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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1857全文阅读

作者:狂人阿Q     大国崛起1857txt下载     大国崛起185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国崛起1857全文阅读

楔子

    朱敬伦是一个老外事工作者,早在第一代领导人的时候,他就开始参加工作了。

    他做过很多工作,翻译,参赞,谈判代表,秘书,甚至接受过秘密培训做过情报工作。

    外事工作看起来很风光,即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外事人员也能得到体面的待遇,这不是国家优待外事人员,而是因为外事人员代表的并不是他个人,他们代表的是国家,是国家的形象。

    只是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要真的做到却不容易。

    做外事工作代表国家,不该把个人情绪参杂期间,可是做中国的外交工作实在是太难,有时候受的气简直无法忍受,尽管你知道那不是针对你个人,可你知道那是针对你的国家,有时候让你更气。

    凭什么中国要受到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

    难道抱着一颗诚心去跟西方人打交道,他们就不能回报你一颗诚心吗?

    本以为打开国门跟他们交朋友,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了,碰的头破血流之后才知道,人家根本就不信任你,人家永远都不会把你当成跟他们对等的存在。

    西方人给全世界描画了一桌美味的大餐,“民主、自由、平等”,这顿大餐没味道吗?那倒不是,相反这顿大餐异常的美味,是真正的大餐,可是就如同鸿门宴上刘邦桌子上的美味一样,不是那么好下咽的。

    这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很多国家没有看明白,受不了美味的you惑,急匆匆的坐上了欧美的餐桌,结果却发现在表面的光鲜之下,那些美味虽然丰盛,却根本不是他们能消化的了的。

    南美、前南、前苏等国家纷纷做了这道宴席上的饕客,最后纷纷陷入了艰难的困境中,此时宴请他们的主人却早早撇开了关系,承诺的援助、贷款、投资也以各种借口拖延,最终看到这些有可能发展到跟他们平齐的国家迅速的坠落下去,彻底失去了享用大国盛宴的资格,这时候这些国家才反应过来,于是开始反美、反欧,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失去的永远都失去了,永不再来。

    还好中国比北方的邻居毛熊有耐心一些,没有急匆匆的奔赴欧美的盛宴,而是观望了一下,当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毛熊惨兮兮的向这个国家求助,向那个国家求助的时候,中国明白,不能走这条路。

    但是中国明白,那豪门的盛宴,总有一天自己也是要享用的,但不是今天,也不是以被人邀请的方式,以一个乡下穷亲戚的身份坐上去,而是要用自己的方式,堂堂正正的以主人的身份,坐在那席位上享用大餐。

    南美的小国哪怕知道吃坏了肚子,不敢指责主人的用心,只能表示一下是自己穷人的肚子装不下贵人的酒肉;毛熊可不一样,作为曾经雄霸一方的豪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他们感觉自己被戏耍之后,当即就收起可怜兮兮的乞讨姿态,开始向欧美亮出他那虽然已经显得有些瘦弱的熊掌,开始搞起新一轮的对抗来。

    而中国,则是在豪门盛宴外面转了一圈,看到毛熊吃的上吐下泻的样子立刻扭身走了,中国打算自己辛苦打工攒够了小钱,然后才享用能够消费的美食,可那盛宴上的主人却不高兴了。

    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中国没有像毛熊一样咽下他们奉上的美餐,因为中国没有按照他们给指的哪条路走,所以他们不高兴。

    所以朱敬伦发现跟掌握着世界权势的欧美打交道,会碰到各种掣肘,各种区别对待,今天指责你不透明,明天指责你搞阴谋,今天威胁制裁你,明天叫嚣抵制你。中国忍辱负重,好容易攒了几个小钱钱,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像欧美一样财大气粗的坐在盛宴上饕餮了,但谁知道仅仅是稍微的松动了一下膀子,向周围稍微伸展一下四肢,他们就开始叫嚣中国威胁,开始抱怨中国扩张。

    一浪高过一浪的批评、指责不绝于耳。中国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中国承诺会循序渐进的改进,希望他们给自己时间和空间,但是他们不接受,除非中国肯按照他们的指的地方立刻、马上跳下去,否则他们就会一直排斥下去,可他们指的方向,中国一看,他玛就是一个深渊,而中国还没有搭建好足够高的梯子。

    这时候中国明白了,他们不是朋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原来他们也懂,而且做的比中国更坚决。

    但中国不能跳,曾经的毛熊至今都在打吊瓶回血呢。

    于是欧美又拿日本了,韩国了举例子,告诉中国跳下去,那里面都是蜜糖,跳下去,就能跟日韩一样加入盛宴了。日韩的发达确实唬住了很多人,但是作为外事人员,朱敬伦却看的很透彻,欧美之所以允许日韩坐在他们的餐桌上分享大餐,那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也确实给这两国享用了丰厚的美食,喂得肥肥的,但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美国真的大力扶持了日本,甚至不惜逼迫他们的三大汽车公司离开日本市场,但如果不是那些年毛熊的核阴影笼罩在整个欧美的天空,他们需要日本这个看门狗给他们看住毛熊,他们会对这条狗这么好吗,他们会不断的给这条狗投食吗。

    当日本觉得自己强大了,觉得自己可以对美国爸爸说不了,美国人一个广场协议就把日本打的倒退十年,为什么?因为毛熊解体了,美国暂时不需要日本这条狗看家护院了,所以他们立刻就给这条狗一点颜色,让他们知道爸爸就是爸爸,是不能随便说不的,说不不是你想说想说就能说的。

    至于韩国,那不过是小一号的看门狗,看住的是北方的穷亲戚和旁边的中国。所以日本沉寂的时候,韩国反而发展上来了。

    几十年的开放,中国发现自己是热脸贴了欧美的冷屁股,于是决定走自己的路,自己当豪门,自己开盛宴,但是遇到的挫折也就格外的多。

    周边国家不断的给中国找麻烦,今天跟你争夺领海,明天跟你抢夺资源,就是不能让你好过。到头来中国发现自己没朋友,能跟自己在一起玩的,无非是巴基斯坦和非洲一些国家,让人嘲笑中国交的都是穷鬼朋友。

    不是中国不想打开局面,不是中国不想交有钱的朋友,可是纵观全世界,有钱的朋友,人家都是一个小圈子,无非是西北欧和北美地区,再加上新加坡、日韩这样的小朋友。欧美告诉中国,他们的朋友圈是开放的,欢迎中国加入,前提是中国按照他们指引的道路走,但中国却不敢走,因为但凡走了这条道的,除了那个小圈子和日韩新这些看门狗之外,全都死的很惨。

    外交工作不好干,穷的时候需要忍辱负重,等富裕了,却发现还是不被接纳。国内民众还不理解,所以外事人员那真的都是受气包,就跟李鸿章一样,受的是两头气。

    压力大就要减压,很多人都发展出了自己的爱好,但大多是一些能帮助自己心平气和的爱好,比如有的人就喜欢钓鱼,有的人练习瑜伽,朱敬伦也有自己的爱好——修表。

    触摸那些复杂、精密的机械部件,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最近朱敬伦收到了一只特别的表,是一位非洲朋友送来的,说是有飞机坠落到了他们的沙漠里,他们没找到活人,发现了一些残骸,其中有只特别的手表,可惜是坏的,于是就送给有修理爱好的朱敬伦,好吧,穷朋友送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是确实很用心。

    这只表确实够特别的,特别到经验丰富的朱敬伦都无从下手,他甚至无法打开这只表。但是这却也更激起了他的兴趣。

    这表有着普通腕表的基本结构,表链、表盘都有,全金属结构,表盘看起来是石英的,但却黑漆漆看不到里面,朱敬伦猜测这是一只电子表,可是重量却有机械表的重量,甚至更重,那在手里沉甸甸的,跟他的体积严重不配。

    朱敬伦折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打开手表的方法,但这是情趣,他不会轻易使用暴力破坏,所以他一直在寻找。

    但试遍了各种方法,都找不到办法,要么这只表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工艺结构,要么这只表就是一个恶作剧,事实上就是一整块金属,根本就不是手表。

    这样一想,朱敬伦就更想弄明白了,甚至偷偷的租了一台小型便携式核磁共振仪,打算给这只表做一下切片成像。

    谁知道当核磁仪开启,x射线照射到手表的时候,突然那手表就发生了变化,一直没有反应的表盘上闪烁其了微光。

    如果朱敬伦懂得某星外文明科技的话,他就会知道,那闪烁的微光代表的其实是信息。

    翻译过来就是:

    “探测到可用能源,充能开始!”

    朱敬伦专注的盯着显示屏上的手表反应,兴奋的发现手表发生了变化,但也失望的发现核磁仪没起到作用,因为核磁仪发出的射线竟然没有形成任何影像,在手表所在区域形成一片黑色的影响。

    如果朱敬伦对射线远离理解透彻的话,就会明白这种现象只代表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手表附近的射线完全被吞噬了,否则不可能没有影响显示。

    那手表还在闪烁微光,但很快朱敬伦发现不对劲了,他房间中的灯光变得暗淡,有种电压不足的样子。这极其不寻常,作为外事人员,他的家中自然有有限的电力供应,甚至还有后背电源,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一旦因为电力供应问题,导致他跟外界的联系中断,哪怕只是片刻,就有可能影响大事。所以他的住所的电力,不但电压优先保证,各种线路的负荷也是远超一般老百姓家的。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不但是他的家中,整个社区的电压都出现了下降,甚至整座城市的电器功率都下降了十分之一。

    只有那手表上的微光不断闪烁,代表着各种不同的信息:

    “充能百分之一,基础程序启动。”

    “充能百分之三,强充能模式启动。”

    朱敬伦家的灯光瞬间几乎熄灭,看到一闪一闪的日光灯,朱敬伦莫名其妙,电压也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啊。

    此时整个社区都是如此,整座城市的电器最多只能半功率运行,无数台电脑、机器,瞬间烧毁。

    “充能百分之五,能源通道超负荷,启动保护程序。”

    整座城市的电气设备都受到了影响,朱敬伦租用的这台核磁仪不可能不受影响,但是它有特别的保护,反倒没有受损,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着。

    “充能百分之十,主程序前面启动。”

    “逃逸系统开启,搜索微虫洞信号。”

    “微虫洞信号锁定,加固微虫洞,准备空间逃逸。”

    朱敬伦作为一个老外事人才,他掌握的国家机密比一般人多得多,身份自然也受到重点保护,或者说监护,毕竟他这样的人,无论是出事了,还是叛逃了,都是国家的重大损失,所以当整座城市出现电力严重不足的时候,秘密部门就启动了应急预案,而当他们发现此时根本就联系不上朱敬伦,无论是电话机还是手机全部都被屏蔽了之后,秘密部门立刻决定派人赶往朱敬伦家中确定情况。

    门铃声通过独立的线路传进朱敬伦的工作室,朱敬伦很快就判断出门铃声的规律,这是有信号的,紧急时刻才可以发出,他知道来人是自己人,立刻打算去开门。

    回头看了看还在运作的核磁仪,顺手选择了关闭开关。

    可是这时候那核磁仪中的手表却出现了变化,表盘上的微光突然从淡蓝色变成了紫色。

    “警告,警告,能源通道切断。强制启动能源通道,强制启动能源通道!”

    朱敬伦才刚刚转身,突然一声爆响,引的他赶紧回头,却看到核磁仪上门电火花闪烁,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轰一声爆裂,外壳上的保护金属壳炸裂,一片金属正正向他飙射过来,竟然直接切入了他的额头。

    手表微光从紫色变成了鲜亮的红色:

    “警告,启动能源通道失败,逃逸系统供能不足,中断逃逸程序;警告,有生命体受到伤害,启动紧急救护程序。”

    一动不动的手表,竟然突然从核磁仪的扫描室内飞了出来,迅速的贴在了朱敬伦额头。

    “目标生命体征急速消失,启动高级救护程序。”

    “警告,逃逸系统中断失败,高级救护程序供能不足。”

    “救护程序获取优先权限,强制开启!”

    那手表竟然迅速的分解开来,变成了一个个小分子,从朱敬伦额头钻进了大脑。

    “目标生命体征消失,进行紧急拯救,意识下载!”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不足!”

    “意识下载百分之一。”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不足!”

    “意识下载百分之五。”

    ……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不足!”

    “意识下载百分之十。”

    ……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不足!”

    “意识下载百分之三十。”

    ……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不足!”

    “意识下载百分之六十。”

    ……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不足!”

    “警告,微虫洞功能不足!”

    “意识下载百分之八十。”

    ……

    “警告,逃逸程序供能中断!”

    “警告,微虫洞开始塌缩!”

    “意识下载百分之九十。”

    ……

    “意识下载百分之一百,下载成功!”

    “警告,微虫洞崩塌!”

    房间中凭空似乎出现了一个胃口巨大的怪物,所有的物件都飞向一个根本无法看到的点,然后进入其中消失不见。

    当特工进入朱敬伦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异乎寻常的诡异,这间房中的机床、电器、地毯,甚至连墙上的墙皮都剥了一层,房间惊人的干净。

第一节 广州陷落

    咸丰七年,广州城外的炮声已经停止,但是城里的枪声还时不时响起。

    几个穿着红衣白裤的龙虾兵,端着步枪保持戒备姿态行进在广州街头。

    “who'sthat?don'tmove!”

    突然他们冲着一条巷子喊了一声。

    “不好,夷人追上来了!”

    阴影中几个看不清容貌的中国人叹息一声,立刻往巷子深处钻去。

    他们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但不该嘲笑他们,只因为他们没有投降,所以他们要逃。

    讽刺的是,他们并不是清军正规军,只是林福祥组建的水勇,性质上是乡勇,类似后世的民兵。英法联军入城,他们选择了撤退,不是他们不想打或者不敢打,而是因为正规军投降了。

    在四千多英法联军的攻击下,广州将军穆克德讷率领包括八旗兵在内的上万正规军投降,这些不愿意投降的乡勇,则选择了撤出城外,但是此时洋兵已经入城,城里情况混乱,他们只是乡勇,并没有太好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所以撤退变成溃退,部队完全的打散,三五成群的四处乱窜,运气好的能跑出城去,运气不好的要么被俘,要么被击毙。

    四个龙虾兵追进了巷子,但是他们似乎不太愿意深入其中,因为即便是白天,这种三尺宽的小巷子里也显得黑洞洞的,让人本能的感到不安全,于是选择了在巷口瞄准开枪,一排枪响,顿时有惨叫声传出来。

    三个中国人,一个捂着膀子,一个已经倒在了地上,另一个正在试图去扶倒地的同伴,却被同伴一把推开。

    “我不行了,你们别管我,快走!”

    “鬼子追上来了!”

    捂着膀子的同伴警告了一声。

    那个被推开的同伴急匆匆道:“朱二,哥哥对不住你了,如果你死了,你老娘我来养。如果你能活,我们在老地方等你,这辈子就是亲兄弟。”

    朱二看到同伴说完立刻飞奔离开,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自己是走不了了,兄弟能活下去也是庆幸,可是心中却颇不是滋味。

    但却怪不得同伴,只怪他们倒霉,八旗和绿营投降之后,他们一路走僻静的小巷逃跑,眼看着快要出城了,却被洋兵给追上。一通乱枪,打伤两人。

    朱二不是不想活,只是他浑身上下使不上劲,根本走不了了,与其连累兄弟,还不如让他们逃命去。

    朱二感觉到自己腰上钻了一颗子弹,如果懂得医学知识他就会知道,他的腰椎中弹,伤了神经系统。

    只有手臂还能使劲,他盲目的爬着,几步外是一个小门,大户人家开在小巷中的偏门,他的手刚触及木门,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接近了。

    对方很小心,显然他们也不想在这黑暗的小巷中跟中国人遭遇,朱二心中略感到欣慰,这意味着他两个兄弟逃了。

    但他自己却走不了了。

    洋兵嘴里乌拉乌拉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他努力反转自己的身体,背靠在门上,这时才看到自己已经被四个洋兵围了起来,明晃晃的刺刀在他眼前晃动。

    对方大声吼着,但他听不懂,他猜想不是什么好话,此时他心中也怕,但还是鼓起了一腔勇气,大声骂了出来。

    “鬼子,老子艹你们八辈祖宗!”

    刚刚喊完这声带有英雄色彩的话,他就被四把刺刀同时刺中胸口。

    痛倒是不痛,遭受这种程度的创伤,人反而不会觉得痛了,却有发热,憋闷的感觉。

    朱二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老子十八年后——”

    话到这里突然中断,他感到胸口一凉,憋闷和发热的感觉消失,因为洋兵拔出了刺刀,也抽走了朱二最后的力气,朱二身子一坐狠狠的撞在木门上,眼睛睁的老大,嘴里不断的涌出血沫。

    洋兵这才放过了朱二,其中一个人喊了一声,他们又追了上去,显然他们并不打算放过两个逃走的中国兵勇。

    洋兵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朱二虽然还睁着眼睛,但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半个身体靠在门上,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脑袋正在小心的打算探出门外,突然朱二的身子就倒了进去。

    “哎呀,这脏东西,快弄走,弄走,别脏了了家里!”

    一个管家模样的五十来岁老头厌恶的喊着,两个二十来岁家丁模样的下人就要动手。

    “住手!”

    此时一个女声响起,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从深宅大院中走了出来。

    老头连忙汇报:“大小姐,这有个兵死在咱门口了,太晦气,我让人赶紧弄走。”

    被称作大小姐的女子问道:“死了?”

    “死透了!”

    一个家丁答道。

    大小姐却不忌讳,走过来俯身下去,摸了摸脉搏。

    “胡说什么,这人明明还有口气。”

    老管家眼珠一转,踢了家丁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快拖出去。”

    大小姐冷哼:“这人还活着。”

    老管家苦劝:“大小姐,活着也不能留家里啊,弄不好会惹麻烦的。”

    大小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人抬进来。”

    老管家继续劝:“大小姐,这洋兵可在街上到处抓人呢,万一找上门来,咱家麻烦可够多了。”

    大小姐犹豫起来。

    老管家又加把劲:“而且二少奶奶是爱干净的人,要是知道把这人弄家里,不知道该怎么闹腾呢。”

    不提二少奶奶还好,一提二少奶奶,大小姐反而坚定了。

    “今天这人我就要救!”

    她态度坚决的盯着老头,老头看了片刻,叹了口气:

    “死人啊,聋子啊,没听到大小姐说话?把人抬进来,赶紧把门关上!”

    然后又低声对女子道:“可是大小姐,如果二少奶奶知道了,饶不了小的们啊。”

    大小姐道:“她要问,让她来找我。哼,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她当家了。”

    大小姐说完就走。

    老管家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门已经关了,但是人该怎么办?

    “大小姐,把人放柴房吧。明儿一早要是死了,就找人埋了,要是没死,也不能留家里,得想办法弄走!”

    大小姐本来不想听这些,突然又停下脚步,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决定道:

    “把人抬到我房里去!”

    老管家连带两个年轻的家丁都愣了。

    “这使不得啊,大小姐。慢说孤男寡女别人闲话,这人要是死在大小姐房里,这得多晦气啊!”

    大小姐冷笑一声:“晦气?我还怕这些吗?”

    老管家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听大小姐的。”

    大小姐的闺房很大,有卧室、有暖阁,大小姐让下人将那个伤兵放在外面暖阁的船上,跟他的卧室就隔了一堵墙,有门相通。

    大小姐是真的动了救人的心思,又让管家去张罗烧锅热水,热水还没有烧开,他们的院门却被砸开了,四个洋兵端着枪就闯了进来。

第二节 意识上传

    大小姐用热水小心的擦拭着伤兵的伤口,这人受伤太重了,胸口受到那么严重的创伤,大小姐心里已经肯定这人活不成,但是她就是受不了那个青楼出身的二嫂,他哥哥的小妾。

    至于让下人把这伤兵抬到自己房里,是她一闪念之间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做那个决定,好像是心里有一股气,就是想让那青楼女子来找她麻烦。

    现在这家里,父亲也不在,哥哥也不在,大嫂是一个老好人,跟洋夷开战后,她整天都待在经堂里吃斋念佛,家里大小事都操持在了那个女人手里,大小姐心里十分不满,却无法改变,所以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如果那女人敢吵到她房里来,她不介意给她点颜色瞧瞧,所以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那女人来找她麻烦的。

    胸口血肉模糊,可以看到四道严重的创伤,大小姐眼睛很毒,她认定这人的胸膛已经被刺穿。这种情况让心里憋着气的她也有些后悔了,尽管嘴很硬,可要是自己房里真的死了一个人,她也会不舒服的,这以后还怎么住啊?

    但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就要撑到底。

    让她感觉惊奇的是,这人身上伤这么重,不但没死,反而呼吸慢慢都变得平稳起来,仿佛不是晕厥只是睡着一样。

    她不知道的是,此人此刻身体里面,正有三百万个精密的独立机械体正在急速运转,其中两百万个都在大脑之中,分布在大脑皮层和脊髓炎之间的整个大脑之中,在神经元细胞之间不断的发出各种电讯号。

    这些机械体当然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即便是21世纪也达不到这种科技水平,因为在21世纪,意识上传这种技术,也都还存在于科幻小说之中。

    可是这些机械体能够做到,不过即便能够意识上传,也需要一个载体,所以大多数的机械体才分布在大脑之中工作,因为他们必须保住大脑的活性。人类的大脑是最脆弱的,脑细胞是人类身体中唯一不能够分裂再生的细胞,人类的脑细胞从出生时就固定了数量,20岁后每天都会死亡十万个脑细胞,直到生命结束。

    这些脑细胞不但不可再生,而且极为精贵,最受不了环境的变化,一旦缺氧四分钟以上,就会受到不可修复的损伤,缺氧十分钟基本上也就脑死亡了。所以大多数机械体才在大脑中工作,它们需要保住这个意识上传的载体。

    它们的工作是高效的,两百万个独立个体,虽然互不相连,可以互相独立工作,但是通过生物电流联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矩阵,甚至能够暂时代替整个大脑的功能。

    此时两百万个机械体之间,不断的有信息交流,如果翻译过来,那就是:

    “意识上传百分之十,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

    “意识上传百分之五十,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

    “意识上传百分之八十,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

    “意识上传百分之一百,上传完成,激活思维意识,目标生命体征稳定!”

    ……

    “发生什么事了!”

    朱敬伦突然有了意识,心中异常的惊恐,他感觉到他好像是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突然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一样,他突然就有了意识。

    意识一动,一些信息不断的闪现,让他脑子都有炸裂的感觉,万分痛苦。

    这些信息太庞大了,甚至让他感觉自己是生活在清朝的一个穷困的小乡勇,而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外交官。

    但是外交官的身份认同很快就压倒了小乡勇的身份认知,因为他的世界观、思维方式是外交官的,小乡勇的记忆不过等同于计算机中存储的信息,而外交官的意识才是运行的程序。

    恰似宇宙大爆炸,非常复杂壮阔,但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所以很快朱敬伦就认清了形势。

    尽管他震惊,但是他接受了他竟然回到了晚清这个事实,不但因为他完整的继承了小乡勇大脑中的记忆信息,即便是在他的意识尚未上传,小乡勇已经死亡的那段短暂时间的记忆也出现在他脑海中,这段记忆显然就是外星机械体记载下来的。

    所以朱敬伦不但知道他现在身处清朝,知道英法联军刚刚进城,还知道他被一个大户人家给救了,现在正在一个大小姐的闺房,也知道那个大小姐正试图就他,很庆幸,碰到好人了。

    不过朱敬伦还没有心思在任何一个记忆点上停留,因为此时他的意识十分混乱,他还无法很好的控制,就好像宇宙大爆炸之后的混乱一样,所有东西都胡冲乱撞,让他一时间根本就无法思考。

    这时候突然有响动声,小姐的房门被砸开了,乱糟糟一片,有人用英文斥责,有人用粤语阻挠。

    “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小姐一声喝斥,这声音就在朱敬伦的耳边,反倒让他突然恢复了稳定的意识。

    大脑可以思考了。

    “这是洋人找上门了?”

    朱敬伦暗道不好,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乡勇,林福祥组建的乡勇,被外人称作林勇,是有名的抵抗派,早在第一次大烟战争时期就组建了起来,当时林福祥的目的是阻止英国人霸占香港,只可惜朝廷没有勇气跟英国人战斗到底,否则的话,嗯,这只乡勇怕是早就被消灭了,他们林福祥精神可嘉,但是他确实打不过英国人。

    “英国人现在应该已经比较文明了吧。保护战俘的日内瓦国际公约是1864年签订的,但是亨利杜楠已经在为这个公约奔走很多年了,这说明保护战俘的文明呼声已经开始出现,即便英国人抓了我,应该不会很野蛮的对待吧。”

    朱敬伦是外交官国际公约他自然很清楚,心里不由得开始盘算自己如果成了战俘,应该如何给自己争取权利。

    但是很快他的愿望就破落了。

    “hah,agirl?”

    “no,thisisalady!”

    “olady,ilikelady!”

    “metoo!”

    听着几个英国兵的声音,朱敬伦心中一沉,似乎这几个英国兵不是什么好鸟啊,也许英国贵族还要点脸。可英国陆军实行的是募兵制,愿意当兵的家伙,恐怕都不是什么好鸟,要么是穷的活不下去的,要么就是罪犯之类的,指望这些人有绅士风度?

    想到这些朱敬伦不由担心起来,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救自己的富家千金担心,如果因为救自己而被牵连,朱敬伦会很内疚的。

    怕什么来什么,这些英国下流胚子开始怪笑起来,接着朱敬伦听到大小姐的喝斥:

    “你们不要乱来,啊,来人啊!”

    但是没有人来,因为英国兵关上了门,关门前还朝外面放了枪。

    之后大小姐被拖到了里屋,至于躺在外间床上的朱敬伦,被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我能干什么,我该干什么,我得干点什么!”

    朱敬伦的伦理道德告诉他不能不管不顾,他是一个男人,不能看到这种悲剧发生,不求什么公道,仅仅为了让自己心安此时就应该努力做点事情。

    他是一个冷静的人,多年的职业生涯养成的良好习惯很快就让他冷静下来,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好几份预案,最坏的是如果这家大小姐被英国兵侮辱,甚至可能害死,自己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方式来处理,是去跟英国官方用国际法交涉呢,还是用私人的方式复仇。

    虽说是外交官,但事实上,朱敬伦有时候更喜欢那种民间的方式,因为那更解气。

    屋里传出激烈的声音,英国兵还骂着脏字,朱敬伦知道最坏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大小姐显然是在反抗,这个时代的女人可没有在被强j的时候给罪犯递套套的想法,这时代的观念是宁可死也不可受辱,一旦受辱,即便没有被罪犯杀害,自己也会自杀的。老实说古代的中国女人的节操,远胜于那些读书的官员。尤其是末世,烈妇有无数,忠臣却不多。

    朱敬伦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顿时明白那外星机械体一直在自己体内工作,意识上传之后,就开始修复其他损伤,此时手上的心肺部位已经基本上恢复了,腰椎间的子弹则正在处理。

    几十万机械部件此时联合起来,变成一个小小的机械人,正在给朱敬伦做手术,推着那子弹不断的往伤口外走的同时,还修复着受损的神经系统。

    没心情感慨外星科技的发达,此时朱敬伦急切的等待枪伤恢复的一刻,子弹终于被推出了体外,但是朱敬伦暂时还不能动,因为神经系统还没有完全修复好,腰部以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知觉,显然要不是有这外星机械体,朱敬伦这幅身躯即便救活了,也注定是瘫痪。

    终于他感觉到腰部以下有了直觉,外星生命体初步修复了他的神经系统,让小脑跟下肢神经联系了起来,接过了指挥权。

    朱敬伦立刻就要爬起来,一些微弱的不习惯,让他没能很好的控制身体,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此时顾不上这些,匆忙爬起来,或者说是连怕带滚的往里间赶去,至于赶去能干什么,理智的朱敬伦已经想好了。

    首先他必须用大话压住英国兵,比如跟他们讲国际法,威胁他们,然后自己表示可以乖乖跟他们走,做他们的俘虏,想必这几个荷尔蒙上脑的家伙会冷静一下的,不过是几个底层的英国士兵而已,料想也不会有多少知识,很容易糊弄的。

    至于失败的后果,朱敬伦当然也考虑过了,大不了这几个英国兵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有被杀的可能,还是让朱敬伦有些害怕,以至屋里已经没有了声音他都没有察觉,依然连滚带爬的进了里屋。

    可是这时候他看到的一幕,却让他目瞪口呆,比大小姐被人先jian后杀还要震惊,他看到几个英国兵此时全都躺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团,手脚都被用布条绑住了,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屋里的女人。

    这是什么情况?

    朱敬伦蓦然看向大小姐。

第三节 千总之家

    管家张勇不是个胆小之人,他也是杀过人的。

    当年跟着老爷到处镇压天地会乱党,他虽是亲兵,但到了紧要关头也是要动刀子的。

    张家老爷张千山从一个破落户一刀一枪杀到千总,眼下正是用兵之时,他手下有四百个跟他出生入死的生死弟兄,有这种本钱,只要有缺随时都能升游击,游击那可算是将军了。

    张勇几年前在李文茂起义军的时候,他一条胳膊被人砍下,所以才不得不退出了军队,张千总讲义气,让他在张家新置的宅子里当了管家。

    千总有义,他张勇不能不仁,当那洋兵闯进大小姐房中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冲进去,但是做了管家后,老爷时常叮嘱,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眼下洋兵进了城,这广州城已经是洋人的天下,如果他打死了这几个洋兵,那是要惹出大事的,更何况洋兵也不好惹,手里可是有洋枪的,就他跟家里几个家丁怕是对付不来。

    张勇自己拿不定主意,于是匆匆跑去后宅,他知道一个人能拿主意。

    大少爷的小妾翠云。

    翠云出身青楼,几年前大小姐出嫁后,大少爷突然一改往日沉着勇毅的性格,开始沉迷于酒色,流连于烟花勾栏之间,硬是不顾老爷的反对,从青楼中带回了这样一个女子。

    张勇知道,为了这事,父子二人争吵过,甚至险些动了刀子。最后是老爷退让了,从此住在军中,在未回过家。大少爷则依然是胡作非为,依然是一个纨绔子弟了。

    老爷不在,大少爷也不管,这家里主事的人本该就是大少奶奶,可是少奶奶是个善人,平素吃斋念佛,做事情全没有个主张。

    倒是这个青楼女子翠云硬是了得,进门后,刚开始府里上下都没人待见他,包括管家张勇都不给她好脸色,但是这个翠云也不恼,始终和和气气,百炼钢作绕指柔,几年下来,府里上上下下,竟没有不服她的。连大少奶奶也对她十分喜欢,凡事都愿意听听她的主意,这几年干脆让她负责操持家务了。

    唯独这个大小姐,对这个嫂子十分不满,总是拧着来。

    张勇很快就到了翠云房前,在外面打了招呼,翠云很快就走了出来,问清缘由后,不由脸色大变。

    “老管家,你糊涂啊。怎么能把那人弄进家里来。”

    翠云当即就指出麻烦的根源。

    张勇苦道:“小人如何不知,可是大小姐一意坚持,小的也没有办法不是。”

    一提到大小姐,翠云嗯了一声,一改口气道:“既然是大小姐的主意,自然有她的道理,可现在洋兵闯进了大小姐的闺房,你们怎么能不管不顾,该立刻拿人才是,这天下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张勇又道:“可现如今老爷在南雄,城里都是洋兵,若是惹了洋人,怕是给府里惹麻烦,所以小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翠云点点头:“你顾虑的也有道理,老管家老成持重,这家里还得靠你们男人。罢了,现在点齐下人,都跟我一起去与那洋人论理。”

    张勇点点头立刻让身边一个小厮去喊人。

    翠云道:“事不宜迟,赶紧去,若是让那夷人玷污了大小姐,张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张勇立刻吩咐旁边的小厮去传令,他则亦步亦趋的跟着翠云,径直往大小姐的闺房赶去。

    张家的宅子前后三进,在广州城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豪宅小小的千总也养不起。家里有十来个下人,男女个半,此后着两个少奶奶一个大小姐三个主子,老爷跟少爷一般是不回家的,倒也很轻松。

    女人退避,男人都赶到了后宅,人人手里还拿着家伙,四个家丁拿着水火棍,四个年老一些的家仆手里则拿着扫把、扁担之类的就手物件。

    翠云和张勇在前,已经到了大小姐的闺房门口,俩人面面相觑,屋里出奇的安静,这不是大小姐的做派啊,即便洋兵强壮,可是大小姐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轻易就范的。

    当然很安静了,此时房中的四个洋兵都要吓尿了。

    同样在房中的朱敬伦心里则是惊讶不已,他几乎是爬进来的,仓促之间甚至都忘了起来,就那么昂着脑袋愣愣的看着大小姐。

    大小姐此时身上有些凌乱,但却不是被洋兵如何了,而是搏斗之间有些散乱,但神情却异常镇定,只有面孔有些红晕,如同两颗苹果挂在脸上,别有一番味道。

    “你把他们制住了?”

    饶是事实摆在眼前,朱敬伦也有些不敢相信。

    大小姐则冷哼一声:“几个色迷心窍的蠢物,拿他们如拿草鸡!”

    朱敬伦还是震惊:“你会武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大小姐都懒得回答。

    只瞥了朱敬伦一眼:“倒是你,能爬起来了?”

    朱敬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还在地上趴着呢,神经已经连通了,此时全身通畅,只是刚才还没适应,走的也急了些,所以才摔倒。

    他这才爬起身来:“谢小姐搭救,在下没齿难忘,来日早报大恩。”

    大小姐哼道:“谁稀罕。”

    不过她眼里却充满疑惑,因为她明明仔细检查过,这人刚才绝对是濒死之人,可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不说,还脸不红心不跳,跟个没事人一样,这就奇了!

    朱敬伦颇为尴尬,说报恩不过是客套话,却不想被对方顶了回来。

    突然门外有声音喊起来:“二妹,你没事吧,嫂子可要进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大小姐脸上顿时露出厌恶的神情,随即冷哼一声:

    “我没事,不用你挂心!”

    此时外面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一声令下就要冲进来,却不想里面是这个回答,张勇和翠云都有些惊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非是洋兵胁迫了大小姐。

    张勇和翠云相视一看。

    张勇道:“怕是洋兵逼迫大小姐才如此说。”

    翠云摇头:“咱家大小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别说洋兵了,就是老爷也胁迫不了她。”

    这就更奇了,既然没人胁迫得了她,她又为何如此回答。

    翠云出身青楼什么事没见过,她甚至一闪念以为是不是大小姐得了洋兵的甜头,食髓知味,变了心意,但只是一闪念,她很清楚这种良家小姐的刚烈,尤其是张家大小姐,那更是刚烈中的刚烈。

    奇怪,想不明白,那就干脆看一看。

    “二妹,既然没事,你把门打开,让嫂子进去瞧瞧也就安心了。”

    大小姐依然哼道:“用不着,我要睡了。你要看我,明早再来。”

    朱敬伦从大小姐的脸上能看出来,这姑娘跟外面的女人大概不对付,至于什么原因他不清楚,但是他也觉得不能让外人进来,不提别的,四个被捆绑的洋兵就不太好让人看见。

    外面却不管这些。

    一个拿着水火棍的魁梧家丁问管家:“咋回事?不是说有贼人进了大小姐的房吗?”

    张勇通知家丁说的是小姐房中进贼,却没敢说是洋兵进去了,这是翠云交代的,其中道理张勇一时还领会不来,但他觉得是稳妥的主意,事后大家一口咬定抓的是贼,不是洋人,没准还能糊弄过去。

    朱敬伦此时也在考虑这几个洋兵的问题,放是不能放的,一旦放了,洋人找上门来,就是大麻烦,如果不放的话,洋人也未必会用心找几个失踪的士兵,因为毕竟是在打仗,失踪总是难免的,那场战争过后没有失踪士兵的报告呢。

    可是若这四个洋兵被这家的家丁们都看到,人多嘴杂,那变数就大了,谁都不敢保证哪一天不会被人说出去,因此看到这几个洋人的人越少越好。

    门外的翠云不知道是如何考虑的,突然告诉张勇,让人砸门。

    她难道想不到里面的事情很可能不方便给外人看到,难道她不知道此时大小姐有可能衣冠不整被洋兵羞辱过了,这些情况都不能让外人看到,否则一个姑娘还怎么活?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打的还是救小姐的旗号。

    对方砸门了!

    朱敬伦脑子里打定一个主意,那就是不能让人看到这几个洋兵,否则就不好处理了。

    此时也是一急:“都不要进来,贼已经被大小姐打跑了。”

    朱敬伦耳聪目明的厉害,他刚才竟然听到了外面的低语声,知道对方以为屋里进贼了。

    正在砸门的家丁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里面还有个男人,不是贼人还是谁?这更要砸门了,可是女主子翠云此时却突然下令:

    “看来小姐房中果然无事,老管家让下人都散了吧,不要打扰了大小姐休息。”

    外面没有响动了,朱敬伦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命令声,终于安心下来。只要没有太多人看到这几个洋兵,那么瞒起来就容易多了。

    但是他却没考虑到,这几个洋兵确实不能让人看到,可是他也是不合适让人知道的。

    等他看向大小姐的时候,只见大小姐满面通红,正在怒视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出声可能真的不合适,因为这给外人知道,大小姐的房中有一个男人,而这是大小姐的闺房。

第四节 如何处置

    以朱敬伦的人生阅历称他一声老狐狸一点都不为过,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他刚才也是急切间没有从清代女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看到女人红着眼睛瞪着自己,不由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

    又指向四个洋兵:“大小姐赎罪,不知道这几个洋兵该怎么处置?”

    大小姐的注意力就这么被转移了,但也确实得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不处理好这几个洋兵那是会惹来大麻烦的,起码清代人的世界观中认为这很严重,弄不好就是抄家灭族,因为如果他们这么对待八旗兵的话肯定是这个结果。

    大小姐皱眉起来,她刚才也是迫不得已才选择制服这几个洋兵,总不能让他们侮辱了自己吧,可现在料理起来就麻烦了,几个洋兵不可怕,但是他们身后站着一整个国家,蛮横的蛮夷国家。

    朱敬伦继续道:“大小姐得当机立断,明儿一早洋兵肯定会来找同伴,要是找上门来,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小姐也有些烦躁,暗恨自己就不该多管闲事,不由恼恨的看了朱敬伦一眼。

    “你倒好了!”

    她口气中难免带了些怨气。

    朱敬伦听了出来:“小姐搭救之恩没齿难忘。此事既然因我而起,自然没有让贵府担干系的道理,如果小姐信得过,就让在下来处理,你看如何?”

    说完平静的看向大小姐,四目相对,朱敬伦的眼睛一副平静,他此时需要让对方信任自己,因此目光虽然柔和,却坚定不移,极力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大小姐却先闪过,跟一个陌生男人长久对视,对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有些荒唐。

    “你想怎么办?”

    大小姐的声音也柔了下来。

    朱敬伦立马道:“如果大小姐信得过在下,现在就请府中信得过的人过来一起商议。”

    大小姐点点头,她匆匆出去,很快就喊来了老管家。

    老管家见到朱敬伦完好无损的站在屋里,也是不由惊奇,刚刚要死之人,竟然眨眼睛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确实让人有些惊讶,甚至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秘感来,对此人也充满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见过老管家!”

    朱敬伦率先作揖行礼。

    老管家摆摆手,目光转向四个洋兵,此时几个洋兵依然一副恐惧,本就是白种人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冷汗直冒不说,感觉都有些虚脱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闯入人家家里被人活捉,而且封住了嘴不能说话,结果难料,心中自然恐惧,而恐惧是十分消耗能量的一种状态。

    大小姐也进了屋子,谨慎的关起门来,她谁都没喊,只喊来了老管家,因为她不喜欢二嫂,那就只能信任老管家了。

    老管家看了几个洋兵一眼,不由皱起眉头,对朱敬伦说道:

    “你要找我商量怎么处理他们?”

    朱敬伦点点头:“正是。”

    老管家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朱敬伦心中早就打算好了,立刻就问:“家中可有密室?”

    老管家摇摇头,不过一个千总之家,没那些玩意。

    大小姐此时答道:“家中有一个多年不用的菜窖。”

    朱敬伦点点头:“那就好。这几个洋兵无论如何不能放了,今天放了他们四个,明日就会来四百个!”

    这个道理老管家怎么可能不懂,现在麻烦的就是这几个洋兵放了是祸事,不放有可能是更大的祸事。

    老管家不耐道:“可如果洋夷还是找上们来,那该如何是好?”

    朱敬伦道:“先藏好他们。给知情的下人打好招呼,不得放出消息去。一口咬定,家里没有来什么洋兵,就说小姐好心救了一个路人。或者就说是一个伤兵,如果洋人来抓捕,把在下交出去即可,但万万不能承认家里捆绑了洋兵。”

    朱敬伦甚至允许管家把自己的身份曝露出去,但话只是这么一说,他们现在最大的希望是不能让洋兵找上门来,只要洋兵上门,难保不会露出蛛丝马迹,毕竟不止一个人知道此事,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有小人卖主求荣。

    但是朱敬伦不惜牺牲自己的态度,让老管家心里动容,不由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知情者就老夫和两个小厮,那俩小厮是家生子,嘴巴向来严实。二少奶奶也知情,更不用担心。如此事不宜迟,我立刻喊小厮过来。”

    老管家这就要走。

    朱敬伦此时看到了自己胸口满是窟窿的勇服,那大大的‘勇’字已经没有形状了,不是被刺刀挑破,就是沾满了污血。

    老管家即将走出房门,朱敬伦突然叫住了他。

    老管家疑惑。

    朱敬伦答道:“派人看看地上是否有血迹,若是洋人循着血迹找来,就麻烦了。”

    老管家突然一愣,猛的一拍脑门:“老夫糊涂,怎把这茬给忘了,我说这几个狗东西怎么就能找上们来,却忘记了这地上有血啊。”

    事情很明了了,朱敬伦匆忙被抬进家中,但是门口和院子里一路都有血迹,当时老管家心中想的是将来的麻烦,却忽视了眼前的踪迹,大小姐则心中想着嫂子来找麻烦,也没有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所谓灯下黑,俩人都有心思,于是就忽视了这些细节。

    此时朱敬伦一提醒,他们马上就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个错误非常严重,而且相当急切,管家甚至暂时先放着几个洋兵不管,带着两个小厮一路清理,尤其是偏门外的血迹,硬是擦的干干净净,打着灯笼确定没人能看到后,这才回到家中处理院中的血迹,折腾了半晌才回到大小姐房中。

    几个洋兵惊慌的挣扎着,被两个小厮,先后拖了出去,这里是后宅,住的是女眷,女眷本就胆小,加上刚才被招呼说家中闹贼,让她们不要出门,这几日外面打仗,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所以一个个都很听话,所以倒也没人瞎看。

    洋兵顺利的被塞进了菜窖,这菜窖还是宅子的前主人留下的,不算大,但塞四个人还是可以的。外面有盖板,在给上面放上一个水缸,就遮掩了过去。

    做好这一切之后,老管家再次来到大小姐房中复命,说完了情况后,他还是没走。

    犹豫了片刻后才报告说:“大小姐,家中可没有空余的宅子了。”

    朱敬伦立刻会意,这是要赶人了,赶自己走,心中暗叹,自己还是高看了这个管家,其智力不过中等,也只是做事仔细一些。

    大小姐也一愣,这个她倒是没想过,要是这人昏迷不醒,她倒是不怕人说闲话,可是此人明明已经好了,如果留她在自己房中过一夜,别人怎么说倒在其次,关键她自己受不了。

    朱敬伦率先表态:“在下蒙小姐大恩,已经牵累小姐,不敢叨扰,这就离开,许能趁夜逃出城去,找到弟兄也说不准。”

    这完全就是托词了,依然是在表明态度,敢于承担责任的态度。

    接着再次表态:“如果在下不幸被洋夷所捉,也绝对不会供出小姐一家。”

    他不但是表态,而且是在威胁,委婉的告诉这家人,我和你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我被捉了,有可能把你们暴露。

    当然说这话也给自己上了一个保险,如果对方起了歹意,杀人灭口的话,会有更大的心理负担,毕竟对方都承诺不会出卖你了,你还要杀人的话,那就太心黑手毒了。如果真是心黑手毒之人,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情况,因为心黑之人根本就不会救朱敬伦。

    另外还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帮过你一次的人,往往愿意帮你第二次,第三次,而你帮过的人,却往往不会回报。

    果然帮过,或者自认为帮过朱敬伦的大小姐心软了。

    “若是没有屋子,就让他住我这里,反正我也不怕人说闲话。”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口气中的犹豫和无奈也是暴漏无疑。

    “万万不可,在下怎能在小姐闺房中过夜,传扬出去岂不坏了小姐的名声。在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受人滴水之恩本当涌泉相报,如今不但不能报恩,反而三番四次牵累大小姐,在非畜生都不如?”

    管家脸上已经露出反对的神色,却不料朱敬伦比他还要激烈,竟然率先不答应。

    这个行为反倒让管家心中宽慰,没人愿意救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于是他也改了主意:“家中尚有一间柴房空着,如果这位小哥不嫌弃,且将就一晚。”

    朱敬伦面露为难。

    管家又道:“现在洋兵进城,到现在还时有枪声,外面怕是不太平。若是此时出去,怕要被洋兵擒获。所以小哥还是暂避一夜,明日见机行事。”

    朱敬伦哪里不愿意在这里住下,不然他也就不会说那么多客气话了,说那么多话,表现自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自己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降低他们收留他的风险意识。

    所以装模作样后就答应下来,只是不到半个小时候,朱敬伦就后悔不迭,明明有小姐的闺房不住,偏偏要睡柴房,哪来这么多的跳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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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离开

    管家张勇一夜没睡,天刚微亮他就小心的开门,仔仔细细的查看,确认门口没有留下任何血迹,不会被人察觉,有在院子中查看了一圈后,才转而去了二少奶奶房外请示。

    这件事他不敢瞒二少奶奶,哪怕大小姐再三威逼,表态一切都由她来负担,他也不敢不报,因为这种事又岂是一个姑娘家能负担的了的。

    二少奶奶听完后一副凝重,最后也没有主意,只让张勇不要声张。

    张勇当然不敢声张,连夜就对两个知情的小厮下了封口令,连威胁带吓唬的,把两个小子吓的够呛,直担心会被满门抄斩,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一夜未眠,回到房中,张勇依然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那四个被关在菜窖中的洋兵,还有柴房里的兵勇,都压在他心头,是一根刺一样,让他难以放下。

    片刻后他就来到了柴房。

    朱敬伦也没怎么睡着,一夜之间,他全身上下都起了伤疤,心里郁闷着,外星科技那么牛叉,竟然也对几个跳蚤无能为力。

    就看到管家捧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

    “这是大少爷穿过的一些旧衣服,你身上的勇服不能再穿了,穿出去必被洋兵捉拿。”

    还是在赶自己走。

    朱敬伦这么想着。

    他不是没皮没脸的人,向来体面惯了,代表国家的外交官身份,让他随时都要保持尊严,所以当即表示。

    “有劳老管家关心,在下即刻就走。”

    老管家却犹豫了:“不急于一时,先看看情况。”

    才过了一夜,城里的枪声突然停了,但谁知道洋兵入城后广州会是怎么个境况,现在恐怕没一个广州人不担心,当年满清打下广州的时候,那可是血洗了广州城,身体垒的一层一层的,最后都推到了造反的三番身上,谁知道洋兵不会效仿,而且洋人的形象在中国人眼中,那就是蛮子,蛮子干出屠城的事情,那不是正常吗。

    事实上,大户人家大多早都跑出城了,张家也是因为大少爷不管不顾,又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城里,这才没有离开。

    老管家神色复杂的走了,朱敬伦也沉思起来。

    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后的情况,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因为这牵扯到政治,出了一件非常有历史性的事件,那就是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后,组建了一个委员会,其中不但有洋人,还有清朝的官员,这个委员会的目的是维护广州城的稳定,事实上这是中国第一个傀儡政府,本身非常有象征性。

    根据自己的理解,这个委员会建立后,爱好和平的广州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城市秩序,很快该做生意的就开始做生意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朱敬伦也不用担心什么,他现在出去也未必就能引起关注,这意味着自己安全了。

    他是安全了,可是这家人呢?

    家里藏着四个洋兵,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正想着这家人,这家大小姐就进来了。

    “委屈你待在这里,我会让人按时给你送饭,你且安心住着。”

    大小姐昨天交代过老管家,她心里真的把处理这些麻烦当成自己的事情了,而朱敬伦显然也是麻烦之一,她昨夜也是一夜未眠,想了一夜,想到的办法跟老管家其实也差不多,那就是没什么办法。

    她也很清楚,目前暂时还不能让朱敬伦离开,否则他被洋兵抓住,未必就能按照他说的不把张家供出去,见惯了人间百态的大小姐,对人心恶的理解,恐怕比老管家更甚。

    所以她觉得,得让这个人躲几天,然后看看外面的情况,如果平静了,就想办法送他走,至于那几个洋兵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一日三餐不少,让知情的小厮悄悄送来,只是朱敬伦感觉度日如年,实在是受不了柴房里的跳蚤,也许还有虱子。

    接连忍耐了两天,第三天一早,管家上门了,满眼血丝,显然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朱敬伦不等他说话,先一步道:“老管家来的正好,在下正想告辞。”

    管家叹了口气:“也不是老夫撵你。不过这两天城里白天倒也平静,若是你想出城,倒是一个好时候。”

    朱敬伦点点头:“在下斗胆,敢问贵府名姓,来日自当报答。”

    老管家摆摆手:“不必了。你也是跟洋人见过血的血性汉子,救你也是应当。不必挂怀,出了这个门,就把这些忘了吧。”

    老管家显然还是怕惹麻烦。

    朱敬伦也不多坚持,又道:“敢情老管家替在下向大小姐留个话,大恩大德来日再报。”

    说完拱手就打算出门。

    可巧的是大小姐此时正好到了这里,正在柴房门口碰到出来的朱敬伦。

    “你要走了?”

    大小姐问道。

    朱敬伦笑道:“不敢多打扰,还想请老管家传话,既然小姐来了,在下正好当面告辞。”

    大小姐呼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人迟早要走,心里也没什么不舍,但还有些怪怪的感觉。

    “等等!”

    朱敬伦已经拜别过,却被大小姐喊住。

    “你身上没有盘缠,我让老管家给你取五两银子来,该够你出城回家了。”

    听到这话,老管家知道得破财了,他是没道理给这人钱的,平白无故的,都救过他一命了,犯不着还给他钱。

    但是大小姐说了,这就得作数,他当即表示就去取钱,钱是在二少奶奶翠云房里取的,顺便将事情讲了一遍,翠云没有反对,如数给了五两银子。

    朱敬伦接过钱来,心中莫名的感慨,到底还是有好人的。

    突然不太礼貌的问了一声:“在下斗胆敢问大小姐贵姓,来日好做报答。”

    老管家哼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

    大小姐始终沉默,她也知道把名讳告诉这么一个人不妥。

    朱敬伦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大小姐突然犹豫着冲他背影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到是可以告诉我。”

    朱敬伦停下脚步都没有回头:“在下,朱敬伦。”

    看到对方再次大步离开的背影,大小姐突然大声道:“记住了,我叫张柔!”

    老管家皱眉:“大小姐?”

    这个人即便被抓住了,如果连他们家的姓名都不知道,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即便说出去大概也没人会信。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真要到了最坏的时候,总是躲不开的,但至少也有个转圜的余地,使点银子未必躲不过去。

    可大小姐竟然把名字告诉了对方,这样对方万一将张家连名带姓的交代出去,怕是就不好脱身了。

    朱敬伦没有停下,没有回应,径直就走出了偏门,走进了那个小巷子。

    大小姐哼了一声:“我行事光明正大,名字怎么不能对人讲。”

    张勇叹了一声,这个大小姐身上的江湖气还是太重了一些,否则慢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那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也不好轻易把名讳告诉一个陌生人啊。

    但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赶紧回报二少奶奶,把那四个洋兵赶紧处理了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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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还得进城

    怀揣五两银子离开张家,朱敬伦其实也没放下这家人不管,这些都撞在心里呢。

    他现在在街面上转了转,到处都有洋兵巡逻,反倒是一个清兵都不见,转了大半天,看到驯服衙门,甚至被炮弹砸毁的总督府外都有洋兵把手。界面上冷冷清清,很少看到有开张的店面,显然恢复秩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说不打仗了就有秩序了,重建秩序也需要一个过程。

    界面上倒也有一些行人,让朱敬伦不至于太过显眼。

    而且看到最多的,竟然是一具具棺材,这显然不是战死士兵的尸体,士兵的尸体可没有这么体面,能有个席子下葬就不错了。这些棺材都是城里死于战争的百姓,而且都算是有些家底的百姓,真正穷苦的百姓家,也是一卷席罢了。

    朱敬伦颇有心思的跟着一个护着棺材出城的队伍,他的心思很快就破产了,因为他看到城门处把手的洋人士兵,每一具棺材都要打开检查,无论家属如何愤慨都不通融,朱敬伦看了一时,为了不引起主意,大大方方的走出城门。

    行人也要检查,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士兵,在自己身上搜了搜,搜到了那五两银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洋兵最后还把银子还给了朱敬伦,这让他对洋人的好感多了一些。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欧洲文明已经走在了前面,而中华文明却是最黑暗的时候,正处在一个王朝的末期,资源和人口的比例最为悬殊,整个社会内部有着巨大的内生竞争,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道德向下走的时候,因为最不受道德约束的人,才更容易活下去。

    朱敬伦走出城去,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南走,一路上也是行人稀少,此时出城都会被检查,进城的人检查的更为仔细,而且老百姓知道广州城刚打完仗,被洋人占了,没事的肯定不会进城,有事的也是尽量往后拖延。

    还有一个原因,许多被打散的士兵衣食无着,拦路抢劫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所以这时候城外比城内更混乱,谁还敢在路上走?

    两个小时候后,朱敬伦赶到了城郊一处山神庙中。

    这是他的同伴跟他约好的地方。

    朱敬伦本不抱希望,庆幸的是两个同伴竟然都在。

    其中一人受伤,此时甚至发着高烧,一个人照顾左右。他们解释说,是打算在这里养伤,路上不太平不敢上路。还说,打算在等一日就走,没想到朱敬伦竟然赶来回合。

    没有受伤的叫做侯进,二十四岁了,却娶不到媳妇,只能在水营混口饭吃。受伤的叫做马老三,没有大名,年纪更大两岁,也是娶不到媳妇的光棍汉。

    三人是同乡,都是香山县人,也就是后世的中山市人。其中马老三是林福祥家的长工,侯进是后来流浪到此的流浪汉,朱敬伦则是本乡本土的乡邻。反正都是日子过不下去才投奔林福祥混口饭吃。

    林福祥在第一次大烟战争的时候,就组建了乡勇,隶属水营,所以也叫水勇。十多年来林福祥升到水营管带,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进有出,老兵也在,新兵也有,朱敬伦他们三人就属于后来招进来的。只可惜不管老兵新兵,都打不过洋人,更何况在穆克德讷带领八旗兵都投降的情况下,正规军都失去了军心,他们就更没战斗的斗志了。

    “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朱敬伦看到马老三烧的不成样子,知道是枪伤引起的破伤风之类的炎症,借故摸到他的脑门上,一会又把了把他的脉搏。

    “朱二你小子还会瞧病?”

    同伴病重,侯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这时代的人,精神中充满了麻木。

    朱敬伦道:“哪里会瞧病,只是病的时候,看大夫是这么做的。就手试试。”

    侯进也不完全是不关心,叹了口气:“老三这样子怕是不成了。他倒好无牵无挂,一死百了,也不受获罪了。”

    朱敬伦听到这话就不喜欢,但也没有表示出来,专心处理着。

    他不是医生,不懂得医学,但谁让他现在体内有一个外星机械体呢。

    对这个外星机械体,朱敬伦也还不太了解,只知道这就是他玩的那只表,是非洲黑叔叔朋友在沙漠里见到的天上落物,黑叔叔以为是哪国的飞机失事,朱敬伦也这么以为,谁知道不是哪国的飞机,而是一架外星飞船。

    这些信息外星机械体内部有些记录,但是也不是很全。因为根据朱敬伦目前账务的信息来看,现在还藏在自己体内的外星机械体不过是一个备用装置,所以外星人安全逃生的时候才把它遗弃了。后来是朱敬伦激活了这个机械体,之后不但救了他一命,还莫名其妙的穿到了清朝来。

    再多的信息朱敬伦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却很肯定,这个外星机械体是外星人的紧急就生系统,拥有强大的医疗修复能力。

    就在他摸着马老三头部和手腕的时候,机械体中的几十万个部件就通过皮肤进入了马老三的体内,马老三的病况也被朱敬伦了解了。果然是炎症,至于那颗子弹,只是打在了肩头,并不是什么致命伤。

    朱敬伦没有帮马老三取出子弹,只是让外星生命体帮他消炎。至于子弹,以后找机会在说吧,现在取出来不但不好解释,而且朱敬伦受到了外星机械体的警告,能量即将用尽,如果再找不到备用能源,机械体即将休眠。所以朱敬伦也不敢胡乱浪费机械体的能量。

    炎症消了,马老三很快就转醒,只是疾病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还无法站起来,嚷着要喝水。

    侯进自告奋勇的去找水,广东不缺水,到处都是小河叉,这年头也没什么污染,纯净度不输给后世的矿泉水,只有一点,可能其中有寄生虫。

    很快侯进找来了水,一皮囊的水,清军用的军用皮囊,不知道是从那个八旗兵身上扒下来的。

    喝过水后,马老三更清醒了,但依然很虚弱,三人在一块说了会儿话。

    侯进表示他们夜里动身,打算马上回乡,朱敬伦此时却没有这个打算。

    他告诉两个同伴:“我还得回城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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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应募

    朱敬伦当然不是立刻回城,他才刚刚出来,这时候出入城门的人不多,谁知道守门的士兵记不记得他的脸,被当成奸细给抓起来就不好了,所以他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走。

    夜里侯进照顾着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马老三离开,送他们走后,朱敬伦来到庙里睡觉。

    这是一座相当宏大的庙宇,光殿堂就是五进的建筑,平时这里还有专门管庙事的官员,香火旺盛。不过由于靠近广州,且庙南就有码头,也受到了战争的波及,管事的都跑光了,附近村子里的人都逃的逃,躲的躲,即便有人留守的,这几天也是紧闭门户,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因此庙里也就冷清下来。

    朱敬伦待的地方,也是一座庙堂,供奉着一尊神像,此时是夜里,容貌完全看不清楚,白天时候朱敬伦也只是匆匆扫过,记得是一个脸膛紫黑的神像。

    “你知不知道你的信众正在遭到洋人的羞辱,你生气吗?”

    朱敬伦心中升起古怪的念头,这念头把他自己都逗笑了。

    不过是人的责任,荣耀也好,羞辱也罢,都是人自己的事,包括信神这种事,不也是人的活动吗,托庇于鬼神,只是绝望无依的弱者的借口罢了。

    他不再多想,找地方休息,同伴在这里几天,用庙里的蒲团、干草和破布造出了一个小窝,方便了他。只是庙里的虱子、跳蚤一点不比柴房少啊,第二天又是一身伤痕。

    所以朱敬伦起的及早,早晨的光亮照进庙里,朱敬伦这才发现,庙里的神像模样有些古怪,看起来不像正宗的中国人。中国的塑像艺术受到印度和西域影响很大,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朱敬伦想着也没有深究。

    离开山神庙,向着广州城方向赶去。

    清晨的阳光照在城门上的时候,朱敬伦就已经到了城门口,洋兵倒也没有睡懒觉,竟然忠于职守。

    经历了比上一次更仔细的检查后,朱敬伦被允许进入城中。

    今天已经是1月9日,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城的第五天了。12月28日他们发起进攻,29日就占领了广州要地观音山,到了1月5日已经基本上控制了广州城大部分地区,英国广州领事巴夏礼亲自带兵进入广州城各署衙将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广东巡抚柏贵、左都统双龄以及叶名琛三人俘获,将三人带往观音山后,穆克德讷答应了投降,此时他手里还有上万绿营和八旗兵。

    但是之后几天英法联军发现,他们根本就无法控制局面,广州城中的中国人虽然没有发起他们此前担心的大规模袭击活动,但是似乎在用其他方式表示不满,到现在为止,商人不开张做生意,熟人还能敲开店家的门,英法联军想采购物资那就不用想了。

    广州城里可是有几十万这样沉默的居民,英法联军只有几千人,这几千人中,加上领事巴夏礼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能说中文,其中一个还是从海关借调的翻译。英法联军高层多次开会,认为他们现在并没有适合管理广州的人力。

    经过多次反复讨论,双方认为最为可行的办法,就是扶持中国人来治理中国人。由英法联军成立一个占领委员会,对广州政府的进行监督。这个委员会的核心成员有三人,其中之一就是英国领事巴夏礼,另外一个是英军上校托马斯贺罗威,法国上尉马蒂内德舍内。委员会选择广东巡抚柏贵和广州将军穆克德讷为首的官员,向他们提出了四条要求:

    一、英国和法国派出代表在巡抚衙门成立占领委员会,此后该衙门将由英国和法国士兵站岗保卫,同时会使用若干部队在城内巡逻,协助巡抚维持治安。

    二、在联军占领区内的一切犯罪行为,由成立的军事法庭审理。在联军占领区之外发生的仅牵涉中国人的案件,由中国官员审理,牵涉外国人和中国人的案件由占领委员会审理。

    三、未经占领委员会加盖印信,巡抚不得发布,或用他的名义发布告示。

    四、一切武器和军事装备必须交给占领军。

    占领委员会答应,只要答应这四条要求,他们就会释放柏贵和穆克德讷等人,并且允许他们继续复职在衙门中办公,只是需要接受英法联军的监督罢了。

    这俩人答应了。

    朱敬伦再次进城的今天,是这个委员会成立的第一天,中午时分,英法联军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派兵护送柏贵和穆克德讷从观音山回到府衙中,沿途敲敲打打鼓乐齐鸣。

    如此热闹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中国人真是爱热闹啊!

    朱敬伦也躲在人群中观察,他无法看到坐在轿子中的柏贵,但是骑着马的穆克德讷的表情却看了个仔细,这个身材肥胖的满洲镶白旗贵族瓜尔佳氏出身的权贵,骑在马上还作出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情,似乎不是一个傀儡,而是凯旋归来一般。

    朱敬伦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心,这种货色也能身居高位,满清如何不亡。

    穆克德讷和柏贵先后进入了广州巡抚衙门,接着接二连三的有宾客上门,都是来庆贺广州巡抚和广州将军复职的广州商人。根据看到的资料,据说这些跟洋人贸易的商人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柏贵他们在观音山上被关押的时候,商人们曾上门劝说柏贵等人接受投降的建议,尽快恢复太平云云。有人说这是商人为了利益所致,朱敬伦感觉他们多半是被英法联军逼着去的,因为中国的商人,即便是多么渴望发财,也不敢去决定政府官员的态度。

    此时朱敬伦看到,一个个上门的商人,虽然脸上带着笑,但大多是强颜欢笑,时不时流露出无奈的表情,显然他们真的不愿意此时惹上是非,但却迫于无奈,不管是英法联军还是柏贵、穆克德讷这样的八旗勋贵都不是他们惹的起的。

    广州巡抚衙门中此时应该在办酒会庆祝。

    朱敬伦多在人群中,人群不久就没了兴趣,开始慢慢散去。朱敬伦也打算夹杂在人群中不动声息的离开,突然看到衙门中有穿着马甲的衙役走出来贴告示,呼啦啦又有人围了上去。

    真是爱看热闹啊,朱敬伦再次感叹一声,他也随行就市跟上去查看,是招募告示,招募通译。通译就是翻译,报酬相当丰厚,月俸三十两,也就是日薪一两了。

    朱敬伦顿时心动,不是冲着优厚的俸禄,而是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契机。思考了片刻,他决定应募。

第八节 面试

    朱敬伦并没有贸然前往应募,而是继续观察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十两银子算是相当丰厚了,很快就有人心动,走上前去,向门子招呼了一声,就被带了进去。

    不久那人就沮丧的走了出来,朱敬伦借故上前攀谈,那人显然是冲着钱去的,结果被筛了下来,心情并不太好,并不太愿意理会朱敬伦。

    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先后见到六七波人进去,大多都沮丧的走出来,每一个人出来,朱敬伦都会上去问问,虽然大多数都不愿意理他,但也有洒脱的愿意说几句。

    半天时间忽悠而过,很快就到了傍晚,朱敬伦依然没有去应募,而是向着张家走去。

    当老管家再次看到朱敬伦的时候,脸色当然非常的差劲,朱敬伦也不在意。

    立刻诉说了来意。

    “你会说夷人的话?”

    老管家诧异的问道。

    朱敬伦点点头:“在下过去在一个做茶叶生意的铺子里站过柜台,接待过夷人,能说上几句。”

    但是老管家还是不肯答应朱敬伦的要求,因为他觉得那实在是太冒昧了。

    朱敬伦问道:“老管家,在下实不相瞒,之所以想去夷人哪里做通译,就是怕那几个洋兵牵累到张家。我如果做了通译,一定想办法办给你们处理了那几个洋兵。”

    老管家实在是不愿意答应,但是那几个洋兵也确实让他头痛,他是不太愿意相信朱敬伦的,说到底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尽管看起来有点懂得感恩的样子,可他也不敢相信。只是此时这人再次找上门来,让他不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起来,他怀疑此人想讹上张家。

    所以他并没有撕破脸,而是借口得跟主人商量,让朱敬伦等待。

    他去找了二少奶奶,说明了原委,那二少奶奶沉思了很长时间,才让管家先答应下来。

    管家回来后,表示答应了,而且给朱敬伦安排了一个房子,原来朱家也不仅只有柴房,还有空房间。不过不在后宅,而是在前院的厢房。

    就这样,朱敬伦的身份变成了二少奶奶的远方表弟。

    这是朱敬伦要求,或者说请求的,他希望张家出面跟他配合,证明自己是张家的亲戚,因为他今天问过好几个人,应募翻译,除了要会懂得英语或者法语,洋人还会仔细询问对方的身世背景,显然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英法两国还是很小心的。

    所以他才想到张家,在广州他也只认识这一家人,另外他也没有盘缠住店了,他实在是不想在庙里在过一夜了。所以他摇身一变现在成了张家的亲戚,既然是亲戚也就没有道理住柴房了,正大光明的住进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朱敬伦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虽然还是穿着大少爷的旧衣服,但是官宦子弟的衣服,料子上乘,怎么看也算是体面人。

    整理好装束,调整好心态,他大大方方的来到巡抚衙门前。

    守门的已经完全变成了洋人士兵,这也不是问题,朱敬伦字正腔圆的跟龙虾兵讲明了原委,对方听着朱敬伦的伦敦音,顿生好感,也没问太多,立刻就带朱敬伦进了衙门。

    巡抚衙门已经重新开张,房子都有些不够用了,本来只是巡抚办公的地方,但现在不但广州巡抚在这里办公,洋人也在这里开了占领委员会,管理人员成倍的增加,导致翻译的办公室也只能放在过去的签房。

    洋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西式的桌子,其他家具还都是中式,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朱敬伦走上去,抱拳行礼。

    “goodmorningsir!”

    对方点点头。

    “ok.mynameis'syourname?”

    罗伯特赫德询问道。

    朱敬伦道:“”

    朱敬伦将自己的姓放在最前面,这是中国人的习惯,其实他特反感在一些国际会议上,为了迎合西方人的习惯,总是将中国人的姓氏故意放到最后去。

    接下来赫德跟朱敬伦随便聊着天,询问对于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城的态度,中国的风土民情等等,朱敬伦回答的不卑不亢,没有故意逢迎,甚至直白的告诉赫德,中国人并不喜欢被外国人占领,他表达个人态度是,希望在合适的时机,英法联军能将广州城交还中国当地政府。

    赫德也没有在意朱敬伦的态度,他的目的不是考察对方的政治态度,只是在考察对方的英语水平而已。他在中国待了不少年了,算得上是一个中国通,知道这个国家排斥一切外国人,如果对方表达对英法联军的欢迎,他反倒要怀疑对方的诚信问题了。

    果然很快赫德就问到了朱敬伦的家世背景,以及为什么朱敬伦会说一口英国英语。

    朱敬伦早就编织了一个身份,他告诉赫德,自己是韶关人,经常在澳门、广州间跟父亲来往做茶叶生意,但是眼前发生了战争,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他暂时住在城里的亲戚家,并且将亲戚家的地址告诉了赫德。

    一听朱敬伦的亲戚还是一个中国官员,赫德夸赞说朱敬伦是一个有身份的绅士,同时表示他们会核查一下,如果详实可靠,他非常愿意与朱敬伦共事。

    面试到此结束,朱敬伦走出了巡抚衙门时,已经记住了一个人,赫德。

    当赫德介绍自己后,朱敬伦心里就闪现过许多他的背景资料,这是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大放异彩的人物,执掌中国海关长达半个世纪,打造了中国第一个现代政府机构,死后受封太子太保,英王封他为从男爵。

    对英国来说赫德并不算太重要的人物,但是在中国历史上影响甚大,他几乎参与了晚清时期所有的外事活动,游走在中英之间,得到双方的认可。

    这样的人当然毁誉参半,各种评价都有,但是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否认这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朱敬伦知道自己要跟这样的人物打交道,顿时告诫自己,以后做事更要小心一些。

    面试之后,朱敬伦立刻回到张家,这几天他打算哪里都不去,专心等在张家,应付英国人可能上门的核查,毕竟张家此时还藏着四个英国兵,并不放心,他得留着应付。

    核查的人隔天就到了,竟然还是赫德,看来英国人此时真的太缺翻译了。

第九节 翻译官

    赫德的工作十分细致,详细的跟张家的管家核对了朱敬伦的信息,当然他找不到任何破绽,管家说的跟朱敬伦说的完全一致,赫德也并不是很怀疑,因为这个时代,懂得英语的中国人也大都是生意人,跟洋人做生意的人并不多,而且大多收益颇丰,所以愿意去做翻译的少之又少。

    他只是按照程序办事而已,确认无误之后,又得知朱敬伦此时就在张府,他立刻跟朱敬伦攀谈了一番。

    看得出来赫德在向自己展现友好,这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朱敬伦也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于是俩人的交流非常顺畅。

    赫德始终在用中文,尽管他的中文夹带着江浙口音,但他懂的东西却不少,时不时还能夹带出论语等经典名句。显然他是下过苦工的。

    此人19岁就来到中国,一晃五年过去了,一直在宁波领事馆做一个二等副翻译,直到这次战争之后,他才被紧急调到了广州,并且已经考虑任命他为正式翻译了。

    用五年时间,在一个陌生的国度经营,语言不通,文化陌生,处处受到掣肘,甚至他在任期间,就经历过好几起针对外国人的暴力事件。

    到底是什么支撑这么一个人在遥远的中国苦心经营呢,朱敬伦绝对不会相信赫德是一个无私的国际主义者,他也会像大多数冒险家商人一样是来谋财的,若是图财,以他在中国五年经营的人脉,他绝对可以在富商哪里寻求到更好的职位,甚至成为英国商人的合伙人也不是难事,如果不是为钱,那么在遥远的中国任职,五年间都只能担任副翻译,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前途,他到底为什么?

    朱敬伦对赫德内心深处的动机十分不解。

    “您的朱姓在明代可是皇族姓氏啊!”

    赫德的话不经意间转到了朱经理的姓氏上。

    朱敬伦笑道:“中国姓氏没有英国那么复杂,所以此朱非彼朱,即便是在明代也不会是皇族。”

    赫德好奇说道:“也许您祖上跟明朝皇帝有什么关系呢?”

    朱敬伦笑道:“也许吧。中国有句话叫五百年前是一家,只是他家富贵,我家破落而已。”

    赫德点点头:“我的家族也破落了——”

    接着赫德告诉朱敬伦一段历史,说他的先祖曾跟随英王威廉三世政府爱尔兰,受封为贵族,只是后来经营不善,所以才慢慢没落,以至失去了贵族的头衔。

    赫德说的颇为可惜。

    朱敬伦心中暗暗揣度,这难道就是赫德内心深处最大的动力来源?

    赫德出生在爱尔兰,虽然自称有贵族血统,但是并不为真正的英格兰贵族所认可,不然也不至于在中国一待五年才之时一个副翻译。而他能沉住气在中国辛苦经营,为大英帝国默默服务的动力,或许就来自于希望借助帮助大英帝国开拓东方利益,得到贵族的封号,让他的家族重新找到荣耀——如果真的有的话。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别的英国官员花天酒地,沉浸在宁波的十里洋场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房中艰苦学习中国文化,他的教科书就是论语等经典,他甚至还专门请了一个老夫子教授他。当别的英国官员在中国玩够了,镀上了一层金后回国加官进爵,赫德这个爱尔兰人却依然只能默默的在中国攀爬。

    虽然仕途上并没有太大进步,可是赫德却已经修炼成了一个最为了解中国人的英国外交官,他不但懂得中国人的文字和语言,他甚至知道中国人的思想,他知道中国人在说什么,还知道中国人在想什么。

    如果这个人彻彻底底的站在中国的对立面,确实能成为大英帝国的一把尖刀,此时赫德已经把自己打磨锋利了,随时都可以出鞘杀人。

    朱敬伦从来都没有小瞧这个人,所以他出言相当谨慎,大多时候是在附和赫德。

    张勇管家在一旁招呼,不断的添茶倒水,茶从浓茶喝成淡茶,又从淡茶喝成白水,赫德这才表示自己该走了,同时郑重的伸出手。

    “我谨代表英法联军占领委员会向阁下发出邀请,希望阁下尽快能够进入占领委员会工作。我个人同样十分期待能与您共事!”

    朱敬伦表示第二天就可以上班,然后将赫德送出门外。

    赫德的到来,在张府中还是引起不小的反应的,虽然广州城此时不缺洋人,但像赫德这样,穿着西装革履,能说一口中文,还待人和气的却不多。所以很多下人围观,知道赫德离开他们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个洋鬼子竟然会说中国话的事情。

    喧嚣甚至被后宅听到了,张家大小姐张柔闷在闺房,作为一个已经嫁人,却有从娘家被接回来的出阁姑娘,她平时还是很规矩的,待在深闺向来很少见人。但两个打水的仆妇的讨论还是让她听到了。

    她立刻叫过一个小厮询问,这才知道家里竟然来了洋人,在一打探,才知道她竟然多出了一个从韶关来的远房表哥,这个表哥这个表哥暂时借居张家,而且还做了洋人的通译。

    张柔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表哥,就算有她也不会太关心,可是这个表哥竟然去给洋人当通译,这就让她有些瞧不上了。暂时她也之时心中鄙视,还没有其他想法。

    管家这时候突然从前宅匆匆回来,又匆匆的赶到二少奶奶的房中。

    管家是向二少奶奶禀告情况的,主意是二少奶奶拿的,是二少奶奶答应帮助朱敬伦遮掩身份,现在洋人被蒙了过去,他自然是要汇报一声的。

    二少奶奶听完点点头:“此事还得禀告老爷知晓,这么大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我用大少奶奶的名义写一封信,你派人给老爷送去。”

    管家应是:“小人这就去办,就让石头去送信吧。”

    石头正是知道内情的小厮之一,是张家的家生子,也算得上是心腹。

    二少奶奶点了点头,却又否定道:“不,让石头和阿忠一块去。送完信就留在老爷身边,暂时不要让他们回来了。”

    阿忠是另一个得知内情的小厮,显然二少奶奶打算将两个得知内情的小厮都打发走,以免暴露消息。虽然洋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找寻四个失踪的士兵,但张家主事的都不能安心。

    管家答应道:“二少奶奶考虑的周到。”

    二少奶奶又道:“那几个洋兵如何了?”

    管家道:“小人日日给他们送水送食,还活着,就是有些蔫,好像是吓着了。这洋鬼子的胆子也不见得大到哪去吗。”

    二少奶奶点头:“你还的继续给他们送食,别饿死了他们。”

    “小人明白。”

    管家答完话,出了二少奶奶房中,经过大小姐闺房的时候,突然被大小姐叫住,开始询问起那表哥的事情,她感觉管家和她那二嫂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朱敬伦送走赫德之后,没有立刻回府休息,而是在街面上转了一转,发现开张的店铺越来越多,但是还是有大半并没有开张,还在犹豫观望。或者是有别的什么主意,反正如今的广州市面,跟战前不可同日而语。

    一直转到了城门口,发现往外送棺材的已经少了,但是洋兵的检查依然很严格,一个好现象是出门的检查比过去宽松了不少。比如天天来城里收泔水的牛车,他们甚至都没有打开盖子。

    这个情况让朱敬伦感觉到,似乎有了将四个洋兵送出城外的机会。至于是送死的,还是送活的出去,这就不重要了。当然如果时间拖的够久,洋人忘记了失踪士兵,张家的人也没有自己暴露,其实送不送出城都不重要。

    因此朱敬伦反而开始考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必要,也许把那几个人就地埋进菜窖中,才更稳妥一些。

    在外面一家小饭馆吃了一顿饭,跟小二交谈了一会儿,又去茶馆听人闲扯了半日,一日时光将尽,朱敬伦才回到张家,第二日收拾停当去巡抚衙门上班不提。

第十节 门

    朱敬伦跟赫德一个办公室,现在他归赫德领导,赫德已经是正式的大使馆翻译了,暂时借调给占领委员会任职,而朱敬伦只是雇员,连副的都算不上。

    但他不在乎这个,他之所以突然决定应募作为翻译,其实动机一开始就很模糊,一开始朱敬伦以为自己是为了处理张家那几个洋兵才这样选择,但是后来觉得处理那几个洋兵,有无数种方式,而且很可能更好的方式,可自己却全然没有想过,在看到告示的时候,反而心中认定自己当了翻译,能更好的处理问题,可这完全没有道理。

    到现在他才觉得,也许一切都是生活的惯性使然,他习惯了跟外国人打交道,所以刹那间根本就没有犹豫的选择当翻译,至于解决张家的麻烦,或许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借口罢了。

    “几勺糖?”

    赫德的声音打断了朱敬伦的思绪。

    赫德带朱敬伦熟悉了办公室的环境,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两张办公桌平行放在一起,朱敬伦的在外面,赫德的在里面,办公室另一侧摆着几个文件柜,另外就是一个小茶水间。

    英国人的下午茶习惯已经培养起来,茶叶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为了必需品,对贵族而言,尤其重要,这种习惯也被一向喜欢跟别人提自己祖上的贵族历史的赫德带进了办公室。

    “不要糖,谢谢!”

    朱敬伦笑着拒绝,中国人喝茶有加糖的吗?

    “也不要牛奶!”

    朱敬伦看到赫德放下糖罐,却没有犹豫的向两个杯子中加牛奶的时候,再次拒绝。

    赫德呵呵一笑,然后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

    “你们中国人喝茶也太不讲究了,不要牛奶也不需要红糖,这茶还有什么味道?”

    面对赫德的逻辑,朱敬伦不由愣了愣,因为他看到赫德说的十分自然,显然赫德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朱敬伦感到异常不解,这是什么逻辑?在中国人面前教育中国人如何喝茶吗?

    是谁给赫德的自信?或者说是给英国人的自信,朱敬伦相信,抱这种观念的绝对不止赫德一个英国人。

    朱敬伦脑子里突然闪现过很多类似的现象,中国是茶的祖宗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后世日本人可以在中国人面前炫耀他们的茶道文化,而很多中国人还真正的去反思,傻傻的认定中国丢掉了太多的传统文化,都被日本学到了,很多景区都争先恐后的引入日本茶道。

    西方人则以自己的红酒、咖啡文化洋洋自得,土豪们一掷千金的购买西方的奢侈红酒,自以为喝红酒比喝白酒就高人一等,一大群中产阶级则以喝咖啡为时髦,把喝茶当俗气。

    显然在外国人面前,中国人的文化自豪感有所缺失,在茶的问题上,都不敢以自己的标准为准。

    反观外国人,日本人敢在中国人面前炫耀茶道,西方人敢宣扬红酒和咖啡文化。

    但是明明日本的茶是从中国传过去的,红酒则起源于中东两河流域,犹太人酿造红酒的历史都比西方人更早,咖啡的原产地在非洲,arab人和土耳其人喝咖啡的历史都比欧洲人更早。

    可是偏偏一切都反过来了,日本炫耀自己的茶道,认为中国人喝茶的方式不讲究;西方人则嘲笑中国人喝红酒还给里面兑饮料。

    最严重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在于偏偏一大批中国人认为人家说的有道理,何其没有自信焉。谁规定喝茶就要工序繁琐的去喝功夫茶,大碗茶的喝法难道不更加爽快?谁规定红酒中不能勾兑饮料,让甜度更适合自己的味觉难道不是饮食文化的原则?可是有一批中国人偏偏就愿意接受别人的文化灌输,认为大碗茶的喝法太土;认为勾兑饮料的方式太俗。

    想到这些现象,朱敬伦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有意思。”

    赫德已经坐下来,用小勺搅拌自己的红茶了。

    “什么?”

    赫德问道。

    朱敬伦道:“你们西方人真的很有意思,一切都以自己的标准为准,难道您不觉得有些太过于自我主义了吗?”

    赫德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虽然很有上进心,可以一个人孤身来到中国,五年如一日的默默无闻耕耘在宁波大使馆那么个小地方,可他毕竟眼光局限于时代,当然是跟朱敬伦相比,比之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他已经算是眼光开阔的了。只是他的眼光,还无法让他做到能站在整个世界的高度来看问题。

    “您指的是什么?”

    赫德虚心问道,对于探究中国人的心理,他向来很有兴趣。

    朱敬伦笑道:“你们喝茶时加牛奶和红糖,自认为这种方式是正确的,而且是唯一正确的,反过来可以教育喝茶的祖宗中国人不懂茶。同样你们喝咖啡在里面放糖和牛奶,还敢反过来嘲笑喝原味苦咖啡的土耳其人不懂咖啡?您不觉得欧洲人太以自己为中心了吗?这个世界上,可不止有欧洲人,还有亚洲人,非洲人和美洲人。”

    赫德一愣,这个现象好像还真的存在,他不由得笑了笑:

    “是有点意思!”

    早茶时间很快就过去,正式开始工作,翻译的工作很简单,但绝不轻松。

    因为现在翻译很少,而要跟中国人打交道的机会却很多,所以每个人都没有固定工作,都必须身兼数职,随叫随到。

    朱敬伦一天三天忙碌,甚至都没办法回张家一趟,吃住都在广州巡抚衙门中。但是他的工作得到了中外双方的认可,跟中国官员渐渐熟稔,跟洋人相处的也比较和谐。

    让赫德十分高兴的是,朱敬伦不但能说英语,还看得懂英文,这给他分担了相当大的压力,因为朱敬伦可以帮助他翻译一些中文资料了。

    这些资料分门别类十分驳杂,小到英国人需要通过占领委员会张贴出去的告示,打到他们搜集到的各种情报都有。只是暂时朱敬伦还接触不到机密文件,他也仅仅是帮助赫德将占领委员会的一些日常文件,翻译成中文,然后交给柏贵和穆克德讷等大清官员阅读。而赫德则亲自翻译来自方方面面的中文情报,让人震惊的是,竟然还有来自大清皇帝的圣旨。

    此时广东已经完全出于英法联军控制之下,各级衙门都在他们掌握中,大清官员要么像柏贵和穆克德讷这样跟他们合作的,要么就是消极抵制的,称病在家的。可是大清王朝的一套政府机构还在运行,所以柏贵此时竟然还能跟皇帝通上话,不过他的奏折当然也是要给皇帝过目的。

    柏贵的身份现在依然是广州巡抚,而且在叶名琛被俘之后,广东被俘官员纷纷上书,将广州失陷的责任都推给了叶名琛,后世的资料说是洋人要求这些官员弹劾叶名琛,但朱敬伦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所以很可能这是中国官场特有的推诿风俗,即便没有洋人逼迫,估计这些官员也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叶名琛这个两广总督的。

    广东官员集体将责任推给叶名琛之后,皇帝也不好苛责这个文官团体,只能折衷任命柏贵暂代两广总督之职,让他尽量维持广东局势。可笑广州城都被占领了,皇帝竟然还任命一个被俘虏的官员,在敌占区负责管理。难道大清的皇帝真的昏庸至此,还是说广东官员集体给皇帝传达了一种错误的信息,让皇帝误读了。朱敬伦认为是后者,以他这几日的观察,他认为这些官员真的做的出这种事。

    由于柏贵成了代理两广总督,依然需要管理两广地区,所以需要的各种行文是海量的,当然这些都必须翻译出来给占领委员会过目,并且存档。所以对应的翻译工作也是海量的。

    更离奇的是,所有这些行文于广东各级政府机构的文件,都需要经过占领委员会同意,然后才能盖上广州巡抚的大印,在朱敬伦看来,这怎么看,这个委员会都是一个傀儡政府,可偏偏大清皇帝依然要用他们。

    这其中的荒诞,让朱敬伦感觉匪夷所思,简直无法理解。也许这就是观念诧异吧,满清政府作为一个继承明朝政府管理制度和世界观的一个落后政府,他们的皇帝此时,恐怕还在幻想着他手下的这一批官员,能在广州城陷落之后,还能忽悠住洋人。或许在他看来,洋人也只是船坚炮利,智力上还未开化吧,反正他的官员,他的授业师傅,肯定就是这么教育他的。

    总之这几天的工作让朱敬伦越来越无法理解,越来越憋屈,尤其是在洋人无时无刻都不断的展现他们的优越感的时候,他甚至从心中都无法反驳,这让他极为焦虑,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几天后,突然巴夏礼通知赫德,让他带人跟他一起出去办事。

    赫德自然带上了做工作极为认真可靠的朱敬伦。

    这是一趟短差,巴夏礼不但带着翻译团队,还带了一队士兵,他们要去南海县收税。

    南海县治所就在广州城内,广州城分两县,东半个广州城归番禺县管辖,西半个番禺县归南海县管辖。但是这两个县的县令跟柏贵不一样,他们对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城一直抵制,虽然不敢武力对抗,因为手里没兵,可是却一直消极抵抗。

    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城后,许多士兵或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了。其中当然也包括被张家关在菜窖中那四个英国龙虾兵。类似张家这种情况,在广州城中还不少,英法联军张贴告示,给予提供线索的线人大量奖赏。

    丢人的是,真的有人前来告发。

    虽然大多数失踪的联军士兵,都是被乡勇俘虏到了城外去了,可是也有个别是被广州的老百姓打死的。英法联军掌握这些情况之后,开始在广州城搜捕犯人。

    此时南海和番禺两个知县不但不愿意执行,不去抓捕英法联军的犯人,反而将那些告密者统统抓了起来,还发出威胁,凡是敢跟洋人合作的,一律都是汉奸,会被下大狱。

    本来广州城的百姓对洋人就不太待见,时至今日广州的街面都无法恢复到以前,贸易量大大减少,让英法联军十分头痛,在有这两县的不合作,更是助长了百姓的对抗情绪。

    于是能不能保住这些告密者,这些跟英法联军合作的中国人,就成了一个象征。

    占领委员会先是给两县衙门下达命令,让他们放人,但是两县根本就不肯接受。

    巴夏礼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所以他决定亲自动手。

    几百个士兵先后包围只有几个衙役的两个县衙,接着宣称“凡向占领委员会报告过某些外国人俘虏的去向的中国犯人,现已受到外国保护”的名义,强行从南海县监狱中提走6名中国犯人,又从番禺县监狱中提走21名犯人,甚至连对抗的典史也被带走了。

    英法联军显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同时打击中国本土官府的威信,让广州人知道谁现在才是真正的主人。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

    巴夏礼在战前就是广州领事,对广州的道路十分熟悉,他带领大家抄近路赶回广州巡抚衙门。

    这需要穿过衙门旁边一条巷子。可是谁知道巷子口的门竟然关了。

    这种巷门是用来防盗的,一到晚上净街鼓一响,广州大大小小的这种巷子都会关上门,只有正街无法阻断,但只有正街能走的话,晚上小偷之类的犯罪就被大大的限制了,因为风险太大了。

    由于是衙门附近,生意不错,所以巷子中有不少店铺。

    巴夏礼确实很熟悉中国国情,他知道这种巷门都是有巷口的店铺来负责的,倒不是官府这么规定,只是巡街的衙役图省事,将这种工作摊牌给这些商人罢了。

    巴夏礼想都没想,就走进商铺的侧门,要求店主开门。

    此时旁边一个商店的店主走了出来,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大喊“不开门”。

    巴夏礼很生气,直接就冲进那小店铺,挽住那人的辫子把他直接拖到街上,店主稍微抵抗,赫德竟然也上前帮忙。

    此时这里有无数士兵,犯不着赫德一个文员动手,朱敬伦朝他脸上看去,以为他只是向上司巴夏礼谄媚,却看到赫德脸上洋溢着笑意,显然他很享受这种抓中国人辫子的乐趣。

    看着赫德抓住店主的辫子,绕在手腕上牵着往衙门里走,就好像无数外国人用来讽刺中国的漫画一样,朱敬伦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是一位绅士,请不要这样做。”

    朱敬伦开口阻止道。

    赫德耸了耸肩膀,这时候在洋人的威逼下,巷口的店主不敢反抗,乖乖的取出了钥匙,打开了巷门,赫德则抓着隔壁店铺的店主,施施然从巷口走过,对面就是巡抚衙门。

    旁边还有许多商店的店主在围观,有的是打开一条门缝偷看,有的则大胆的走出来想那个被抓着辫子倒拖着走的店主吆喝,有喝彩的,有讥讽的,有幸灾乐祸的,但是没有出面阻止的。

    而那个被抓走的店主,家里老小坐在门口的地上嚎啕大哭,大哭倒了家里的顶梁柱了,一个黄脸婆还哭着抱怨老不死的不该招惹洋鬼子。

    朱敬伦走过巷口的时候,感觉自己心中压了沉沉的一颗秤砣,如斯国民!

    他一夜未眠,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要把洋人赶出广州城!

第十一节 谋城

    这个想法朱敬伦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这个想法怎么看都太匪夷所思了。

    朱敬伦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他从来不考虑将广州城夺回来。

    但是昨天的一幕,让他感觉到他的想法竟然跟满清统治者们的想法如出一辙,那就是坐等英法联军自己撤走。

    朱敬伦甚至比满清统治者更清楚的知道,英法联军没有统治广州的意思,等条约签订之后,他们真的会撤兵。

    所以朱敬伦从来没想过,中国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土。

    但昨天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麻木的国人,看到了优越感十足的侵略者。

    这是什么?

    是愚昧与文明之间强烈的对比吗?

    换做以前的朱敬伦绝对会这么认为,每个人摸着良心问自己,是不是认为满清时代的国人是愚昧的,而西方人是文明的?起码朱敬伦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这正是他这一夜未眠的根本原因。

    这让他冷汗直冒。

    西方人在这个时代真的是文明的吗?在全世界烧杀抢掠,竟然会是文明的。人类世界的文明准则何以被如此颠倒?

    人类世界的认知竟然如此的残酷。没错,他们是文明的,不是他们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强大,因为他们控制了世界经济,控制了世界舆论,于是控制了世界的思想。所以他们的烧杀抢掠是文明的,而广州人的消极抵制是愚昧的,是不懂得跟文明合作。

    在西方文明为主的世界观中,19世纪就只有西欧,最多加上一个美国是文明的世界,而其他的诸如中国人,日本人,印度人,arab人,奥斯曼人,黑人和印第安人都是野蛮人。但恰恰是他们文明人侵略了中国,侵略了日本,侵略了印度,侵略了arab,侵略了奥斯曼帝国,奴役了黑人,甚至几乎灭绝了印第安人。恰恰是这些文明人,将大烟,战争和死亡带给了这些他们口中愚昧的国家和民族。

    人类认知的逻辑何以如此,何以如此荒谬,因为他们控制了舆论,翻天覆地的各种洗脑。

    朱敬伦曾经看到过一个机构做的调查,在全世界的非黑人种族间进行测试,其中中国人的测试中,拿出厚厚一本图册,分别挑出白人和黑人两种肤色的美女模特,结果有八成的中国人认为同等身价的白人模特更漂亮!

    朱敬伦当时只觉得不过是西方影视产业带来的副作用,因为白人美女总是女主角,而黑人总是各种不堪的形象,所以造成了其他种族审美偏向白人。

    朱敬伦也曾听到过一些其他的问题,曾经有一个白人朋友到中国出短差,结果短短十天在酒吧邂逅了十五个中国美女,回来后告诉朱敬伦说,中国女人真好上手,还疑惑为什么报纸总认为中国人很保守。

    这件事让朱敬伦十分尴尬,因为他知道,中国尚有无数苦逼的单身狗渴求一个妹子能让自己疼爱却只是奢望,,但就是有一大群美女,仅仅是看到了白人的皮囊就迈不动腿。

    但这能苛责女人吗,骂他们崇洋媚外?这没有意义。因为男人同样不堪,有多少中国的成功男人,会在朋友面前炫耀他上过几个白人美女云云。

    中国某些女人爱外国男人,中国某些男人其实也是。

    根植于他们内心的其实恰恰是一种歧视,一种下意识将西方人当成优等民族的潜意识。

    种族歧视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别人其实你,相反自己歧视自己更为可怕,自己歧视自己却不自知更是可怕中的可怕。

    这种现象让朱敬伦不寒而栗,他一直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知道昨天他才明白。

    那是中国人的民族自信心,文化自豪感一步一步被击落到深渊。加上西方人天然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傲慢,这种高人一等的傲慢,不断的通过各种文化传媒向中国渗透。白种人总是主角,是英雄,是救世主,黑人总是地痞流氓,黄种人甚至得去演一头狼犬。久而久之,白种人树立了高人一等的形象。

    可是为什么全世界其他文化就无法抵御呢?

    真的是西方文化就比其他文化高人一等吗?

    文化这东西你要说他有势能高差,他就有,要说他没有,他也就没有,有时候是一种非常唯心的东西。高势能的文化总会摧毁低势能的文化,事实真是这样吗?

    首先文化是什么?连专家都很难定论。

    穿衣吃饭是文化,喝酒打牌是文化,坑蒙拐骗是文化,礼义廉耻也是文化。

    文化到底是什么?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文化。

    归纳起来可以分为两种,怎么做和怎么想。

    你怎么吃,怎么穿,怎么住,怎么走,这都是文化,你怎么认为,你怎么想同样是文化,而且后者更为重要,后者才是决定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人的根本因素。

    西方人得以是西方人,不是因为他们吃牛排,穿毛呢,喝红酒,英国人学会了喝红茶,学会了穿棉布,意大利学会了吃面条,学会了烙大饼,他们依然是西方人,因为他们心中装的是基督论理,他们讲的是上帝之下人人平等,也充满着要把异教徒烧死的暴戾;中国人即便吃汉堡,喝咖啡,也依然是中国人,因为他们心里还装着孝敬父母等传统论理,当然也有一些趋利避害的世故。

    两者或许各有优劣,但真的能简单的分出高下吗?

    此时的西方人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是上帝的选民,充满了优越感,自认为有一种向全世界传播福音的使命。文化底蕴不够深厚的国家,真的很难抵挡这种冲击,后世的菲律宾和韩国两个人口数千万的国家,先后成为基督国家,韩国的教堂数量和信徒甚至比欧洲国家还多。

    中国和印度靠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才抵御住了西方文化的入侵,印度依然很印度,中国也依然是中国。但是却在民族文化中根植了西方优越论的病毒,这种病毒悄然无声,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两国的文化。

    不过在这个时代,印度已经成了英国的殖民地,而中国的国民还依然保持着文化自豪感,英国人来了,法国人来了,他们打不过英国人,打不过法国人,可是心中就是认定对方是野蛮人,对方是蛮夷。

    这是数千年文化优势奠定的优越感,后世自卑的中国人讲这种优越感称作盲目的自信,称作是坐井观天的无知,对祖先大加嘲讽。但真的是盲目的吗,数千年来大半时间中国人都是胜利者,即便短短几百年时间沦陷了,可依然将入侵的游牧势力同化,这种长达数千年的文化优势,最终奠定了这种优越感,真的是盲目的吗?

    当然这种优越感的对立面则是对其他种族的歧视,因为数千年来中国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能够接近自己的国家,所以中国人毫无愧色的说出来,“非我华夏即为蛮夷”。

    这种观念甚至深深的影响到了周边国家,朝鲜、日本、越南甚至连小国琉球,都曾经偷偷的僭越,偷偷的称自己为中华或者小中华,这正是他们发自内心对中华或者华夏两个字的认同,就好像后世中国人会认为白人比黑人更漂亮一样,没有任何道理,就是这么觉得。

    就像中国曾经跟周边国家说的中华是文明,他们是蛮夷一样,周边国家偷偷称自己是中华,是华夏,这一次欧洲人来了,他们说他们是优秀民族,中国人劣等民族,虽然他们没有成功让中国人承认这一点,但让中国人内心深处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再也没有那种“非我华夏即为蛮夷”的气魄,而且对喊这个口号的人还嗤之以鼻,甚为鄙视,认为他们食古不化妄自尊大,看不见西方的优秀。

    昨日,朱敬伦看到了,看到的是一次西方人对中国人文化优越感的一次打击,或许不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但这种打击多了,中国的文化底蕴不管多么深厚,也总有一天要丧失的。

    这是为什么?

    绝不是说西方人讲的自由平等博爱就比中国人说的礼仪仁孝廉耻更高明,就好像长袍马褂的满洲服饰未必就比宽袍大袖的汉人服饰更漂亮更舒适,原因既简单又残酷,只因为西方人拿着刀来说的,就好像满清八旗的留发不留头一样,他打赢了你,说他们比你优秀,你能拿什么抗辩?

    西方人一次一次用武力打击了中国,所以他们一次又一次证明他们的优越。

    事实上,这只能证明他们的军事文化上更强势一些,但中国的军事文化恰好处在持续衰落的一个谷底,是最为脆弱的时候,所以中国一次又一次战败,一次又一次被欺辱,专家学者也许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可一般人分辨不出来,他们只看到一次又一次西方人趾高气扬的踩在中国人的头上,本能的认为西方人更强大,本能的想要学习和模仿,于是本能的就接受了西方人的灌输,慢慢的觉得西方人是优等民族。

    当然军事文化是十分重要的文化,这一点无可否认,中国曾经也强大过,兵家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是一门专业的学术派系。西方直到进入火器时代,持续不断的进行了数百年军事变革,这才奠定了绝对的优势,于是当他们来到中国的时候,就以更强大的军事文化战胜了中国,同时以此为理论说服中国人他们更优越。

    这个时代,这种进程才刚刚开始,二十年前的一鸦战争是一次,不过规模太小,对中国人的影响太小。这次二鸦战争,规模也并不算大,但却是第二次。两件同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可以说偶然,两次就有些无法让自己接受了,所以这次对中国人的打击是相当大的。

    这正是朱敬伦要夺回广州城的原因所在,因为没有夺回自己的领土,无论如何无法让国人信服自己胜利了,就好像抗日战争日本始终不愿意承认是被中国打败的,相当多的中国人也抱着这种态度,就是因为日本战败的时候,还占领着中国大半国土。

    朱敬伦希望能阻断西方人通过武力为后盾,用文化来侵略中国人的思想,他觉得广州城就不能让洋人自己让出来,而是要通过自己的手夺回来。

    但这真的很难,二十年前或许有机会,那时候英军还只是前现代军队,前膛步枪对强弓硬弩的优势并不大,对火绳枪的优势也不大,战争中甚至出现英军总是依靠刺刀拼杀取得胜利的情况。

    可现在的英法联军,五年前二十五万英军,四十万法军刚刚跟俄国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克里米亚战争,这场战争中他们动用了铁路、电报,建立了军事医疗制度,用线膛枪取代了滑膛枪,最重要的是通过这场战争,英法都完善了他们的军事体系,拥有了动员数十万军队长期作战的经验,这在他们的历史上是未曾有过的。

    反观中国,在军事制度上,可能跟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没什么革命性改变。

    用这种军队来跟英法联军抗衡,还想要从他们手里夺回广州,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朱敬伦却没有考虑这些,他只是认为夺回广州是必须的,那就得做。至于其中的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

    ————————————

    这章写了很久,但感觉还是有些东西没写出来。

第十二节 机会

    朱敬伦认定了自己要努力做这件事,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容易做,不但事在人为,还要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快,简单来讲,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好机会。

    机会有时候是等来的,有时候是创造出来的,有能力的人未必不能创造机会,朱敬伦不是一个没能力的,可他现在手里没有资源,能力根本施展不出来。所以他只能一边慢慢的等,一边小心翼翼的继续工作,增强自己的人脉力量,这些将来都会是自己手里的资源。

    在英法联军中工作的中国人团队越来越壮大,从刚开始就朱敬伦一个,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壮大到了一百多人。

    其中绝大多数是从香港招募过来的,还有部分是从澳门招募的,本地的竟然一个没有。

    这么多人大多都挤在衙门里,即便巡抚衙门如何壮观,也相当拥挤。朱敬伦不得不跟四个人记在一间书房之中,其中三个来自香港,一个来自澳门。

    来自香港的三人背景相同,都是从香港的教会学校中毕业,然后在教会中工作,被占领委员会借调过来。澳门的则是一个商人家庭出身,鬼头精怪的,对翻译工作不是那么热衷,朱敬伦也摸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

    但他跟这几人关系相处的都还算不错。他比这些人来的早,这几个人都把他当前辈看,朱敬伦也不拿前辈的架子,工作中也常帮助他们,帮他们度过初来乍到的困难时期后,感情自然增进了不少。

    不过即便有这么庞大的中国人幕僚团队帮忙,英法联军依然无法彻底掌控广州城,情况反而越来越糟糕了。倒不是说这俩人像南海和番禺县令那样明着跟占领委员会对抗,他们只是夹在中间,试图做到不偏不倚。

    首先柏贵还是一封一封的向外发布占领委员会让他发布的告示,盖着巡抚大印的告示,贴遍了广州城。比如什么“中外一家业经和好百姓不得再滋事端”,“以后不许呼伊为鬼子,遇洋人下乡要以礼款待”,“殴打洋人及擅敢借词团练等情,定照叛逆治罪”等等安民外加警告的告示,全都是占领委员会授意,现在的文官之首柏贵撰写的。

    英法联军确实占领了广州城,但是却没有消灭中国抵抗力量,因为此时的抵抗力量,已经从城内的八旗、绿营兵,变成了城外乡下一个个团练组织。

    英法联军现在有五千多人,控制广州城,并且依托城池防御不成问题,但是要散开到乡下抓捕团练和乡勇,就完全做不到了,去的少了容易被吃掉,去的多了,还得担心城池的防御问题。

    英国人和法国人此时也刚刚走入现代,一个个被他们后来称作现代文明的行为准则还在初级阶段,他们身上还没有脱去中世纪的野蛮性情,因此根本就没有什么耐心。

    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城的目的,一方面是想给清政府一个教训,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口岸方便他们补给物资,可是广州一直稳定不下来,让他们的局面很被动。

    如果是中国那些文官,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采用怀柔,用软刀子杀人。可是英法没有这种中庸的哲学,他们信奉武力和强硬手段,他们认为广州至今无法安定下来,是因为柏贵等汉奸官员行为不力,因此不断的给柏贵他们施压。

    占领委员会已经暂时搬离了拥挤的巡抚衙门,但是柏贵不但没有获得自由,反而被软禁了起来,他与几个家丁被安置在巡抚衙门最内层,并且层层守以洋兵,任何需要见巡抚的官员,都会被严格盘查。

    堂堂巡抚,竟然被软禁,即便是柏贵和穆克德讷这样的傀儡,也不可能心甘情愿,所以慢慢的开始暗中做起了手段。

    这些情况朱敬伦都暗暗记在自己脑中,越来越感觉到机会即将到来了。

    朱敬伦还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极好,过目不忘,凡是看到的情报都能一字不漏的记在脑中,他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身体中一直有三百万个外星机械部件在活动,这些外星文明的产物,此时运行在从大脑到血液,从骨髓到内脏的各个身体结构中,并且能够跟生命体完美结合,利用朱敬伦身体的能量来维持运转,但朱敬伦的身体也只能支撑这些机械体以最低的功率运行罢了。

    不过这最低功率,也拥有极其强大的功能,比如辅助朱敬伦的记忆,完全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朱敬伦不但记下了一份份自己目前能够看到的情报,而且还不露痕迹的记住了联军绘制的广州地图,以及看过一份不知道过期没过期的布防图。

    混乱的三四月份过去了,英法联军尝试着向城外进军过几回,但都没有什么收获,他们完全无法找到藏匿在广大乡村中的乡勇和团练的踪迹,又担心后路问题,不敢过于深入,所以始终无法解决广州周边的安全问题。

    周边不宁,广州这个贸易口岸就无法正常运转,时至今日英法联军依然在从其他地方调运物资,最大的后勤基地是南洋和菲律宾,占领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是法国的盟友,英国则在新加坡等地建立了殖民地,可是这些地方还是很难长时间维持五千多英法联军的给养,英法联军想方设法,也只能从一些做惯了地下买卖的胥民手里得到一些物资,想通过正常渠道,大规模的采购物资,还只能是一个幻想。

    武力无法解决,就不断的给柏贵等广州傀儡官员施压,因为此时,城外那些乡勇名义上还是归柏贵等人节制,英法联军认为法理上广州政府应该为城外的反抗力量负责,既然穆克德讷带领清军投降了,城外的乡勇也应该向英法联军投降。

    无论柏贵如何申辩,占领委员会也不接受,一个劲的压迫柏贵派人去给城外的反抗军传达命令,让他们放下武器。

    柏贵左右为难,成为的反抗军此时已经渐渐形成了组织,南海和番禺知县逃出了城外,从商贾和大小地主哪里募捐,积极在紧靠广州城的花县编练团练武装,公开打出要收复广州的旗号。

    英法联军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一个劲的给柏贵巡抚施压,可柏贵很清楚,城外组织团练的文官此时占据了道义,如果他此时敢完全站在英法联军一边,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他就死定了。

    所以柏贵左右为难,只能不断的和稀泥,就好像在他之前,叶名琛做的那样,可是这种官场手段,用到蛮横不讲理的洋人身上,真的不好使。

    柏贵品尝到了当汉奸的苦味,日渐焦虑起来。

    到了四月,城外的团练不但没有被英法联军的武力消灭,反而茁壮成长起来,成了大气候,英法联军甚至连广州城都不能完全控制,往往一夜之间,城里就贴满了城外乡勇的告示,告诫城内的官员,让他们尽快出城,以免被洋人继续挟制。

    城内人心惶惶,市面一日坏过一日。

    英法联军对此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加大对广州傀儡官员门的压力。

    “你们现在就砍了我的脑袋,现在就砍了我的脑袋!”

    四月末,巡抚衙门中突然嘈杂起来,朱敬伦正在翻译一份公文,立刻被吸引住了。

    出门一看,只见几个洋兵压着几个广州官员,往巡抚衙门后宅走去。

    “怎么回事?”

    恰好负责给洋人做翻译的是一个来自香港的文员,朱敬伦借机问道。

    “巴夏礼少将认为这几位大人跟巡抚大人都住在巡抚衙门中一起办公,会更方便一些,所以让人请他们过来。”

    被抓过来的这几人,一个是粤海关监督恒祺,一个是署理广东按察使蔡振武,还有两个人则是商人伍崇曜和俞文诏,伍崇曜和俞文诏正是广州口岸过去上百年间负责与外国人沟通的十三行行商身份,伍崇曜家族就是赫赫有名的怡和行的主人,被美国人评价为这个时代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大名鼎鼎的伍秉鉴正是他爹。

    商人在中国没地位,但是洋人尚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世界首富头衔的十三行行首伍家,在洋人看来看来还是很有身份的,俞文诏则是一名官商,本是四川一个道员,被革职后,在广州做了茶商,生意做的极大,官商的身份,也让跟洋人关系紧张后,叶名琛倚重他做中间人。

    因为很长时间都是这些人在跟洋人接触,这些商人为了自抬身价,往往刻意在洋人面前展现出一副他们对政府很有影响力的架势,让洋人产生了错觉。

    于是巴夏礼为了给广州官府施压,就将他们跟柏贵一起都监禁起来。

    但是巴夏礼的施压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柏贵等人产生了对抗情绪。

    就在四人被关押到柏贵府中后,柏贵突然给皇帝上了一封奏折,声称自己有病,托病告假三个月。

    广州这些官员彻底不配合洋人后,广州的局势更为混乱,朱敬伦觉得自己的机会更近了一步,但他还在静观其变。

    眼看着广州局势无法收拾,洋人做出了北上的打算,英王对话全权公使额尔金率领英法联军主力乘船北上,打算直接攻打天津,逼迫清政府尽快与他们签订新的条约。

    朱敬伦知道他等待的机会又近了一步,但他还在静观其变。

    又过了十余日,突然巴夏礼怒气冲冲闯入巡抚衙门,跟柏贵大吵了一架,后来有人暗中传言,巴夏礼直接打了柏贵一个耳光。

    原因是因为青天白日,一个印度兵竟然被从广州城掳走,而掳走这个印度兵的正是一直跟英法联军做对的林福祥水勇。

    这时候朱敬伦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他终于结束了蛰伏,准备行动,第一步,他打算回张千总家一趟。

第十三节 行动(1)

    朱敬伦之所以觉得机会到了,第一是因为青天白日广州城外的乡勇都能潜入城中不说,还能俘虏一个印度兵成功逃离广州城,这说明英法联军对广州的控制已经濒临崩溃,第二则是因为掳走这个印度兵的军队是林福祥的勇营,朱敬伦此前的身份,恰好是林福祥勇营中的一个普通小兵,当乡勇前还在林福祥家里做过一年的长工,他跟林福祥本就认识。

    巴夏礼闯入巡抚衙门跟柏贵大吵一架,原因也是这个林福祥,如果是别的军队将城中印度兵掳走,他还没有这么生气,可偏偏又是这个林福祥,这个林福祥是英法联军最痛恨的人,当初林勇逃离广州之后,林福祥并没有放弃抵抗,收拢溃兵在城北的石井一带出没,让英法联军小股部队根本不敢出城。

    巴夏礼曾经要求柏贵派人跟英法联军一起出城剿灭勇营,可是柏贵始终不同意,不是柏贵不肯配合,实在是不能配合。

    柏贵也在压力之下,曾经打算派下属出城劝说林福祥等勇营放弃针对洋人,可结果他手下的那些文官,平时对他恭恭敬敬阿谀奉承,这时候竟然表现出了难得的风骨,纷纷表示:“剿贼阵亡,可对君父,可博忠称。若带外人剿百姓,被炮击毙亦含羞地下,谁肯任此?”

    这次巴夏礼来找柏贵,也是希望做最后一次努力,未必就是纯粹因为一个印度兵,可是柏贵依然使着中国式的推诿功夫,借口他已经辞职,大印也已经送出城去,根本不在身边,无法发告示,这种小聪明让巴夏礼觉得对方把自己当傻子在玩弄,不由勃然大怒,才打了他一个耳光。

    朱敬伦此时无心关注巴夏礼和柏贵之间的争执,他只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机会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但既然等到了就一定要抓住。

    他立刻回到了张府,他想问问那四个英国兵的情况。

    老管家告诉朱敬伦,四个英国兵虽然饿的皮包骨头,但都还活着。这几个英国兵度过最初的恐惧之后,一开始还很听话,可是天天关在不见天日的菜窖中,精神已经兵临崩溃,他们抗争过,绝食是唯一的手段,但耐不住老管家带人强往他们嘴里灌。

    现在看守这几个英国兵的,已经不再是张家的普通家丁,老管家告诉朱敬伦,是老爷从军中派回来的心腹手下。

    这张千总倒也有意思,收到儿子小妾翠云派人送去的信后,当即决定要这几个英国兵活着,哪怕会因此冒很大的风险也不在乎,还从军中悄悄派心腹乔装回来,显然这个千总有自己的打算。

    张千总的算计朱敬伦心中能猜个大概,但是他并不关心,因为这跟他的计划并不冲突。

    朱敬伦告诉老管家,他打算把这四个人带走,算是完成他当初的承诺。

    老管家倒是很愿意,可是表示得请示一下少奶奶。

    老管家还没回来,张家大小姐却跑了进来,瞪着朱敬伦片刻,然后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痰,转身就走了。

    朱敬伦纳闷了片刻,这大小姐,自己的救命恩人,跑进来就为了瞪自己一眼,吐口痰?

    他当然知道原因,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可没有史书上描绘的那么愚昧,只是世界观跟西方完全不同罢了,大是大非他们可分的清楚,广州城中的柏贵等官员,背地里已经被称作汉奸了。

    朱敬伦给英国人服务,做了一个翻译,显然这张家大小姐心中不满,如果是旁人她不会在意,顶多在心中骂骂,可是朱敬伦是她救活的,她心中自然而然的觉得跟朱敬伦有某种不一样的联系,而这种联系让她觉得她应该有所表示,让她觉得她有权利表示,那日问清缘由之后她本来是打算劝说的,但第二日朱敬伦就去了巡抚衙门,一晃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于是大小姐张柔的心情从最开始的劝说,变成了愤恨,最后她决定有机会一定狠狠骂朱敬伦一顿,她这次来就是骂人的,可当她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朱敬伦的时候,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骂了,只能瞪着他,最后吐口唾沫恨恨离开。

    老管家带回消息,少奶奶同意把这几个洋兵交给朱敬伦,但是要求朱敬伦不能直接从张家带人走。至于交人地点,少奶奶表示,先让朱敬伦定好时间,张家会通知朱敬伦地点的。

    朱敬伦当然知道那个妇人的顾虑,笑道:“老管家放心,此事自然不会牵连到张家。”

    朱敬伦时间很紧急,辞别老管家,立刻出城,方才他已经告假,他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内他要完成部署,然后再次回到巡抚衙门,再次潜伏到英国人身边,伺机而动。

    朱敬伦出城,正是要去找林福祥的,但林福祥在哪里,他真的不知道。

    从英法联军哪里得到的情报,也只知道林福祥勇营出没于广州城北的石井、花县一带,行踪诡秘,直接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贸然去碰运气,别说这三天时间能不能找到,即便找到了,没准见不到林福祥,反而被当成奸细给砍了脑袋也说不定。朱敬伦相信,既然林福祥的人能从广州城里掳走一个印度兵,那么对广州城的情况也绝对非常了解,弄不好就知道自己在英法联军中当通译,以林福祥的性格,恐怕不会听自己解释,直接砍杀了祭旗的。

    所以朱敬伦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联系渠道,林福祥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林家朱敬伦可知道地方。

    林福祥祖籍香山县,却是生长在澳门,因为他家在澳门有有生意,所以对洋人相当的了解,知道这是一群贪婪无度的强盗,一向主张对洋人强硬。

    广州到香山县超过两百里地,换做一般人可是得赶几天时间,路上又不太平,就是走半个月也不是不可能。但朱敬伦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他日夜不停,一小时走出将近二十里,幸亏他体内有超乎常理的科技系统辅助,到时脸不红心不跳,傍晚出发,五更天就到了香山县城外。

    林家的田宅大都在城外,可在城里也有房产,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大灾避野小灾避城,林福祥肯定不放心将家里放在城外,更何况他可是英法联军的眼中钉,更要小心为上,朱敬伦断定,此时林家老小一定在城里,甚至在澳门的亲属都搬回了老家,因为林福祥不可能放心澳门的葡萄牙人,葡萄牙人自从拿破仑战争之后,可就是英国人的小弟了,这点林福祥就算不知道,也不会冒险。

    城门比平时晚开了两个时辰,直到太阳升高,守卫才打开城门,进出城的盘查也格外的严格。

    朱敬伦很明智的给卫兵塞了一锭五两的银子,士兵看他又是一个秀才样,于是他非常容易的进了城,而且保住了身上其他的盘缠。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直奔林福祥府中,这里他只来过一次,去年报名当兵的时候。

    很幸运,林家果然有人!

    朱敬伦算是送了一口气,立刻上前敲门。

第十四节 行动(2)

    因为是战乱时期,老爷又是带兵之人,林家人格外的谨慎。

    许久才有人来开门,朱敬伦想见林家主事的但是门子死活不让进,他不敢硬闯,张千总都知道派心腹回家守着,林福祥没准也早在家中埋伏了心腹死士。

    其实还是互不信任,朱敬伦说自己是林福祥手下的兵,打散了,现在有重要情报报告林大人,门子则要求朱敬伦先告诉他什么情报,他才考虑放不放朱敬伦进去。

    朱敬伦也不是没使过歪招,但给门子塞钱,门子都不敢要。

    可朱敬伦所图甚大,他真的不敢轻易把情况告诉一个门子。

    “你说你是林大人手下的兵,可有凭证?”

    这时候突然门后闪出一个壮汉,穿着青衣长衫,但是宽大的长衫也遮挡不住他魁伟的身材,显然这是一个练家子,怕就是林福祥安排在家中的心腹。

    但朱敬伦哪里有什么凭证,只说了一些当日被打散后他跟两个弟兄逃出广州,后来三人走散了,他至今才安全回到香山。

    “你是跟马老三和侯进走散的?”

    真是庆幸,这个人竟然还认识马老三和侯进,朱敬伦跟马老三侯进同乡,当兵后在一个队中,三人关系莫逆。

    “正是马老三和侯进,当日马老三还被洋人的子弹打在了肩膀上,就是这个肩膀。”

    朱敬伦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绘声绘色的讲述,希望打消此人的疑虑,来人点了点头。

    朱敬伦一看有希望,继续道:“在下真有要事要传给林大人,还请大人通融,让在下进府与主人相商。”

    那壮汉哼了一声:“你说你认识就认识啊。你等着,我让马老三来见见你。”

    朱敬伦一喜,没想到马老三竟然也在这里,那就更好办了。

    但奇怪的是说让马老三来认人,壮汉却带了一个朱敬伦完全不认识的汉子。

    “这就是马老三,你说他认识你?”

    朱敬伦心中不由一冷,许多个思绪飘起,最担心的是此人是借故打发他走。

    朱敬伦立刻冷冷道:“大人,我真有要事,要事耽误了大事,怕是你担待不起。这人根本就不是马老三,大人何故来试探我?”

    试探,朱敬伦希望这是试探,而不是想打发自己走。

    壮汉笑了笑:“哦,是吗。那是我认错了。你,去喊马老三过来。”

    朱敬伦松了口气,果然是试探他的,心想此人倒也心细,难怪林福祥让他在家中,不过看来此人地位颇高,有相当大的权力,但奇怪的是,自己在军中竟然从为见过此人。

    “老三!”

    一个身材高大,但脊背有些弯曲,显得颇为寒酸的家伙不是马老三还是谁,朱敬伦老远就喊了出来。

    马老三一到门前,也非常的高兴:“朱二,你回来了?好好。侯进说我的病还是你瞧好的,我可欠了你一条命啊。”

    俩人闲扯一番,朱敬伦心中装着大事,看向壮汉。

    “大人,现在我可以进府了吧?”

    那人点点头:“你过来。”

    说着走向一遍,朱敬伦跟了上去。

    只是进到了林家的大门,就在照壁下站住,却没有半分让朱敬伦进府的意思。

    “大人这是何意?”

    朱敬伦冷笑道,到现在此人还不肯信任他,让他不由有些不满。

    壮汉道:“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朱敬伦道:“在下必须见主事人。”

    壮汉摇头:“跟我说就可以了,府中尽是一些女眷,不好惊扰。”

    朱敬伦道:“你是谁?”

    壮汉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姓林就行了。”

    姓林?林福祥也姓林,莫非是林家亲族?那样倒也值得信任,也只能信任他了。

    但从事外交工作多年的朱敬伦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眼光撇向了马老三。

    壮汉倒也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喊了一声:“马老三,你过来。”

    马老三跟几个家丁一直在大门旁边,听人叫唤,立刻小跑了过来。

    “二爷,您叫我?”

    到得跟前,马老三点头哈腰。

    二爷?林福祥的弟弟?

    朱敬伦知道林福祥有个弟弟,一直没有见过。

    “你是林家二爷?林福勇?”

    马老三好奇的看了朱二一眼,奇怪朱二怎么敢直呼林家二爷的名号,他这一瞥,让朱敬伦立刻就放心了,确定眼前此人就是林家二爷。

    林福勇不动声色,只对马老三道:“你回去吧,好好守门。”

    马老三唉了一声又小跑走了,临走又奇怪的看了一眼朱二,心里好生奇怪,几天没见,这个小兄弟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林福勇这才对朱敬伦说话,口气中有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

    朱敬伦也不在意,他的气势也不弱:“二爷,话我只说一遍,请你一定给林大人带到。他如果想要拿下广州城,就派人去城里跟朱二联系,告诉他我在巡抚衙门,现在给洋人做通译。”

    “给洋人当通译?”

    林福勇眼神一冷,狠狠的盯着朱敬伦。

    朱敬伦毫不相让,盯着他的眼睛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二爷该懂得!”

    俩人对视许久,就像两头狭路相逢的猛兽,最后二爷冷笑了起来。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朱敬伦哼道:“要不要信我,那就看林大人想不想要广州城了。再会!”

    说完拱拱手转身就走。

    “别忘了你老娘还在香山。”

    背后传来林福勇冰冷的声音,朱敬伦的脚步顿了顿。

    这是一个狠角色,朱敬伦心中一冷,同时不由浮现出一个老人的模样,朱敬伦这个身份唯一的亲人就是那个老娘了,本来朱敬伦还有一个哥哥,所以他才叫朱二,但哥哥在十八岁那年就病死了,老爹更是没见过,所以老娘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朱敬伦对这个老娘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有一些让人感到哀伤的记忆,但是也很难接受别人利用老娘来威胁他。

    这个林福勇用他娘威胁他,诚然是一个狠角色,但是也很下作,朱敬伦心中顿时生出了不齿之感。

    他没有理会林福勇,径直走向大门,在马老三身边停下来。

    “老三,我这里有十两银子,烦劳你带回去给我娘。告诉我娘,我有大事要做,等做完了就回去看她老人家。”

    朱敬伦身上带着二十多两银子,五两给了门卫,还剩下十多两。

    马老三却不收,摆手道:“你娘不要钱,你要有时间,就赶快回去看看你娘吧。你娘说你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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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1857介绍:
满清说他是欺天的反贼,洋人说他是恐怖的暴君。但他的人民爱戴他。 那一年,英法联军攻占广州,那一年太平天国陷入低潮,那一年江南富商地主涌入上海的十里洋场。 那一年,朱敬伦来到这个世界。 他从洋人手里收复国土,他带领百姓赶走总督,部下给他黄袍加身,要他敬天法祖,君权神授;他脱下龙袍,说要敬民爱人,他要民授。 那一年,是1857年!大国崛起185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崛起185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崛起185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