花瓣和干果。他正要愤怒咆哮,凌空当头的一箭射穿咽喉,将这个大汉钉在了树干上。

    花瓣撒了一地,威尔气管被开了口,没立即死亡,双手握着箭杆,发出难过的呼吸声“呵——呵——“叫着,被毒液折磨得眼球外凸,疯狂地瞪着梁小夏。

    梁小夏从树枝上跃下,一手拔掉威尔脖子上的钢箭,在他身上抹了抹血迹,将箭插回箭袋,向雨林深处走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跟踪

    跟踪和做小偷是一样的,重要的不是怎么不被发现,而是发现了如何不被捉住或干掉。不想死,有两条路可供参考:第一,跑得比你身后的人更快,无论是同伴还是敌人。第二,先杀死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这两个方法,用于但并不仅限于跟踪和偷窃,它适合所有被突然曝晒在阳光下的阴暗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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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进入血腥城堡前,法恩是地下世界有名的黑暗法师天才。

    四岁感应黑暗元素之力,五岁成为二阶黑暗法师,之后他的等级一直像坐火箭一般直线上升,直到四百六十岁稳定在五阶巅峰。这个记录,在整个黑暗世界保持了近三百年无人能破,若不是被人陷害推入苔暗城下的深坑,也许法恩会成为地下第一法师。

    进入血腥城堡后,法恩已经成功活过四十七个轮回,手上的保命底牌多不胜数,和威尔组成远近战最佳搭档,最近正准备向十二人下手,夺取圈内名额。

    在梁小夏出现前,法恩盯上的是印遐的位置,在梁小夏出现后,他和威尔很自然地将目标转为这唯一的一个耀精灵头上。

    暗精灵们在私下已经达成共识,第一个杀死梁小夏的人,将获得任意处置她的权利。

    不巧的是,法恩此刻却被梁小夏死死盯上了,犹自不知。

    法恩慌不择路地在森林里乱跑,暗精灵不停掐着自己的只剩一张皮的胳膊,在胳膊上都掐出了青色,还未想通之前震撼住他内心的一幕。那碎裂的噬咬灵,还有那紫色雾气…

    “不可能,不可能的!神都陨落完了,怎么可能还有神力存在!那不是神力,不是神力…绝对不是——不是——!”

    法恩有些失心疯的症状,出神地絮絮叨叨不停念着,不时再大喊大叫,胡乱挥舞手中的法杖捶打空气,似乎要驱赶开围在他身边看不见的幽魂。

    “咕——咕——咕噜噜——”

    一只黑嘴小红鸟落在法恩头顶的树枝上,张嘴大叫。陷入沉思的法恩心中一惊,扭头看到树林中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惊慌中展开身形,向法杖里塞了几十颗血石,施展黑暗匿风术,脚不沾叶地不停向远处奔去。

    这一跑,就是三天三夜。

    两天中,法恩全靠血石补充体力硬撑,不眠不休,恐惧鞭笞着他片刻不停,生怕印遐追上来,用神力将他的灵魂撕成碎片。

    “呼——呼——应该…甩掉了吧?”

    身后的树林已经没有那个噩梦一样远远吊着的影子,法恩跑到一处奇怪的,神庙一样的建筑前,终于一屁股坐在地下,安下心准备休息一下。

    也许是个蛇人古代遗迹吧,整个建筑像一条展开的眼镜蝮蛇,高高昂着头,向外吐蛇信子。黄得发红的砖石上,爬满黑绿色青苔,远远望去,真如一条体型庞大的恐怖眼镜蛇怪。

    在狩猎场中经过这么多轮回,法恩从未跑到过这么远,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建筑。

    法恩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地点,等待下次集结人马一起探索。

    一声让他心惊的“咕咕”声从神庙顶上传来,法恩又见那只黑嘴小红鸟,正欲再跑,一根钢箭从空落下,直接击碎法恩的膝盖骨,让黑暗法师栽倒在地,狠狠啃了一口泥。

    “啊——”

    树上落下一个身影,浑身沾满干透未干透的泥巴,黑一块黄一块,连衣服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脸上也有不少土,只有一红一绿,幽幽似鬼的双眸盯住法恩,像是烧着两股无法浇灭的火焰。

    梁小夏也很疲惫,法恩有血石支撑,她什么都没有,没吃,没喝,没休息,一刻都不敢停地沿着小红鸟提供的路线追逐法恩。

    脚上因为不合适的鞋子和泡水赶路,已经磨得满是血泡,胳膊上和手上都是细小的伤口,密密麻麻。

    法恩专拉着她向很多危险生物的老巢里带,路上遇到不少坚决不肯让道的怪物,梁小夏也只能一一解决,再循着已经看不见的身影,拼命向前奔跑。

    体力接近极限时,梁小夏会去喝花叶上的露水润唇,脚底下却不敢停,哪怕双腿沉如灌铅,也迈着步子穿过树林,片刻的喘息都不敢。

    镜月痛苦的样子时刻在她脑中回放,折磨得她越来越焦躁。

    她好不容易和镜月走到今天的!不能,绝不能让镜月变成她心口的伤疤。

    “怎么是你?”

    法恩捂着膝盖,惊讶走出来的泥人有四只长耳朵。

    他一直以为追着他的是印遐,没想到却是那个耀精灵。可若追着他的不是印遐,说明…说明…

    “你是法恩。”

    梁小夏没去看暗精灵脸上抑制都抑制不住的笑容,拉开日蚀,搭上一只淬毒的箭瞄准法恩的脑袋。

    法恩的笑从窃喜、得意、变化为一种自信的狂肆,他坐在地上,挥舞法杖:

    “印遐还是中招了,你来找我求解法对不对?快说,我说的对不对!我就说,神力早就该没有了,哈哈!这个世上根本没有神!”

    梁小夏不喜欢折磨人,搭箭的手指一松,箭矢钉中法恩另一个膝盖,射了对穿。箭头上涂抹的毒药瞬间进入法恩体内,疼得暗精灵脸上的肌肉一扭曲,停止笑声。

    “告诉我怎么解灵魂分裂术,你可以不用继续受苦。”

    “耀精灵果然狂妄,还是该说蠢得没下线?你觉得我,一个暗精灵,会告诉你解除黑暗分裂术的方法;你觉得我,一个黑暗法师,会弱小地屈从于你这个小小的弓猎手?”

    连吟唱和手势都没有,法恩杖头一道黑光直扑梁小夏而来,让她连闪避都来不及就穿胸而过。

    冷,铺天盖地的冰冷从天而降,绝望,恐惧,无边无际的黑色笼罩住梁小夏的灵魂,将她囚禁其中折磨。

    世界变为黑白二色,单调地没有一丝色彩。梁小夏的心震颤不停,她感觉到这一刻,镜月的心跳,停了。

    不止镜月,她的家人,朋友,领地属民,在一个个离她远去。费恩侵略西晶大陆的那一幕似乎重新浮现眼前,一遍遍不停折磨梁小夏的神经,将她打入恐惧深渊。

    面前的暗精灵突然被拉大了,高得像一座巨大的山丘,扭曲的身影立在梁小夏眼前,覆盖她视野中的全部景色,死灰一样的嘴唇张张合合,一字一句吐出让她心底最深的恐慌:

    “你打不过我,永远无法战胜我。白精灵再如何强大,也无法战胜遍布整个地下世界的暗精灵。看啊,你的爱人被你害死,你的亲人以你为耻,你的朋友们将疏远你!你没有出路,只能等死!消亡!”

    法恩看着勉强站在自己对面,双腿打抖,连立在地上都勉强得困难的梁小夏,心中冷笑。

    白精灵都是一群心灵脆弱的生物,用灵魂魔法打击总能中招,一个小小的四阶恐惧术就能将她吓成这样子。

    这时,梁小夏理智并未丢失,她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无法脱离恐惧术的影响,让身体重新有力气战斗。只能以自己的意志强行一点点磨掉,战胜心中的恐惧。

    可法恩不会给她几个小时去脱离恐惧术的状态。

    法恩不紧不慢地给法杖里重新充填血石,再次挥舞法杖,在简单的召唤动作过后,开启的黑暗召唤之门从异次元丢进来两个握着烂斧头的白骷髅。

    “去,杀了她。”

    法恩手指点点,对两个看起来呆呆的骷髅下了指令。这两个骷髅架子跌跌撞撞,举起斧头无声高喊一下,遵从召唤主人的命令,向着双目失焦的梁小夏砍下。

    “最高贵的耀精灵,就尝尝死在最低贱的骷髅手中的滋味吧。”法恩笑着,眼见骷髅举起的斧子挥下,狠狠砍在梁小夏身上。

    第一个骷髅砍得不是位置,瞄准梁小夏的脑袋,用力不均却削在她的胳膊上,瞬间打断恐惧术的作用。

    疼痛刺激的梁小夏反应过来,弯腰将第一个骷髅一撞,用力侧踢第二个骷髅腰上,凌厉两下将两具骷髅撞成了散架的白骨堆。

    “笨蛋——都是笨蛋——”

    暗精灵法师气急,挥动法杖又是一招凋零术出手,却无法比得上弓猎手的出手速度,被彻底激怒的梁小夏握着日蚀,一箭出去钉死了法恩握着法杖的左手。

    一只血红的凝眸凑到法恩面前,惊怖得法恩说不出话。

    天!为什么那只眼睛里会有地狱的景象?!火红世界,不停流动的岩浆,还有四处分人而食的恶魔,一片绝望毁灭的死亡世界…梁小夏的杀戮左眼将完全的杀意和杀气全数逼入法恩的脑海,活生生的折磨法恩的灵魂。

    一股骚臭味从身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没打动梁小夏半分。

    “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怎样破解灵魂分裂术。”

    梁小夏握紧钉在法恩胳膊上的箭矢,缓慢转动着箭杆,让钢箭的箭头在法恩瘦弱的身躯中破坏,增加法恩的痛苦。

    “啊——放过我,放过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除灵魂分裂术!压根没人中术了以后还活着啊!”

    法恩最终的大叫成了他的催命符,梁小夏抽出钢箭,向暗精灵法师胸口一插,结束了他的性命。

第三百七十二章 神庙

    信任别人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比信任自己的实力更为重要。那是唯一证明你还未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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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暗精灵法师的死亡,血石落了一地。法恩尸体上生出一团红雾,向森林上方飘去,凝为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只一瞬间便爆发出堪比太阳刺目的红光,射透森林。

    在庞大的雨林中狩猎漫游的人全都看到了那处红光,震惊之余,全部向着红光出现的地方急速奔去。

    “天!血晶掉落了——!是血晶没错!“

    “法恩的血晶!难道是…法恩被人干掉了?”

    “那个耀精灵赢了?”

    “一定要把血晶抢来,决不能让它落入别人手里!”

    所有人都对天上的红色珠子志在必得,不管在猎杀的、被猎杀的,同一时刻齐齐停下来,收拾手头的东西朝梁小夏所在的位置奔去。

    可离得最近的暗精灵也离此地有至少一天以上路程,这一时刻梁小夏还是安全的。

    若梁小夏听到那些人议论,就会明白一颗血晶能顶十万颗血石,戴在身上即使不交易不食用,还能缓慢地滋养身体,修复一些陈年暗疾,增加精神力,改善体内情况。

    此时,被杀死的法恩也还不知,他视为眼珠子的血晶会被打出来。若他知道了,定有生吃梁小夏的心思。

    她心中所想的,都是该怎么救治镜月所中的灵魂分裂术。

    梁小夏仍自恍惚,完全不关心天上的红色血晶多么令人眼红,也不管那颗红色小珠子从天空落下后直接嵌入她的项圈上。占据最中间最大的位置,只顺手摸了一下脖颈中间的红宝石。开始对着法恩的尸体急迫搜寻,希望能找到解开灵魂分裂术的药剂或者其他线索。

    镜月的实力她从不怀疑,在梁小夏面前,镜月没有被打败过,甚至身形狼狈的时候都很少见。总是在轻描淡写之间就能化解危机,再次如一块无瑕的宝石一样安定沉默。

    可镜月的几次受伤,全是由记忆缺失引起的。梁小夏明白,这种缺失其实是灵魂受损的表现。也许是曾经的月灼之刑,让镜月的灵魂上本就有深深裂痕——现下雪上加霜,在他原本就不稳定的灵魂上再给一下子。会不会对他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害?

    好像只要一闭眼,就能见到镜月脸色惨白,满身汗水,疼得生不如死的样子。

    梁小夏不敢接下去想了。

    搜寻后一无所获的梁小夏没看到,蛇形神庙上展翼的眼镜蛇骤然睁眼。砖石砌成的蛇嘴张开,将她吸了进去。

    梁小夏连挣扎都来不及,身体被一阵黑色劲风拉扯,脑袋撞在一处坚硬无比的石壁上,“咚”一声晕了过去。

    …….

    梁小夏哼哼一声。捂住了额头。

    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有大群蜜蜂困在脑壳里飞舞。胡乱冲撞着要从脑袋里飞出去。

    一只冰冷柔嫩的手盖在了梁小夏的手指上,双手指尖捧着她的手掌,一点一点顺着她的手背向指尖摩挲,梁小夏的视线模糊对焦一会儿,才看清手的主人——

    一位长相绝美,令人窒息的蛇人。

    不,应该是传说中的美杜莎。

    她像是站在一片银色光芒中,脸颊圆润细腻,干净得像清云中落雨凝成,卷翘的睫毛轻轻抖着,像鸟儿轻盈的羽毛,红唇微笑,一头微微弯曲垂在身侧的黑发,绕着女子纯洁如雪的脖颈垂下,末端卷成一个个大大的圈,遮挡住她的胸脯。这些海藻般的长发乌无点墨,没有一点柔亮的光泽,却不由得令人觉得神秘。

    女子根本看不出年龄,一双雪玉胳膊从身侧伸出,正握着梁小夏的手指摩挲,长长的银色蛇尾从腰部延展,每一片鳞片都服帖地紧密排列,向尾巴末端从亮银过度为深深的金属紫色。

    一丝未着,赤.裸纯洁得没有杂质。

    梁小夏看到这样一个美丽纯然,全身上下半点黑斑瑕疵都没有的女子,也不由得赞叹。

    这么一个绝色佳人,什么样的衣服都配不上她。

    只可惜…

    美女的眼睛似乎是看不见的,眼珠在眼皮之下轻轻眨动,睫毛颤抖,仅靠摩挲感应她的存在。

    内心的赞叹不过片刻间停止,随着美女在她身上不停向上摸,梁小夏也耐不住了,捉住美杜莎的手,防止对方顺着她的脖颈继续去捏她的长耳朵。

    美女被捉住了手,急忙抽回,身形一闪后瞬间消失,躲在一张石桌后头,怯怯地露个脑袋,闭眼去探寻梁小夏的方向。

    “你,你是人…还是野兽…?”

    嘶嘶声从美女嗓间飘出,有些惶恐,还有些好奇,像初入世界的小兽,用鼻子嗅着感受进入领地的陌生生物。

    “你不是人类,书上说人类的耳朵又短又圆。也不是蛇人,你有腿,你…你是暗精灵吗?”

    见梁小夏未回答,她又小声询问,嘴唇轻启,用细小分叉的舌尖感受坐在床上的梁小夏发出的热度,确定她的位置。

    梁小夏没回答,手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开,一支钢箭最终还是从拉满的日蚀上取下,沉默地被收回。

    这时候,藏在桌后的美杜莎仍不知道,她的灵魂已经在死亡大门前徘徊过一圈,只焦急地嘶嘶着,想听到梁小夏说话,来确定她是不是野兽。

    因为第一时间没有听懂,梁小夏想了一会儿,在脑海中组织过语言后,才用很生涩的美杜莎语说:“我,耀精灵。”

    “耀精灵?”

    美女歪着头,没明白耀精灵是什么。

    “你会说暗精灵语,大陆通用语,或者精灵语,或者上古精灵语吗?”

    梁小夏每说出一个语种,就会换一个语言,可对面的美女连连摇头。

    在美杜莎耳朵中,只是躺在床上那个不知种族的奇怪生物突然低沉哼哼,又粗声说话,又开始吟唱,最后还唱起了歌。

    完全都没听懂。

    “耀精灵女士,你…你好。”

    美杜莎自动将她听不懂的那个单词翻译成了梁小夏的名字。

    捂着额头上被碰起来的红肿,梁小夏预感沟通将会是她和面前的美女蛇之间的大问题。梁小夏自己掌握的基本美杜莎语词汇没有几百个,很多还是只会写不会读,发不出那些拐着弯的嘶嘶音。偏巧她无论做什么肢体动作,对面的美杜莎也看不见,不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文盲,一个瞎子。

    这下好了。

    美女蛇好像感觉到了梁小夏心绪不佳,不自觉地从躲藏的桌子后面游出身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盖上梁小夏的额头,掌心青光拂过,梁小夏额头上的青肿顿时消失,连带脑袋里片刻不消停的嗡嗡响动也没有了。

    “你头还疼不疼,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找些吃的,你等一下啊。”

    梁小夏还没感叹完美女蛇身上神奇的力量,就看对方说了一大串,急急忙忙向神殿后奔走,过不到片刻,一手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毒蜥蜴进来,递到梁小夏眼皮底下。

    毒蜥蜴在美杜莎手上连反抗都不反抗,直接被这位少女两手一撕,扯成两半,连着脊椎和内脏带出体外,落到梁小夏本就够脏的衣服上。

    “给,很好吃的。”

    望着还在美杜莎手里不停抖动的半截肚皮、后肢和长长的带细鳞片的蜥蜴尾,梁小夏感觉有点恶心,按住好像又要开始疼痛的额头。

    “不,不饿,谢谢。”

    “不饿啊,”美杜莎像个初次招待客人,殷勤满脸被拒绝后备受打击的小孩,赌气地将两截蜥蜴都拿回去,“那我自己吃好了。”

    一个比精灵还美的女子,生吃头和内脏都未处理过的毒蜥蜴。

    蜥蜴绿色的体液和碎鳞片沾美杜莎唇边,嘎吱嘎吱嚼骨头的声音听得梁小夏起鸡皮疙瘩。

    一个非常天真,天真到残忍的美杜莎。

    “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梁小夏问出比较迫切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我?我没有名字。大神侍说过,侍奉地母的孩子们不需要名字,大家的身体、灵魂、一切喜怒哀乐,都是地母的。在大神侍死后,大家又开始称呼我大神侍。”

    美杜莎说到这里,又有点疑惑:“大神侍好像不是名字。”

    “大神侍小姐,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梁小夏同样没听懂,将美杜莎的职位当做了她的名字,一字一句说得慢慢地,怕自己发音不准美杜莎听不懂。

    美杜莎领悟能力还算可以,算是明白自己若说得快了,梁小夏听不懂,将句子断成最简单的单词,重复给梁小夏:

    “神庙,不知道。”

    她出生在神庙里,住过四千六百九十年岁月,一辈子接触过的所有智慧生物加起来不超过五个。从没有外人能够踏入神庙,梁小夏是第一个进来还活着的。

    虽然美杜莎也没明白梁小夏是如何进来的。

    所以美杜莎极为好奇,满腔心思都放在这个陌生的外来生物身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七十三章 树枝

    命运是一个瞎眼的、喜怒无常的养娘,她对她所抚养的孩子常常是毫无选择地随意慷慨施恩。

    ——《众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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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梁小夏更为具体地说明神庙到底是什么,美杜莎像抱娃娃一样,一只胳膊揽住梁小夏的腰,将她向供奉神像的最终殿堂带去。

    接近四米长的银色粗蛇尾在冰冷的地板上弯曲滑动,扫开水波状的灰痕迹。

    被抱在怀里有了比较后,梁小夏才发现,这个美杜莎真正用蛇尾站起来的时候个子极高,比自己一个半的身高还多,美杜莎的力气也极大,梁小夏感觉她再用几分力气,自己的腰就要被箍断了。

    也许是一个人生活太久憋坏了,美杜莎一路上都抿着嘴唇,对梁小夏嘶嘶说个不停,梁小夏几乎完全听不懂,也好脾气地耐心听着,没有一点烦躁意思。

    幸运右耳在微微温热着,梁小夏感觉似乎有好事要发生。

    美杜莎轻而易举地推开一扇半米厚的巨大石门,带梁小夏进入神庙的核心。

    阔如广场的神殿里,除了矗立中央的巨大雕像,空无一物。十几米高的雕像刻为长发女子,雪肤蛇身,黑曜石雕成的衣服紧紧裹在体外,没有什么圣洁味道,却显得性感妖冶,诡谲危险。

    这尊大地之母雕像完全是用整块巨大的蛋白石雕刻成,宝石冰冷饱满的光泽即使没有真正的肌肤光泽显得暖润,也奢侈得令人咋舌。

    梁小夏感叹了一下美杜莎的大手笔,也不知道这么大块的天然宝石,是美杜莎们从哪里弄来的。

    感叹完也就完了,各种奇怪诡异的事情见过太多,她去过地狱,和真正的命运之神对话过后,梁小夏极难被什么东西吓到。

    可当她打量的目光落到大地之母雕像双手握着的东西上时,梁小夏惊讶的呼吸都忘了,一手用力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堵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只感觉自己心跳都要被大地之母手上的东西吓停了。

    那是…那是…

    是…

    一截小小的,银色的树枝。

    还没有巴掌长的树枝通体纯银,指头粗细,上分三根枝杈,满共五片翠墨欲坠的绿叶点缀在树枝上,片刻不停地向四周扩散浓浓的生命气息。

    只可惜这些肉眼可见的,月光般的雾气从绿叶间散出不过二十厘米,又被一道无形的隔膜挡住,只能在一个窄圆的半径内活动。

    小小的树枝,就在那个透明球内漂浮,依托于大地之母雕像手上,既显得渺小脆弱,又绿得温暖安静。

    仅存的一丝未被透明球阻挡的气息从树枝上飘出,飘绕在梁小夏身边,像一阵温暖的仙境生烟,绕她一圈,唤醒梁小夏熟悉过几十年,刻在灵魂深处永远无法忘记的感觉。

    神啊!是生命之树!

    精灵们的祖先、家园、生命最开始的庇护所、最终的港湾!

    那感觉,那种温暖地仿若有了归属和心安的感觉,如何都不会错。

    梁小夏一下子跌坐地上,手忙脚乱地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傻乎乎地憋红整张脸,死命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却怎么都止不住哭泣,任由大量眼泪夺眶而出。

    终于找到了家、终于见到了母亲、终于不用惶恐害怕……

    一瞬间,飘泊在世上无依无靠的灵魂有了扎根的地方。

    梁小夏久久不语,只看着那一小截树枝,就觉得心满意足。

    美杜莎上前,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用蛇尾缠住雕像,双手扒住巨大雕像的根部,享受那一丝独属于生命滋养的惬意气息。

    “地母,我亲爱的母亲,我回来了。“

    美杜莎的脸蹭蹭大地之母的蛇尾,”今天有陌生人来了,她很有趣,只是脾气有些奇怪,也不肯吃东西,可惜我看不见她…”

    当美杜莎啰啰嗦嗦,差不多将她能想到的所有的话都和大地之母雕像说过一遍后,转身叫唤两声无人回应,才发现梁小夏又睡着了。

    梁小夏心满意足地真正冥想了一次,以精灵古老传统的方式,在迷梦之间感受自然和生命的力量。一觉醒来时神清气爽,拍拍自己的脸,感觉浑身都充满力量,还有点冷。

    她还是躺在坚硬的冷石板上,身上什么东西都没盖,地下寒意阵阵向上渗透,大地之母雕像未有一分变化,依然静立。

    旁边,美杜莎趴在地下,双手托腮,巨大的蛇尾无聊地一下一下来回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别人的美女蛇无事可做,倒弄着梁小夏的空间腰带里的东西,顺便梁小夏醒来。

    “你醒啦?”

    地上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撅断的钢箭、草药和食物碎片、撕扯稀烂的毯子、玩坏的项链首饰…连花尾给梁小夏的毒药也没逃过黑手,空空的小药剂瓶倒在地上,瓶内一滴毒液都没剩下。

    身上的东西被糟蹋干净,眼见一地狼藉,梁小夏有些生气,想训斥美杜莎不该乱动别人的东西。可一想到这天真的孩子也许脑子里根本就没那意识,再想到她语言不通,憋一肚子火也不能长篇大论或语重心长,最后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露出笑容来。

    小蛇啊,你将我的东西弄坏完了,我可是要赔偿的。

    美杜莎一只手上套着梁小夏的长靴,也不嫌脏,用另一只手细细感受靴底的花纹,下巴微抬,双眼眼皮望向梁小夏的方向,睫毛微眨,好奇地问她:

    “这个就是印章吗?”

    “……”

    她忘了,美杜莎长着蛇尾,鞋子在这个姑娘眼里是完全用不上的陌生物件。

    梁小夏摇头,想起美杜莎看不见,又握紧她的双手左右摇动,最后拉着美杜莎的手,指向大地之母手中的树枝,用别扭的美杜莎语问:

    “那是什么?”

    “树枝啊——”

    美杜莎感觉,自己说不定捡了个什么生物的幼崽或者小孩回来。她个子那么小,脸蛋小小、手掌也小小的,皮肤细嫩得连鳞片都不长,完全没防护,不知吃只知道睡,还连树枝都不认识…

    也许是被家里抛弃,或与父母走散了吧,真是可怜的傻孩子…

    梁小夏无力垂首,美杜莎的回答,使她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还是对方的智商有问题。

    在两个人同时把对方当弱龄儿童处理的情况下,梁小夏和美杜莎都认命地付出更多耐心,连比带划,在手心写字,拿着东西一个个对单词,什么招都用上,只为了能互相多理解一点。

    感谢美杜莎毫无自觉地压迫,梁小夏的美杜莎语进步飞快,在看完了美杜莎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后,掌握了屋子里每件东西的单词,学会了熟练重复“这是什么”“我不吃这个”以及“这个不能吃”…

    四个小时的基础语言教学,梁小夏感觉自己过得既像老妈子,又像弱智,不能表现得不耐烦或生气——同时在美杜莎手中的东西会因她觉得梁小夏不喜欢而弄坏,比如一张石床,一整面坚固的大门以及整条走廊——梁小夏也不能表现得过于高兴或喜悦——美杜莎会以为她想要吃什么而将那东西强行塞进她怀里,比如——笑得都快僵硬了,耐心也像被拓宽的河道一样,任由心中愤懑的咆哮川流而过,不带出一点愤怒的洪涝灾害。

    美杜莎横躺在梁小夏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隔着衣衫传来微温的热度,使美杜莎感觉暖洋洋,又懒洋洋的。不自觉又向梁小夏怀里挤,寻求更多温暖。

    “耀精灵,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朋友呢?”

    美杜莎对“朋友”一词的了解还不深入,可她感觉,自己和梁小夏玩得好,在一起,感觉很开心,那就是传说中的朋友吧?

    梁小夏摸了摸靠在自己怀里的美杜莎脑袋,像个温柔的姐姐,对待这个天真如白纸的孩子,也逐渐放下内心的抗拒与防备。

    可惜她未出声回答这个问题,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美杜莎的长发,沉默不语。

    “耀精灵,和你在一起真好玩。”

    美杜莎说完,伸手去摸梁小夏的脸庞,摸到梁小夏嘴角的笑容后,更笑得欢欣雀跃:“留下来,永远陪着我玩好不好?你比那些不会说话的东西有趣多啦,永远当我的朋友,和我在一起吧。”

    手指下那个浅浅的小窝没有了,梁小夏严肃地板起脸,握住美杜莎的手腕。

    “不行,我们不能做朋友。”

    “为什么——!”

    美杜莎有些失控,尖叫着反手捉住梁小夏的胳膊,指头上力气大得直接在她胳膊上留下五个紫色指印,长尾巴焦躁一甩,震裂一块地板。

    梁小夏皱眉,

    “因为我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要什么东西才能和我做朋友,永远陪着我呢?”

    美杜莎急急,脸庞都快贴梁小夏眼前,想寻求答案出来。

    “轰隆——”

    神庙前门突然传出硬物撞击的巨响,打断梁小夏轻启嘴唇准备说出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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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魔弓手介绍:
梁小夏,女,贪财怕死吐槽宅,意外重生为寿命长长白化精灵一枚。......新人生的前七十年,她学习学习再学习,谁说精灵寿命长就不用上学?七十年后,她奋斗奋斗再奋斗,谁说精灵热爱和平就不用打仗?......为了守护那群或不可一世,或脑热充血,或爱心泛滥的长耳朵亲戚梁小夏娇小身躯背大弓,走南闯北,佳人玉面狐狸心。“不要和精灵做交易,精灵都是狡诈狡诈滴,尤其是夏异界魔弓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异界魔弓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异界魔弓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