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节 又送女人
高官仙(高三)跟李亚男、张宝铭在马从龙走后,一直都是鹤山客家人的三大首领,三家本来就是世交,高三死了,托付李亚男、张宝铭照顾他的家人,料理他的家事,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朱敬伦打死都不相信,高三死前真的要让他妹妹给朱敬伦做妾,恐怕还是李亚男二人临时起意,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他们怕,他们想求一个安稳,跟着朱敬伦可就等于是跟官府做对了,可就是造反了,尽管客家人造反的不少,洪秀全那帮人一个个都是客家人,但这种事毕竟是拿身家性命在赌,他们不放心,他们需要一个保证,所以他们希望能跟朱敬伦通过联姻结成一种同盟。
朱敬伦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要遇到这种政治婚姻,不由苦笑了起来。
黑狗道:“大人,我打听过了,都说那姑娘水灵。”
朱敬伦苦笑,不是担心高三的妹妹丑陋,高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户,大户人家总能娶到最漂亮的老婆,生育的后代本来基础就好,因此大户人家的小姐,在相貌上是有保证的,而且朱敬伦也相信黑狗打听到的情况,客家人现在是想跟自己联姻,从而保障他们的地位,他们现在处于弱势,拿一个丑八怪出来恶心朱敬伦,给他们个胆子也不敢。
女人那么多,他们偏偏拿出高三的妹妹,不仅是因为高家在当地客家人中地位高,肯定也是因为他们有信心这个女人一定能够拢住朱敬伦的心,朱敬伦就不信李亚男、张宝铭两家就没有适龄的姑娘拿出来联姻。
朱敬伦叹道:“既然是高官仙的遗愿,本官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
黑狗一喜:“大人你答应了。”
黑狗真的高兴,他为了让客家人来帮忙,都跟李亚男等人吵了起来,李亚男他们担心如果他们先帮朱敬伦,而朱敬伦事后不认账的话,他们损兵折将之下再去跟土人争夺土地,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坚持要先收回土地后,在帮朱敬伦,黑狗坚持要他们先发兵广州,双方僵持不下,后来张宝铭居中说合,就说高三有这么一个遗愿,让黑狗来问问朱敬伦,暗中告诉黑狗,如果朱大人答应了这门亲事,两家就成了一家,谁先帮谁就无所谓了。
黑狗一听这话,就慌忙来找朱敬伦了,只要朱敬伦答应了,就有七千客家练勇,他们就能一下子击溃耆龄,然后收拾了张千山,广州就是他们的了。
朱敬伦道:“我答应了,不过得等拿下广州之后才能成亲,我现在等不得。”
黑狗道:“这是自然!”
朱敬伦能不答应吗,既然是政治联姻,往往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而且往往也容不得拒绝,两家情况都很不利,此时包团是双方都需要的。
让黑狗再次动身,尽快将客家练勇调来。
确定这门亲事后,朱敬伦的作战计划就能将客家练勇算进来了,因此他决定在等一等,等客家练勇到了再说。
时间都到了九月,客家练勇动作很快,朱敬伦答应之后,七千练勇即刻出发,这些山民耐力很强,连夜赶路,从山水一带杀向广州,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到达了广州附近,客家秀才张宝铭秘密进入广州,跟朱敬伦会晤。
张宝铭四十多岁,很传统的乡绅模样,显得文质彬彬,跟土人乡绅完全没有两样,这本来就是两个汉人族群,只不过文化上各有特色,又因为生存问题,才分隔开来,最终形成了冲突。
张宝铭来不是谈婚事的,他是来谈军事行动的,双方约定,趁习惯耆龄的杂牌部队还没有发现客家人的到来,朱敬伦从正面,客家军从背面,两面夹击,一鼓作气,破了耆龄。
九月中旬,计划展开,朱敬伦主力全出,一万大军从正西门出击。
八旗、绿营和土勇就在西关河边驻扎,但大营则设在河中心的大坦沙沙洲上,他们从肇庆带来了大量的战船,虽然无法突破海珠炮台从水路威胁广州,但是却能让他们在上游占据江权,因此只要他战船不失,他们的防备就万无一失,部分军队登陆,部分军队在沙洲上,控制河两岸让他们可攻可守。
八旗兵选择在西关一带,还因为城中的满营就在广州西南,他们认为从这里进攻,可以让他们得到城内旗人的接应。
但他们多次进攻,城内都没有呼应,现在别说进攻了,消灭了城东的土勇之后,他们就开始担心朱敬伦会攻出城外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的兵力又有增强,招募了更多的乡勇,还从广西战场上调来了一些军队,人数达到了三万人,尽管他们还不打算立刻进攻,但是看到朱敬伦一万兵打出来,他们还有点跃跃欲试,心想老子不打你你就该念佛了,还敢出城作战,不知道八旗铁骑天下无敌吗。
当朱敬伦看到自己的先锋部队即将接近河岸的时候,竟然有一队骑兵整队打算冲锋,他不由有些愕然,难道他们就没听到僧格林沁的下场吗?
松软的沙滩给双方都带来了麻烦,战马跑不快,但是大炮砸在沙地上威力同样大大减弱了,说不上谁占便宜谁吃亏。
一千骑兵冲向八百步兵,之后被线膛步枪的排枪直接打蒙,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在八里桥面对洋人的步兵方阵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些八旗骑兵现在面对朱敬伦的步兵方阵就是什么感觉,不一样的是,当时至少蒙古骑兵还能冲到英法联军步兵方阵三十步****一箭,可这些八旗骑兵,在沙地上缓慢移动,直接就成了最好的靶子,不过他们比淳朴的蒙古牧民聪明的多,蒙古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让英法联军都觉得他们死的英勇,而这一千八旗骑兵,直接伤亡三百之后,就溃败了。
打散八旗骑兵之后,这一片沙滩上就没有敌人了,步兵炮推进到沙滩上,对着对面沙洲上的敌军军营开始轰击。
三万八旗、绿营和土勇,在岛上连营一片,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沿,单看他们的大营,还是颇有阵势的,只可惜现在只能被动的挨打,他们的土炮也进行了还击,但是第一时间就被打的哑火了,他们的水师也开炮还击,被打沉几艘战船后,都远远的躲开,躲到沙洲那一头去了。
炮兵在肆无忌惮的攻击,步兵已经开始展开行动,在最靠近对岸的岸边开始打造竹筏,一副要强渡西岸的架势。
对岸防范严密,挖了大量长壕,打算给登陆部队迎头痛击,但是他们突然发现,这种长壕,防备炮击竟然出奇的好,顿时如同找到了法宝一般,开始在全岛都挖起了壕沟来。
无论是实心炮弹,还是开花弹,打在沙地上威力都不会大,而沙地上挖沟极为容易,在生命威胁之下,八旗大爷们催促着绿营、土勇加紧干活,当夜他们就能住进战壕之中,当然如果那边还炮击的话,如果不炮击他们也不想住在潮湿加渗水的沙沟里。
炮击当然不会结束,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停,八旗兵都很累了,看到对方停止了炮击,一个个的任谁说什么也没用,打死不再湿漉漉的壕沟里待了,一个个说着“人死鸟朝天”之类的浑话,径自住进帐篷之中。
可他们刚刚睡着,就有喊杀声响起,一夜的混乱过后,这些八旗兵们才发现,敌人是从他们背后杀上来的,对方在东岸打造木筏、竹筏,竟然只是掩人耳目,客家人早就在下游准备好了渔船,一直等到半夜,才花船从西南角登岸,摸上了沙洲之后,这些凶悍的山民就大砍大杀一通,直接把八旗兵们给砍蒙了。
一夜时间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等到天亮的时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从壕沟、沙地之中钻出来,灰溜溜的投降了。
北边一直就没少骑马的探子,那是张千山的探马,他时刻关心着战事的进展,丝毫不用怀疑,一旦他们发现有机可乘,会毫不犹豫的扑向广州城,从朱敬伦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可他们没想到,朱敬伦还没动真格的呢,八旗和土勇等杂牌军就败了,败的让他们想救援都没机会,败的让人想收拾都没处下手。
一夜战斗斩杀八旗兵、绿营兵和土勇死伤上万,剩下两万全部投降,最后连他们的水师都跟着投降了,送给了朱敬伦八十艘内河战船,尽管都是吨位小于一百吨的小船,但总好过用渔船吧。
有了这批船,朱敬伦就掌握上下游的水权了,甚至他可以试着往肇庆一带扩展,耆龄就在肇庆等着他呢。
但前提是得把张千山处理了。
张千山是一个聪明人,不等朱敬伦对他动手,他主动来了,放了方山,让方山带回一个建议,张千山想跟朱敬伦结亲,他愿意把女儿嫁给朱敬伦,然后他就带兵立刻回南韶连道驻防,再也不来广州了。
方山很兴奋,认为这是解决张千山手下两万人最容易的办法,可是朱敬伦将客家人送了一个妹子的事情一说,现在问题来了:
谁做大谁做小?(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节 成亲
有人感慨说中国王朝总是把自己的女人送给一个个游牧部落,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真的是奇耻大辱。
其实这是纯粹的农耕文明观点,对游牧民族来说,这种送女人联姻的方式根本就不是什么事,西方国家王室之间的联姻传统就是从这里来的,因为每一个国家都是从罗马时代的蛮族发展来的。
反倒是正统的中原王朝,其实很少用联姻这种办法,宋朝是公认的军事弱国,但翻开宋朝的历史,基本上看不到公主外嫁的例子,宋朝的公主都是下嫁给宋朝的臣子,比如陈世美或者沙井陈家这样的。
汉代倒是有过和亲,但被汉武帝视作奇耻大辱,导致最后的汉匈大战。
真正乐于、善于利用和亲拉拢周边民族的中原王朝,其实就一个唐朝,但唐朝皇室李世民家族身上流淌着的是鲜卑血统。
坚持不和亲的明代之后的清朝人也是把一个有一个公主塞到蒙古人的怀中,清朝的公主就是用来安抚拉拢蒙古人的。
说句不好听的,正统中原王朝之所以觉得和亲是一种羞辱,还是出于农业社会的文化,但如果撇开尊严问题,用女人解决问题,其实永远比用战士来解决问题成本要低得多。
所以方山觉得这是一笔好买卖,娶了张家的女儿,就能让张千山退兵,立马就能够掌控广州城,他知道朱敬伦太需要一个暂时安稳的时间来夯实基础了。
至于朱敬伦委屈不委屈的问题,方山根本就没考虑过,因为他觉得这玩意对男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委屈,虽然张家的女儿有些大,听说还是一个寡妇,但这有什么。
可没想到还扯进来一个客家人,客家人竟然也想到用女人来拴住朱敬伦,那么这样一个大小问题,可就真的是一个问题了。
两个无耻之徒密谋了一夜,最终还是觉得,谁大谁小都不合适。
这是一个相互利用的问题,客家人和张千山都希望联姻结盟,对于盟友最好不要分出亲疏来。
因此俩人协商认定,不分大小,两头一边大,男人三妻四妾,如果是两个妾的话,那就无所谓大小了。
这一点方山认定张家和客家都不会有意见,客家人是求着朱敬伦纳妾的,而张千山的女儿是寡妇,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朱敬伦明媒正娶当正妻,那样就不是联姻,而是侮辱人了。
但又有一个先后的问题,先娶谁,后娶谁,论资排辈之下,到时候依然会让他们感觉到亲疏。
最后商量决定,先娶张千山的女儿张柔,因为让张千山从广州退兵更急切,同时他们委屈不起张千山,但是客家人还是可以委屈一下的,因为张千山只是为了一个安心,担心朱敬伦打他,他对朱敬伦别无所求,客家人可是等着朱敬伦带兵帮他们夺回土地呢,他们的兵力能冲破山口就已经很难得了,去收复他们的土地,跟土人团勇再次逐地厮杀,他们还力有不逮。
客家人当然不满意了,尽管方山已经安抚过他们,但是张宝铭的脸色依然不太好,高三的妹妹是故人之后,将她交给朱敬伦做妾,第一是给客家人找一个强烈的奥援,第二也是给她找一个归宿,做妾本就有些委屈,但他们也想过朱敬伦大概不可能娶一个客家女人为妻,老实说客家人这个时代在对上广府人是有一些自卑心态的,更不用说朱敬伦还是当官的,现在又要扯旗造反,一旦成功那就是皇帝,或者各据一方的诸侯豪强,给他做妾也不算委屈,但做妾还只能做低人一等的妾,张宝铭心里不可能好受。
但就像方山说的,朱敬伦现在能让客家人委屈一下,他心里不好受也只能受着。
客家人可以委屈,在方山看来就不该有问题了,结果偏偏就在最不该发生问题的人身上,问题来了。
谁都没有把女人当回事,可这次偏偏是女人出事了,张家大小姐张柔拒绝嫁人。
她已经嫁过两次了,两次丈夫都意外身亡,所有人都说她克夫,因此她死都不愿意嫁人。
谁说都没用,他爹带兵在城外,在事情确定之前,他都不敢进城,因此劝和的工作就是方山请来的几个媒婆来做,但这些媒婆一个个都说管不了,好几个去了都挨打了,张柔功夫很好,当年一个人就能撂倒四个英国士兵可见一斑,哪怕四个英国兵是见色起意,没有防备之下被偷袭,张柔的战斗力和火爆脾气依然让人惊叹。
连媒婆都打,一时间都没人敢上门了。
这时候朱敬伦才摸清楚一些张家的事情。
张家本是康熙平三番那会从西北调来的边军,祖上是明代边军,降清后,被编入了汉八旗,到了张千山手里,已经出旗为民,但是祖父那一辈积攒了一点家业,有房有地,可是张千山年轻时候不学无术,赌钱输光了家当,还被债主找上门来,他一个人跑了,留下妻儿老小被人追债,逼急了老婆上吊了,一儿一女流落街头。
张家祖辈当兵,有一些家传功夫,张千山的儿子张磐自幼练武,流落江湖的时候,就带着妹妹在大街上卖艺为生,后来跟妹妹加入了一个戏班,这才得以有口安稳的饭吃,张柔的功夫除了走江湖时候,跟哥哥学了一些防身的黑手之外,主要的还是在戏班里学的,但是戏班也不好混,因为广東爆发天地会起义,其中很多粤剧伶人参加了起义,叶名琛竟然直接禁止了粤剧演出,他们的戏班偷偷摸摸的演了几年后,也支持不住散班了。
俩人又到广州街头卖艺,巧的是,那一回就在街上碰上了张千山,当时张千山已经因为镇压天地会立功荣升把总了。
张把总当年跑了之后,混迹江湖混的也是不如意,经朋友介绍直接参军,跑去跟天地会作战,因为身上有武艺,加上有股子爱玩命的精神,竟然给他立下不少功劳,玩命是张千山的本性,或者叫做赌性,奇怪的是,当了军官之后,他竟然在军队中力行禁赌,对手下赌博问题看的很重,他本人更是一次都没有再赌过钱了。
找回儿女之后,张千山不久将女儿嫁给一个老游击做妾,结果还没过门,老游击就因为叶名琛清查军务,被查出克扣太狠,直接罢免,老头气不过死了。但这还只是第一次,过了不久,张千山又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八旗都统家一个老包衣的儿子。
这一次嫁女,彻底激怒了张千山的儿子张磐,从此张磐开始混迹青楼,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具体情况,方山也打听清楚了,原因是那个老包衣颇有能量,长期给一些权贵当掮客,张千山把女儿嫁给了老包衣的儿子,换来他升任千总。但是那老包衣的儿子却是个肺痨鬼,又抽大烟,还好男风,一身的病不说,当时已经病倒,人说活不了多久,老包衣想给儿子冲冲喜,才要了张家的女儿。
卖女求荣,让张磐对他爹产生了强烈的怨恨,这才导致心性大变。
这种事还是很附和张千山这种赌徒的性格的,朱敬伦相信这些消息很准确。
但他根本不在乎,至于张家的女儿不肯嫁,朱敬伦倒是没想到那个小丫头有那么倔强。
张柔在他印象中并不深,主要还是张柔救过他一次,还因此惹上了四个洋兵,并把四个洋兵给绑了,最后牵出了一大堆事来,但朱敬伦还真的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身相报娶这个救命恩人。
努力回忆一下,这种大户人家的姑娘,真的很少露面,朱敬伦见过的她的次数也不多,一次是他做了洋人的翻译之后,她突然跑进来似乎有话要说,但什么都没说,最后红着脸在地上啐了一口,还有一次,是自己帮助收复了广州城,沉冤得雪,张千山巴结自己,请他吃饭,让张柔见了一次,那一次张柔依然好像有话要说,最后还是红着脸,但是笑了一下。
想一想这些女儿心态,朱敬伦也觉得有点意思。
另外张柔的长相还是相当不错的,毕竟能让他得卖女求荣,如果长得对不起人,老包衣倒是不在乎,毕竟只是为了冲喜,但那老游击却未必会愿意娶她为妾,毕竟纳妾纳色,老婆可以不漂亮,小妾是一定要漂亮点的。
还有张柔的年纪不小了,第一次嫁人的时候,是十四岁,第二次是十五岁,之后一直守寡了八年,都已经二十四了。
朱敬伦这个身份的年龄,其实一点都不大,他第一次见张柔的时候才十七岁,现在也才二十一岁,俩人相差了三岁。
方山说,女大三抱金砖,还说他算过俩人的生辰八字,八字很配,一点问题都没有。
方山是算命先生,他是不是骗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拿出来一套理论,这套理论拿来忽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并不难。
所以让方山又扮了一次算命先生,不但解释了俩人生辰八字有多么相合,绝对不会出现相冲,也就不会再有克夫那种事发生,又用朱敬伦是张柔所救,怕是老天安排之类的说辞游说之后,张柔就已经犹豫了。
之后方山又指导张柔亲自操作,请下了一个碟仙来问,结果张柔跟他的小丫头俩个人,亲自动手,手托着一个瓷盘,当瓷盘自己动起来,然后用绑在上面的毛笔卸下来一个“嫁”字的时候,张柔这才答应了,羞答答的说“一切由父亲做主”,接着就闭门谢客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深闺小姐了。(未完待续。)
第两百节 瞎眼石人
跟事主谈好之后,接下里就是三媒六聘,各种礼仪。
双方都求快,所以只用了三天,就走完了所有程序,显得有些马虎。
但谁都不会在乎。
按照张千山的要求,朱敬伦在城里贴满了告示,要跟张家的女儿结亲,并请了城中所有能拿得出身份的长者,连八旗军官们都请来了。
张千山自己从城外请来了一大帮子乡绅,至于是怎么请来的他自然有他的方法。
把事实做成铁证后,张千山才敢进城,朱敬伦都摆明了要成他女婿了,他也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了,就这样还非得带着三百个精兵进城,自己身边则永远有四个高手保护,另外坚决禁止朱敬伦的人靠近他。
“张大人真是小心谨慎啊!”
朱敬伦带人迎接他,朱敬伦当然也要带着人,面对张千山这种亡命徒,你总得防着点。
张千山呵呵笑道:“怎么还叫我张大人?”
朱敬伦也笑道:“岳父还早了点,等拜堂的时候在改口吧,张大人请!”
这大概是朱敬伦经过,应该说是他见过,甚至听过的最没有诚意的婚礼,主婚人一直战战兢兢,他是城里一个老学究,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只能凑一凑。宾客则是噤若寒蝉,正襟危坐,都盼着这场婚礼能够早点结束。
稍微有点意外的是,一直混迹青楼中的张磐竟然也回来了,他因父亲卖女求荣而跟父亲决裂,又因妹妹再嫁而回家祝福,这说明他对妹妹嫁给朱敬伦还是很满意的,哪怕朱敬伦现在是个反贼,他也不在乎。
只是在婚礼上,张磐依然没跟他父亲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张千山就是个陌生人一样。
在主婚人指挥下,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走完所有程序,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俩人就算成了亲了,但却不是电视演的那样送入洞房什么的,朱敬伦还得陪酒呢。
请来的乡绅战战兢兢,城里的士绅也噤若寒蝉,但是张千山的手下和朱敬伦的手下,他们可不会拘束,一个个高声叫着要闹洞房。
结果就是所有的军官都被朱敬伦放翻了,可这时候即便体内有外星机械体消耗酒精,朱敬伦也觉得有些醉醺醺的,主要是他不想醒,他还真的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个丫头,他是老派人,曾经有过婚姻,但都是包办的,对于女人他真的不擅长,而这东西属于情商,你就是读再多的书,也学不到其中的精髓,所以干脆借醉蒙混吧。
让朱敬伦略微欣喜的是,酒精转化成能量之后,竟然让机械体的能量增加了万分之一,这让他不由欣喜莫名,他知道机械体能利用很多能源,跟自己的身体结合之后,一直在利用人体的化学能,另外还可以利用光热电磁等能量充能,但朱敬伦可没时间晒太阳,电能更不用提了,西方人这时候还没鼓捣出实用的发电机来。
没想到酒精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能量,朱敬伦不知道的是,酒精的热量含量比脂肪还高,所以俄国軍队打仗,都会配发烈酒,原因就是因为冷,酒能让士兵最快的获取热量,但喝了那么多酒才充能了万分之一,朱敬伦觉得靠喝酒充能,就是把自己喝死,恐怕也冲不满。
他真的很好奇这个机械体如果完成充能,全速启动之后,到底有什么强大的功能。到目前位置,他对这个机械体的理解,都是来源于机械体内置的一些信息,相当于内置说明书,基本知道这是外星探险船上的一种单人野外辅助装备,辅助使用者进行野外生存,主要提供防护、侦查和救护等功能,但那些功能都要在完全开启状态下才能实现,而不是现在这种低功率状态。
喝醉了人就喜欢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有人撕剥他,有怂恿他入洞房的,还有拉着他品酒的。
拉拉扯扯,竟出了一身汗,好似天气都变得闷热起来。
突然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提醒:发现优质能量,发现优质能量。可开启核磁力场,可开启核磁力场,是否连接?是否连接?”
什么?优质能量!
朱敬伦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冒出这么个声音,当即毫不犹豫:“连!”
刚刚说完,周围人还在询问“连什么”,朱敬伦感觉到手臂一麻,他顿时就清醒了,因为体内的所有能转化成能量的东西,一下子就被机械体全部转化了,朱敬伦感觉自己都有些脱力,但这时候顾不上什么,他“察觉”自己的体内正在集聚电荷,是机械体在将所有能量转化为电荷,强大的电荷形成电场,如果不是有机械体保护,朱敬伦肯定会被瞬间电离。
当电场强度达到最大的时候,突然一道微弱但其实能量极其能聚的电弧从头顶冲出,直奔云霄,朱敬伦只来得及抬起头,刚看到天上厚厚的黑色云层,接着就有一道水桶粗细的亮色闪电从云层中扎了下来,正中朱敬伦头顶。
朱敬伦这时候才知道,那能量就是头顶的云层,浓密的乌云聚集了极其强大的能量,这能量就是闪电,就是电力,正是机械体最容易利用的能量之一,但是要建立一个连接电场,他最少需要百分之十的备用能量,否则机械体能承受的了,朱敬伦承受不了,因此他刚刚喝的那海一样的酒转化的能量,让机械体达到了最低临界极限,这才能利用云层中的电力。
可当时朱敬伦喝的醉醺醺的,根本无法理智思考,否则他一定会考虑一下后果,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雷劈可不是好玩的。
果然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到闪电如同一条苍龙一样,冲向朱敬伦,朱敬伦整个都被闪电给裹住了,所有人愣了十几秒钟时间,才有人大喊了一声:“老天爷收反贼了!”
顿时所有宾客四散而逃,只有一些彻底喝醉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张千山家的院子里,就是朱敬伦和张千山俩人的护卫,都退后好几步。
张千山更是在闪电落下的瞬间就跳了起来,在他的手下保护下推开好远,这才发现并不是什么危险,而是朱敬伦遭雷劈了。
遭雷劈他们还真没见过,但是也看到今天这雷电有些古怪,竟然一直往下灌,在朱敬伦站立的地方,跟天上的云层之间连上了一道水桶粗的光索,光索扭曲着,好似一条蟒蛇,带着噼啪的声响,着实吓人,但距离最近的卫士也没感觉到这光索有什么温度。
至于朱敬伦,完全隐没在光索发出的光亮之中,完全没有影子,一时间即便是认为朱敬伦的安危就是自己前程保证的黑狗和方山俩人都不敢上前,面露惊惧的在一旁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法思考。
他们也实在是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神奇的景象带来的心理震撼,甚至也没人想到如果朱敬伦被雷劈死了,他们该怎么办?只是凭着本能,他们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对这种天威的畏惧感,而且还带有一种神秘的崇敬感,就好像茹毛饮血时代的野人一样,看到这种大自然的天威,不自觉的就想跪下去朝拜。
院子里的惊慌影响到了乖乖带着红盖头,坐在床边静静等待的新娘子张柔,她听到外面各种尖叫和混乱的跑动声,突然心中有些恐慌起来,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是一个扫把星。
所以当两次嫁人失败后,她决定这辈子都不嫁人了,她嫁人等于害人。至于嫁谁,她都不嫁,不止是朱敬伦。
至于说对朱敬伦,她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感觉,在短短见过的几面之中,她以女人的细致,总感觉朱敬伦身上有一种他没见到过的感觉,一种咸淡、静谧,一种从容不迫,风轻云淡的感觉,好像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着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为难,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他的一样。
张柔并不知道,这是一种长期在国际层面下熏陶出来的大视野,一种见惯了国际政治风起云涌,激荡变换的大沉着,自然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上不可能具有的一种从容淡定,再加上两世为人,那种对历史走向能够清晰把握的自信心,以及一个老官僚身上养成的稳重感。
这些气质,对女人都有致命的杀伤力。
时间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之久,天上的云层中聚积的能量,全都被朱敬伦吸收,让整个云层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天上轻轻下起了细密的雨丝。
然后闪电停了,露出中间一个须发皆张,衣服都往外夸张膨胀的人,好像充了气一般。
这个人当然是朱敬伦,只是一时之间都没人敢认他,因为他们看到的完全是一个黑乎乎的家伙,脸只有个轮廓,眼鼻口和任何露出来的皮肤,全都碳化成了黑色。
接着那人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方山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大人!”
接着就扑了上来,结果刚刚触及朱敬伦,手就被一下子弹开,还不住的颤抖,他被朱敬伦身上的静电打麻了,其实是一种条件反射,可不懂的人还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弹开的。
黑狗也反应过来,也要跑过去,却被方山一下子拉住,方山脑子飞快的转动,顿时就对黑狗叫道:
“且慢,天威难测,切莫靠近!”
他被打了一下,他说朱敬伦身上存着天威,所以拦着黑狗,但实际上他有更深的考虑,他还不知道朱敬伦是死是活,如果死了,一切干休,他就该隐姓埋名躲避朝廷追捕了,如果活着,他需要有借口掩饰这一切。
朱敬伦身上发生的神秘事件,让他这个算命先生也打心底里有些惊恐,更不用说普通老百姓了,对于一个造反者来说,如果身上能发生一些神奇的事情,那会凭空增添一股助力。
比如石人一只眼之类的神迹,可是唯独这种被雷劈的事情,难以掩饰。
因为在老百姓的看法中,被雷劈就意味着是被上苍惩罚,刚才那些百姓惊恐的逃走前,就有人念叨是老天爷要收反贼,朱敬伦现在在广州城中的身份,可不就是一个反贼吗。
反贼被雷劈,说明老天爷不认他。
如果被雷劈算是朱敬伦的石人一只眼,那么这只眼显然是一只瞎眼,弄不好起反作用。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遮掩过去。
黑狗愣了愣,眼神中露出惊恐,但深吸一口气还是大踏步上前,试图把朱敬伦扶起来,这时候是展现他忠勇的时候,怎么能被吓到呢。
但他同样被静电打的麻了一下,甚至能看到有电火花打在他的黑手上,这回不敢不信,站起来跟方山一样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这时候身后堂屋中冲出来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头上的红盖头早就摘掉了,看到朱敬伦躺在地上,傻愣了一下,接着就不顾一切的跑过来,脸上的泪珠儿滚落成一条线。
张柔扑向朱敬伦,方山喊了声夫人且慢,但人家已经爬在了朱敬伦身上。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她没有被电击,没有被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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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又要装神弄鬼一把了。看过的历史总有各种神神鬼鬼的在里面,这本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我觉得很有意思。(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一节 主心骨
张柔趴在朱敬伦胸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委屈急了,她的命苦极了。
哪里有不想嫁人的女子,她也羡慕别人相夫教子,可是为什么老天这么对她,让她每一个丈夫都死于非命。
她命硬,她克夫,这些别人说她的,她都认了。她也以为她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就不该嫁人的。
但是方山那一口说辞把她说服了,她那时候偏偏就信了朱敬伦是老天爷给她派下来的,是天生的一对,她前两个丈夫之所以死于非命,就是因为老天爷让她等朱敬伦,连碟仙都说了让她嫁了,然后她救了朱敬伦的命,之后朱家来提亲等等。
可没想到刚刚拜过堂,朱敬伦就被雷劈死了,这是老天爷真的不想让她嫁人啊。
凭什么?
越想越委屈,不住的痛哭。
这时候其他人也聚了过来,张千山在手下的保护下,小心的摸过来,看到女儿伤心的样子,站在外围说道。
“闺女,别哭了。这朱敬伦命小福薄,配不上你。这门亲事作罢吧!”
张柔抬头看了他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就是这个爹,把她嫁了一次又一次,完全把她当成了物件一样,她过去以为这就是女人的命,那个她一直很敬爱的嫂子也常常这么说,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恼恨起了这个爹。
她突然狠狠的说道:“我不。出嫁随夫,他死了我给他守节!”
张千山叹道:“你这是何苦,听爹的话,将来再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张柔恨道:“找个好人家把我卖了?”
张千山脸色一变,正要喝斥,突然后面有人说话。
“妹子说得对,嫁了人就该给人守节,做人得讲道义。”
张磐一脸难过的站在后面,他真的很难过,难过他妹子命苦。
张千山转头看着儿子,怒气上扬,他一直纵容这个儿子,第一因为愧疚,第二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儿子,第三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对亲人完全没有感觉,哪怕这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一直都不管不顾,对这个儿子的唯一期冀就是能给他生下后代。
但今天他真是气恼了,儿子当面不给他好脸色不说,还顶撞他,在他众多手下面前顶撞他,他的手不由得就举了起来。
“咋?你还想打我!你打一个试试,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这个门!”
张磐说完,他身后一群人围了上来,一个个神色骄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
“好好好,真是逆子!老子真后悔把你生出来。”
说完甩了下袖子:“我们走。”
方山眼睛一转:“张大人留步。”
说完踢了黑狗一脚,黑狗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方山给他打眼色,他还是不太明白。
方山无奈,轻声道:“不能放他走,他出城后肯定要带兵攻城。”
朱敬伦被雷劈死,城里的士兵定然人心惶惶军心不稳,张千山手握重兵,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黑狗还是不动,闷哼道:“朱大人都没了,还打个屁。”
他此时沮丧极了,去五坑练兵的时候,方山告诉他,练出兵来他就是总兵一样的大官,将来去帮朝廷打仗封侯拜相。后来又让他们去广州闹饷,说朱大人打算反了,跟着朱大人反了,就是从龙的功臣,直接就能封王。
黑狗早就被方山玩弄于鼓掌之间,被他的言辞说动,完全被各种名利所诱,他是疍民,本来对朝廷就没什么忠诚可言,加上自幼混迹帮会,听惯了杀官造反割地为王的好汉故事,对造反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就在刚才,朱大人尸骨未寒,这个算命先生想的竟然还是广州城的破事儿,他顿时心生鄙夷,人性薄凉至此,不当人子。
张柔还在哭。
方山见黑狗不动,张千山已经快走出了门,他恼恨一声,是啊,朱敬伦都没了,他们这些跟着朱敬伦做事的,还能干什么,广州城对他们还有什么意义,没有这个领头的,城里的兵就是一群散兵游勇。
想到这他突然看了一眼即将走远的张千山,如果此人占了广州,恐怕也不会做朝廷的忠臣,张千山说请他做军事是假,但是他能看的出张千山的勃勃野心,也许平时没胆子造反,但如果时机成熟,果子放在手边的时候,这个人绝对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方山甚至想,如果把张千山放在朱敬伦的位置上,恐怕就不会像朱敬伦这么遮遮掩掩,明明都造反了,却不肯打出大旗,还两面糊弄,难道现在还能在朝廷和反贼之间骑墙?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朱敬伦是反贼,朝廷哪里会不明白。
方山劝过,但朱敬伦不听,依然坚持时机还不到,所以跟军官立约,只让他们私下转告士兵,而不敢大张旗鼓的逐鹿天下,这样的魄力都没有,如何能成事。
有那么一瞬间,方山甚至觉得,张千山这种人才是真的枭雄,没有机会的时候能隐忍,机会来的时候,也敢一把将所有的筹码都压上去。难道说朱敬伦在广州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给张千山在做嫁衣,他把广州焐热了,就是等张千山来摘熟透的果子。
或许张千山才是天命所归的那个人。
是的,方山相信天命,眼下的朝廷,不但有太平军肆虐天下十余载,竟然都能让洋夷攻陷bj这是亡国之相啊,天下就在等一个英雄取而代之。他不看好洪秀全那帮子人,拜上帝教在方山看来,就跟红莲教、白莲教是一路货色,有史以来历朝历代都有这种邪教造反,可从来没有成事的,因为不正。
哪个英雄起来,不是因为身正,连接天下士绅,而朱敬伦一直在做的可不就是这些吗。
但谁能想到,他突然就被雷击了,这难道就是天意,天意在提醒他方山,根错了人。
想到这里,方山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心中长叹一声,朱敬伦待他不薄,不是给他钱,而是尊重他,把他当一个亲信在用,人怎能如此不知廉耻,在朱敬伦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去想自己的得失。
看到朱敬伦那张黑炭一样的脸,方山心中有强烈的不甘,鬼使神差的突然问张柔道:
“夫人,您看朱大人还——”
话还没说完,方山惊的跳了起来,浑身抖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朱敬伦的黑炭脸突然扭曲了起来。
“呵——”
接着一声长长的吸气声,如同溺水的人被救起后,猛地吸一口气的感觉。
黑狗也惊得腿抖了一下,张柔直接啊了一声,坐倒在地。
朱敬伦则睁开了眼睛,一张黑脸上露出两个炯炯有神的眼珠子。
嘴巴却张和起来:“还什么?还有没有气是不是?”
方山傻眼了,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啊。
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漫卷胸腹,他一个上进,单漆跪地。
“大人真是洪福齐天。”
这时候的方山,真的发自内心的欢喜,这种欢喜,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朱敬伦再次开口说话,顿时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力量,这是一种安心的力量,一股自信的力量。
黑脸的朱敬伦却笑骂:“洪福个屁,老子差点被雷给劈死了。”
方山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人命中注定该有天下!”
说完还一拍傻愣愣的,被眼前的一切惊得不知所措的黑狗。
黑狗这次立马就领会了,直接爽气跪地:“大人该有天下,大人万岁!”
黑狗巨大的嗓门让旁边发愣的人也都清醒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跪在地上高喊起来。
“大人万岁。”
“大人万岁。”
每一个人的声音里都充满了严肃的力量,因为没个人都感觉自己心中有一股底气。
突然每个人都感觉到,朱敬伦是他们信心的根源,当突然觉得失去了一切之后,这一切都回来了,更让人感到有信心。
这就是主心骨的力量!
方山再次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卑职敢情大人早正大位,以安天下人心!”
朱敬伦也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但他依然没有答应:“天下人?还早着呢,就在嘴边了,急什么!”
他这次还是拒绝了,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每个人都感觉心中很安定,他们从朱敬伦的口气中听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信心,仿佛天下唾手可得的一种霸气。
朱敬伦却侧过脸去看着自己的新娘子。
张柔还傻愣着呢,怎么突然丈夫就活了,她刚才当真认定丈夫死了,脸都劈成焦炭了,树劈成这样都活不成,更何况人。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最后一丝闪电消失,所以她等于是亲眼目睹了丈夫被雷劈。
“娘子,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为夫起来?”
朱敬伦用调笑的口气道。
张柔猛地点点头,爬起身来,就要来扶朱敬伦。
“瞧瞧,这脸都哭花了。”
张柔一愣,顿觉万般委屈,再次哭了起来,抓到朱敬伦胳膊上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不但不扶他,反而拍打了起来。
朱敬伦哈哈笑着:“娘子别哭了,再哭我还真以为我死了呢!”
张柔哭的更凶了。
周围的人觉得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想上前帮忙,又感觉不太方便。
方山还在跪着:“大人,那小人告退了。”
朱敬伦摆摆手。
方山站起来,同时挥手示意其他人。
黑狗带着其他军官:“大人,卑职等也告退了。”
所有人都滴溜溜的离开,黑狗临走时候还带着坏笑,细心的帮忙把门拉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节 超人
等人都走了,张柔也哭够了,才带着一副委屈,撅着嘴要扶朱敬伦起来。
手沾到朱敬伦的衣服一用力,顿时衣服就掉下了一大批,竟然没有抓住。
衣服早就被电离了,勉强能保持一个样子罢了。
衣服下露出同样焦黑的肩膀,跟脸一个颜色,他全身都被烤焦了。
这是机械体的保护还不够周全,机械体用绝大部分能量,构筑了一个连接电力场,跟天上的雷云连接起来,同时也构筑了一个保护电场,约束住了绝大多数的能量,可是闪电的能量太强大了,这种强大并不是能量含量有多大,关键是瞬间爆发出来的电压太强。
这个电压换算成标准单位,刚才朱敬伦遭雷击期间,其实并不是持续的被雷击,水桶粗的闪电多数只是光电效果,是机械体用来连接云层电离层能量的通道,机械体真正需要的闪电只是那短短千分之一秒都不到的一次闪爆,而那次闪爆足足有十亿伏的电压。
机械体并不需要闪电的能量,它需要的是闪电的瞬间电压,他需要这么高的压力,来打开它原子级的机械功能,它是用这股强大的电压来对抗强大的核力,开启一个永久性核磁力场,以这个核磁力场为核心,机械体的能量系统才算是真正的启动了。
外星科技高度发达,当然不可能仅仅利用人体的热能,21世纪的人类都能掌握核电技术,更何况技术高了好几个量级到了星级文明时代的外星科技了,他们的核能技术更先进,只是出于安全考虑,这种机械体的核能系统一般是关闭的,打开需要强大的力量,而这种超能闪电就是这种力量之一。
也就是说,刚才的闪电,并没有给朱敬伦体内的机械体充多少能量,但是却打开了他自身使用核磁能力的功能,尽管机械体可以通过核变的力量作为能源了,但是跟人类已知的核聚变以及核裂变又不相同,可以说是一种更高级的核能利用,聚变和裂变都能应用,还有一些人类没发现的核反应,是一种复合型核反应,但总的原理还是用质量转化为能量,可以作为燃料的也不仅仅是人类认识到的铀、氦等少数原子,而是自然界存在的大部分物质都可以被利用。
总之开启核磁力场之后,机械体将能够通过朱敬伦体内的物质转化为能量,甚至可以从空气中捕捉物质,总之今后不会在缺乏能量了,能够完全开启百分百功能的机械体功能了。
机械体现在就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生产能源了,尽管技术先进,但是毕竟体积太小,对外星人来说,这种机械体自带的能源生产能力只相当于一块电池而已,但对地球科技来说,也相当于后世一座小型发电站了,只有一座发电站,才能够维持这种机械体全功率运作。
全功率运作之后,朱敬伦立刻就明白了这种机械体的强大,虽然只是外星人的一种野外辅助系统,并不是外星人最先进技术设备,但那些功能依然让朱敬伦感觉到砰然心跳。
其中有侦查功能,救护功能和防御功能。
侦查功能,几乎让朱敬伦可以探查到地下千米以内的任何物质。
救护功能,让朱敬伦只要不是彻底死亡,基本上都能够救活。当然那种意识下载的功能是最紧急时刻才能启动的,而且有非常多的限制,比如必须正好有一个人作为载体,而且不是因朱敬伦而死的,这种内置规则大概是防止主人滥用机械体功能损害他人安全,是一种法律限制。不过朱敬伦觉得他想死都难,因为机械体还有一个防护功能。
防护功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建立一个防御力场,这个防御力场的强度,能够让人体这般脆弱的生命体在火山爆发的瞬间存活下来,也就是说战场上的子弹和榴弹,基本上是打不死朱敬伦了。
另外还有一些计算之类的基本功能。
总之这个机械体全功率启动之后,朱敬伦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超人。
只是超人现在的感觉有些不太好,因为闪电给他的身体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损伤,可不止是皮肤烧焦那么简单,身体许多组织都在闪电形成的电力场中受损,很多细胞已经失去了活力,要不是机械体吸收了绝大多数能量,朱敬伦整个人恐怕都电离了,如同置身于原子弹爆炸中心的人,身体细胞全死。
因此短时间内,朱敬伦别想动弹了。
朱敬伦这种样子,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暂时只能让张柔照顾几天了。
张柔将丈夫府进婚房,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去打水开始给朱敬伦擦拭身体。
擦着擦着她竟然脸红起来,朱敬伦不由好笑,都是一个小寡妇了,还害羞个什么劲。
修复是缓慢的,人体的细胞数十万亿,就算是以机械体的计算能力,也得一阵子呢。
但是有人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第二天方山就找上门来,说张千山攻城了。
方山本想跟朱敬伦单独谈谈,但是朱敬伦让他直说。
“这怎么办?”
说完之后,朱敬伦撇向张柔问道。
“这是你们男人的事情。”
一头是自己父亲,一头是新相公,张柔夹在中间是很矛盾的,她只能不管。
朱敬伦对妻子的态度很满意,就怕那种只为娘家着想的老婆,那丈夫可就倒了大霉了。
回头对方山道:“让他来打一打也好,不动动收,我想我岳父恐怕不会甘心。既然打,那就狠狠的打,把他一次打疼,以后就老实了。”
方山叹道:“可是我军军心?”
朱敬伦叹道:“军心不稳?可是以为我死了?”
方山点点头。
这倒不是军官这么想,军官昨天亲眼看到朱敬伦被雷劈了都没死,后来方山在军官中一阵忽悠,让大家对朱敬伦产生了一种神圣的信赖感,都相信朱敬伦身上有天命。
可是士兵没有看到朱敬伦,城里的百姓则纷纷传说朱敬伦昨天被雷劈死了,而朱敬伦确实没有露面,说这话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人,听的多了,由不得让人怀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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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不是写科幻小说的,机械体未必附和物理原理,总之就是外挂开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节 整编
朱敬伦叹了口气,说不得得走一趟了。
好在他昨夜一夜,皮肤就长得差不多了,朱敬伦优先让机械体修复皮肤,这事关外貌,他是主将,不好长期不见人,这顾虑还真不是没道理,今天就必须现身了。
走是走不了的,他的肌肉甚至骨骼都受创严重,必须让人扶着。
这事好办,让黑狗扶着就行。
见人就打招呼,包括守城的士兵。
“本官昨天喝酒喝多了,今天走路还走不稳。喝了多少,你问问文鸢这小王八蛋!”
在城上走了一圈,跟小兵也有说有笑,除了让黑狗扶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憔悴。
文鸢是守城士兵的一个营官,九龙文家子弟,姓文,但是好勇斗狠,自幼习武,还读过书,常自诩文武双全,是军中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就是性子有些跳脱,一肚子鬼主意,这种人能当一个优秀的基层军官,但如果放到大将的位子上,可得好好磨练几年,领兵大将其实很忌讳卖弄智力,朱敬伦可不想自己手下的将军一个个脑子里装着的都是三十六计那样的取巧之术,将军应该考虑的是堂堂正正对敌,一旦心存侥幸总想着出奇制胜,反而容易犯错。
城墙上走了一遭之后,朱敬伦就已经感觉到很累了,让黑狗扶他回去休息。
负责城防指挥的是侯进,出于安全考虑,昨天朱敬伦的喜宴都没让他参加,以免成立的八旗和城外的土兵有什么举动。
侯进为此还颇不高兴。
“张千山打仗还是有一套的,至少比耆龄的手下要强。”
城墙上转了一圈之后,朱敬伦回头跟黑狗说道。
张千山手下兵力一分为三,在城东、城西和城北出没,但他可不是犯了错误,而是有主次的,东西两边只不过是佯攻,正面保持了绝大多数兵力,在城西和城东出兵,估计盯着广州城不让城里人从这两个方向从侧面包抄他才是主要目的。
但是在东西两面的张千山军占领了一些高地,包括黄岗等过去有炮台的地方,还在上面放了几门炮。当年英法联军进攻广州的时候,就是先占领这些炮台,最后迂回到北方,攻占观音山炮台,从而攻破了广州城。
显然张千山也知道占领要地的重要性,占领城东那些高地,至少可以阻断朱敬伦从城东出兵的意图,让他可以安心从北面进攻观音山,跟英法联军攻城的态势差不多。
但可惜防守广州的可不是英法联军那时候的清军,而是朱敬伦手里的新安县勇,装备着洋枪大炮,在瑞典军官手下训练了好几年的精锐士兵。
“让侯进出兵东门,扫荡张千山占领的那些高地。”
朱敬伦可不满意一味的防守,那些高地既然是张千山用来盯着自己的,就要马上拔出,这不是一个军事问题,而是一个气势问题,张千山既然觉得占领那几个高地,就能把自己钉死在城里,那朱敬伦就要让他明白,无论那些高地多么险要,广州城都能轻松应对。
侯进派兵出城小小的打了一仗,然后对方就马上撤退了。
不久士兵回报,说张千山的军队全部撤退了,看来这家伙就是想打一打广州碰碰运气,万一打进来了,就赚大发了,万一打不进来,马上撤退,保持兵力,这家伙就是用这种方式一直活到现在,还坑了南雄副将被石达开的人打死。
另外就是有可能自己刚才才城上视察,被张千山的人看到了,既然朱敬伦没死,张千山就没什么机会,这一点他还是很明白的。
果然很快就收到了一封信,张千山派人送来的,信里说了他跟女儿的父女感情,希望朱敬伦好好待他女儿,这是在表明他跟朱敬伦的翁婿关系,至于女儿,张千山这种人恐怕真的不会把女人当回事。
总之张千山的撤退,还是让朱敬伦送了一口气,他太需要一段时间休整了,经过这段休整期,他的军队适应了心理的转变,就将脱胎换骨。而且他也有时间从鹤山调几万客家练勇过来,彻底稳固广州这个重镇。
张千山一退,朱敬伦立马让方山组织人在城里张贴安民告示,告诉大家,太平了,老百姓该干嘛干嘛。
接着是论功行赏,朱敬伦的军队中,严重缺乏军官,最大的障碍是读书人太少,之前利用各种方法,用洋人的压力,才在新安招募了一千三百多个识字的子弟,这些人还主要都放在了炮兵之中。
知道无坑地区的客家人绝经之下也有上千人入伍,让朱敬伦手下的读书人数量才开始变得充裕起来。这些客家读书人,其实早就跟土人团勇战斗过很多次,许多本身有指挥客家练勇的经验,如果客家练勇能算军队的话,他们中的许多人都相当于军官。经过这一战之后,这些读书人也算经历了战场,知道火器军队是怎么指挥的。
不过这些只是给朱敬伦提供了一个提拔军官的条件而已,让朱敬伦做出论功行赏决定的,还是最近军队的士气问题。
他一直没有公开扯旗造反,让士兵和军官心里都没底,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说造反了吧,朱敬伦既没有登基称王,也没制定旗号。要说没有造反吧,连两广总督都打了,这种对目标的茫然心理,让军队士气变得低落,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以后该干什么。
所谓论功行赏,更确定说是改编建制,在军队中增加了不少军官。
之前的军队,不管是新安县勇还是五坑客勇,编制一直都比较粗狂。只要编制是模仿湘军的,最大的基层单位是营,一营分四哨,共计五百人,营之上就是统领,新安县勇统领为侯进,五坑客勇统领为黑狗,两个统领各自下辖二十个营,之间没有分级。
湘军的编制来源于明代的戚继光,也就是说朱敬伦现在的军队编制,跟三百多年前的戚家军还是一样的,这多少有些落后于时代了,现在的军队不可能跟三百多年前一样,已经到了火器时代,显然这样的层级划分就有些指挥不便了。湘
火器部队的战斗,往往人数不需要那么多,更讲究灵便,出动千人就已经相当庞大了,因此在统领级别基本上不需要亲自战斗,而在千人层次上,却又少一个层级。军的做法是在统领下增设分统,以便于指挥。朱敬伦也打算增加一个层级。
现在的营官们已经习惯了指挥一个营为500人的兵力,他们已经摸清楚了500人的火枪部队是什么样的战斗力,朱敬伦也就不在这个建制上进行更改了,直接在营上面加设一个建制,称为“旅”,一个旅下辖四个营,总计2000人,长官称为旅帅,有点太平军的味道,但实际上这个词出自周礼,是《周礼》官名。意思是统一旅之众。
四个旅组成一个军,长官名称依然不变,就是统领。这样一个军至少就有8000人,加上炮兵,以及后勤等辅助人员,朱敬伦给一个军额定编制是1万人。
经过简单增加一个层级,在尽可能不影响军队编制的情况下,完成了一次整编。将新安县勇改编为新安军,五坑客勇改编为五坑军,各自下辖1万人。
提拔了十个营官为旅帅,其中就有印度人加拉瓦。
这五十个印度人跟着朱敬伦,竟然一直忠心耿耿,这让朱敬伦明白为什么英国人能统治印度上百年了。朱敬伦并没有对他们区别对待,根据他们的能力,五十个印度兵现在基本上都是正规军官,最小的也是队长,统领着10个士兵。其中有十个哨官,以及四个营官。要知道朱敬伦现在总统才有四十个营,能将十分之一的士兵交给印度人,应该说对他们表现出来的忠诚是感到很满意的。
加拉瓦归属于新安军,除他之外剩下四个营官,都出自新安的宗族子弟,沙井陈家的陈济世,九龙文家的文鸢,邓家的邓世才,还有来自黄贝岭的张开山。
黄贝岭张氏跟附近的向西、水贝、湖贝三个村都是张姓建立的,祖上是四兄弟,共拜一个祖宗,他们的宗族祠堂建在湖贝村叫做怀月张公祠,张氏宗族还很好的维持着一家书院,建在水贝村的思月书院,这座书院康熙年间就建立了,一直维护至今,张氏之所以有财力能维持这么一间家族书院,因为他们几个村控制着一个墟市,这个墟市的名字就叫做深圳,可以说后世的深圳就是以他们家族的集市命名的。
张氏跟文氏隔着一条深圳河,两家却是世仇,就像文家村子外建有城墙一样,张家的黄贝岭村外也有围墙,高三米多,厚两尺。
这五个旅帅,除了加拉瓦这个印度人,和沙井的陈济世外,三个来自九龙,只有张氏虽然不在九龙半岛,但是却也只隔着一条河,出现这种现象是有原因的,当时为了保家守土,就数九龙半岛上的宗族积极,他们攻陷了最多的读书人,现在当然能涌现出更多的军官了。
五坑军那边,主要军官反而都不是客家人,而是黑狗带过去的疍民,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当初招募训练这些客勇的,都是疍民。100多个疍民基本上从哨官到旅帅全都包揽了,目前客家军官中,还基本只是在基层的队长一级。
但是出于平衡,朱敬伦从客家读书人中挑选出了许多来担任军法官、后勤官和财务官等职务。这些军官都是归朱敬伦直属,负责控制军队的军纪、物资补给和军饷发放,在朱敬伦看来,这些才是最大的权力,因此紧紧抓在手中。
另外还有炮兵部队,目前1800人,除了在新安和五坑两个军中各分去一只炮兵营,各100门炮和400人,剩下1000人,编成一个直属炮兵旅,旅帅依然是沙井陈家出来的,名叫陈曲直。
整编完成后,朱敬伦再次宣布,之后重新开始发放军饷,顿时一片欢呼,士气提高了不少。
现在有步兵,有炮兵,上回俘虏了八旗水师五十艘战船后,水兵也开始建立,而水兵的旗舰则是一艘火轮船,值得一提的是这艘火轮船是新安南山兵工厂仿制的炮舰,吨位500吨,安装火炮10门。
这艘炮舰昨天才刚刚停靠在广州码头上,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咸丰驾崩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节 招募八旗军
这都九月了,咸丰驾崩的消息才传过来,朱敬伦也有些纳闷。
但这是确定的消息,是从香港那边传过来的,而香港则是从北京使馆哪里得到的消息,港府登报表示哀悼。
可是广州这里竟然始终没有收到消息,这让朱敬伦有些不解。
“大人,要不要把消息告诉穆克德讷!”
收到这消息后,方山异常的兴奋,自己这边造反,满清的皇帝就死了,还有比这消息更好的吗,估计太平天国收到这消息,肯定也会放鞭炮的。
但朱敬伦不会,他摇摇头:“告诉知情的士兵,保守秘密,把消息压下来。”
这是一张牌,得等到最关键的时候打,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总不能一个小三就直接拿王炸。
可是方山太需要穆克德讷屈服了,虽然说前两次穆克德讷都屈服于朱敬伦的压力下,跟朱敬伦联名给北京写奏折,但是对方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跟朱敬伦配合,想控制广東,要么朱敬伦继续招兵买马,要么就是能得到穆克德讷这些权贵的效忠。
利用咸丰之死,确实能打击到穆克德讷的意志,但想让他屈服,还不太可能。
朱敬伦笑道:“放心吧。马上他就会来求我了。”
方山不解道:“难道还有其他消息?”
朱敬伦摇摇头:“我听说那些八旗老爷都开始卖儿卖女了?”
到了道光咸丰年间,八旗的生计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旗丁人数滋生,八旗军队无法完全吸纳,往往一个兵额要养活八个人,因此最底层的八旗兵日子过的是越来越差,尽管有祖制限制,但依然开始有旗人偷偷的做小买卖补贴家用了。
但他们依然比普通汉人日子好过的多,至少卖儿卖女、流浪乞讨那种境况,还轮不到他们。不过他们的军饷也已经无法完全保证,克扣的事情是常事,发半饷更是成了常规。
可是自从朱敬伦开始闹饷,他们连半饷都拿不到了。所以后来闹饷连这些八旗兵甚至没有兵额的余丁也都跟着闹,但他们来的晚了,新安县勇拿到了第一批军饷,然后最大的一头给绿营兵分了,等他们起来闹的时候,已经是砸那些没什么油水的衙门了,因此平均下来,一个八旗兵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到。
这一两银子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养活八口人的,朱敬伦已经在广州一个月了,最穷的旗人早就吃不起饭,亲戚朋友也不富裕,所以竟然出现了卖儿卖女的情况。
这只是一个开头,辛亥革命之后的旗人,才叫一个惨,当时旗人最大的营生,好的是在街上摆摊,剩下的则是乞讨,流浪,唱戏,为娼,接受不了现状自杀,但更惨的则是那些被太平天国攻陷的八旗满城,洪秀全是毫不客气的全部屠杀,光是在南京就屠杀了好几万,整个南中国死于太平军之手的旗人不下二十万。
朱敬伦当然做不出屠杀这种事,在他看来,没有没用的人,他还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这些旗人呢。但是之前觉得机会还没到,现在都开始卖儿卖女了,朱敬伦觉得时机成熟了。
“把旗营的防撤了吧。”
朱敬伦说道。
方山犹豫道:“撤防?要是他们闹起来怎么办?”
之前朱敬伦一直对这些旗人十分防备,乃至自己婚礼都不让侯进等一些军官参加,就是怕这些旗人闹事。
朱敬伦笑道:“他们早就没种了。要是敢闹事,早就在穆克德讷的带领下杀出来了,等不到现在。洋人来了他们不敢闹,我现在手里有两万多兵,他们同样不敢闹!”
方山摇头道:“没有饭吃的时候,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还是不太放心。
朱敬伦叹道:“你还是个算命先生呢,怎么就这么不了解人心?他们吃不起饭,难道敢来找我要钱粮?现在他们不敢闹,那是因为我派兵在旗营守着,他们没胆子吃枪子。那我撤防了呢,他们闹不闹?”
方山道:“当然会闹。”
朱敬伦笑道:“找谁闹?”
方山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穆克德讷!”
朱敬伦笑了笑:“传令去吧。”
那些旗人是活不下去了,他们的皇帝欠他们米粮,但朱敬伦是造反的,他们既然没胆子镇压造反,就更没胆子、没道理找朱敬伦要钱了,那么他们会找谁?城中旗人高官只有一个,那就是穆克德讷这个广州将军,平时也是广州将军管他们的钱粮,名正言顺的要找广州将军要钱粮了。
但是穆克德讷从哪里给他们找钱粮去,那些吃不到饭的旗人,会把穆克德讷逼疯的,逼得他最后不得不来求朱敬伦。
一个心甘情愿的八旗将军,对于现在还没能力掌控整个广東的朱敬伦来说,具有巨大的政治利益。
同样,一个没有饭吃的八旗群体,对朱敬伦的政治利益更大,只要操作得当,胜过招募十万大军。
旗营,也叫满营,旗寨等名字,没有城墙,平时只设置一些路障、岗哨阻挡民人,现在则是阻挡了他们自己,朱敬伦的士兵守在路障和岗哨之后,大炮、步枪齐备。但是并没有阻挡他们出入,只是防止旗营中的旗人叛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出入不得携带武器。
因此旗人还能外出购买生活物品,可是坐吃山空,最穷的那一批旗人,实在是饿不住,有三家将女儿卖到了城外的青楼之中,结果朱敬伦立刻就放开了防线,把军队撤离了旗营。
之前因为朱敬伦的大军在外,他们没人敢造反,一家家的丁壮用弓箭、大刀、长矛武装起来,守着自己家里,串联起来约定一旦对方攻打旗营,大家冒死也要保护家小,但对方不但没打,反而撤防了。
生存压力解除之后的旗人,立刻就感受到生活给他们的沉重压力,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朝廷要钱粮,耆龄跑了,穆克德讷还在,本来就该是八旗将军给他们饭吃,于是第二天就三三两两有人跑去穆克德讷哪里催饷,但穆克德讷从哪里给他们变银子去,他自己是有积蓄的,但那是他的家当,给一两个旗人他给得起,甚至就是给上万旗人发饷,他一时间也发的起,但问题是一旦他拿自己的钱给旗人发饷了,就要一直发下去,否则这些旗人会活吃了他,现在旗人德性穆克德讷可是清楚的很。
所以不能起这个头,他一个人,一个子都不敢发。
但没要到饷的旗人,一个个义愤填膺,他们认为旗人就该吃饷,他们给皇上当兵了,就该吃爱新觉罗家的钱粮,这种认识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正当的要求不被满足,心里就会有愤怒。
私下一番串联,第三天就有一大群旗人聚在将军府外,嚷嚷着让将军给他们发饷。
穆克德讷的对策是,派人来找朱敬伦,希望能给旗人补一个月的军饷,朱敬伦表示爱莫能助,说钱都让耆龄贪了。
第四天,旗人越聚越多,他们都是亲戚,在广州城住了两百年,穆克德讷却是北京来的将军,谈不上什么情分了,既然对方不识相,旗人们又都聚集起来,难免就有那些犯浑的,他们开始砸门了。
穆克德讷一边让家丁护卫谨守在大门后,一边让奴才爬墙来向朱敬伦求助。
朱敬伦的大军立刻就去了,朝着天空放了几枪之后,然后上去喊话,告诉旗人不得冒犯将军府,敢有犯着,格杀勿论!
看到整齐的步枪阵势,旗人们怕了,对峙了不到一刻钟,一个个低着头,带着满腔的愤怒离开了。
他们的愤怒绝对不是给朱敬伦或者这些新安军和五坑军的士兵的,全都记在了穆克德讷的头上。
现在穆克德讷没有退路了,他已经城了城中旗人眼里的旗奸,只能靠朱敬伦的保护,否则广州旗人会把他撕碎,会把他的将军府烧了,会把他多年的积蓄抢得一毛都不剩。
洋人通过清廷来统治整个中国,让清政府作为他们的利益工具的方式,朱敬伦觉得自己也可以用用。
刚刚摆脱危险的穆克德讷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感谢朱敬伦,送上厚厚的大礼,足足一万两的银票。这些钱如果给那些旗人,可以让他们吃好多天饱饭。就好像慈禧太后修院子的钱,可以给老百姓免税不少一样。
但是穆克德讷能把钱给朱敬伦,就是不能给他的同胞,因为朱敬伦是一匹饿狼,而他的同胞则是一群饿狼,一匹狼能喂饱,一群狼根本喂不饱,所以他可以给朱敬伦上贡,却绝对能给同胞发钱。所以慈禧太后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这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体制的通病,穆克德讷也好,慈禧也好,他们都没有能力解决,除非他们愿意放弃这个体制。
当然,官场规矩,送礼必然是有求于人的,朱敬伦收礼也是要办事的。
穆克德讷希望朱敬伦一直派兵护着他的将军府,因为他知道,一旦朱敬伦的兵撤走了,那些人会更狂暴的来攻击他的府邸。
“唉,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朱敬伦叹息一声。
穆克德讷何尝不知道,心里暗恨说,还不是你搞出来的事儿,等朝廷开始处理广東这些事的时候,穆克德讷也就解脱了,但现在他只能依靠着朱敬伦的保护。
不过现在穆克德讷得顺着朱敬伦的话说:“可不是吗,这不是没法子吗?”
朱敬伦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将军大人肯不肯听。”
穆克德讷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肯定朱大人赐教。”
朱敬伦道:“赐教不敢当。这些旗人都是当兵吃饷的,可现在也没人要他们当兵。如果将军觉得合适的话,在下倒是愿意收他们当乡勇,您看如何?”
穆克德讷被朱敬伦跳跃性的思维搞的有点蒙,八旗兵当乡勇?这事大清朝两百多年也没有过啊。
朱敬伦继续道:“我的兵,我当然会想办法给他们筹饷,可是给朝廷的八旗大军发饷,这可犯忌讳啊。将军大人您说是不是?”
穆克德讷明白了,朱敬伦这是铁了心要收城里的旗人给他当手下,但他能有什么办法,朝廷至今对广东不闻不问,他这个将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耆龄为什么派兵来攻城,他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呢,朱敬伦守着各处要冲,穆克德讷又舍不得抛弃这么多年来的搜刮,一个人悄悄出城,一切都极为被动。
朱敬伦要招收八旗兵,这让他感到很不是味道,既感觉到这么做是在打朝廷的脸,又不知道朱敬伦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要说打仗吧,这群八旗大爷还真不如一个乡下种地的农民好使,起码农民比他们听话。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反正不就是招旗人当兵吗,给谁当兵不是当兵,只要那些大头兵愿意,关他穆克德讷什么事,只要那些人能拿到军饷,以后不找他的麻烦就行了。
于是穆克德讷拱手道:“朱大人真是宅心仁厚,能给旗人一口饭吃,本将军这里替那些穷苦的旗人感谢朱大人了。”
说着还站起来鞠了一个躬。
朱敬伦摆摆手:“将军大人言重了,都是朝廷子民,谁没饭吃,在下心里也不落忍啊。这样吧,那就由本官和将军一起出一份告示,告诉这些旗民可以当兵吃粮,而且没有兵额的限制,有多少人想当兵都行。”
八旗军是有兵额的,不是每一个旗人子弟都能进去,没有兵额就吃不了兵饷,仅仅领着一份钱粮,根本就不够吃的。这段时间广州城因为战争,还物价腾贵,有很大一部分的旗人家庭都处在破产的边缘。
只是要让穆克德讷跟朱敬伦一起出告示,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穆克德讷再一次蒙圈了,接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一个堂堂八旗将军,出告示让旗人给反贼当兵,这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他还活不活了。
见穆克德讷摇头,朱敬伦耸耸肩:“法子我给你出了,听不听就看将军大人的意思了。送客!”
穆克德讷就这样被赶了出去。
可是很快旗营里就传开了一件事,朱敬伦希望给旗人一条活路,可是八旗将军不答应。(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节 八旗打八旗
四牌楼,这里是旗营的边界,这条街的西边一直到城墙都是旗营的地界,也叫旗界,往东则是普通百姓的地界。
惠爱坊、孝友坊、忠贤坊、贞烈坊四座牌坊坐落在这条大街上,大街一头连着惠爱街,一头通向归德门。
此时在四座牌坊之下,各摆着一张供桌,桌子上没有贡品,而是厚厚的文书,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书吏,桌子前则是一群旗人。
朱敬伦终于开始招兵了,因为穆克德讷回去想了一夜之后,最终妥协了。
没办法不妥协,一晚上闹得就没玩,这些旗人子弟,不是往他家扔石头,就是在墙上洒狗血,更有扔火把想要烧了他家的,这么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不给这些人找个活路,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旗人打仗不行了,但打架闹事却是一把好手。
不知道谁总结过这么一个道理,那些打架厉害的民族,往往打起仗来不怎么样,典型的例子就是韩国人,脾气火爆的厉害,大街上一言不合就打架,但历史上一打仗就怂。还有黑人,也是典型的爱打架闹事的民族,但是打仗就差强人意了,不然也不会被人抓去当奴隶。
其中的道理大概是打架斗殴意味着没什么服从性,而温顺的性格之下却埋藏着纪律性。
穆克德讷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在不让这些旗人找口饭吃的后果,到时候真的把事闹大了,倒霉的肯定是他这个八旗将军,法不责众,那些旗人就是烧了他家,最后皇帝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的师爷可详详细细把雍正四年的事情都说了,最后倒霉的可不就是广州和福州两个将军吗,那些旗人,哪怕是尚可喜和耿精忠番兵抬旗的旗人也没什么大事。
穆克德讷的命金贵着呢,哪里能跟这些穷鬼死磕,反正不给他们饭吃,他们会把穆克德讷拖下水,等将来朝廷收复了广州,他没好果子吃,将来要是朝廷收复不了,这广州跟南京一样,被反贼给占了,穆克德讷就更不能得罪朱敬伦这个反贼了。
所以跟师爷商量了一夜后,穆克德讷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第二天一早就写了一封告示,在朱敬伦看过同意后,以八旗将军的名义,派兵张贴到了旗营,告诉旗人可以应招当乡勇,然后就有兵饷吃了。
旗人们看到告示,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怎么旗人也可以当乡勇了,这是八百年都没遇到的事情。未必每个人都有这个想法,但是旗人闲散惯了,就好看个热闹,所以很快四牌坊这里就聚集了一大堆人,但却没有一个上前询问的,都扎堆在不远处指着这边招兵的书吏嘀嘀咕咕。
一直到晌午,才有一个人推开人群,低着头迈着沉闷的步伐走上前来。
“我说给你们当兵真有军饷拿?”
来人身材高大,身上的衣服不但破旧,还显得很宽松,因为这人很消瘦。
书吏自从摆开桌子后就没人上前,他也不搭理,安安静静的坐下看住,两条腿还耷拉在桌子上,突然有人询问,这才抬起头来看看。
“告示里写的明白的。自己个去看!”
书吏没好气道,指着一旁牌坊立柱上的告示说道。
书吏是军中的后勤兵,他是读书人,本是恩平县籍的人,家里一直盼着他靠秀才呢,结果土客械斗让他家破人亡不说,也活活把一个读书人逼成了一个拿刀子杀人的练勇,可是厮杀了一场,最后还是被人占了家园,躲进了五坑深山中苟延残喘。
要不是朱敬伦招兵,也许他已经饿死了。
他对朝廷没有好感,整个客家人对朝廷的认同都不深,除了知道要给朝廷交税,从来不知道朝廷能帮他们做什么,朱敬伦给他们发军饷,那就给朱敬伦杀人卖命,没什么话说,就像他们给洪秀全卖命一样,不过为了口饭吃罢了。
更何况朱敬伦对他们这些读书人额外的关照,如果不能当上军官,那也会给安排一个文职工作,不至于像一个大头兵一样。
为此,书生许旷心中对朱敬伦还有一些感激之情,如果朱敬伦将来能帮他们把失去的土地夺回来,那就更好了,这个想法,也是现在很多客家人的想法,他们觉得跟着朱敬伦,就等于跟着官府了,当然是造反后的官府,有官府帮忙,他们自然要向土人讨一个公道了。
“怎么不去看?”
许旷见到眼前的旗人没有动脚。
他对朝廷没有好感,对旗人就更不可能有好感了。
“不识字?”
他以为对方不识字。
旗人道:“怎么只有二两银子一个月,我听说你们的军饷都是五两。”
许旷眼睛一瞪:“一个兵就二两,当不当?不当一边儿去!”
旗人咬了咬牙:“当!”
他既然出来了,心里早就想好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个月二两也不错了,他已经打听过了朱敬伦的兵从来不扣军饷。
即便是八旗兵又如何,一个正兵一个月不过三两,养育兵只有一两五钱,可就是养育兵朝廷也养不起了,他就是个养育兵,跟正兵一样拿刀打仗,拿别人一半钱粮。
见到有人应招,许旷这才懒洋洋的坐起来,磨墨、弹开文书,张口问道:
“名字?”
“关辽!”
“年龄?”
“二十三。”
“旗属?”
“镶白旗。”
“父母?”
……
当关辽完成复杂的登记过程,拿着一张入伍通知的纸张,同时还领到了预支的一个月军饷,刚刚转身,就有一个旁边看热闹的八旗兵出言讽刺。
“呦,这不是关老五吗。怎么第一个跳出来当反贼了,你瓜尔佳氏祖上可是出过配享太庙的费英东的。”
“我家祖上还是汉人呢,我都都知道给皇上尽忠,你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关辽手里捏着那张入伍通知书,脸色涨得通红,其他八旗子弟也看向他,让他下不来台,怒喝一声:
“你个包衣出身的货色,你敢说老子!”
说着就要上前揍那个“为皇上尽忠”的,突然一把被旁边一个伙伴懒腰抱住:
“老五,你拿了钱还不赶紧给你老娘抓药去,他就是个破落户,你跟他置什么气?”
关辽冷哼一声走了。
那个破落户还不罢休,跳着脚大骂着:“他一个反贼神气什么?”
旁边马上有人劝他:“你也少说两句,他家日子不好过,你不是不知道,年头里他老娘就一病不起,把好好一个家都拖累垮了。他不当兵他能干什么,前几天听说他都有卖女儿的心思了。”
破落户还表现着他的忠诚:“就是卖女儿卖老婆,也不能当反贼啊,大家伙说是不是。”
此时没人搭理他了,看到关辽去应征,还领到了一个月的军饷,多少家里揭不开锅的旗人把眼睛看向了征兵处。
朱敬伦在家里等待着消息,他的身体依然还没有恢复,但是已经能自己走路了。
而且朱敬伦通过机械体重塑了身体,他将自己的骨骼密度增加了四倍,朱敬伦知道后世一个英国搬砖的工人,脖子上的骨骼是普通人的四倍,让他可以顶起一辆小汽车,他重新生长的骨骼也达到了这个程度,堪称超人。
张柔已经适应了一个妻子的角色,每天忙前忙后的招呼下人,处理家务,不亦乐乎。
家还是按在张千山家里,本来做主的人是张磐的小妾翠云,但现在张柔完全把权力抓了过来,翠云很识相的不跟她争,整天躲在自己的房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张磐的正妻则依然每天吃斋念佛不问俗事,这个家不太正常。
朱敬伦刚刚询问了一下水军的事情,组建水军是当务之急,耆龄还在肇庆呢,哪里跟广州水路相通,要打肇庆,最方便的就是通过水路,因此水军十分重要。
人已经招的差不多了,珠江上游荡的疍民就是最好的水军,只不过朱敬伦要求的严格了一些,即便是疍民,也要那些有组织的,有宗族的,必须宗族给具保,否则根本不收,自己过去招收的那些疍民就是例子,他们是从英军的苦力投降朱敬伦的,可是最后呢,除了黑狗等少数戒烟的军官,剩下的一千多人全都哗变,现在全都四散,不知道跑哪里落草为寇了。
就是因为黑狗等人当年是疍民中的帮会份子,没有任何稳定的宗族来约束,属于疍民中的流民,所以才会给英国人当苦力。
疍民很穷,官府一般不管他们,他们一般也不管官府,所以当兵的意愿是有的,但是宗族子弟毕竟强一些,他们依靠宗族的力量,捕鱼或者贩运,基本上能勉强活下去,因此宗族子弟当兵的意愿稍差一些,所以招兵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还有那艘旗舰,新安的南山兵工厂打造的第一艘战船,朱敬伦也关心了一下。这艘船是刚刚造好没多久就开到广州来了,早在去年就开始建造,现在才造好,实在是因为没有熟练的技术人员。只有一个工程师过去在造船厂工作过,然后在香港的一些洋行船坞挖了一些工人,这些工人大都没造过船,他们的船务也只是给过往商船提供维修服务,他们比普通工人只多了一些西方船舶的构造常识。
总共一百来个人,在南山兵工厂的帮助之下,用了一年多时间,摸索仿制出了一艘蒸汽轮船,尽管吨位不大,只有500吨,但技术上还是值得称道的。这是一艘欧洲主流技术的船型,采用的是铁肋木壳技术,船只的肋骨不再用木材,而是用钢铁铸造的,因此坚固程度要胜过普通的木船。蒸汽机也是兵工厂制造的,老诺贝尔在俄国的时候,就自己生产机器,其中就包括蒸汽机,兵工厂的设备不差,完全有能力自主生产。
经过试航,这艘船的性能还不错,毕竟不是什么先进技术。但要生产更大的船,恐怕他们的技术能力还不够,朱敬伦也不着急,慢慢培养技术吧,现在能生产500吨,明年肯定就能生产1000吨的船了,5000吨,1万吨也就不会远了。
午后方山走了进来,向朱敬伦报告招兵的情况。
“有人应招了?”
“只有三百个。”
“只要有人,三百个和三千个没什么区别。”
招募这些八旗兵更多的是政治意义,对他们的战斗力,朱敬伦并不期待。
“如果能提高军饷的话,我看能招到更多。”
方山建议道。
朱敬伦摇头:“不行,现在还不行。我没那么多钱养兵,不过可以告诉他们,之所以给他们二两银子,是因为他们是新兵蛋子,等他们见了仗,就给他们涨到三两,等他们学会用火枪,才给五两。五两是我军火枪兵的军饷。对,就这么说。”
“见仗?真派他们出去打仗?”
方山犹豫道,他也知道八旗子弟彻底废了,一个个根本就没什么精气神,这种兵打仗,还不如不用。
朱敬伦坚决道:“领军饷,当然就要打仗了,我的军饷不是那么好拿呢,拿了我的钱,就要给我卖命。等打肇庆的时候,就带着他们去!”
肇庆哪里可是有一些八旗兵的,人数不多,不到一千人的样子,但朱敬伦可没忘了让八旗兵打八旗兵的想法,这太有政治意义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节 发兵肇庆
九月中旬,朱敬伦的水兵招募够了,让他们试了试八旗水师的战船,他们操作起来没有什么困难,本就是常年生活在水上的,这种帆船比他们的船也大不了多少,没什么难度。
疍民从广东一直到广西地区都存在,而且并不是定居的,甚至在广东到广西之间流动,这条路他们都熟悉,简直直接上了船,就能当水兵来用。
反正这些战船,朱敬伦也没想过用来作战,只是当作运兵船用,真正作战的,还是手里那艘蒸汽轮船,虽然不大,但是安装了十艘舰炮,其中最大的有32磅,是一门臼炮,射程短,射速也低,但是用来发射爆炸弹的时候,朱敬伦不认为八旗兵能够抗得住。
至于肇庆清军的战船,清军水师最大的海船才250吨,这种内河战船,能有一百吨就不错了,基本上都是单桅帆船,不可能是朱敬伦水师500吨旗舰的对手。
出兵总计12000人,其中11000人是新安军士兵和炮兵部队,剩下1000人则是八旗兵,水兵300人暂时不计算在战斗人员中,因为他们除了开船,目前操作火炮等工作,还是由炮兵来完成的。
招募这1000八旗兵,的作用可不小,虽然他们打仗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但是起到的作用绝对不止1000人:
第一,招募了他们,就让广州旗人的立场产生了混乱,他们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看待朱敬伦了。
之前他们认定朱敬伦造反了,可是朱敬伦一直在穆克德讷和旗人面前坚持他是被耆龄逼的,而且说耆龄不止想要他们新安县勇死,也想要城里的八旗和绿营去死。这是政治上的拉拢。
但是这些人始终不太相信,当耆龄打来之后,他们多数倾向于认定朱敬伦叛乱,也有人按照联络,希望大家起来里应外合帮助镇压朱敬伦,那一个民族都不缺这种热血男儿,但是大多数人都保持了沉默,最终也没组织起来。
这次朱敬伦更是招募1000旗人,带着这些旗人去打耆龄,让城里的八旗兵思想更加混乱。仅仅是这个混乱,就让朱敬伦不用在盯着他们,担心他们反叛了,这至少为他节省了几千兵力。
第二,带着这些人去打肇庆,肇庆城里那些八旗兵会怎么想。朱敬伦这次依然打着各种大旗,会公开宣称耆龄才是叛徒,他们是奉八旗将军的命来攻打耆龄的。只要能给肇庆的八旗兵制造哪怕一丁点的心理矛盾,那就物超所值了。
第三,一旦这些八旗兵在朱敬伦手下效力,远在北京的朝廷就更摸不清情况,他们对广州的应对就会更加的举措失当,朱敬伦就有更多的机会来扩张和稳定地盘,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朱敬伦现在太需要时间了,鹤山的客家人不能不管,帮他们夺回土地是朱敬伦的承诺,同时帮他们夺回土地,至少鹤山客家人就能向朱敬伦提供三万悍勇的老兵,但是土客械斗是大麻烦,帮助客家人收回土地,很有可能引起周边的土人团勇报复,会拉锯多长时间才能彻底平息,朱敬伦自己都没有把握。
所以才刚刚建好水师,都没有经过严格训练,就急匆匆的要攻打肇庆了。因为肇庆一直都是广东通往广西的门户,只有占领了肇庆,朱敬伦才敢放心大胆的分兵去鹤山,而不用担心广西清军通过肇庆回援广州。
送走水师和出征的军队,回到家里,张柔竟然还没有起床。
原因是朱敬伦身体恢复了,身体恢复后当然要洞房,张柔的身体算是美妙的,也是健康的,甚至是强壮的,不是她有多粗壮,而是因为她武艺底子不错,有一些家传武艺,另外则是跟戏班里的师傅学的咏春,粤剧戏班练武的人很多,洪兵造反的时候,专门将这些练武的戏子组成一个军队,发挥出了相当大的战斗力,导致叶名琛后来在整个广东禁止粤剧。
练武艺除了表演之外,就是防身,戏班走南闯北的,是最常见的江湖人,不能不防身。
可在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朱敬伦的超人体魄,四倍的骨骼以及对应常人四倍的肌肉能力和其他能力,张柔一开始还能应付,后来就承受不住了,当然朱敬伦没让她受伤,实在是脱力了。
“娘子起床了!”
朱敬伦回来后,笑着呼喊张柔,口气中带着一种调笑的语调。
张柔啊了一声:“你先出去。”
朱敬伦道:“都是夫妻了,还怕什么。”
张柔坚持:“床上是夫妻,床下是君子。”
朱敬伦笑道:“好好好。”
他到没有出去,只是转过了身去,心想一个跑江湖的,规矩还那么多。
“啊!”
那边张柔轻呼了一声。
朱敬伦转身,看到她正在起身,蹙着眉头。
“怎么了?”
说着也不忌讳,直接走了过去,把她扶了起来,竟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朱敬伦还在疑惑,张柔却非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信仰一般的神态,从被子下拿出来一张白色的捐帕,上面沾满了血污。
朱敬伦不由愣了愣:“你来月事了?”
张柔脸红了,摇了摇头。
朱敬伦心里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不科学啊,张柔之前是嫁过人的,给老包衣的儿子冲喜,没冲上,老包衣儿子死了,那可是成亲后好几个月的事情,怎么可能呢,除非那老包衣的儿子不行。
张柔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朱敬伦的疑惑:“他不爱女人。”
朱敬伦听说过那个肺痨鬼好男风,没想到好到了娶了媳妇都不碰的地步,对于这种人朱敬伦能够接受,个人取向自由吗,但是完全无法理解。
“唉,那你昨天也不叫一声。”
朱敬伦叹道,没想到张柔还是个处女,他到没有严重的这种情节,但也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想到昨夜自己只顾着释放,完全就没想过张柔初经人事,可以想象当时她有多么痛苦。
张柔道:“我受得住,女人嘛,都得经这一遭。”
说着她眉头又是一蹙。
朱敬伦道:“好了,我帮你穿吧。”
张柔不让:“让银环来吧。”
银环是一个小丫头,张千山买来做陪嫁的丫头,年纪才十二岁。
朱敬伦道:“就我来。”
态度坚决,窸窸窣窣的帮张柔小心的穿起了衣服,赤身相对,张柔的肌肤红到了耳根。
张柔不止皮肤好,长得也好,面孔不算精致,而是鹅蛋脸,透着一股大方,身材十分高挑,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了,跟其他女人相比,显得鹤立鸡群,而且身材发育的极好,胸脯十分饱满,臀部异常挺翘,也跟这时代的普遍平胸的女人不同,而且因为曾经流浪江湖,并没有裹脚,长着一双天足。
这一切都很附和朱敬伦的审美观,也是机缘巧合了,一个女人如果十三四岁甚至更小就嫁人,肯定长不开,只可能是平胸,身子也长不大,而张柔却因为两次不幸的婚姻,让她以女儿身一直长到了现在,用熟透的花朵比喻正合适,完全长开了。
虽然小脚、平胸,弱不禁风,是中国士大夫的传统审美观念,朱敬伦是一个比较守旧,比较认可传统价值观念的人,但这种审美观他就完全接受不来。哪怕知道丰ru肥tun是西方传播到东方的审美观,朱敬伦也不愿意改了。
记得后世一个美学家写过一篇文章,说审美到了最高境界,就是病态的审美。显然在审美这个方面来说,中国人已经到了最高境界。赏梅要赏病梅,对女人也更喜欢林黛玉那种病恹恹的弱女子。
而西方人,则开始学会了欣赏维纳斯断臂的残缺之美。那种扭曲人脸的抽象画,可以卖到天价。女人疯狂的迷恋高跟鞋,据说有的女模特为了保持瘦骨嶙峋的身材,导致常年营养不良,因此职业生涯中的好几年竟然都没有过月事。
尽管东西方最后都走上了一条病态审美之路,但朱敬伦完全无法认同美学家的观点,他倾向于认为这是一种文化长期发展中积累的腐气太多的缘故,不是审美发展到最高境界,而是审美观本身病了。
朱敬伦虽然也不喜欢什么铁姑娘,不喜欢女人一身阳刚之气,但起码得健康。欣赏女人健康的美,这才是正常的审美观。而这个时代,最不健康,腐气最终的,当然是中国人了。长达几年前的文化积累,早已经腐气沉沉,从宋代开始男人就变得柔弱,不再佩剑,改玩扇子了。本来在汉唐时代用于练兵的蹴鞠,也从宋代一开始的男人游戏,发展到明代变成了青楼女子揽客的表演。
听说五四时期,有一种教育观点叫做“强壮其身体,野蛮其精神”,朱敬伦不由的觉得还是有一番道理的。
小心翼翼的帮张柔穿了好衣服,张柔一直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朱敬伦,穿好衣服后,立马喊银环给她打水梳洗。
朱敬伦这才走了出去,暂时无事可做,目前就是焦急的等待肇庆那边的消息,希望能够顺利,因为肇庆太重要了,打下肇庆,如果能擒拿耆龄更好,一旦完成这个目标,朱敬伦就可以立马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了,那是一个大行动,将让他至少一步掌控整个珠三角核心区,也就等于掌握了整个广东。(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节 收服八旗将军
一直等了三天,才终于传回消息,他的大军已经包围了肇庆。
等到了第六天,又有消息传回来,肇庆的清军承受不住炮击,集体投降了。
这个结果是朱敬伦早就想到的,肇庆的清军一直就不多,在广州城下损失了几万招募来的乡勇后,耆龄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更多的兵力,即便能招到人,他也养活不起。
广西是不用指望的,一直需要广东支持才能在天地会和太平军的进攻下保持不失,而广州被朱敬伦控制,意味着肇庆跟珠三角一带失去联系,耆龄根本不可能得到更大的支持,肇庆以西的高雷阳道一直到一百年以后都是广东相对贫穷的地区,就算想支持他也没能力。
所以耆龄的兵力一直都没有怎么增加,维持着1000多八旗兵和2000多绿营兵,就已经到了极限,这段时间也没有从广西调兵回来,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其实他也明白,就是从广西调兵,也未必调的回来,兵调回来了,他同样也养不起。
或者说耆龄没想到朱敬伦敢主动进攻他,要么就是抱着侥幸,他始终没有增加兵力,就让朱敬伦派出去的上万军队包围了肇庆,耆龄也没有试图逃走,反倒是拒城顽抗。
耆龄能顽抗,但他手下的八旗、绿营兵扛不住,四面包围,主要方向炮击不断,水路也被封,完全就是一个绝地。
之后朱敬伦手下的八旗兵劝降,写了很多劝降信射入城中,颠倒黑白,诬告耆龄造反,信上盖着穆克德讷的大印,让城里的八旗士兵们十分迷茫,这到底该听谁的,一个是八旗将军,一个是两广总督,似乎谁的都该听,谁的有都不太对劲。最后当城内的八旗兵看到一封封广州城里自己家人写来的信时,他们崩溃了,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告诉他们,广州城一切都好,朱敬伦并没有伤害任何旗人,听任旗人安然生活,还招募旗人士兵给旗人一条活路,让他们赶紧认清事实,耆龄才是造反的人,是耆龄一心要逼反广州城中的所有士兵,包括八旗兵和绿营兵。
最后八旗绿营哗变,八旗军官直接抓了耆龄,然后献城。
朱敬伦想到自己的军队能轻易攻下肇庆,但没想到这么快,本来以为对方要顽抗到绝境的时候,才能被劝降,却不想只有三天时间,就顶不住了。
收到肇庆传回来的消息,朱敬伦第一时间赶去见穆克德讷,因为随着消息传回来的,还有一张王牌,咸丰皇帝的遗诏,或者说讣告,发给各个督抚,告知咸丰驾崩的讣告。
朱敬伦攻陷肇庆,加上这封遗诏,应该能彻底击垮穆克德讷的意志了。
“将军,看看。耆龄果然有反心!”
一见穆克德讷就将遗诏给他看过,穆克德讷马上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皇上驾崩了!
难怪这么长时间,朝廷对广东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原来朝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圣上驾崩,耆龄隐而不报,反而派兵逼迫广州城,这其中肯定有内情!”
朱敬伦马上断定。
穆克德讷已经傻了:“什么内情?”
朱敬伦哼道:“皇上驾崩,幼主登基,八臣顾命,主弱臣强,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穆克德讷此时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还能发生什么事?”
朱敬伦道:“八臣顾命,既无恭王此等深孚众望的亲王,也无手握重兵的僧格林沁、掌握兵权的兵部侍郎胜保等人,这里边绝不简单。我听闻曾有北京来使于耆龄密议,说要调广州兵北上云云,他意欲何为?”
穆克德讷不由惊恐,这是涉入皇位之争了啊,重大的冲击,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他不信朱敬伦的道听途说,甚至以为朱敬伦就是在胡说八道,可问题是现状,八大臣顾命,其中却没有奕欣,这本就不合常理,僧格林沁是武将还好说,可是胜保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却也不能顾命,要说其中没有猫腻,他打死都不信。
又想到肃顺等人在皇帝死前一直陪着皇帝,只有他们在皇帝身边,皇帝死的时候的遗诏那肯定就是肃顺等人拟定的了,他们拟定的遗诏,让他们自己当顾命大臣,把京中所有的亲王权贵都排斥在外,他们哪里这么大的胆子?
遗诏的内容也让人费解,竟然定下了年仅六岁的载淳继位,不过作为皇帝的独子,载淳继位的资格是毋庸置疑的,可祖制不是这样的,雍正九龙夺嫡之后,朝廷就开始实行秘密立储的制度,将立帝诏书放置于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中,事先不告知皇子们,只有在皇帝驾崩后取出诏书,才知道由谁来继承皇位。
这用明诏立储君,康熙之后可就没有过了。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觉到不对劲,当不对劲的事情,又牵扯到皇位继承这样的大事的时候,那就一定要发生事情,起码穆克德讷就感觉肯定有大事要发生,而且会将很多权贵卷进去,他一个广州将军,根本沾惹不起这种大事。
那么能是什么呢?
谁还有权力夺位?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奕欣,奕欣是皇帝的亲弟弟,当年就险些当了皇帝,大多数人当年都不看好咸丰,而是看好能骑善射的奕欣的,结果后来是咸丰继位。
老大臣们可都记得奕欣的能力呢,这次跟洋人谈判,也是奕欣独自力挽狂澜,而皇帝则一直躲在承德,跟肃顺等人亲厚,之后还一直不肯回京,直接在承德驾崩了。
穆克德讷把这一连串事情连起来想,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的阴谋想法,他想到可能是奕欣要夺权,所以肃顺等人才把奕欣排斥在外,可是因为战败的问题,肃顺等人可把带兵的僧格林沁和胜保得罪了,因此也把这俩人排斥在外,但是他们手里没兵,所以就从广州调兵?
可广州毕竟太远了,这根本就不合逻辑,如果真的有阴谋,肃顺他们不该从就近的山东调兵,最多从江南调兵啊,肃顺不是一直跟汉人亲厚,对满人歧视吗,他会不会跟曾国藩等汉人带兵大臣勾结?
穆克德讷还想到,为什么之前皇帝就是不肯回北京呢,是不是那时候皇帝就怀疑奕欣跟僧格林沁、胜保等人勾结了,而不敢回北京。那么皇帝年纪轻轻就死了,会不会是谋杀,谋杀的话是奕欣干的,还是肃顺等人干的?
还有遗诏,为什么公开立储君,而不等大家打开正大光明牌匾后面的诏书,难道说那道诏书本身有鬼?难不成诏书让在北京的奕欣等人做了手脚,导致肃顺他们不敢开启立储诏书,非要强行在明发天下的遗诏中来确定储君身份。
耆龄为什么又要押着这份遗诏不肯示人,反而招募军队跟朱敬伦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仗?难道耆龄真的卷进了这件事,那耆龄是哪一边的?他如果真的调广东兵去北京要打谁?
奕欣手里有僧王和胜保的军队,根本就不需要外军的帮忙,耆龄如果真的调兵去北京,那肯定打的是奕欣了。可这跟朱敬伦什么关系,他就是一个广东地方官,柏贵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县令,哪里有什么资格介入这样的大事。
柏贵!
穆克德讷想到了柏贵,他知道柏贵被奕欣拉进了总理万国事务衙门,这个衙门的第一大臣正是奕欣。
这么说,柏贵跟奕欣是一党,耆龄跟肃顺是一党,所以耆龄才跟朱敬伦莫名其妙的在广州厮杀,一个说另一个是反贼。
联想到朱敬伦始终都没有公开扯大旗造反,所有说他造反的消息,全都是老百姓在传,根由则是因为耆龄在公告广东各地,说朱敬伦造反。可一开始不是因为闹饷吗,怎么能闹成了造反呢。
这一番联想,让穆克德讷瞬间以为自己了解了真相,以为耆龄跟朱敬伦打仗,根本就不是谁造反的问题,而是在为了北京城的皇帝宝座在厮杀。
现在看来朱敬伦赢了,至少在广州这里,朱敬伦这一边赢了,北京城吗,恐怕赢得还会是奕欣,反正穆克德讷绝对不看好肃顺等人,肃顺等人在旗人中就没有威望,市场以讽刺旗人为乐。
肃顺的口头禅是“咱们旗人混蛋多,懂得什么?汉人是得罪不得的,他那支笔厉害得很”,在北京的满人中,肃顺是出了名的亲汉人的满臣,八旗权贵们就没一个喜欢他的。
正想着呢,穆克德讷突然又听朱敬伦道:“将军大人该知道,曾国藩、李鸿章等人跟肃顺可是亲厚的很呢。”
曾国藩的幕僚左宗棠恃才傲物,刚出山就得罪了永州总兵樊燮和湖广总督官文,官文、樊燮同湖南布政使文格联合弹劾左宗棠为“劣幕”,咸丰皇帝令官文一经查实,就地正法。肃顺则联合曾国藩、胡林翼等官员上书力保左宗棠,并邀请深受皇帝信任的吴地才子潘祖荫写下了“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之语。此后又在咸丰帝面前力荐左宗棠,给予重用。
曾国藩和肃顺关系更是早在曾国藩组建湘军前,在北京做官的时候就已经很密切了。曾国藩在京城任侍郎时,一日咸丰皇帝命人传曾国藩入宫,却将他摞在紫禁城中某阁内一天也未召见。晚间,曾国藩满腹疑惑地归家,肃顺早已在他家中等他。问及召见情况,曾国藩如实回答,肃顺听后,道:“此阁中乃刻有大清历代皇帝之诗作,万岁必定要第二天还要召见你,问你诗作之事。”曾国藩才如梦初醒,肃顺立即从身上拿出花重金请人从该阁中抄出的全部御制诗交给曾国藩,果然不出所料,由于有肃顺的暗中帮助,曾国藩也对答如流,得到了咸丰皇帝的好感。
可以说曾国藩得到重用,是因为肃顺的竭力推荐,后来曾国藩组建湘军,慢慢做大,也就成了肃顺在地方上最大的依仗,俩人一在朝,一在野,权倾朝野,一时无两。
听到朱敬伦的提醒,穆克德讷不但立刻想到肃顺跟曾国藩等人的关系,同时还以为朱敬伦是在暗示他什么,不由的脑门子冒汗,果然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啊。
一个是满洲权贵肃顺联合地方汉人势力要保皇帝的幼子登基,一个是满清的亲王奕欣和一些霸气权贵联合,企图谋朝篡位。
老实说谁当皇帝穆克德讷一点都不关心,反正谁当皇帝他都是广州将军,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如果说他心里有倾向的话,他反而更倾向于奕欣,哪怕奕欣可能要篡位,但是奕欣好歹也是根正苗红的爱新觉罗子孙,他篡他侄子的位,就跟明朝的朱棣抢他侄子朱建文一样,都是他爱新觉罗家族的事情。
关键是如果让肃顺这个对汉人有莫名其妙好感的满洲权臣借着小皇帝控制了朝廷,对所有八旗子弟来说,那可就是一场灾难,肃顺已经不止一次非议过八旗钱粮的祖制,想要废旗为民,满汉一家,想断了所有旗人的供养钱粮。
肃顺此举颇有二百五风范,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出来的,既需要莫大的勇气,也需要不顾一切的精神,因为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个光,包括穆克德讷。
一想到朱敬伦是柏贵的亲信,柏贵跟奕欣是一党,穆克德讷觉得自己也倾向于奕欣,加上自己本身就落在了朱敬伦手里,好像也没什么好反抗的。
不过之前被朱敬伦逼着写奏章等事,他都是不情不愿,现在好了,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跟朱敬伦合作,因为这就等于是跟柏贵合作,就等于是跟奕欣合作,就等于是帮所有的旗人。
想到这里,穆克德讷站起来躬身拜朱敬伦:“朱大人所言极是,这耆龄果然是个反贼,如果朱大人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本将军当仁不让。”
穆克德讷以为自己这是在站队了,跟奕欣站在一队。
朱敬伦笑道:“将军果然深明大义。目前京中局势复杂,你我远在岭南,鞭长莫及。当务之急是替朝廷稳住广东,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穆克德讷道:“朱大人想的周全。全凭朱大人吩咐。”
朱敬伦点点头:“耆龄在广东未必没有党羽,当务之急,是将耆龄的党羽一网打尽。这就有劳将军出面了。”
穆克德讷一听,果然是朝堂之争啊,这是要斩草除根,还好自己站队站的及时,否则被当成耆龄的党羽一网打尽,那就真是沉冤莫白了。
连忙再次表态:“朱大人尽管吩咐,本将军肝脑涂地。”
朱敬伦不住的点头,露出一副赞许的神色。
心想这穆克德讷果然是个没脑子的武举人,真的是太容易引导了,接下来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利用它在广东清除异己。
广东,是我的了!
朱敬伦心中暗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节 控制财政
朱敬伦亲切的扶起穆克德讷,一脸谦让:“将军大人客气了,应该是大人做主才是。”
穆克德讷尴尬的笑了笑,他之所以如此表态,是因为他以为朱敬伦是奕欣一派政治势力在广东的代表,他是在向奕欣这一派势力表态,而且他心里是十分矛盾的,他以为奕欣是打算谋朝篡位,但却保的是旗人的江山,肃顺等人是保正经的储君,却又是在毁旗人的生计,内心中穆克德讷认可奕欣。
关键是不表态,他觉得恐怕会被当成异己给清除掉,安上耆龄余党这个身份就很合适,他哪里敢不表态,再加上他内心也确实是赞成奕欣的,反正这不也是道光爷的嫡亲血脉吗,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跟他侄子的事儿,跟他一个区区八旗将军八杆子打不着。
“在下一届武人,不懂这些朝中大事,还是朱大人做主的好。”
穆克德讷继续表态。
他不做主还有不做主的好处,那样他就不是主谋,将来万一奕欣失败了,他的罪也轻一些,肃顺那些人也不好惹,肃顺是郑亲王的弟弟,也是一派权贵,又结好汉臣,肃顺那句话说的很多,汉人厉害着呢,曾国藩、左宗棠和李鸿章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万一肃顺成功调动这些汉人武装进入了北京,把奕欣等人打败,到时候肯定会清算奕欣余孽,他穆克德讷不打头,要清算也得往后靠靠,也许到时候因为法不责众,像他这样的盲从者,会从轻发落呢。
所以表态一来为了保命,二来为了脱罪,他坚持让朱敬伦做主,反正他是奕欣的代表,让他一个八旗将军俯首帖耳,也不算丢人了。
朱敬伦这次再不推脱:“那好,耆龄已除,但其余党尚在。在其党羽发动之前,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穆克德讷道:“朱大人所言极是。”
朱敬伦又道:“当务之急,是立刻调兵把守各处要津,调兵一事,权在广州将军,这段时间怕是用印的地方有些多啊。”
朱敬伦说完,看着穆克德讷。
穆克德讷马上会意:“来人,把本将军的印请出来。”
双手将自己的印盒拱手捧给朱敬伦:“全凭朱大人调用。”
朱敬伦虚伪的推诿一二:“这怕是不合适吧。”
穆克德讷坚定道:“都是为了朝廷,朱大人的意思就是本将军的意思。”
朱敬伦这才收了穆克德讷的将军印。
穆克德讷又问道:“不知道那耆龄如何了?”
听说耆龄被抓了,穆克德讷还有些关心,毕竟同僚一场,反正是上层内斗,没准最后不管谁是新君,能宽大处理呢。
朱敬伦叹道:“那耆龄已经吞烟畏罪自杀了。”
耆龄必须死,朱敬伦根本就没打算让耆龄活着回到广州城,让耆龄活着跟穆克德讷跟广州城里的八旗势力再次见面。
穆克德讷内心不由惊恐,心道好狠,看来奕欣篡权的图谋很坚定,这是雷霆手段。幸好自己明白大势,没有起来反对,否则恐怕此时也吞烟了吧。
毕恭毕敬的送走朱敬伦,很快就有人告诉他,旗营里贴满了八旗将军的告示,明确告诉旗人说耆龄造反,已经畏罪自杀,让各家安心。
很快就有一些八旗军官找上穆克德讷,他们想知道这八旗将军府出的告示,是不是真的,穆克德讷一口承认,表示就是耆龄造反了,告示上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就是朝廷的意思。
穆克德讷这一表态,顿时在旗人中引起了连锁反应。
之前旗人认定朱敬伦造反,只是他们没胆子跟朱敬伦的洋枪队对抗,只能关起门自守,可日子过的太艰难了,现在连八旗将军都说是耆龄造反了,那还有假,反正就算有假,也是将军他们的事情,跟他们这些贫苦的旗丁没关系,在各个军官从穆克德讷这里确定了告示的态度之后,立刻就有很多日子过不下去的旗人要求加入朱敬伦的乡勇。
最终这股参军潮在出战肇庆的八旗兵返回之后,达到了高峰。
每天都有人来询问他们,耆龄是不是真的造反了云云。
从肇庆回来的八旗兵,一部分是朱敬伦招募去打仗的,一部分则是肇庆投降的降兵,这两部分旗人都一口咬定耆龄造反,为了军饷给朱敬伦当兵的,当然不希望自己是反贼,而那些投降的,也不希望自己是向反贼投降,因此都坚定的表示耆龄才是反贼,那么一个的身份就是早早明白事理讨伐耆龄的忠臣,一派则是被耆龄蒙蔽后来明白就悬崖勒马的忠臣,两方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正名,那么当然会咬定耆龄是反贼了。
尤其是那些亲手去抓住耆龄的肇庆八旗兵,更是将肇庆城里发生的各种蛛丝马迹,经过自己的加工之后,作为耆龄的罪证,比如有人就说见过耆龄跟神秘人见面密谋了,见过耆龄私自接见洋人,肯定是图谋造反了云云。
总之这些人自己就给耆龄找起了罪证,同时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正义感,这是一种本能,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正义的理由,没人作坏事还心安理得的。
很快耆龄谋反的铁证就真正出现了,咸丰皇帝的遗诏,被耆龄引而不发的遗诏。
这份遗诏是朝廷给各个地方督抚发去的讣告,告诉大家皇帝死了,当时广州城已经被朱敬伦控制,耆龄逃到肇庆,立刻就给各个府县发去了钧令,告诉各个府县他这个总督在哪里,往来公文都发到肇庆。
在耆龄还没打算镇压广州的朱敬伦,只是派八旗兵来广州的时候,这份诏书就从韶关秘密送到了肇庆,后来派去广州的八旗兵回去告诉耆龄,说广州闹饷的新安县勇造反了,耆龄才打算派兵镇压,但是却对这份诏书保密。
耆龄已经死了,他的动机朱敬伦也猜不透,也许是不想这份诏书突然让全广东知道后,引起整个广东动荡,从而让很多别有用心的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打算先镇压了朱敬伦,控制住了局势,然后在给各个府县转发讣告,可谁能想到他反被朱敬伦镇压了。
耆龄这种担心讣告引起混乱然后被朱敬伦利用的心态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他保密了,但还是被朱敬伦利用了,作为耆龄谋反的一大罪证公告整个广州城。
这份公告立刻就造成了广州的震动。
所有一直在广州的八旗军官的反应,就跟穆克德讷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一样,那就是天塌了的感觉,谁都知道咸丰皇帝春秋正盛,怎么突然就死了,许多人第一时间就怀疑皇帝的死因,更多的则是再次找到穆克德讷希望穆克德讷确认消息,却看到穆克德讷早就已经船上了丧服,在家里摆上了皇帝的牌位。
全广州的旗人如丧考批,家家戴孝,有的人哭的仿佛自己爹娘老子死了一样,倒是一时间压下去了当兵吃粮的风潮。
可是这时候所有人认定了,耆龄隐匿遗诏肯定有谋反的意图,倒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穆克德讷一样,联想到北京的局势,联想到高层的权力之争,但是旗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就有一些军官或者自己想到了,或者从穆克德讷哪里探听到了消息,立刻就知道了耆龄牵扯到了奕欣和肃顺的斗争,一部分人知道了,整个八旗也就知道了,他们很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没有人愿意让肃顺上台,然后废除旗人的特权,于是在旗人们为皇帝驾崩的巨大悲伤过后,当兵的人更多了,这时候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吃一口饭,他们还觉得自己当兵也是为旗人的未来出一份力。
朱敬伦这时候呢,则已经将利用各种方式,将咸丰的遗诏传遍了整个广东省,当然主要是以八旗将军的命令。
以八旗将军穆克德讷的身份,告诉各个府县,之前是耆龄造反了,耆龄趁着皇帝驾崩,意图不轨,结果八旗将军指挥若定,调动新安县勇、广州八旗等军队,迅速平叛,现在耆龄已经伏诛,要求各州县暂时以广州将军的命令为尊。
发出这份命令后,朱敬伦很快又以八旗将军的名义,要求各府县将官库中的税银递解到广州。
广东的财政收入虽然比不上江南地区,但是在英法联军战前,每年都有盈余,广东每年能收到的地丁银、盐课、关税等总收入高达三百多万两,支出一百多万两,太平天国起义爆发之前,每年都能有一百多万两白银报部侯拨。
太平军起义后,叶名琛主政的时候,还能一边镇压广东各地的洪兵起义,一边给各地上百万两的协饷,光是从1850年到1853年7月,广东发到广西、贵州、湖南、江西、福健各省的协饷,在册登记的就有423.2万多两。
应该来说,八十年的一口通商积累,广东地区已经成为中国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要知道这种财政支付能力,还是在几乎完全承担了第一次鸦爿战争赔款的基础上的。
朱敬伦现在想要控制广东,第一就要控制广东的财政,所以以最快的速度,让各府县将今年的税银全部递解到广州来,至于那些不肯合作的府县,当然就是耆龄余党,朱敬伦正好趁机清除异己!(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节 控制广东(1)
不肯合作的人还真不少,甚至可以说是绝大部分。
第一个将税银老老实实递解到广州的县,当然是新安县,上次朱敬伦守坟回去后,就结束了新安的权力真空,陈芝廷还没有回来,但是县衙还在,没有县令,没有县城,还有一杆县吏,临时让户科主事郑同暂代县政,郑同没胆子不将户库的税银上交。
但是其他府县就坚定多了,当各府县收到了皇帝驾崩的讣告,大多数府县是很谨慎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先是广州的士兵闹饷,极有新安县勇也有八旗绿营,接着就有总督耆龄发来钧令,说广州的新安县勇造反了,让大家都听他这个总督的,将钱粮送到肇庆,并且让各县招募乡勇围攻广州,可是几乎同时,广州的八旗将军就发来命令,说广州完全是闹饷,让各县自守,不得惊动地方。
自从闹饷开始,可以说广东各府县收到的命令就是自相矛盾的,总督和八旗将军的命令自相矛盾,让地方上根本无法执行,有一些府县倒是老老实实把官银递解到了肇庆,但是招募乡勇发兵广州,可就没人去干了,因为调兵属于广州将军的范畴,他们认为给总督送去官银还在情理之中,发兵那就得听广州将军的。
但是这次广州将军也让各县递解官银,而且还发来了皇帝驾崩的遗诏,一下子就让各府县不知所措了。不但是皇帝突然驾崩,让大家感到突然,感到诡异,新君登基也让大家更谨慎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权力交接的这段时期,保持谨慎总不会错,甚至朝廷在这段时间都不会出台重大措施,作为地方府县,谨慎一些,不轻举妄动也是惯例了。
因此除了个别已经将官银送给了耆龄的府县回复说今年的官银已经完成了解送,其余各府县都在观望,哪怕新安县已经做了表率,可他们依然没有行动。
朱敬伦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了,只是他没想到有那么多府县都把钱看的那么紧,他还想着怎么也有半数愿意听命的,结果除了新安就没有一个了。或者是他们都被继而连三的消息给搞蒙了,在弄清事情前,都不敢有所动作。
各个府县的衙门此时的混乱,就是朱敬伦最好的机会,不乱,反而没机会。
朱敬伦立刻以八旗将军的名义,再次给那几个已经将税银交给了耆龄的县令发去钧令,让他们来广州商讨政务,结果没人敢来,就是让他们不敢来,耆龄造反的公告,已经发到了各府县,他们恐怕是担心跟耆龄的合作被清算,在很多府县眼中,现在依然认为朱敬伦有造反的嫌疑,或者认定朱敬伦造反了,他们怎么敢来?
不来正好,果然就是耆龄党羽,朱敬伦立刻面见穆克德讷,说明了情况,已经忽悠住了这个将军,当然不可能只是用他的大印盖盖章,而是真正要让他动手的,要让他成为自己掌控广东的刀子。
“这几个府县果然是耆龄余党,抗命不遵,尤其是这新会县令,竟敢言既是广州将军所命,即请将军亲至!”
新会县令聂尔康脾气相当倔强,朱敬伦已经见识过了,他用广州将军的名义,给新会县发去的钧令,让聂尔康递解钱粮他不同意,让他来广州他也不同意,还说既然是广州将军的命令,就让将军亲自来跟他说。
显然聂尔康根本怀疑穆克德讷被朱敬伦绑架,他根本不信服广州发来的任何命令,恐怕很多府县都是这个态度。
穆克德讷哼道:“好不识抬举!”
朱敬伦叹息一声:“那就有劳将军大人亲自去一趟了。”
穆克德讷一愣:“我去新会?”
朱敬伦点点头:“这新会县令必是耆龄余党,既然不服将军钧令,将军大人岂能置之不理。烦劳大人亲往,带兵擒拿此贼!”
穆克德讷是不太愿意的,他老早就不带兵了,远离战争第一线,打英法联军他没出力,镇压广西的叛乱他依然不出力,其实这是整个晚清的弊病,正印将军中能带兵的太少了,反倒是一群有担当的文官站出来带兵,比如肇庆知府史朴看到紧邻肇庆的广西梧州失陷,不但积极支援,最后还主动向广东巡抚请命,“请罢府,专剿事,师或不克,敢执其咎”,请求暂时罢他的知府,专门让他去剿匪,如果不成功敢认罪。
史朴扑灭了梧州到罗定州一带的乱匪之后,前年调任韶州知府。
但朱敬伦非要他去,穆克德讷也没办法,只能带着五十个八旗亲卫,在朱敬伦五百士兵的保护下,称作火轮船赶往新会。
当聂尔康看到穆克德讷真的亲自来的时候,都傻了,他以为穆克德讷被朱敬伦软禁了,一切命令都是朱敬伦发的,谁想到穆克德讷竟然亲自到了。
将穆克德讷迎到自己的县衙,支走旁人之后,聂尔康还小心的问穆克德讷是否是被逼,穆克德讷当即喝斥,让他立刻将钱粮递解到广州,聂尔康不从,穆克德讷立刻让兵丁将聂尔康捉拿,押解到广州去了。
而新会县政,则按照朱敬伦的建议,请出当地官身罗天池暂时署理,其他县吏皆不动,稳住了新会县。
罗天池是做过道台的人,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当然不在话下,只是本县人在本县做官,跟清朝异地为官的祖制不符,但朱敬伦坚持说只是暂代,穆克德讷也不想参合政事,抓了人立马就撤退了,后面的事情都是朱敬伦派来的人安排的,他只是给撑一个场面。
穆克德讷不知道的是,因为当初平息土客械斗,朱敬伦跟新会当地的缙绅阶层有一些交往,这个罗天池就是其一,而且关系还不错,大概是罗天池比较认可朱敬伦,后来还帮助朱敬伦让一个美国人罗伯特入了他家的宗祠。
洋人拜入中国宗族祠堂,这并不是朱敬伦发明的,这种事在中国早就有了先例,比如巴夏礼的姐夫,传教士郭实腊,为了传教方便,早在1831年就入籍福健同安的郭姓宗祠,得名郭实腊。现在在******李鸿章组建洋枪队的美国人华尔,也在李鸿章的安排下入了籍,还娶了富商杨坊家的小姐,听说夫妻感情身后,华尔后来被太平军打死,妻子还给他守节终生。
不过这样的例子还比较少,罗天池让美国人入籍罗家,还是有一定的风险,而且会让人非议的。但在朱敬伦的苦心劝说下,他同意了,因为朱敬伦告诉他,让美国人开荒山,能让几万人有生计,在几万人生计的压力下,罗天池表示愿意让自家承受一些闲言碎语,正大光明的让罗伯特拜了他家祖宗,成了罗家人。
因为这样的关系,朱敬伦觉得,这个罗天池应该可靠,反正只要他出山做这个县令,其实就已经绑在了朱敬伦的船上,等将来事态明晰,清廷发兵镇压朱敬伦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只能跟朱敬伦共命运,因为朱敬伦一旦失败,清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只是请这些乡绅出来做官,朱敬伦也是实属无奈,作为一个反叛旧政权的人,他手里的资源实在是太有限了。真的让官僚集团选择,他们不可能选择朱敬伦,就像聂尔康这样的人物,其实朱敬伦是很欣赏他的,但越是有作为的官员,越不愿意跟反叛者合作,朱敬伦又不愿意用那些阿谀奉承的投机分子,所以只能请这些在当地富有名望的乡绅出来临时主政,希望可以尽快的安定地方。
当然相信罗天池是一方面,朱敬伦可不敢肯定,一旦罗天池认定朱敬伦是叛逆的时候,会不会站起来反对自己,所以在新会驻扎军队是很有必要的,在这里放了一百多个新安军士兵,并且嘱咐他们可以在临近的鹤山等土客械斗的区域,招募一些乡勇,数额为一千,每月月饷二两,用军队控制地方,这才是最可靠的。
一边派人去控制了新会县,一边将新会知县押解到了广州,并且马上明正典刑,以耆龄同谋的罪名,定为谋反,直接绞刑,新旧政权的交替,总是免不了要流血的,聂尔康的血很快就震慑住了地方势力,各个府县马上发来呈文,表示马上就递解税银到广州来。
地方势力的妥协,让朱敬伦行事就方便多了,虽然朱敬伦缺钱,但这时候要他们的税银依然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让他们屈服,这些人屈服了,朱敬伦立马以广州将军的名义,向各个自己认为重要的县城派兵。
广东公分六道管辖,广肇罗道,惠潮嘉道,南韶连道,雷阳道,琼崖道,廉钦道,其中最重要的也就是广肇罗道、惠潮嘉道和南韶连道,这三个道,广肇罗道下辖广州府、肇庆府和罗定州三地,经济实力占据了广东半数之多,惠潮嘉道主要是山区,重要意义在于跟福健和江西接壤,南韶连道同样如此,跟江西和湖南接壤,交通上的意义更加重大。
于是朱敬伦立马往潮州派兵一千,兵员是客家人组成的五坑军,潮州府属于惠潮嘉道治所,这里的客家人数量众多,鹤山等地的客家人过去都是冲潮惠地区迁过去的,很多宗族关系都还存在,利用五坑军,更容易得到当地地方势力的支持,至少是不反对。
但是南韶连道暂时就没法派兵了,南韶连道总兵张千山聚众数万,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朱敬伦暂时还不想跟他兵戎相向,他要的是尽快稳定地方,实际上掌控广东全省,让整个省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而且南韶连道的地方官员很不好对付,南雄州知州华庭杰干练有为,韶州知府史朴是出了名的死硬分子,俩人这次不但不将税银解赴广州,而且打开官库,招募乡勇,已经跟张千山打了起来,朱敬伦就更没兴趣去趟浑水了,趁机将其他合作的州县控制住是要紧,尤其是经济意义重大的广州府更是重中之重,是一定要控制在手里的。
但是广州府最重要的两个县,南海县和番禺县的县令都不肯合作。(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节 控制广东(2)
尤其是番禺信任知县周士俊,去年才刚刚上任,但是官声还是相当不错的。
此人是咸丰三年(1853年)甘肃籍进士,中进士之后调来了广东长乐县做县令,长乐县隶属嘉应州,也就是后世的梅州,是一个客家人聚集的地方,长乐县属于山区,但出产茶叶,当地人跟往来客商常常因为利益而发生械斗。
周士俊到任后,经明察暗访,采取果断措施,将带头闹事的人全部逮捕法办,依法惩治了祸首,平息了事态。应该说嘉应州这里也是械斗高发区,能制止住械斗,这个周士俊不管能力如何,起码是一个敢做事的,这一点比鹤山等地的县令都强得多。
英法联军撤走后,番禺县令李福泰不久因功升官到了广西,周士俊就接替做了番禺县令。
周士俊这种出身西北内陆地区的官员,往往有一种西北黄土地上的厚重,但同时也具有内陆地区人的保守性。
周士俊中进士做官后,赴任前专门去向他的老师辞行,老师一见周士俊,要行跪礼,周士俊一把扶住,将老师扶坐到椅子上,自己则仍像学生时那样垂手端立,恳请老师指点。
老师说:“你现在做大官了,但要牢记两句话,这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周士俊恭敬地点头称是。
这种官员,是真的在恪守孔孟之道,也许也敛财,也收一些银子,但根子上有一种保守的正直。
这种正直,让周士俊在番禺也赢得了声誉,最主要的就是因为他敢跟洋人斗。
北京条约换约之后,洋人再次来到了广州,中国文官骨子里有种文弱心态,欺软怕硬,洋人展现了他们的实力,官员就不敢招惹了,因此再次来到广州的洋人,地位十分超然,有事情找官府,没有不应的。
洋人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价值,但是总有一部分奸猾的老百姓能发现,有人发现找洋人说话好使之后,遇到官司,就找洋人出头帮自己给官府施压,每每能打赢官司。理屈的一方只要向“洋吏”送礼,托他们走中国官员的“后门”,官司就能转败为胜。这一方面是中国法律制度的悲哀,一方面则不断的积压民怨。
周士俊到任番禺县令后,也很快就遇到了这种事,他对此深恶痛绝,决心好好整治一番。任上碰上一宗争田诉讼案,周士俊派人查清真相后,立马将理屈的一方抓了起来。但是抢夺别人土地的豪强,买通了洋人,去给当时的总督柏贵递了话。
柏贵就派人来给周士俊递话,希望他能放人。
周士俊态度坚决的回复:“此人犯法,证据确凿,未及审判,何能释放?”
柏贵解释说,这人入了洋教,有洋人说情。
周士俊不服:“县令不是洋官,大清朝也不是外国,在大清的地界,我拿的是大清的俸禄,怎么能听洋人的指挥?”
最后柏贵也拿周士俊没办法,反而让周士俊在广州扬名,老百姓说他不畏洋人,是强项令。保守封闭的社会中,民族主义情绪严重,周士俊跟洋人对抗,是有广大的群主基础的,所以若非万不得已,朱经理在真的不想收拾他。
但这种保守的官僚,往往也愿意做旧政权的忠臣。
朱敬伦闹饷的时候,由于担心出现当年华庭杰和李福泰出城组织乡勇围困广州的事情,就扣住了番禺和南海两个县令,等自己控制了局面,就把这两个县令请出来,希望他们继续做官,稳定地方。
做官他们倒是愿意做,可是之后一直跟朱敬伦做对,尤其是周士俊,当朱敬伦发出让全省州县递解官银入广州府官库的时候,他直接说钱都让朱敬伦抢了,他没有钱。
方山建议,严惩周士俊,给其他人做个样子。
朱敬伦深思了一番,这种有民望的县令,如果杀了他,自己不会有好名声,反而让这种人成神了,老百姓会一代一代的传诵。
“由他去吧,必要的时候,我们也需要敌人!”
朱敬伦解释道,这种不知变通的官员,就跟聂尔康一样,有时候也有用,现在用聂尔康的血已经震慑住了大多数州县,犯不着在杀一个文官了。
“番禺县就在广州城中,他翻不了大浪,只要他不试图鼓动乡勇,就不要动他。”
广州城现在已经替代新安县成了朱敬伦新的大本营,驻扎着朱敬伦的重兵,他倒也不怕这些官员的小小违逆,真正要担心的,是距离广州较远,但又有重要意义的州县。
惠潮嘉道道台孙凤翔很识相,有将军行文,皇帝遗诏,他很聪明的跟穆克德讷一样,将广州发生的事情,判断为朝堂之争,不但老实的将惠州、潮州和嘉应州三地的赋税上交,也没有阻挡朱敬伦往哪里派兵。
另外朱敬伦派兵也有正当的理由,他是打着防备华洋冲突的旗号去的,北京条约换约之后,潮州成了新增的通商口岸,一开始是美国人想入城,当地官府怕发生意外,将口岸划到了汕头,美国人进不了城,也没有坚持,但是英国人不干,他们比美国人换约晚,还是打了一仗后才完成换约的,后来却要先至,一定坚持要去潮州设立领事馆。
潮州本就是山区州府,却又有河流通向大海,是一个有山有海的地方,民风比较封闭,又是中国沿海地区闯大海的一股重要势力,所以民风又相当悍勇,潮州群众反对英国领事进入潮州城。英领事在清政府官方保护下进入潮州城,结果潮州群众聚集了千几百人,向英国人抛掷瓦砾,蜂拥鼓噪,反对英人入城。
以此事为理由,由广州将军签发调兵的军令,孙凤祥也没有理由拒绝,没有理由拒绝也就不用拒绝,因为他不用担责任,最后无论是那一派争斗胜利,也没有借口以此找他麻烦,那么他何必又要给自己惹麻烦呢。
最后朱敬伦派去的那一千人,平安的进入了潮州府,作为一个山多地少土地贫瘠民风彪悍的地区,朱敬伦没太多必要派大军驻扎,而像其他的高雷阳道,琼崖道,廉钦道等地方,朱敬伦更是一个道只派五百兵,甚至琼崖道都没有派兵去,这时候海南岛没什么战略意义,即没钱,又偏远。
但是广州府是必须严密的控制在自己手里,每一个县都必须派兵。
广州府十四县,南海、番禺两县治所在广州城中自不用考虑,顺德县、东莞县、从化县、龙门县、新宁县、增城县、香山县、新会县、三水县、清远县、新安县、花县全部都要派兵,新会已经派去了一百多人,新安县更是一直都是朱敬伦的大本营,剩下其他十个县,每县派兵一百,仿照新会例,让军官自行招募千人辅助,稳定地方,牢牢控制广东最富庶的珠三角地区。
一个月时间,这些事情才算做完,基本完成了对广东的控制。
但是广东地方远远谈不上安定,更谈不上被朱敬伦绝对掌控。
十月底,突然鹤山再次发来警讯,土人团勇再次向客家人发动攻击,客家首领张宝铭第一时间跑来朱敬伦这里哭诉。
对他的哭诉朱敬伦不能置之不理,现在他手下的军队,一半主力出自客家,让客家人给自己效力的承诺就是帮他们夺回土地,保护他们。
可是要派兵,压力真的不小。
朱敬伦之前向惠潮嘉道派兵一千,向高雷阳道和廉钦道各派了五百,在肇庆这个战略要地也驻扎了一千士兵,广州府县每县各一百,总计派出去了四千多兵力,虽然对于目前掌握的三万大军来说,只是十分之一,但是派出去的军队不管战斗力如何,都必须绝对信任,因此只能从新安军和五坑军这两个主力军调人。
新招募的八旗军不但不可靠,反而是隐患,还得重点防备,因此手头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将真正能打仗的五坑军和新安军两个军任何一个军派出去,广州城所剩能战斗的兵力就不足一万,广州兵力就太空虚了。
可是手里权衡利弊,朱敬伦还是决定要发兵,而且要发大兵。
一次派出一万人,派出侯进和方山,一文一武两位要员,要用雷霆万钧之势,彻底解决鹤山境内的械斗,不然纠缠下去,引发新宁等地的大规模械斗就更不好收拾了。
之前朱敬伦已经多次听到这几个县出现小规模械斗的消息,没有军队震慑,一旦有权力真空,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的土人团勇就难以遏制侵吞客家人田地的渴望,一旦任由这股势头满眼,鹤山等县会再次大乱。
朱敬伦则坐镇广州,抓紧时间练兵。
他必须抢在北京朝廷动荡技术之后,开始对广东地方动手之前,掌握足够自卫的兵力,为此他不惜一直搅乱广东的局面,让广东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想必北京就更摸不清楚情况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节 兵员基地
广州新兵们,包括新招募的一万八旗兵训练热情极高,由于旗人两百多年来不事生产,除了当兵,根本就没有生存的能力,有一点好的是他们对当兵没有汉人百姓那么强的抵触,好男不当兵不是他们的文化传统,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因此当穆克德讷确认朱敬伦没有造反后,他们给朱敬伦当兵的热情很高,不管是过去有兵额的八旗正兵,还是没有兵额的养育兵甚至余丁,适龄青年几乎都当兵了,现在每天被留在广州训练士兵的黑狗等军官操练的觎仙觎死,但一个个却毫无怨言,毕竟每天走一天路(训练步伐),或者站着不动(站军姿),甚至排排队(队列训练),每个月就有五两银子,这可比去码头扛活多五倍,谁也不想丢了饭碗。
至于那些新安乡勇,就跟更不用说了,这些新安新兵,是陈曲直从新安招募来的,当时朱敬伦担心广州兵力不足,震慑不住旗人,就让陈曲直回去招兵,只招到了一万人。不过这一万人早就羡慕新安军的同伴拿的高薪了,而且他们跟新安军中的老兵,基本上都有亲戚关系,这批新兵中大多数都是跟其中某个人,甚至某些人都是同一个村子或者同一个宗族,因为陈曲直回去招兵的时候,乡绅和宗族族长们当时听说朱敬伦造反了,严禁家族子弟加入,只有那些已经有家族子弟加入,已经撇不开关系的宗族,才不得不破釜沉舟继续派人来。
这些新安新兵是有一些底子的,在反割地运动期间,他们足足训练了有一年时间,很多都是朱敬伦派人去帮助他们训练的,现在一个个已经走的很整齐,那些八旗兵有些不服气,大概也是他们这群老爷兵肯认真训练的原因。
只是新安新兵一直嚷嚷着要步枪,朱敬伦却一时无法提供给他们,兵工厂已经开足马力生产了,但是技术工人们还不够成熟,次品率抬高,每个月也只能生产300只左右,现在是优先供应作战部队,只能给他们发一些老枪,让他们凑合着用来练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训练好了,才能有真正能打仗的新枪。
黑狗对不能让他去打仗非常不满,但是朱敬伦有自己的考虑,第一黑狗是五坑军统领,五坑军是由客家人组成的,尤其是鹤山客家人,现在就是回军鹤山,这些人跟当地土人团勇仇深似海,让他们去打,确实更容易打赢,但是造成的伤亡也肯定更大,这些人绝对不会留手不说,他们打起来也更加玩命,不但是他们的对手还是他们自己,都肯定会死伤更多,这是朱敬伦不想看到的。
另外,朱敬伦很顾忌这些人一旦杀红了眼,就根本不可能听话了,憋了几年的仇恨,一旦他们打败了土人团勇,会怎么办,朱敬伦肯定会有人不顾军规,屠杀俘虏,之后甚至会反攻土人的地盘,制造更大规模的械斗。
所以尽管张宝铭坚持要求五坑军回去帮忙,但朱敬伦以五坑军分散到了肇庆、潮州等地兵力不足为由,坚持派新安军去作战,不让派自己的子弟兵回去,不但让张宝铭不满意,就是这些士兵也不满意,而现在训练新兵的,就是他们,他们怎能不下死手。
广州城练兵进展很顺利,朱敬伦觉得在清廷结束政治洗牌,然后腾出手来处理广东事务之前,这些人就能形成战斗力,至于到时候这些旗人会站在那一边,就让他们自己选择吧,在他们站队之前,朱敬伦是不会给他们发枪的。
如果他们能表现出忠诚,那对朱静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一想到自己将来跟清廷开战的时候,会有一只八旗军队给自己效力,他就异常的期待,当年满洲人入关,前面为他们冲锋陷阵大多数都是明朝的降兵,比如吴三桂这样的,他们多数时候只需要跟在后面接收城池,每每读到这段历史,就让朱敬伦觉得羞耻,如果他也能如法炮制,倒不失为一个雪耻的办法。
另一边侯进和方山已经带人到了鹤山。
一万久经战阵,早就能够熟练使用西方主流的线膛步枪和开花大炮作战的军队,不是一些仅仅买了一些洋枪,根本不会正确使用的土勇能够抵挡的,这些土勇刚刚将客家人再次封锁在山里,就被人从背后痛击,山上的客家乡勇趁机下山冲击,不到一天时间,他们就打通了客家人对外的联系,解除了封锁。
之前鹤山客家人一直躲在深山中,生活条件相当的困苦,也快到了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是在那种绝望之下,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加入朱敬伦的麾下,都不顾朱敬伦是不是造反,而且还迫不得已接受朱敬伦苛刻的要求,先帮朱敬伦消灭了肇庆的耆龄,然后朱敬伦才帮他们夺回失地。
客家人履行了承诺,现在该朱敬伦履行承诺了。
侯进打开山口,客家人的武装依次下山,跟新安军配合,向着他们的故土进发。
当地土勇不断的失败,他们怎么勇敢也无法抵抗数万复仇心切的客家练勇,加上有大炮、步枪和正规训练的新安军,从黄茅壁下山后十天内,客家人就收复了整个云乡的失地,接着向双桥进发。
云乡和双桥是鹤山县客家人按照乡约保留的两个聚居地,其他地方的土地都放弃了,当时签订契约的时候,客家人是出于不利状态,高三带着几个乡绅亲自找上朱敬伦,在朱敬伦的主持下,在水口立的约定,现在他们的土地都收回来了,但是人已经不是过去的人了,有许许多多的老面孔已经看不到了。
土勇也不乐观,他们这些土勇,是新安县勇撤走之后,他们看到占据优势,在潭三等投机地主武装的忽悠下,又拿起武器,越过乡约规定的边界,将客家人仅存的两个据点吞并,将所有的客家人都赶进了黄茅壁的大山之中,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像恩平县那样,将所有的客家人土地都收归己有,但他们发现,他们错了,新安县勇又回来了,他们依然打不过,他们依然吐出了吞并的土地,又一次返回约定规定的地界,他们中老面孔也有很多不见了,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最终居于劣势的鹤山乡绅,再次被方山请到了约碑跟前,跟一个个横眉冷对的客家乡绅一起重申了约定,发誓互不侵犯,但是他们双方谁还会相信谁,这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打了败仗的乡勇也好,终于收回了土地的客勇也罢,虽然不是士兵,但是械斗的久了,战斗经验比老兵还丰富,最重要的是他们上了战场不会出现怯阵情况,只要进行正规训练,就都是好兵。
重申约定之后,方山带人驻扎在鹤山各地,尤其是在土客势力犬牙交错的云乡和双桥,就在他们边界处,这个村子扎一个营,那个村子扎一个营,接着就开始招募士兵。
无论土客乡勇,方山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但是方山告诉这些投降的士兵,得让他们的宗族或者乡绅给他们具保,否则是不收的,如果是流民的话,则可以找自家亲戚具保,如果连亲戚都没有,那就没办法了,这样的无组织分子,新安军一向是不收的。
还好,广东的宗族组织一向都很强大,即便偶尔有外地流浪来的流民,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的组织,人是社会动物,不可能单独生存下去,至少都有一个组织,哪怕是给人当佃户,也该有个地主不是。
事实上这些土客乡勇,大多数也是在土客械斗中,才离开土地的,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因为土客械斗让他们失去了土地,或者让他们宗族,或者让他们的地主失去了土地,他们失业后被组织起来,训练成乡勇,然后加入了异常惨烈的械斗之中。
这样的人有多少,数不胜数,根据李亚男等客家头目的情报,他们认为鹤山县包围他们的土人团勇人数多达三万,如果不是谭才等人被张千山招募走了,光是鹤山一带的土勇,就有五万人。
这些人不光有鹤山的,开平、恩平、新宁、高明、高要的都有,甚至连没卷入土客械斗但是在土客械斗中提供了大量人马的阳江人也有,几乎是周边的县全都有,因为土客械斗的根源就是人地矛盾,鹤山等县地少人多,周边各县基本上也都是这样,所以有大量的剩余劳动力,这些人无所事事,没有耕种的土地的话,参加团练就成了他们最好的职业。
土客械斗的最高峰,土客双方,都拥有超过十万的兵力,即便只是现在在鹤山这里的,如果将来土客双方都被朱敬伦招募走了,人数恐怕也在十万左右,数量当真庞大,可以说这里现在已经在事实上成了朱敬伦的兵员基地。
之时要给十万人发军饷,供应战斗和生活物资,对现在的朱敬伦来说,真的是一个承担不起的负荷。(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节 珠江之王
广东各府县递解到广州的库银不过一百万两,可现在朱敬伦手里已经有四万军队需要吃饷了,新安军一万人,五坑军一万人,这是主力部队,月饷是每人五两。
陈曲直从新安后招募的一万乡勇,还有广州城中只会当兵的旗人,也有一万人加入了朱敬伦的部队,这两万人算新兵,月饷只要二两银子。
即便这样,加上粮草以及必要的衣料等供应,一个月也得二十万,连发了两个月军饷,朱敬伦的家底又有些见底了,现在还要大肆招兵,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清廷镇压,朱敬伦的压力不轻。
而作为最大财源的新安厘局,现在却被英法两国冻结了。
英法两国冻结新安厘局账目的原因是清政府赔偿两国各800万两军费,这些都要从各地海关扣除,北京条约规定:
“…应於通商各关所纳总数内分结,扣缴二成,以英月三个月为一结,即行算清。自本年英十月初一日,即庚申年(咸丰十年)八月十七日,至英十二月三十一日,即庚申年(咸丰十年)十一月二十日为第一结,如此陆续扣缴八百万总数完结,均当随结清交大英钦差大臣专派委员监收外,两国彼此各应先期添派数员稽查数目清单等件,以昭慎重…”
根据中英、中法《北京条约》规定,只需要扣除两成关税,为此朱敬伦犯不着跟英法两个大流氓死磕,但是规定三个月一结算,上个月结算过一次,扣除赔款外,朱敬伦从厘局拿到了四十万两银子,全部填进了兵工厂,用来制造武器装备,已经订购十艘轮船。
下次结算就要到三个月后了,但是现在不但要应付军饷,还得筹措战斗消耗。
这让朱敬伦一时的财政压力很大。
所以朱敬伦才改变了过去给每个兵都发五两银子,希望培养士兵荣誉感的政策,给新兵只发二两银子,这次去肇庆晃荡了一圈的八旗兵,也涨到了三两,并且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学会使用火枪等武器,就给他们涨到五两,朱敬伦是不会失信的,哪怕是对八旗兵,朱敬伦还指望着他们向爱新觉罗家族动刀子呢。
好的一面是,赤湾港已经被赫德打造成了一个超级大港口,目前在中国仅次于上海,已经远远的把日趋没落的广州甩在了后面,也将新兴崛起的福州港稳稳的压了一头,把面积狭小局促在一个孤岛上的香港更是挤压的苟延残喘。
现在很多福州茶商都是把茶叶直接运到赤湾港来卖,这里的交易所交易起来极为方便,越来越多的船不再停泊香港,而是直接到赤湾港交易,只是对上海的竞争就有些无可奈何,这个港口的位置太优良了,几乎是天然的转口基地,从这里出发到日本、朝鲜和中国北方距离相当,其他港口都好像天然只能给他当陪衬,是他外围的卫星港一般。
尽管目前只能屈居第二,但依然活力四射,已经有棉花、布匹、粮食,在这里都形成大宗交易聚集的情形,一旦这种聚集形成,除非发生战争,否则就很难打断,因为围绕着这种交易聚集外围的,是一个个商人组成的商业网络,这种网络不易形成,一旦形成就拥有很强的惯性和生命力。
同样的道理,也是新安的赤湾港始终追不上上海的原因,因为从1856年开始的战争,让广州彻底的失去了机会,早在1851年就被上海超越,继承了广州贸易的赤湾,想要超越上海,那就必须超越围绕上海中外商人所建立起来的整张贸易网络,殊为不易。
朱敬伦只希望,能把香港彻底的压制下去,同时吸引更多的福州和厦门的商人来赤湾转口,只要能集合广东和福健两个茶叶出口大省的贸易潜力,哪怕依然比不过上海,至少能跟上海平分秋色。
那样朱敬伦就能收到整个中国一半的关税,但这个想法很快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赫德赶来广州,告诉朱敬伦,清政府要求赤湾的关税必须由上海税务司统一核算,递解到北京去。奕欣的总理衙门已经任命了英国人李泰国为中国海关的总税务司,负责组建天津和潮州的海关,同时管理中国一切海关事务。
北京终于对广东有所表示了。
朱敬伦心中明白这恐怕是奕欣的试探,这时候奕欣应该已经政变成功,跟慈禧小寡妇联合把持了朝政。
朱敬伦对赫德道:“我的朋友,请您如实的告诉我,北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农历十月十八,朱敬伦记得辛酉政变是农历十月一日发生的,也就是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朱敬伦还没有收到消息,可是洋人在香港,有海船联络的话,他们的公使很容易就能从北京把消息发回来。
而这些赫德也许会知情,只要港英政府相信他的话。
赫德犹豫了一番问道:“我的朋友,有一件事也请您如实的告诉我,如果贵国的京师发生了政局上的变化,您会是什么立场?”
朱敬伦心中暗想,辛酉政变果然如期发生了,肃顺那群人根本就成不了事,肃顺的观念或许很开放,但是他的手段太低劣了,一味的将奕欣等实力派排斥在外,跟后来的康有为等人没什么区别,真以为手里只要抓住了皇权,就能在这个国家做出改变了?真是异想天开。
更何况这其中还夹着一个野心勃勃的小寡妇,那小寡妇的国际政治理念虽然落后,但是玩权术还是很有一套的,别以为一个女人,光凭借是皇帝的生母,就真的能把朝政把持住,历史上这样的女人多了,张居正时代万历皇帝的生母李太后,李隆基时代的韦皇后,不都是拥有天时地利的人物,可谁把持朝政了。
慈禧小寡妇就能,她以皇帝生母的名义,向肃顺要求垂帘听政的时候,肃顺拒绝了,肃顺的政治生涯也就画上了句号,鬼子六奕欣面见慈禧,什么都答应了,所以鬼子六成功了,但笑到最后的还是这个小寡妇,人家一辈子不但用各种政治手段,先后把跟自己合作的鬼子六,以及后来的权臣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这凭的绝对是真本事。
不过现在小寡妇还很低调,正在积蓄力量,名面上是紧紧依靠奕欣的,所以目前给自己出招的只能是这个奕欣,他想用广东的关税问题,来试探一下朱敬伦。
敢试探自己,那就狠狠的回击,第一次就将他伸向自己口袋里的爪子打断,以后也就不敢随便伸爪子了。
朱敬伦回答:“那要看符不符合我们广东的利益了,您应该清楚,我现在事实上已经掌握了广东的政权,我得为全体广东人民负责。”
赫德又问道:“如果贵国朝廷做出对广东地方不利的决定的时候,我能知道您最激烈的应对手段是什么吗?”
赫德这绝对不是替自己在问,朱敬伦明白他这次来不止是谈关税的问题,恐怕他这次来代表的是英国政府的试探。
尽管跟北京朝廷签订了条约,但是英国人并不满意,早在谈判的时候,他们就对朝廷不满意,主要集中在对咸丰的不满上,当时谈判完成后,英法两国一起表示将支持奕欣当政,就是希望清政府能有所改变,可是潮州反入城的情况,让他们明白,这个国家的政府是很难改变的,为了进广州城,他们用了二十年时间,为了在福州做生意,他们用了十年时间,那么要跟这个国家进入正常的交流,他们需要用多久?
英国人不想再等一个十年二十年了,所以他们在考虑,历史上他们甚至派巴夏礼和海军司令跑到了太平天国的地盘,跟太平天国商议平分中国的建议,也许是试探,但未必没有这个想法,如果能在中国找到一些像印度土邦那样的分裂势力,他们就可以通过外交手段,合纵连横,最后把所有的势力都吞并进来。
可惜中国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地方督抚可不是印度的土邦王公,而是皇帝的奴才,在加上两次鴉片战争让他们明白,这个国家的人民可没有印度人那么容易屈服,光一个广州,就让他们始终无法踏进乡村的领地,只能龟缩在城市内,而广州这样的城市,在中国每个省都有一个,他们完全不可能一个一个去征服,除非他们能找到代理人。
显然朱敬伦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开始考虑朱敬伦了。
一想到英国人竟然将自己当成了可以培养的代理人,朱敬伦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抱一下大英帝国这根粗腿?
英国人找洪秀全的时候,那家伙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我争中国,意欲全图;,事成平分,天下失笑;不成之后,引鬼入邦”。
洪大教主这句话还是很有魄力的,但却葬送了太平天国的前途,当时太平天国其实已经岌岌可危,安庆刚刚失守,南京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应该说如果能够得到英国人的帮助,借助英国軍舰让他们可以暂时控制江南,喘息之后未必不能南北割据。
可这种魄力,这种气节,往往得到的结果不那么光明。
朱敬伦虽然不可能做汉奸,但却不会傻到把洋人推向清廷那一边。
他笑道:“我会采取任何能采取的手段。包括军事手段!”
赫德点点头:“那您会如何与英国,与西方国家交往呢?”
朱敬伦笑道:“在平等的条件下,我本人一向是非常乐意与西方各国进行贸易的,事实上我是一个坚定的自由贸易主义者。”
朱敬伦这就有些鬼扯了,他本质上是一个贸易保护主义者,但在英国人在向全世界推销自由贸易理论的时代,你不装成傻子欢迎,那就会被打成不文明者进行声讨,伪装一下自由贸易的拥趸如果能换来第一强国的支持,傻子才不做呢。
但英国人哪里有那么好骗,你不给点真正的甜头,他们才不会放心呢。
赫德马上就要实际利益了:“您能举各实际的例子吗?比如在开放港口上。”
朱敬伦道:“我非常乐意开放新会这样的茶港,如果你们能保证不干涉我们自主权力的话,我想整条珠江都应该是开放的,在每一个沿江的县,开放一个通商的口岸。”
赫德点了点头,显然他对这份大礼是满意的,他知道朱敬伦说出来的这些承诺,是有能力兑现的,因为他所说的地方,正是在他实际控制之下的,而没有信口雌黄,这点上,朱敬伦一向跟满清的官员大相径庭,让洋人赞许有加。
但还没完,朱敬伦突然站起来走到赫德跟前,对他说了一句让他怦然心跳的话:
“我的朋友。如果我们开放了这些口岸,我希望还是由您来管理,按照新安厘局的模式,整条江都应该让你来管理。”
赫德不能不心动,他管理着一个赤湾港,就已经在洋人中获得了极高的名誉,他管理的新安厘局,早即已经有东方第一海关的美誉,连伦敦的一些大报纸都已经派人采访过他了,他相信他的名字,已经进入了英国王室的视线。
但这只是一个新安厘局,管理着中国境内一个港口而已,如果能让他管理整条珠江上的口岸,那又会怎么样?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在中国取得无数利益的英国商人,在高呼他为珠江之王的情景了。
但是赫德太了解朱敬伦了,他的腿还是朱敬伦炸断的呢,他知道这个人有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狂,哪怕这目的是以他的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给他这么一份大礼,绝对不是没有条件的。
他咽了口不自然分泌的唾液,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认真询问道:
“我的朋友,您能委托我管理珠江,对此我感到万分的荣耀,那么我能知道您对我的期许吗?”
朱敬伦笑道:“要说期许吗,我希望您能让整条珠江上的口岸,都能达到赤湾港的管理水平。但是这是一条很虚的目标。我现在就要你立刻扣下新安厘局的所有关税,这些都是属于广东人民的财富,他应该用在广东的建设上来,您能做到的对吧!”
赫德道:“如您所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