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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狂人阿Q     大国崛起1857txt下载     大国崛起185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节 楔形冲击

    旗舰广州号乘风破浪,这艘船上装备了一百二十门各型火炮,根本就是一座一动堡垒,除了作战,她还肩负着其他的使命,搭载着伍崇曜手下得力助手,从上海请来的买办徐荣村。

    徐荣村是香山人,第一批买办去上海做买办的广州商人之一,也正是从他开始,香山县涌现了许多买办。上海开港之处,最早的一批买办,几乎全都是广東人,二十年后宁波和无锡等地的买办才能跟广東买办分庭抗礼。

    而广東买办多出自香山,之所以如此,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广東在一口通商时代,储备了最多的懂外贸的人才,之所以是香山,因为澳门本就属于香山,另外就是徐荣村这第一批人带出来的。

    徐荣村在后世籍籍无名,无法跟徐润、盛宣怀等一大批官商买办相比,但是在这个时代,他也是一个能人,脑子非常好使,善于抓住商机,英国举办第一届世界贸易博览会的时候,徐荣村听到消息,立马自家的“荣记湖丝”送去展览,最后获得金奖,但是遗憾的是国际展览局竟然没有记录,导致后世一直以为中国人没有参加这一届博览会,更不用说得将了,为什么博览局没有记录,要么是徐荣村没能以官方身份参加,要么就是英国人的民族歧视。

    但好在这一届博览会的文献报告中有记载,最终才在上海举办博览会的时候证实了。

    徐荣村已经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了,作为买办之前,他是帮行商做事的,因此跟伍崇曜是有生意往来的,伍崇曜组建外交部,当然需要懂外语、懂洋人的人才,这些买办是最佳的选择,于是四处聘请买卖,已经挣了很多钱的徐荣村,也想获得身份上的提高,想要光宗耀祖,这是这个时代商人的通病,所以他就接受了任命,拿着一份对普通人来说相当体面,对他来说聊胜于无的工资,开始履任。

    他的工作不能说出色,只能说中规中矩,现在的广東还培养不出堪称出色的外交官来,有这些稍微规矩的就不错了,徐荣村这次的任务是,拿着照会的副本,到上海要求各国洋人保持中立,不要干涉中国内战。

    “陈大人,听过您过去卖过菜?您别误会,在下是一贩布的,都是生意人啊。”

    外交特使徐荣村在舰长室跟舰长陈阿达套着近乎。

    陈阿达只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沉静,都说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看来没说错。

    徐荣村心想着,一路上就没见他怎么说过话,就一个劲的看地图。

    他根本不知道陈阿达心里装着什么,当年他确实是一个菜贩子,他那时候年纪还不大,远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苍老,他刚刚结婚,妻子剩下一个儿子,全家都很高兴。

    他是陈家子弟,读过几年书,识字,但读的不好,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娶妻之后,就放弃了学业,跟人学做生意,往新安一带贩菜为生,日子倒也过的下去。

    因为地头熟,所以当朱敬伦带兵攻打新安城的时候,他就给当了向导,可那时候洋人却跑去打沙井去了,陈阿达当时十分交集,他担心父母妻儿,担心什么来什么,后来当他回去的时候,他家的房子被人烧了,他老爹老娘给烧成了焦炭,他妻子抱着幼子倒是逃了出去,可是当他找到妻子的时候,妻子已经傻了,衣冠不整,蓬头垢面,怀里抱着死婴傻笑。

    陈阿达一夜就老了十岁一般,二十多岁看起来像三十多的人,两鬓染上了白霜,可他的灾难还没完,当他从妻子怀中拿走死婴埋葬之后,回来才发现,他妻子跳河了。

    家破人亡的打击,让陈阿达也险些寻死,那时候他很恨朱敬伦,如果能早点回去,或者不让他做向导,也许他家人就不会有事,又一次他喝醉酒跟人发牢骚的时候,被族长陈芝廷听见了,狠狠打了他一顿,告诉他,要不是他去做向导,他也跟着一块死了,还说要怪就去怪洋人,别是非不分。

    于是陈阿达恨上了洋人,然后他就当兵了,他晋升很快,别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读过书,还懂得算数,所以洋人教的东西学起来快,可没人知道他下了比别人多了无数倍的苦功,当年学习的时候,他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的觉,再多就睡不着了,睁开眼睛就觉得洋人欠了他一笔血债,他就继续疯狂的学习。

    后来因为他生在沙井,不但水性好,还懂得驾船,送菜时候学到的本领,就被选作了海军军官,一开始就是舰长,当时是在那艘小船零号上,等军舰越来越多,他的职位也就越来越高,现在是旗舰的舰长,整个海军的统领。

    庞大的广東,不,应该说是大明舰队抵达上海的时候,当地的道台都吓傻了,竟然没有做出任何措施阻挡这只舰队靠岸,徐荣村从容的上了上海的港口,到外滩跟各国领事交涉,而舰队加煤、加水之后,则浩浩荡荡再次出发。

    此时海军心气正高,临行前,每一艘军舰上都有三个军官接受了朱皇帝的宴请,宴会上告诉他们,等待他们胜利归来的凯歌,并且邀请他们带着胜利来参加开国大典,皇帝希望将士们能用胜利给他的登基大典增光添彩。

    这是何等的荣耀,好似皇帝为了等他们胜利的消息,宁可延后登基一样。

    尽管大多数士兵还是抱着当兵吃粮的心态,军官的认同感却要高一些,因为大多数军官都是从陆军中挑选的,水性好的,生活在海边的,其中黑狗旗下的疍民军官,就有二十多个是舰长,品级相当于旅帅级,旗舰的舰长品级甚至是统领级相当于军长了,也是整只舰队的指挥官。

    全军出击,务求必胜,但美国人说根本就不需要全军出击,长江江面虽然宽阔,但是五十多艘军舰,也施展不开,反而窝了兵力。

    目前军中最小的200、300吨级炮艇,平均长度30米,总共30艘,500吨级炮艇长达40米,总共20艘,光这50艘小军舰连起来就有1700米,算上之间的距离,绵延超过两公里,加上其他巨舰,到时一字排开就长达3公里,这根本无法作战。

    但是朱敬伦坚持全军出动,目的不是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他要震慑湘军,同时给太平军以信心,朱敬伦的命令,陈阿达一定会遵守。

    这一个来月在珠江上他没少试验,他决定采用倒v形阵,也就是楔形阵,以旗舰广州号为锋锐,两翼侧后方分列,如同雁阵一般向前推进,用两翼火力摧毁两岸防御。

    此前他们已经侦查过一次了,发现湘军封锁天京,在陆地上采用长壕围困,在江岸上,则使用水师封锁,从燕子矶到大胜关,湘军500余艘战船来往梭巡,根本不给太平军任何机会。

    湘军水师数量虽多,但大都是中国帆船,每艘船上平均装炮4门,总计2000门大炮,大炮性能一般,个别装备西洋火炮,大多数还是自己铸造的土炮,炮弹主要是实心弹,这种炮弹砸在大明军舰上,一般造不成什么损伤。

    最需要担心的是,湘军在长江两岸构筑的炮台,有的炮台大炮重达万斤,还是能给军舰造成致命损伤的。

    所以陈阿达决定以自己的旗舰作为突防尖刀,因为旗舰不但排水量大,船壳也最厚。

    陈阿达的望远镜中已经看到了燕子矶,也看到了上面的炮台,这里是封锁天京的最远端,湘军不但修建有炮台,还建造了水寨等工事。

    但这些工事主要是防内的,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人会从海上来进攻。

    陈阿达突然看到对面湘军突然动了起来,知道对方也发现自己这只舰队,他并不着急,从容不迫的下令:

    “升战旗,准备战斗!”

    一面大写的陈字旗缓缓升起,陈阿达径直站上了甲板,没带任何武器,手里只捧着一只望远镜,静静的看着对方的炮台。

    美国顾问根本就不搭理陈阿达这种犯二的举动,老老实实待在舰长室,他们能跟着参战就已经违规了,按照跟广東政府,现在叫大明政府的协议,他们是不介入中国内战的。

    很快美国顾问听到了炮声,敌人先开炮了,炮术一如既往的臭,在江面上砸出高高的水柱,但连军舰的边儿都没擦到,距离至少两百多米。

    军舰还在继续前行,十分钟之后,才感到一阵晃动,军舰竟然抛锚,侧身,紧接着就感觉到船身巨震,仿佛齐齐向后漂移了一步一样。

    32磅巨炮的齐射,不是开玩笑的。

    广州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属于英国海军规定的一等战列舰范畴,64磅炮是重短炮,置于舰艏和舰为,三层甲板分别安置着40门32磅炮,50门24磅炮,60门18磅炮,主力重炮是32磅加农炮,威力大,射速高,用来破甲最合适,即便只能放在最下层甲板,可是反震力量依然很大。

    旗舰开火之后,很快其他军舰也行动起来的,六艘千吨和3千吨巨舰,在旗舰两侧摆开侧舷也跟着开始开炮,3千吨级战列舰,没有5千吨级的炮多,只有120门,但同样装备了30门32磅炮,还有40门24磅炮,50门18磅炮威力不容小觑。千吨军舰,只相当于英国的三级战列舰,甚至还稍差一些,只装备了20门32磅炮,20门18磅炮,18门9磅炮。

    即便这样,这些主力舰的火力也远超湘军的炮台,湘军的炮台上就没几门炮,显然他们的对手不值得他们投入太多,只有稀稀拉拉十来门大炮回应,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但陈阿达命令继续炮击,同时命令使用开花爆炸弹。

    他的望远镜则看向了长江上游,看向了一艘艘正在赶过来的湘军帆船,而此时一艘艘己方炮艇,正一艘接一艘的从主力舰背后驶过,径直冲向湘军水师,看似好像是为了保护主力舰一般。

    可就在他们越过主力舰之后,却不急着前进,反而在不远处排成两列纵队,阵势着实古怪,连湘军都知道摆开大炮轰他娘的时代,他们竟然没采用侧舷炮击战术。

    稀稀拉拉的水师炮火响起,曾国藩的水师显然没有他的陆军精锐,拖拖拉拉阵形很不整齐,一直到冲近炮艇1000米内,依然还没列好阵势,但他们的数量是真多,至少有两三百艘。

    这时候陈达的主力舰却突然起锚,汽笛呜呜声中,烟筒冒起滚滚黑烟,他调转船头径直从炮艇编队中间穿过,带着六艘大舰,猛冲向湘军水师,蒸汽船全速前进,滚滚向东流的江水都挡不住他们的势头。

    越过炮艇编队之后,七艘大船,旗舰在中间,两侧分别是3千吨和1千吨级的军舰,果然摆成一个楔形,他们驶过之后,炮艇编队顺势就跟了上去,他们是楔子的两根尾巴。

    这根楔子在半小时之后,成功的扎进了湘军水师之中,然后两侧万炮齐鸣,长江上升起滚滚白烟,遮住了一切。

    ————————————

    不太会写战争画面,大家将就着看啊,总之就是风帆蒸汽船虐小舢板而已,没什么值得写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节 告捷

    属下报告说有船体有三处漏水,陈阿达想起美国顾问的评价,说广州造的这些船,跟美**舰相比差远了,还不如请美国船厂帮忙建造的话来。

    湘军几艘帆船不要命的冲撞过来,竟然撞出了三处漏洞,好在西方人在发明出铁肋木壳技术之后,成功融合了中国的水密舱结构,漏水不至于倾覆。

    看到水面上一地的木板,陈阿达知道他达到了朱敬伦的要求,用最暴力的方式摧毁敌人的水师,同时摧毁敌人的军心。

    陈阿达始终站在甲板上,一步都没有动,他一直举着望远镜,他看到敌人明明还有许多军舰,但是却都在远远的观望,躲在他们岸防炮的射程之内寻求保护,他知道对方水师的军心已经没了。

    陈阿达旗舰上的旗语打了起来,命令全军回撤,继续攻击燕子矶,这次他要登陆作战,让陆战队做好准备,登艇准备抢滩,战术已经演习过无数遍了,他相信不会有什么意外。

    燕子矶的炮台刚刚就已经被摧毁,但是就在他们水战的时候,曾国荃竟然派来了援军,这些援军在垮塌的炮台上防御,却被密集的爆炸弹炸的死伤惨重,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的登陆部队已经端着刺刀冲了上来,燕子矶炮台就此失守。

    曾国荃骑着白马在尧化门外的寨墙上观战,眼看着一艘艘小艇登上了江岸,一队队步兵爬上了燕子矶,并且在他们的炮台上重新架设起了大炮,他极为意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守在南京城内狮子山上的太平军观察哨也看到了这些情况,他们也有同样的疑问,两司马郭太心中甚至升起了“天兵下凡了”的念头,洪天王总是不断的告诉他们,天兵马上就来了,天父派十万天兵天将来帮他们杀清妖。

    虽然见到有援军一瞬间兴奋之后,两司马的肚子又让他丧气了,忠王李秀成问天王说,城里自己都没粮食吃,天兵来了吃什么,天王说吃mana,一指院子花园里的草就让人捏成草团子,天王亲自带头吃,吃了两天草了,两司马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稍微动一动就感觉头晕的厉害,天王的mana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两司马是太平军基层军官,管5个伍,25个人。作为最前线的两,他们本不该这么拮据,但整座城都没粮了,天王都在吃mana,他们还有什么怨言,但也有人说天王天天大鱼大肉,吃mana只是做做样子,但两司马不信,因为他是太平军养大的,已经死了的旅帅曾经告诉过他,要不是太平军,他早就饿死了,当年他们一家人都被清妖杀害,是旅帅怀里抱着他,一路从他的老家湖南杀到天京的。

    说起来他是湖南人,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城外那些湖南老乡,要把他们置之死地呢,军中湖南人可不少,听老人们说的,当年出了广西就是湖南,老多湖南老乡参加了太平军,现在别说广西的老弟兄了,湖南的二老弟兄,也不太多了,都是江南兵,老人都说不行。

    郭太没时间瞎想,他第一时间让人把消息传回城里去,自己继续盯着,他很快就看到湘军开始调兵围攻燕子矶了,可是燕子矶上的“天兵”真是了得,打退了湘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江面上他的军舰还在轰击,让湘军根本无法合围燕子矶。

    “天兵”不但占住了燕子矶,还不断的从大船上往岸上送兵,许许多多,有好几千人。

    这些兵打退了湘军后,不依不饶的竟然打了下来,有大炮有步枪,跟忠王的兵一样,可是打仗好似比忠王的兵还有章法,整整齐齐的看着就让人舒坦。

    借着湘军的退却之势,这些“天兵”竟然打通了湘军的防线,虽然湘军在神策门、金川门外布置了三道防线,但是在江岸上防备却不严密,对方沿着江岸一路前进,加上江面上的炮艇支援,竟然长驱直入,直逼狮子山外的仪凤门而来。

    朱敬伦收到第一封战报都已经是5月中旬了,陈阿达来信说已经占据了江岸阵地,并且打通到了仪凤门下,但是太平军不肯开城放他们进去,对方只说要粮食,死活不开城门。

    朱敬伦明白了,这是不信任自己,换做是朱敬伦他也不会贸然相信一直来历不明的军队,突然就到了城下还要求开门,谁知道是不是湘军的诡计。

    至于要粮食,那是真的饿极了,逮谁管谁要。

    朱敬伦突然决定,自己要北上一趟,亲赴太平天国。

    他真的对这个神奇的组织很有兴趣,笼罩在他们身上的神秘色彩实在太浓了,但这不是原因,作为一个君主,他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去一趟一个态度不明的势力的地盘,他之所以去,是因为他要确保扶持太平天国,钉死湘军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他就必须取信于太平天国,还有什么比一个君主亲自到访更能表达诚意的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是把自己压到天京当人质,这样就能够让太平天国百分百放心合作,否则无论说的多好听,恐怕他们都不会放心,这是人之常情,如果现在英国人,或者法国人跳了出来,告诉朱敬伦,他们打算扶持朱敬伦如何如何,没有任何要求,没有任何条件,朱敬伦如果不怀疑才怪了。

    于是收到消息之后,朱敬伦简单的交代了陈芝廷一番,不顾陈芝廷、方山等所有人的反对,义无反顾的率领船队北上了,船队是潘仕成家的盐船,他不但继承了潘承训家族的行商生意,他家的盐商生意依然没放下,而且他不仅是一个盐商,头上还顶着过去清政府给安的盐运使头衔,他是官商,从琦善那会就有这头衔了。

    由于每年都需要从雷州半岛上的盐场运输海量的食盐到广州各地,过去甚至连广西都吃他的盐,所以他家里有200多艘盐船,现在这些盐船上堆满了粮食,从交易所采购的10万担大米,其中一半算作自己的军粮,一半打算给太平天国,不是白给,而是卖,他相信那伙子强盗不会缺钱,缺钱也不会缺珍宝,洪秀全的天王宫豪奢无比,分拆来卖开价两千万两,朱敬伦绝对不会还价。

    纯粹风帆动力的帆船速度太慢,从广州启程,第二天朱敬伦就把船队甩开了,他坐的是军队中的通信船,一艘200吨的风帆蒸汽船,就是这艘船将消息送回广州,又是这艘船将搭载朱敬伦去天京,如果是帆船到广州就得半个月时间,而蒸汽船十天左右就能到。

    到了上海稍作休整,看望了一下即将出发作战的将士,新安第二军的士兵们。

    徐荣村办事很得力,他竟然能在上海给大明将士找到一片军营,足以容纳上万人。

    这真是见鬼了,大明发了檄文,要北上讨清,却在清廷的领土上海,从容驻扎军队。

    但这个时代事情就是这么诡异,三年前洋人去打北京的时候,上海道台还跟洋人勾勾搭搭联合作战抵抗太平军呢,与此相比大明讨伐清朝的大军驻扎在上海,也不算太过离奇了。

    中国官方没人出来干涉,反倒是洋人提出了抗议,因为朱敬伦驻兵在租界之中,花大价钱组下了大洋行的上百间仓库,这正是无论管理上海的苏松太道还是李鸿章的淮军都没有干涉的另一个原因,苏松太道或许是不想惹事,但李鸿章的态度让人费解,他手中的常胜军可是就驻扎在嘉定、青浦等县的,也许李鸿章是想看看南方的大明军跟湘军战斗的结果再说。

    没想到此时租界就已经殖民地化,而李鸿章等人已经军阀化了。

    朱敬伦没有耽搁,加煤、加水,看望士兵,第二天就直上天京,又是近两天时间,到了天京的时候,已经是5月底了。

    陈阿达牢牢控制着燕子矶,并且又攻占了一个登陆点,这个登陆点极为重要,因为这里是下关,明朝称龙江关,郑和的宝船曾从这里下水,是一个优良的港口,最重要的是这里距离南京城东北部突出的狮子山一带近在咫尺,有城墙上的炮台支持,互为犄角,易守难攻。

    下关本来在湘军手中,湘军在天京城长江江岸一带,只有两个营垒,早在1862年5月,曾国荃率部进屯天京城外雨花台时候,他的另一个兄弟曾贞干驻兵三汊河,湘军大将彭玉麟则率水师到了下关,这算是天京围城之战最早期形成的标志。

    曾贞干原名叫做曾国葆,因1859年三河之战中,他哥哥曾国华阵亡,他改名曾贞干,大概是立誓要真干吧。可惜的是,他驻兵三岔河之后,虽然挡住了太平军十余万人的多次反扑,将天京围城的藩篱紧紧扎住,可是他却在当年年底病死于雨花台。

    彭玉麟守下关倒是比较顺利,他占领下关之前,就已经歼灭了太平军的水师。彭玉麟是一个很专注的人,一直统领湘军水师,为此他多次谢绝清政府的加官进爵,攻破安庆之后,清廷授予他安徽巡抚之职,他三次上书,“以臣起自戎行,久居战舰,草笠短衣”,“一旦身膺疆寄,进退百僚,问刑名不知,问钱谷不知”,“且身无学求”,“更虞不胜重任”,最终清廷只能委任他为水师提督。

    清廷大封曾国藩的手下,手下人却力辞不就,奕欣那些当权派心里未必高兴。

    不过彭玉麟绝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武夫,曾国藩的军官就没有武夫,连直接带兵的哨长都得是书生出身,而且必须是那种读圣贤书很死板的,真心实意维护孔孟之道的书生,因为这些人对太平军这种违逆的邪教是最恨之入骨的。

    彭玉麟连巡抚都不愿意做,宁可留在军中跟太平军干仗,可见他们对这种毁灭文化的邪恶势力仇恨到了什么程度。事实上,彭玉麟的文化水平相当高,虽然功名上只是一个秀才,但是在湖南文人中还是小有名气的,因为他的绘画水平很高,算得上是一个画家,按照西方的说法是艺术家。

    但艺术家还是干不过正规的海军,大明舰队进入长江后,第一时间就跟彭玉麟的水师发生了直接交锋,而且一下子就将湘军水师给打蒙了,这些平底帆船在与西式军舰的对抗下完败,无论是火力,还是船只坚固程度,都远远比不上大明海军舰队,失败跟指挥能力无关,完全是技术上的差距。

    而这种差距却最难弥补,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彭玉麟当时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当大明海军进攻下关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坚守就撤走了,他知道根本守不住,下关是防内不防外的一个部署,防御的是正面的天京城,而大明舰队从后方攻击,完全没法防备。

    所以陈阿达占领下关并没有太费力。

    占领这里,就等于打通了跟南京城的联系,可惜陈阿达还是进不了城。

    踏上下关,朱敬伦进了军营,第一时间向陆军询问湘军的情况,他始终对湘军最为重视,之所以要打天京,就是为了把湘军钉在这里。

    让朱敬伦意外的是,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异口同声的说,这里的湘军跟蒋益澧的湘军相比差的远了?曾氏兄弟的正牌湘军会比不上蒋益澧的杂牌?这不是开玩笑吗!

    朱敬伦极其纳闷。

    这时候他没时间弄清楚原委,马上让人去统治天京。

    “就说大明的皇帝来了,大明的皇帝驾到了,让他们出城迎驾!”

    朱敬伦对自己的亲卫说道,该到了摆谱的时候了,太平天国的王爷们一个个谱都很大,这说明他认这个东西,你不摆谱恐怕他们还要小瞧你,农民出身的将领往往都这样,据说太平军的王爷们出行,一个个都要用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抬轿子,洪秀全的轿子需要几百人才能抬得动,鬼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节 好一个天王

    李秀成一直在注意城外这只自称明军的大军,此时他们已经陆续登陆了五千多人,牢牢的控制了两处据点,一个是外围的燕子矶,一处是近前的下关。

    李秀成自然是知道所谓大明国是怎么回事的,如果第一次听恐怕不会联想到朱元璋的大明朝,而是以为是那只天地会的起义军呢,李秀成很清楚,这不是农民军,而是一直有自己坚固地盘的军阀的军队,是在广東篡权的朱敬伦的军队。

    因为之前就是他派人去广州联络的,他想办法将一封迷信送到上海,交给同情太平天国的一个传教士,但之后他就不知道情况了,他只知道这个大明发了檄文,造了清朝的反,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联络他们,没想到真的有一只军队出现,自称大明援军,这到让他觉得不踏实了。

    他可没说让对方来救援天京啊,他只说相互联合反清,平分中国,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的热心,直接就来救援天京,如果对方是从广東进攻福健和江西,甚至攻打湖南他都不会吃惊,因为对方是有自己扩张的利益的,可他们凭什么来天京啊?

    如果是以前太平天国强盛的时候,李秀成肯定毫不犹豫的打开城门,他们这样迎接过无数天地会的朋友,欢迎过捻军的朋友,但现在嘛,太平天国岌岌可危,南京已经注定守不下去了,对方这时候来,他反倒不敢打开城门了,谁知道对方进了城是来占城的,还是来救城的?

    所以他就一直不敢打开城门,反倒是向对方要求支援粮草,此时顾不得露怯了,城里已经断粮,这是曾剃头都知道的事情,犯不着瞒人了,可对方一个劲的要求进城,绝口不提粮草的事情,就更让他见疑了。

    就在李秀成疑心重重的时候,突然对方的人来通告,说是他们的皇帝来了,要他们打开城门迎驾!

    李自成第一反应就是有诈,但对方犯得着这么骗自己吗?

    很快就听自己人说对方的皇帝到了城门下了,要让人打开城门,还只带了十几个兵。

    朱敬伦很郁闷,他刚才决定要大大的摆摆排场,担心不张扬一些,会让城里的泥腿子门小看,那群人进了城就大张旗鼓的建王府,搞车驾,恐怕世界观就是谁的排场大,谁的实力就大,所以朱敬伦得展示实力,最便捷的就是弄一个大大的排场。

    可惜他没准备,连一辆马车都没有,他又不愿意让士兵给他抬轿子,也没轿子,就是临时打造一个滑竿,他拒绝了,最后选择骑马,可是军中连一匹好马都没有,只有几十匹准备用来拉车的驽马。

    最后尽量挑选了一匹看似雄壮的驽马,让人牵着慢慢悠悠的走到城墙下,别说朱敬伦了,就是保护他的卫兵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你们当官的来了没有?”

    朱敬伦骑在马上,尽管是一匹驽马,依然要趾高气扬,既然摆不出大架子了,所幸就装一个粗人,造反派吗,当然是粗人了,降低一下对方的戒心也好。

    所以一到城门下,就高喊让对方的当官的出来说话,城上的士兵表示去传话了,朱敬伦不断的催促。

    “你是何人?”

    一个声音中气十足,这才是有谱的,摆的似模似样。

    朱敬伦大大咧咧道:“老子是大明国的皇帝,来见你们天王说大事的,还不快打开城门放老子进去。”

    城上的人面容俊秀,有三分书生模样,朱敬伦不确定是不是此时天京城中掌握实权的李秀成。

    对方看着朱敬伦,皱着眉头观察,半晌没有答话。

    朱敬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小家子气。还怕我夺了你们的城,老子是来跟天王频分天下的,岂会看上这小小的金陵?罢了罢了,要不敢打开城门,扔根绳子下来,拉老子上去!”

    李秀成还是没说话,看了看对方的军营,尚在江边没有动弹,来人身边就跟着十来个卫兵,觉得没有大碍,摆了摆手:

    “开城门,迎接明皇大驾!”

    大门终于打开了,朱敬伦让手下牵着马,大咧咧往城门里走,那书生还没走出城门,朱敬伦已经进去了。

    他挡在马前,微微躬身:“外臣李秀成,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朱敬伦骑在马上,摆摆手:“免了,免了,你们天王呢,带我去见见。”

    李秀成再次皱眉,这样的货色,能救天国吗?

    但却不好发作,耐心道:“烦请陛下到馆驿暂歇,天王有恙,赎不能见客。”

    朱敬伦佯怒道:“什么,是你们天王让老子来分天下的,他怎么还有病了,这是不给老子面子啊。”

    说完,就看到周围不少士兵面露凶光,朱敬伦立刻试探出来,看来洪秀全这个神棍,在这些士兵心中的地位不低啊,洗脑洗到这种程度了,难怪都断粮吃草了,这些人还在坚持,这精神意志不输给湘军啊,难怪能打败洋枪队。

    李秀成坚持:“请陛下到驿馆暂歇。”

    朱敬伦哼道:“好了,好了,都进了城了,老子也只能客随主便了。不过明天我一定要见天王。”

    之后就进了李秀成安排的驿馆,驿馆的条件还算不错。

    南京城是一个大城,城墙以内的面积不比北京城小,这是朱元璋当年建立的首都,尽可能扩大了面积,连狮子山等地都包围了进来,城墙长35公里多,就这还只是内城,外郭城的城墙长达60多公里,但可惜的是朱棣迁都北京,在后来加上兵荒马乱,现在南京城中人口稀少,朱敬伦进城后看到大片大片的农田,他们竟然在城里种起了地,难怪能坚持好几年。

    南京之所以有这么大片的空地,除了因为不是首都,没有发展起来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太平天国进城之后,各个王爷都大兴土木,拆毁了大片的民居,老百姓也逃走了很多,因此空出了相当的土地,洪秀全为了修建天王府,甚至连朱元璋修的明朝皇宫都给拆了,幸亏他还没疯到连朱元璋修的城墙都拆了的地步,否则他这天王早就该到天上当去了。

    “陛下在此安歇,外臣告退。”

    李秀成客客气气道,他还没摸清楚朱敬伦的实力,不敢轻下结论。

    朱敬伦摆摆手:“你是忠王殿下吧。老子运来了十万担军粮,我要跟天王谈明白了,谈明白了,这些粮食都是你们的。”

    一听有粮草,李秀成不敢怠慢,老实说城里因为缺粮已经饿死很多人了,战士只剩下了一万来人,可是真正能动的,就三千来人,只是这时候湘军也打的很累了,不然的话,他们早就攻进城了。

    “在下要请示天王。”

    说完告退离开。

    李秀成很快就匆匆赶回,面色阴沉:“还请陛下快快拨付军粮。我家天王身体抱恙,着实不能见客。”

    朱敬伦冷哼道:“真是岂有此理,老子千里迢迢从广東来到你们天京,你们先是阻我入城,后又托病不见,与人谋事,岂有如此不诚之道理。”

    李秀成知道理亏:“不敢相瞒,天王病重。”

    这事也没必要隐瞒了,洪秀全带头吃青草,天京城里的人都是全饿死了,也不至于缺了洪秀全一口吃的,实在不行哪怕吃人呢,也不可能把洪教主饿死,可是洪秀全4月时候,就已经病了,而且脑子似乎有些不好,坚持吃青草,非说那是天父降下来的mana。

    mana是什么东西?圣经中传说的东西,说是摩西带领犹太人逃离埃及,回到迦南之地,但是人困马乏没有粮食,于是上帝显圣,降下mana给他们吃,犹太人才逃过一劫,洪秀全偏信了这个神话故事,天天都要吃青草,反而不肯吃药,眼见着都快不行了,这时候怎么可能见的了客。

    朱敬伦叹道:“真有此事?”

    李秀成点点头,他已经绝望了,而眼前的人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朱敬伦道:“那我就更要见见天王了,实不相瞒在下粗通医术,或许能帮得上忙。”

    李秀成摇摇头:“我天京城中亦不乏名医,奈何天王不肯进药。”

    朱敬伦坚持道:“那也让我见见吧,我来一趟,你们总不能不让我见天王一面。如此不诚心,传出去让天下英雄耻笑。”

    李秀成也觉得不妥,竟然对方坚持的话,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陛下将见天王最后一面,那就请陛下移步。”

    移步也没走几步,李秀成准备了十八个人抬的大轿子,这才是摆谱啊。

    倒了天王府,让朱敬伦惊叹的是,竟然走了正正大半个小时,一路上亭台楼阁,让人目不暇接,不知道废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思,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美,后世专家说天王府是整个紫禁城的两倍,此言不虚。

    下了轿子,进入深宫,又走了小半个小时,这才到了一处宫殿,洪秀全就在里面。

    满屋子美女,犹如进了天堂,江南多美女,进了江南,也就磨灭了英雄气,还争个屁的天下。

    一群美女围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明黄色龙袍,躺在床上手舞足蹈,说着胡话,仔细听,都是什么天父天兄,天兵天将之类的话。

    李秀成面色尴尬,他们的天王已经痴呆了,这时候见人实在是丢脸。

    朱敬伦却没有在乎,一个箭步上前,吓了旁人一跳,尤其是李秀成,险些就要拔剑了,看到朱敬伦没有不利的举动,才放开了按在剑柄上的大手。

    只见朱敬伦蹲在窗前,紧紧握住洪秀全的手,轻声唤道:“天王!”

    李秀成给一众女子使眼色,美女们捏着手绢,抹着一滴眼泪都没有的眼角,挪着小碎步出去了。

    朱敬伦握着一个肥硕的手,看着眼前一身肥膘的家伙,心里犹豫着。

    “要不要救这货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节 挖天国的墙角

    思忖了片刻,就在已经下决定要救人的时候,朱敬伦放弃了。

    洪秀全的病不算什么,不过是长期焦虑造成的器官衰竭而已,别说衰竭了,就是直接打烂了,朱敬伦都能让他再生出来,可问题是救这么一个货色,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老实说早让李秀成掌握权力,比让他掌握权力要好得多。

    但是这家伙是精神领袖,没了他,太平军的信仰一旦坍塌,恐怕就真的不可能是湘军的对手了。

    洗脑那种东西,是不讲理的,普通人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愿意接受那么明显的骗局,可事实就是这样,后世都有教授被骗去传销,被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农村出来的老骗子忽悠的逃不开那个逻辑,一点都不少见,更何况在清朝这个愚昧的时代,老百姓大字不识,而且很多太平军士兵,都是直接在天王的宣传之下成长起来的,脑子里从小就塞满了那些东西。

    一旦洪秀全死了,恐怕最后的一点精气神就会瓦解,不见天京之变后,太平天国的扩张戛然而止,不见带着精锐出击,放弃了洪秀全信仰的石达开,也失去了灵光吗。

    所以救这个人是给自己惹麻烦,不救这个人又无法达成自己的战略计划。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一个阴损的主意,既救,也不救。

    慢慢的放开了洪秀全的手,叹了一口气。

    “天王看来时日不多了啊。”

    李秀成也知道这个道理。

    “陛下若不派下军粮,天时日也不多了。”

    朱敬伦摆摆手:“天王已不能谈事,妄称与我平分天下,你们天国毫无信义。军粮一事,就此作罢,老子要回广東了。”

    李秀成皱眉,到手的鸭子飞了。

    他远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和颜悦色,他是杀惯了人的,怎么也是一个枭雄,从小兵能成长为一个统帅,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当时冷哼一声:“陛下想回去,怕没那么简单吧。”

    听到李秀成语带威胁的口气,朱敬伦马上哈哈笑起来。

    “老子是跟你开玩笑呢。粮食当然会给你们,但总不能白给吧?你们天王说跟我平分天下的,现在他这样子也没法分。我总不能白掏钱给你们买粮食吧?”

    李秀成心中鄙夷,这什么狗屁大明皇帝,跟个地痞无赖一样,不过他不想跟这种人计较,他要的是粮食,救命的粮食。

    于是道:“陛下只管说要多少银子吧?”

    朱敬伦道:“五两银子一担,要多少有多少!”

    李秀成嗯了一声,价钱不算贵,寻常时期,天京米价也得二两出头。关键是现在是被湘军围城期间,多少钱也买不来啊。朱敬伦开这个价格,也不算黑心。

    点了点头:“就先买十万担,陛下尽快运来吧。”

    朱敬伦点点头:“三日之内必到。”

    此时整个中国的米价,在官府的控制下,均价是2.71银元,合1.90两,不到二两。但是广東在大范围走私越南大米,即便是21世纪,越南也是大米出口大国,那时候他们养活着9000万左右的人口,还能出口1000万吨大米,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了,越南1920年统计才700万人,这时代能有多少,五百万撑死了,而且其中还有几十万中国移民。

    这些移民有越南南北朝时期跑过去做生意的,明末清初大量明朝遗民去了越南,在西贡一带被成为明乡人,晚清两广一带人口饱和,也产生了大量越境的边民,越南北方地广人稀,当地官府也希望找人开发,不但鼓励他们垦荒,还给予一定的扶持。但根本目的是为了收税,一旦这些人安顿下来,马上就开始征税,比如1851年越南政府规定“各省清人,各帮每名岁征银税有物力者二两,无物力者一两”。

    因此越南的粮食是大大过剩的,米价贱如土,1两银子一担随便拉,两国政府对此也持鼓励态度,清政府从康熙、雍正时期开始,就对东南亚一带的大米贸易给予了免税待遇,鼓励商船回程用大米作为压舱物,不收税。越南和日本一样,大多数时候对华人都有优待,在他们的口岸华人的税收比洋人要低得多。

    就这,广東沿海一带,主要是潮汕一带的商人,还大规模走私,越南官方记载,动辄有中国船借口船只受损入港,装载大米逃逸的现象。

    这些大米绝大多数都通过方便的交易所脱手,因此朱敬伦买米极为容易,价格也不贵,1两银子就能买来,基本上是要多少有多少,5两一担卖给李秀成,利润不错,当然他不打算自己赚这笔钱,拿来讨好潮州人很有必要,广東的海军打通了到天京的贸易线,这条上路当然要让广東商人独享了。

    “那就这么定了,十万担粮食,三天之内到。之后你们要多少自己向商人买,我国的商人马上也到。”

    说着朱敬伦呵呵笑了起来,举手告辞。

    回到驿馆,第一时间派人回去传话,让快船赶往广東,通知各大米行来天京贸易,第二则让在上海的徐荣村帮自己做一件事。

    之后朱敬伦在天京城转了起来,此时的天京城,人口已经不多了,但街上的乞丐很多,一个个形容枯憔,显然徘徊在生死边缘,军粮都没有了,他们肯定也断粮许久了,朱敬伦不敢细打听,人饿极了会做出什么事,他心里很清楚,就当不知道算了。

    天京本是江南最繁华的所在,被洪秀全这帮泥腿子占了十年,没想到竟成了这幅摸样,十里秦淮,就此绝迹。

    对秦淮河上的青楼画舫朱敬伦不感兴趣,但是闻名遐迩的江宁织造他还是很感兴趣的,驿馆的官员对朱敬伦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恭敬,大概是李秀成亲自吩咐的,朱敬伦要出门,他们只稍微劝谏了几句,拦不住就派兵跟着,城里这时候混乱着呢,老百姓饿疯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别说朱敬伦了,就是洪秀全被抓住了,没准就得躺进锅里。

    江宁织造还在,当然改了名字,太平军进天京的时候,是突然进城的,当时他们沿长江南下,天京城戒备森严,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但是当时的南京人发善心,发现上游被毁的佛寺很多和尚逃亡过来,他们都收容了,最多时候南京收容的和尚多达几千人,谁知道后来太平军知道这个情况,派人假扮和尚,骗进城后,夜里打开城门,放太平军进城,他们打下南京就是这么容易,哪里有湘军这么艰难。也因为太容易,太突然,所以大部分南京人都没来得及逃出去。

    南京是一个手工业冠绝江南的城市,英国在鴉片战争之前,上流社会很喜欢江南生产的手工布料,名字就叫南京布,价格是英国机织布的十几倍。

    太平军入城之后,俘虏了数以万计的手工工匠,其中就包括江宁织造的织造工人们,他们将这些手工工匠组织起来统一管理,分为诸匠营和百工衙,基本采用军事化管理。诸匠营完全依照军制,各营以指挥统领,其总制、监军、军帅至两司马一如军队的编制;百工衙所属人数多寡不一,有百人则置一卒长,分辖四两司马,二百人则置两卒长,没有军帅、师帅、旅帅各级官员。

    理论上这些工匠,都属于太平天国的国营手工场性质,他们给太平天国生产物资,官府得给他们生活给养,但他们也断炊很久了。

    “小兄弟,你帮我问问这些匠人师傅,愿不愿意去广東投我大明,愿意的话粮食管够,每人每月还给银1两。”

    所谓军事化管理的官营手工业,说的好听,事实上就相当于奴隶,朱敬伦给饭吃,还给银子,不可能不让他们心动,但是驿馆的小官却不敢去问。

    朱敬伦对他道:“忠王哪里有我去说。”

    南京城里全都是李秀成的部下,当时李秀成带着二十万军队来救援,洪秀全手里才几万人,而且还有大量的女兵,因此这座城市的士兵可以说都是听李秀成的。

    说着朱敬伦还给驿馆的两司马塞了一把银元。

    那两司马才去问话,不久就说很多人都想去,但他们不要银子,他们要粮食现在就要。

    “这个不难,烦劳小兄弟帮我招呼一下,看看谁都愿意去,来者不拒。等会就送粮食来,凡是愿意去的,管够吃,吃饱了就走,船就在城外。要是不想走,城外的湘军来了,可不得了了,曾剃头的名声你们是知道的,打下安庆可没留一个活口!”

    他们当然知道曾国藩的外号,当然知道安庆被屠城了,不然怎么会叫他曾剃头。

    朱敬伦很快就派人通知城外的陈阿达送来了3千担粮食,从城头吊了进来,然后就在城门口找人煮饭,已经决定投奔朱敬伦的一户女工,帮着煮好了一大锅粥,自己先美美的吃了两碗,从这时候开始,就不断的有人涌过来,不但有老百姓,还有当兵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节 洪秀全死了

    李秀成也来了,他当然不是来吃饭的,饿死别人,饿不着他,他听说朱敬伦熬粥都快把士兵熬的哗变了,他是来弹压的。

    “你看看,你城里的人饿狠了,这怕是好几天都没见米粒了。这样不成啊,我先借给你五千担粮食吧,别出了乱子。”

    李秀成带兵将熬粥的大锅包围起来,驱散一个个饿兵后,朱敬伦有些后怕的感慨着。

    李秀成心说还不是你闹的。

    “陛下何故再次熬粥?”

    朱敬伦嘴上说会跟李秀成说,实际上根本就没打算通知他,他知道太平天国这些王爷,虽然一个个都不在乎工匠的人命,但却要这些工匠为他们服务的,不然他们的王府怎么修,洪秀全身上那精美的龙袍谁来织。

    他打算先斩后奏,贿赂一下守城的兵,把愿意跟自己走的工匠,从城墙上追下去。

    结果在饿鬼堆里熬粥,实在是太欠考虑了,也是太满意自己刚才做的意见恶心事,沉浸在小诡计中,没有仔细考虑。

    李秀成既然问了,刚好让他放行:“忠王殿下,我看到你这里老百姓都面有菜色,一时恻隐之心萌发,唉,谁想到?不说了,我看你养活不了这些百姓啊。不如舍了给我吧。”

    李秀成疑惑:“你要这些百姓干什么?”

    朱敬伦道:“你有所不知,我的皇后信佛,这次来反复叮嘱我要多救人,少杀人。”

    李秀成才不信这些鬼话,但是他明白,这些老百姓他是养不起了,十几万大军饿的都只有一万人能动弹,能打仗的不过三千,兵都要饿死了,谁还管百姓。

    但他还是很不爽,挖别人的百姓,这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冷哼一声:“只要你养得起。十万担军粮一到,你爱要多少百姓都行。”

    李秀成直接就走了,朱敬伦再不敢熬粥,而是让两司马带着几个士兵,挨家挨户去给愿意跟朱敬伦走的工匠派上一两米,让他们能吃一顿稀饭,把命吊着。

    1864年6月1日,儿童节,当夜,天京城晴空霹雳,洪秀全死了。

    这老神棍一死,整个天京城都乱了,痛哭流涕的有,自杀殉主的有,不过抢劫的倒是没有,不是这些人素质高,而是因为早就没什么可抢的了,能抢的都到了军营里,总不能抢军营吧。

    李秀成也完全顾不上朱敬伦了,让他在驿馆里独自待了两天。

    朱敬伦不可能闲着。

    没事找找小朋友玩。

    “记住了吗?说一遍。”

    一个脸上脏兮兮头发焦黄的小女孩眼神直愣愣盯着朱敬伦手里的饭团。

    “儿郎儿郎勿惊慌,天王此去上天堂,见天父,讨天方,七日返,正朝纲!”

    饿的面黄肌肉的小丫头喃喃说完,朱敬伦笑眯眯将饭团递给了她,小丫头抓过来,一口就吞了下去。

    “你有小伙伴吗,都喊过来,可不要叫大人哦,不然就没的吃了。”

    小女孩吃了一口香喷喷的糯米糕,拼命的点头。

    “去吧。”

    她撒丫子去了,一会又撒丫子跑回来了,带来了二十多个小孩儿,不知道他们是在这个世道怎么活下来的,是家人保护的好,还是一个个够机灵,这才能避免成为别人的晚餐。

    一个个小孩好奇的看着朱敬伦,眼里还有一些怯意,就好像刚才小女孩第一次看到朱敬伦的时候一样,不过跟吸引小女孩用一个法子,直接打开一个布包,里面都是饭团,这些孩子看到吃的,就在无惧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饭团。

    朱敬伦合上包袱:“丫头,我刚才教你的还记得吗?”

    小丫头点头。

    “你教他们,教会了每人一个饭团,我给你两个!”

    盖上饭团,省的他们分心,然后一个人悄悄的待在一边看小丫头教他的小伙伴唱儿歌。

    这是一个残破的小庙,里面过去供奉的哪路神仙不知道,反正太平军一来,满天神佛就倒了霉了,神像早就砸碎了,但看这小庙的模样,估计也就是供奉土地那种小神的,或者干脆就是谁家的家庙。

    他们学的很快,不过两句儿歌,在食物的诱导下,一个个很用心。

    见都学会了,朱敬伦打开布包,给每人分了一个饭团,给小女孩两个,还剩下不少。

    “你们记住了,好好背不可忘了,明天还来这里,如果记得的话,我就给你们吃的。”

    朱敬伦相信,这些小孩子为了不忘记,肯定会不断的念诵,然后让人听去,接着在城里传开。

    第二天小孩们来的时候,又看到朱敬伦,还拿着一个布包,里面有包好的饭团,给他们分着吃了,高高兴兴的离开。

    第三天,他们又来了,又看到了布包,他们很聪明,没有告诉任何人有东西吃的事情,就算被大人问起他们背的什么东西,他们也立马岔开,连最亲的人都不告诉,人到了这个时候本能中的那种恶暴漏无疑。

    可是大人们越来越疑惑,就逼着他们念了几遍,当朱敬伦从驿馆的小兵口里都听到这首儿歌的时候,他就不再去给小孩子们送吃的了。

    兵丁们小声的议论,说天王七天后会复生。

    李秀成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忙的焦头烂额,跟各个王公大将商议大事,天王死了,还没有下葬,他们认为当务之急是让新天王登基,新天王的人选当然是洪天贵福,洪秀全的太子,但新天王即位后,他们下一步往哪里发展,这是一个问题,有人依然留恋天京,说既然大明的援军到了,就该跟大明合兵一处,死守天京,有的说趁着大明水师打败了湘军水师,他们应该从水路突围出去。

    他们争得不可开交,这时候朱敬伦的军粮终于到了,上百艘盐船拉着十万担军粮,浩浩荡荡的驶入了下关,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群上海来的传教士。

    朱敬伦知道,自己该跟李秀成谈谈了,他想天王也许需要一个弥撒!

    信了一辈子洋教,既然升天了,找几个正经的洋人来做一个弥撒,也算是没白白跟上帝结缘一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节 一群传教士

    上海是一个特别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人,也跟别的地方的人似乎不太一样。

    鴉片战争之后,五口通商,广州闹起了轰轰烈烈的反入城运动,其实其他几个口岸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相似的运动,华人跟洋人的冲突不断,比如林则徐在福州掀起的反入城,鼓励福州人学习广州人,比如宁波的暴力对抗,赫德甚至因此挨过打受过伤。

    五个通商口岸中,广州一直到第二次鴉片战争前,都没让洋人进城一步,可有一个地方,从一开始就跟洋人相处的其乐融融,自始至终就没发生过对抗的事情,这个地方就是上海,或许正是这种态度,让上海在之后短短几十年间就超越了拥有八十年独占优势的广州,在中国大城市中独领风骚。

    但上海人为什么没有跟洋人爆发冲突呢,其他地方的冲突,多是因为不了解所致,上海开放之前比广州闭塞多了,可他们为什么能那么平心静气的接受洋人的到来,还租了土地给洋人,最后形成了租界。

    有人从文化上分析,认为上海地处江南,江南人文兴盛,百姓性格比较柔弱和包容,因此容易接受不同的文化。

    但朱敬伦觉得,可能另有原因,上次在上海短暂停留,他发现上海的洋人传教士之多,有些出于他的意料。

    本来以为这个时代愿意来中国的,大多数都是那种带着一股狂热的开拓和冒险精神,憧憬着发大财的梦想,为四亿人口的自由贸易这种美好前景刺激得疯狂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可是朱敬伦没想到,商人竟然只是一小部分,很小的一部分,反倒是传教士占了多数,在这个时代,竟然是利益败给了信仰。

    他在法租界跟法国公使聊了聊,打听了一下法国商人在上海的利益问题,结果法国公使异常懊恼,此时法国在上海租界中,只有不到一百个侨民,可真正的商人竟然只有三个,剩下大多数都是传教士。

    后来法国人做过一个统计,1873年3月30日上海共有法国侨民88人,其中只有3个商人,1875年总共213位法籍侨民中只有21位商人,1882年在总共150位法籍侨民中只有10到12位商人。

    法国天主教会也做了一个统计,发现传教士人数竟占法籍侨民总数的半数以上:1874年在总共191位法籍侨民中,就有97位传教士;1877年上海有200位法籍侨民,其中就有104位是传教士。

    朱敬伦觉得,宗教可能才是上海人没有跟洋人冲突的最大的文化上的原因,朱敬伦还听一个热情的传教士说过一件事。

    原来基督教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上海这块地方,早在明朝时候传教士潘国光就在上海建立了上海历史上第一座天主堂敬一堂,先后发展出了4万教徒。结果引起了清廷的担忧,于是1720年康熙禁止西洋人在中国传教。

    但是倍禁止之后,有一些传教士在浦东藏匿下来,之后又不断有传教士从澳门潜赴浦东秘密地进行宗教活动,结果鴉片战争之后,传教士来到上海后,竟然惊讶的发现,上海竟然有不少世代老教徒,可能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洋人才没跟当地人发生文化上的误解。

    第一次鴉片战争后,其实中国的大门并没有真正打开,五口通商只有上海通的好,其他口岸都在闹腾,因此西方教会对传教还比较深重,第二次鴉片战争之后,他们就开始大胆起来,说起来很巧合,让教会对中国燃起希望的,正是太平天国的崛起,当西方教会听说有一个打着上帝名义的武装力量,横扫中国内地,从南方边境直接打到了长江流域,辐射人口超过两亿的时候,这给了教会太大的想象空间,因此太平天国一时间在西方是一个热词,很多教会都满怀希望的排除传教士来上海,希望能够跟天平天国联系上。

    因此从1860年代开始,上海掀起了一股传教热,基督教在上海的传教事业出现了持续发展的态势,圣公会、长老会、浸会和监理会,很快就成为上海基督教中的四大主流教派。

    跟基督教相比,天主教更加积极,他们早在康熙时候就在上海扎根了,法国打完第二次鴉片战争,条约中规定,将康熙时候被查封的天主教堂归还给教会,因此很多传教士,都不用建教堂,直接就能开业。

    因此他远远的走在了基督教的前面,早在1842年7月,首批法国耶稣会传教士南格禄艾方济等人就已抵达上海地区。基督教传教士麦都思说,当伦敦会还在怀疑是否应把上海建成永久基地的时候,天主教会在过去6个月中已经向这里派遣了不少于10名欧洲传教士,10月又有5位法国耶稣会传教士来到上海。第二年5月和8月又相继向上海派遣了8位和4位耶稣会传教士。如今上海的天主教传教士已经接近100人,历史上,在1875年时就有132位天主教传教士。

    有的宣传说这些传教士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帮凶,有的也说他们在客观上促进了中国的文教事业,但如果单纯从他们个人来说,没人能否认这些不远万里投身中国宗教界,很多甚至一生都留在中国传教的教士们的热情,他们是带着一种传播主的福音的强烈的使命感,希望能够感化四亿异教徒,这种强烈的使命感,驱使着他们不知疲惫,不畏艰险,什么地方都敢去。

    比如天京。

    当那个还没有被承认,但却异常活跃的大明国公使,徐荣村在上海跟传教士们说了一件事后,几个知名的基督传教士立马响应,一起赶来了天京,圣公会的施约瑟、小文惠廉和郭斐蔚,长老会的范约翰、姜别利、费启鸿,南浸会的晏玛太、万应远、乐灵生,北浸会的金楷理,监理会的林乐知潘慎文等等知名传教士,一共12位传教士,加上4个修女。

    “这就是天京城啊!”

    一个教士划了个十字,真是一座雄伟的古城,他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座古城了,可还是不由的感慨,在美国可见不到这种建筑,这个教士叫做林乐知。

    林乐知是美国佐治亚州人,少年时代就信仰基督教,参加基督教美国南方监理会,一心想为宗教献身,1860年6月受基督教美国监理会的派遣,携家眷前来上海传教,刚到中国,1861年他就开始行动起来,由于当时太平天国给传教士的想象空间太大,他也对太平天国异乎寻常地感兴趣,想由太平天国打开一个缺口,推进传教事业。

    他邀请同行好友,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南京,拜见了洪仁玕,但太平天国忙于对付清军的围攻,并未对林乐知的传教要求发生兴趣。

    历史上,林乐知等个别传教士提出了一种自由派的传教方式。

    这种方式要求传教士,一要认真了解和研究中国社会,针对中国的文化特点改造中国;二要把基督教义和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儒家文化巧妙地揉合起来,逐步以基督教文化代替儒家文化;三是以传播西方先进的科技文化为手段,如办教育、建医院、办报纸等,提高中国人的素质,扩大基督教文化的市场,吸纳更多的华人入教。

    他认为在中国“士为四民之首”,官和商大都来源于“士”,征服了“士”就等于征服了中国文化和社会。因而他在19世纪六七十年代广交了一批“士”和“官”,如冯桂芬、严良勋、汪凤藻、陈兰彬、沈毓桂、应宝时、李鸿章、丁日昌、张之洞、张荫桓、吕海寰等。

    这其实跟利玛窦汤若望等那一批最早来华的耶稣会修士的手法相当,尽管不被原教主义们接受,但是效果相对来说更好一些。

    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态,林乐知第一个响应了徐荣村的邀请,他要来天京,给刚刚升天的天王洪秀全施洗,给他做一场弥撒,让他能以一个真正基督徒的身份上天堂,而不是因为迷信而堕入地狱,他认为自己的举动很高尚,当然也承认给洪秀全施洗,很有可能影响到江南地区数千万太平军统治区的百姓,让他们接受基督的信仰。

    “各位尊敬的传教士,欢迎你们的到来,但是目前我们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你们也知道,天京目前是一座处在围困中的城市,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但是太平天国的天王很遗憾的死了,天王很希望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基督徒,所以邀请你们来给他施洗,可是我们的敌人随时都会攻打我们,不知道你们谁愿意代表天主去跟敌人交涉,希望他们能在天王的施洗期间暂停军事行动。”

    在城门口,徐荣村一脸哀痛的对着几个传教士说道。

    众人商量了一下:“还是我去吧,我的中国话说的比较好,也比较了解中国的官员,我去更容易说服他们。”

    林乐天站出来道,他说这话是有道理的,因为在上海的时候,他就跟一些中国官员关系不错,因为美国内战,南方监理会无法给他提供资金上的支持,他的好朋友冯桂芬为此邀请他进入清廷办理的上海广方言馆担任教习,暂时以此为生。(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节 给天王施洗

    即便是在处理天王身后事这种情况下,李秀成也有理由跟朱敬伦见一面,因为十万担军粮的问题,比一个死了的天王重要的多。

    可是他没想到朱敬伦竟然提出想让传教士给天王施洗。

    “陛下,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秀成皱眉道。

    李秀成自己是不太相信洪秀全那一套的,他才不相信洪秀全是什么上帝的二儿子下凡,受石达开影响很深的李秀成知道,那些不过是愚弄老百姓的。

    所以当他向天王提出让城别走计划被天王否决,天王说十万天兵天将即将下凡的时候,李秀成还能揶揄一下洪秀全,反问洪秀全说城里几万士兵都吃不饱饭了,十万天兵天将下凡来吃什么?

    当然洪秀全说吃mana,嗯,就是他后花园里的野草。

    结果是洪秀全没等来十万吃草的天兵天将,他先嗝屁了,现在这个奇怪的大明皇帝竟然说要让洋人给洪秀全施洗,李秀成觉得,没这么作践人的。

    但他看到朱敬伦慢慢把椅子挪到他跟前,一脸神秘的说道:“忠王殿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城里在传天王七日后会复生。”

    李秀成点点头:“造谣而已,人死哪能复生,天王已经去见天父了,怎么舍得回来。”

    朱敬伦打住他:“可不敢这么说,这洋教邪门着呢。别的不说,就说城外那些传教士,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他们说是收到天王的感召。他们怎么知道天王死的事情?”

    李秀成也纳闷了,是啊,天王刚死,他们怎么知道,天京的消息完全闭塞,也就是几天前朱敬伦的人坐船去上海要军粮,可那时候天王还没死呢。

    朱敬伦接着道:“所以我想啊,就让这些洋人给天王做做法事,让天王安息也好。”

    李秀成不同意:“万万不可,怎可亵渎天王圣体。”

    朱敬伦哼道:“你不同意,我可不敢给你军粮啊,不做做法事,我这心不踏实。”

    李秀成咬牙切齿,城里在饿死人,朱敬伦用粮食要挟他,他还真的没有办法。

    心里暗骂朱敬伦迷信,君子敬鬼神而远之,就这德行,也敢称大明的皇帝,又想到他之前施粥的时候,直言家里老婆信佛,八成是他自己信神吧,大概是亏心事做得多了,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坏事做尽,却见神就拜。

    李秀成被迫同意了:“告诉那些洋人,要是亵渎了天父的圣体,就是不要那十万担军粮,我也要砍下他们的脑袋。”

    虽然不信洪秀全是什么二儿子下凡,但跟了洪秀全十几年,李秀成对他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从后来的表现看,李秀成身上带有一种中国人特有的愚忠,不然不可能在关键的时候,把自己的宝马让给洪天贵福去逃命,导致自己被清军抓获。

    李秀成同意后,朱敬伦屁颠屁颠的跑去迎接传教士。

    大门打开了,一群传教士,带着好奇的目光,走进城门,眼睛四处观望,看到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战士也在看向他们,不由的划一个十字,“愿上帝保佑你”。

    “你们谁是头?”

    朱敬伦走上去,笑着问道。

    一个传教士答道:“这位兄弟,我们没有头,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都是兄弟。”

    朱敬伦点点头,哦了一声。

    小声问传教士们:“你们能让死人复活吗?”

    “那怎么可能?”

    “那是巫术!”

    几个传教士义正词严道。

    朱敬伦不无遗憾道:“可是城里都在传,说天王七天就能复生,这眼瞅着死了三天了,在有四天就要复生了,你们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复生他的。我听说你们的爷苏不是复活了吗,这天王可是爷苏的弟弟,也是法力无边呢。”

    几个传教士听到这话,心中懊恼,这太平天国的天王,果然都是邪教分子,瞧瞧都把基督教义曲解成什么样了。

    “这位兄弟你不要相信这些,上帝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我们的圣子。”

    旁边还有太平天国一个大臣,叫李春发,爵位是益天福,鬼知道这是什么爵位,与蒙得恩等掌管朝政,算是一个文官。但一般外交使者来了,都是他接待,他曾经接待过英国特使的随员威妥玛和李泰国等人,这次洋人传教士来了,当然也是他接待。

    至于洪秀全的兄弟,也负责外交的洪仁玕,此时被李秀成看的死死的,天王驾崩,太子年幼,这些叔伯们就都是隐患,谁知道哪个洪家的王会不会有篡逆之心?

    所以洪仁玕被打发去处理天王发丧的事,任何政务都不让他管,任何将领都不让他见,派亲信仅仅的盯着他。

    因此一行人一直到了洪秀全的灵堂,才看到已经发福的跟洪秀全差不多的洪仁玕。

    此时他一身白孝,一脸阴沉的迎接了传教士们,他的英语说的还不错,相当流利。

    洪仁玕倒是不反对给天王施洗,跟传教士们商量起了具体细节,李秀成在一旁冷着脸,宝剑随身挎着,手就放在剑柄上,似乎随时不对就要杀人一样。

    朱敬伦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就在旁边看热闹,看到他们脱下洪秀全衣服的时候,李秀成紧紧的捏住了剑柄,但最终还是忍了,最后看他们用清水帮忙洗刷完洪秀全的身体,再次给他船上衣服,看到天王僵硬的身体让人随意的拨弄,李秀成心里充满了屈辱,看向朱敬伦的眼神也充满了杀气,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军粮,他何至于让天王受此羞辱。

    传教士们双手合十,就围着洪秀全唱起了圣歌。

    等传教士们弄完了,朱敬伦才跟上去,悄声问道,“还能活吗?”

    传教士们都懒得打理他了,那洪秀全的身体都**的了,活个屁啊。

    之后几天,本该在6月6日登基的洪天贵福却死活不肯登基,他才是个15岁的孩子,听了外面的童谣,他坚持他爹会在第七天醒过来,不但不登基,还穿了孝服,整天守灵,说要天王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

    孩子总是不接受亲人死亡的现实。

    何止是洪天贵福,此时全城都已经传开了,说天王会在第七天醒过来。

    传教士们好容易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没急着走,而是在城里转悠,给一个个太平天国的死忠讲解正统的圣经,希望扭转这些人的信仰。

    李秀成忙着到处派发军粮,总算来粮食了,只要有粮,让他的手下们养养,不出一个月,他就能再次拥有十万天兵。

    朱敬伦也忙着接收太平天国的遗产呢,一群诸匠营和百工衙的熟练工匠,愿意移民大明国。

    让军中的文书们给这些百姓登记,然后带他们上船,当然得先让他们吃一顿饱饭,看到很多人吃着吃着都哭了起来,朱敬伦就尤为痛恨这把人当奴隶的制度,这些可都是天下最好的手艺人啊,他们靠手艺吃饭,行得正做得直,他们招谁惹谁了,一下子被掳进太平军,当奴隶使唤了十多年,到头来还要饿死,一想到这些,朱敬伦难过,工匠们更难过。

    城里现在除了这些工匠,其实也没有别人了,太平天国不养闲人,湘军包围圈建好前,普通百姓和商人就逃走了,凡是在城里的,肯定都死太平天国的财产。

    最后总共统计出了三万人,各行各业的工匠都有,有朱敬伦最看重的纺织工,也有擅长制作金银器皿的,有木匠,箍桶匠等等等等,凡是朱敬伦能想到名字的工匠这里都有,他想不到名字的这里也有。

    唯独铁匠被李秀成扣下了,原因很简单,他需要这些人帮他修理和打造武器,其实这些铁匠朱敬伦也挺眼馋,因为他发现这些铁匠竟然都懂得一些修理步枪的技术,回头培训一下,直接就能进入兵工厂。

    可惜务实的李秀成可以不要那些雕梁画栋的雕工、金银匠,甚至可以不要纺织工人,但唯独这些铁匠,他一个都不放过。

    三万工匠,男女老幼都有,包括孩子甚至都是有手艺的,只有一些年纪太小,比如朱敬伦哄骗的那个小丫头没有手艺,老人更不用说了,他们手里的活已经出神入化了。

    但这些人一时间还带不走,但是朱敬伦还是先把他们弄出城,以免节外生枝,反正李秀成是不会让朱敬伦进城的,哪怕他们要放弃天京,估计都不太愿意让朱敬伦接收这里,在他们看来,湘军占了这里,他们还能夺回来,朱敬伦可是盟友,给了朱敬伦,就不太好意思抢夺了。

    三万人无所事事,可不行,他们都是匠人,派人一问还真有懂得修码头的,所幸让他们在下关修码头,下关后来被洋人开辟成南京最大的港口,现在提前被朱敬伦圈占,这里的土地到时候一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至于太平天国愿不愿意把下关给朱敬伦,他们说了不算,哪怕是湘军到时候打下这里,只要一两年后,朱敬伦也有能力逼清廷承认这里是他的资产,因为是他修建的。

    材料是最大的问题,朱敬伦去跟李秀成商量一下,城里没人的破房子卖不卖,李秀成一口答应下来,让工匠拆房子,用砖石修码头,两不耽误。(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节 洪天王复生

    这几天朱敬伦心情特别好,不止是因为接收了这些价值千金的工匠,也不止是因为他埋伏了一场即将到来的好戏,而是因为长江对岸,对岸的湘军水师一直窝在浦口窝都没挪动,还因为在周围长壕中的湘军,没有试图向大明军队靠近。

    原因朱敬伦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很高兴,因为湘军也处在崩溃的边缘,这只以拿高饷,打硬仗为特点的军队,当断了军饷的时候,也就完全没有斗志了,所以跟这些湘军交过一次手后,军官们才会认为这些湘军还不如蒋益澧的杂牌湘军。

    消息是通过审问湘军俘虏得到的,当日打沉了湘军两百多艘战船,后来有不少幸存者活了下来,但那时候陈阿达甚至都没想过要抓俘虏,是几个俘虏自己晕晕乎乎的游到了太平军这一侧的江岸,或者也可能是漂过来的,然后他们才成了俘虏。

    俘虏们并没有给曾国藩保密,他们说已经有五个月没拿到军饷了,而且军中生病的士兵很多,这意味着军心很不稳定,水手还交代说,湘军步兵中甚至有哗变的事情发生。

    这一点倒是跟朱敬伦后世读到的资料一致,湘军包围天京长达两年多,始终攻城不下,到了后期他们的士气也十分低落,否则天京这么一座巨大的城市,李秀成就用三千人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唯一的原因是湘军也攻不动了。

    得知湘军现在情况这么不好,朱敬伦也就不用担心了,他甚至决定,等那出好戏演完,他立刻就回广東,这里已经没有必要让他亲自坐镇了,哪怕他一走,太平军跟大明军猜忌,那就猜忌去好了,朱敬伦很确信,一旦有了补给,太平军会很快恢复士气,更不用说他们很快还能吃到一个精神原子弹,会猛然爆发一下小宇宙,到时候光是太平军就够湘军喝一壶的了,自己的军队在旁边敲敲边鼓,放上几炮,就能粉碎天京之围,然后就看满血复活的李秀成重新大杀四方,到江浙去跟捡便宜的左宗棠和李鸿章死磕一场。

    太平军一旦恢复,重新打开局面,想要压下他们,没有个一两年是不要想了,一两年后,就不是朱敬伦担心湘军,而是湘军该担心朱敬伦了。

    能稳赢曾国藩兄弟一场,这让朱敬伦十分的畅快。

    但好戏还是要看的,6月7日,洪秀全死后第七天,按照天京城中的童谣,他将在今天重新下凡,死而复生,整座城都在等待着结果。

    这里面至少有一大半是期待的,因为他们过去曾相信过,城里大都是士兵,本就是太平天国信仰最普及的一个群体,那些工匠恐怕不太信,所以当昨天卸完粮食的船队走的时候,朱敬伦让他们塞了上万人离开,而且是先带走妇孺,不怕这些男丁不跟着朱敬伦走。

    李秀成等军官和高级文武官员中,有一小半可能不太相信,他们很多是跟洪秀全一起起家的,太明白那是什么鬼东西了,但官员中也有一大半相信,至少是期待,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跟随洪秀全更早,甚至很多高级官员,就是洪秀全传教时候的第一批信徒,他们那时候就信了,信了十几年,因此官员们要么不信,要么就迷信,分化的严重。

    最不相信的只有那一群传教士,他们这几天只把洪秀全复生当作一个乐子,一个笑话,怎么可能啊,耶稣三天复生,那是为了给信徒们一个证明,他那一复生,结果基督教很快就发展壮大,可是洪秀全有这本事?

    传教士们都是信仰坚定的信徒,每个人心中甚至不乏狂热的迷信,否则吃多了来中国传教啊,在欧洲他们一个个同样是比较上层的身份,很受人尊重的,林乐知后来短暂的回国,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还亲自接见了他,然后他就再次返回中国,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以前林乐知对太平天国始终抱有幻想,所以他很积极的来了天京,而且还拉来了跟他一起传教的各国传教士们,可是到了天京,他真的很失望。

    他见过了很多天京人,主要都是太平天国的士兵,这些士兵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相信上帝的,可是林乐知实在是无法将这些人的信仰跟基督或者天主教联系起来,因为这些人相信有一个上帝存在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们觉得洪秀全是上帝的二儿子下凡。

    林乐知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宗教了,他不是基督教,更不是天主教,甚至他认为这都不能算是一个宗教,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了。他在中国传教多年,他太知道让一个中国人接受上帝,接受上帝是唯一的真神,否认那些什么太上老君之流的伪神有多么不容易,他见过太多的教徒,哪怕是接受了洗礼,虔诚敬奉上帝的信徒,一边可能很虔诚的祷告,很认真的忏悔,但回头也是回到庙里烧香,会给菩萨磕头的,而不让中国人敬拜他们的祖先,这是传教士想都不敢想的,那意味着会被当成邪说,只要敢说,就有老百姓敢拿石头扔你。

    可天平天国这些人,他们砸了孔庙,砸了老君庙,砸了玉皇庙,砸了无数菩萨珈蓝的寺庙,只宣扬上帝的存在,他们成功了,但却完全曲解了上帝的意思。林乐知看过太平天国中刊发的那些读物,最普及的是一本叫做《劝世良言》,这是一个叫做梁发的教徒写的,前几年在上海去世的传教士裨治文写过一个梁发小传,写过梁发这个人,这是中国最早的本地人牧师。

    在中国林乐知也无数次阅读过这本梁发编写的劝世良言,里面的核心内容是基督思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为什么一本劝人向善的基督读物,会培育出太平天国这样的怪胎,林乐知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将其理解为上帝给他们的考验,否则在中国传教也太容易了。

    他们这些信仰坚定的传教士都很有耐心,他们一个个的去跟太平军的士兵却讲述,去告诉他们真正的圣经内容,告诉他们什么真正的上帝福音,告诉他们天堂不在人间,天堂不可能在人间建立,只能死后去天国。

    可是他们的话反倒让士兵们警觉,甚至报告给了军官,几个军官还带人查封了他们的住处,将他们带来的成箱的圣经都搜查走了,说是**,在太平天国这样一个崇奉上帝的国度,圣经竟然是**,这真是莫名的讽刺。

    为了保住这些圣经,他们险些跟太平军的士兵发生了肢体冲突,好在没有人受伤,但也让他们很沮丧,已经有人打退堂鼓了,可林乐知鼓励他们留下来,幸好他们这几天紧急建立了一个战地医院,为受了外伤,甚至感染的士兵处理伤口,他们带来的四个秀女,都死专业的护士,处理这些都很在行,一个传教士还是学医的,正因为有这点用处,所以他们才没有被赶走。

    他们给很多伤员动了手术,这些伤员身上很多生疮,因为之前没有得到救治,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只能通过手术来治疗。

    他们还高价找城外的明军买了许多粮食,这本是好事,却被太平天国看的很紧,已经派了很多人跟着他们了,大概是担心他们收买太平天国的战士,更可笑的,本来是救济这些士兵和伤兵的粮食,他们反倒要还给守城的卫兵送钱才能运进来。

    幸好太平天国的高层忙着处理他们天王的后事,给他们的活动空间还比较大,起码他们可以给救活的伤员布布道,给病死的伤兵做一场弥撒,希望他们的心灵得到安息,希望他们能够在天国找到正确的信仰。

    林乐知相信,只要他们持之以恒,迟早能够打开这些士兵的心,至少这些人比普通人强多了,至少他们只相信上帝,而不是听宣讲的时候,还要问一句到底是观音菩萨还是上帝的法力大这样的愚昧问题。

    已经不知道给多少个伤兵处理过伤口了,这个士兵又没有能够救活,几个传教士给死亡的士兵唱完了圣歌,默哀了一下,划了个十字,突然外面嘈杂的声音响起来。

    一个头戴黄头巾的太平军士兵状若疯狂,拎着一面铜锣,一边疯跑,一边猛敲铜锣,同时还兴奋的高声大喊:

    “天王复生了!”

    “天王复生了!”

    “天王复生了!”

    听到铜锣的士兵们也很幸福,很多人欢呼着,奔跑着,朝天王宫跑去。

    林乐天他们这些人一听,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们亲自给洪秀全施洗,知道那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甚至他们都能问道他身上一些腐臭的气息,怎么可能活过来,第二反应是,这是中国人玩的诡诈之术,他们一定是用一个替身在代替,在欺骗这些可怜的民众。

    顿时传教士们怒不可遏,感觉他们的虔诚的信仰遭到了亵渎,这种利用上帝,利用圣子进行的迷信宣传,完全就是在败坏基督的名誉,他们互相商量了一番,觉得这时候他们必须站出来捍卫圣子的名誉,他们要当众戳穿太平天国高层的把戏,把他们欺骗民众的丑恶手段揭露出来,让大家明白他们的嘴脸。

    他们此时完全不考虑这么做的后果,反而带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包括四个修女都跟着他们,随着人流往天王宫跑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节 信仰崩塌

    当他们到了天王宫前的时候,本以为会被对方拦着,会被对方阻止,他们甚至做好了要跟对方争执的打算,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直接就被请进了王宫,反倒是那些士兵被挡在了外面。

    在一个面露狂热的宫女的带领下,他们快速的往深宫里走去,他们感到很可疑,为什么这些宫女一个个如此兴奋,他们是不相信洪秀全真的复生的,却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他们找到了一个跟原来的人极为相像的替身,可是既然有这样的替身,他们为什么不在之前就用,如果之前就用了替身,他们甚至可以不公布洪秀全的死讯。

    他们到了深宫,这里也聚集了一大堆人,也包括军人,但全都是穿着华丽的军人,显然不是一般的士兵,而是太平军中的军官。

    “忠王千岁,你说天王复生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见?”

    此时军官们很不镇静,他们被挡在洪秀全寝宫之外,平时他们连接近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李秀成也在门外,冷哼一声:“天王刚刚复生降临,正有大夫给天王探查圣体,诸王稍安勿躁,要是敢强闯寝宫,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一众军官竟然都是王爷,太平天国行将覆灭,封的王爷也到了极致,几乎是稍微有点地位的将领,都封了王爷,大多数都是李秀成手下的人,还有一些则是太平天国早期的老弟兄,凡是从广西一块跟着出来的,此时全都封王了,也就是说,这些王爷都是见过天王真容的,可不想宫外那些士兵,他们是没见过天王的,即便天王出巡,也不能看天王的圣容,否则就是大不敬,直接砍头。

    林乐知他们也被挡在了外面,他们提出要进去见洪秀全,同样被李秀成挡住了,告诉他们,在前进一步,杀无赦。

    “哎呀,天王真的活了吗?天王,我来了!”

    此时一个很不悦耳的声音响起来,朱敬伦仓皇的跑了过来,脸上完全是震惊的神色。

    李秀成不由得皱起眉头,什么东西,他越来越瞧不起这个大明皇帝了。

    见朱敬伦也要闯寝宫,李自成大喝一声:“陛下留步!”

    朱敬伦悻悻的停下脚步:“我就说了,这洋教邪门,死了都能复生,真真吓死了人了。”

    朱敬伦口气中充满惊慌,李秀成内心也极为复杂,他的惊慌不必朱敬伦少,但是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得意,原来天王真的是天子啊。而且天王这一复生,整个城中的太平军的士气,就一下子鼓了起来。

    所以他才让士兵去通告全城,告诉大家天王复生的消息,而且还将所有的王爷都请来,让这些王爷好好看看天王的样子,这些人肯定会坚定信心,跟清妖斗下去的。现在连这个古怪的大明皇帝都震慑住了,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天王怎么样了?”

    朱敬伦明知故问道。

    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洪秀全的情况了,因为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正是他救了洪秀全一命,或者说是他一直让洪秀全在假死。

    那天,见到病重的洪秀全后,他握着洪秀全恶心的肥猪手,可不是白握的,已经有上百万机械体组件钻进了洪秀全的身体中,最后当洪秀全一死,朱敬伦立刻控制那些组件启动,将洪秀全的身体器官都保护了起来,然后加以保护,让那些器官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包括洪秀全的大脑。

    其实本来不用这么麻烦,可是外星机械体有内置的一套准则,比如不能直接侵犯活的生命体,所以朱敬伦才不得不如此麻烦,不然以机械体的强悍功能,直接都能把洪秀全控制了,但是任何准则都是可以规避的,所以朱敬伦就提前将机械体内置进洪秀全体内,当洪秀全一死,立刻启动,这时候就不是侵犯,而是救治了。

    当洪秀全的心脏刚刚停止跳动,释放出来的死亡信号刚刚被大脑接受,脑细胞都还没死的时候,系统已经接过了洪秀全身体的控制权,然后让整具身体的主要器官开始进入休眠,但是外面的组织却没有保护起来,任由自然腐烂。

    假死而已,瑜伽练到深处,都能做到,修道也能禅定,只是西方人没有这种修炼方法,根本无法理解,古代他们碰到假死复活的人,弄不好直接打成异端给烧死。中世纪欧洲的鼠疫大灾难中,出现了很多暂时陷入假死状态的病人。他们恢复意识后发现已经被装进棺材,拼命挣扎却引起人们的恐惧,使人们更快地将他们埋葬,这些事情最后成了吸血鬼传说的雏形。

    “大夫正在给天王检查圣体,任何人不得接近。”

    朱敬伦面色古怪,时而兴奋,时而惊惶,时而期待,当然,都是装的。

    就在朱敬伦问完这话后,门就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她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女医官,天王宫中是不能有男人的,所有宫廷人员除了他就都是女人,本来洪秀全是想找太监的,但可惜他手下不会做这种高难度的手术,先后试过好些个孩童,结果都感染死了,这才不得不放弃拥有太监的打算,转而大量使用宫女,据说日本没有太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缺少大牲口的日本,没有劁牲口这种专业技术,就无法应用到人的身上,就没有太监。

    女医官出来告诉李秀成说,天王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脉象平稳,但是好像脑子有一些问题,当然女医官是小心向李秀成汇报的,这种隐秘他还不敢大声说出来。

    这时候其他王爷又鼓噪起来,他们虽然大多数是李秀成的手下,可是太平天国拥兵自重的情况比湘军要严重的多,可以说他们也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军阀,因此服从性上,甚至都不如湘军,眼见他们一直被挡在门外,自然就不满意了,加上一些身份上并不比李秀成低的王爷,虽然没有李秀成权势大,可也不用给李秀成面子,比如被架空的洪仁玕,他就很不满的斥问李秀成,不让大家见天王,到底有什么图谋。

    李秀成冷哼一声:“天王刚刚复生,尚未降临完全,并不能言语,大家还是在等等!”

    门前是李秀成和他的一帮死士,这些死士的对面,则是一个个王爷,最前边的正是洪仁玕等洪姓王爷。

    “让开!什么时候我等要见天王,还需要你来同意。”

    洪仁玕、洪仁发和洪仁达三兄弟,尤其是后两者,虽然没什么功劳,但他们是洪秀全的亲兄弟,更是不给李秀成脸色。

    洪仁发、洪仁达这两个奇葩,当年因为给他们封王,让诸将不服,尤其是石达开,愤而出走,迫于压力洪秀全只能削去俩人王爵,可是这俩人根本就不知道节制,反正石达开走了,天京城里也没有能够压制他们的人了,于是,擅权纳贿,肆行无忌。

    见他们往里闯,李秀成皱眉,但却无法阻止,如果洪秀全真的死了,他倒是不介意刮了这两个二货,可洪秀全又活了,这两人就不是他能动的起的了,眼见两个洪家王爷已经开始撕扯他的死士了,李秀成无奈的挥挥手,士兵们才让开了寝宫的门。

    一众王爷蜂拥而入。

    朱敬伦也跟着走了进去,那些传教士也跟了进去。

    天王的寝宫是真大,一百多个人挤进去,也只占了一半的地方。

    洪姓王爷们看到洪秀全躺在龙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子却一动不动,对外人的呼唤完全没有反应,但是却真的活了,有呼吸,有脉搏,脸色也红润起来。

    朱敬伦悄悄的站在一边,他就是来看戏的。

    传教士们却不敢大意,那是真的挤进去认真查看,他们发现,还真的是洪秀全,绝不是什么替身,他们几天前才给洪秀全施洗过,体貌特征什么的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个人现在真的活了,这让他们简直无法接受。

    生命和死亡是上帝的领域,凡人是不能触碰的,他们如何能接受洪秀全死而复生的现实,哪怕他们的圣子一千多年前也玩过这一手。

    不能接受死而复生,那就只能用其他现象对比,他们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欧洲中世纪记载的吸血鬼等传说,想到了零星记载的假死现象,他们怀疑就是如此,可是看到洪秀全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突然林乐知想到了一个可能。

    “还魂尸?!”

    林乐知不由惊呼一声。

    其他传教士还没明白,询问他。

    林乐知道:“在海地有一个黑人邪教,叫做伏都教,他们的巫师擅长把人变成活尸,在种植园里干苦功,这些还魂尸能行动,能吃东西,能听从对他说话的人的指令,甚至还能讲话,但却没有记忆力,也不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

    众传教士吸了一口冷气,黑人加上这些古怪的东西,还真的有些阴森。但即便这样,他们依然不会相信这些伪神的神力的,因为这就是信仰,是毫不动摇的信仰,根本就不讲任何逻辑和理性,就一个字:信!

    此时看到洪秀全神志不清的样子,在美国南方张大的林乐知立刻就想到了关于海地黑人宗教的描述,实在是太像了。

    “天王,天王。”

    几个兄弟先悄悄的呼唤,可是天王依然没有表情,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一样。

    一些人开始面面相觑,他们是听到天王复生的消息,才激动的赶来拜见天王的,他们终于看到天王展示神迹了,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比如很多老弟兄就见过杨秀清时代各种上身。

    慢慢的他们也跟着呼唤。

    “天王陛下。”

    “天王。”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呼唤起了作用,突然洪秀全深吸一口气,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猛地坐了起来,嘴里大口的吸气,眼睛圆睁,嘴里大喊着:

    “近忠则成,弃忠则败!天父我记住了!”

    所有人都惊了,包括那些身经百战的武将,都齐齐的朝后退了几步,不自然的心跳加速,奶奶,真活了啊。

    传教士心肝也普通了一下,尽管他们认定凡是跟基督教义不一样的东西,都是异端,可是见到这种诡异的景象,还是让人不由觉得汗毛倒竖。

    惊惧归惊惧,林乐知所坚持的是他们认为的正统信仰,他的前辈们跟各种异端战斗过,烧死过多少异教徒,女巫,狼人,尽管都是发生在中世纪的事情,可是他十分坚信,因此哪怕看到多么离奇的事情,他也不会动摇自己的信仰,只是林乐知心中突然担忧起来,这种异端的神奇故事一旦流传开来,他们在各地的中国人中好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仰,会顷刻间崩塌的。

    想到从利玛窦汤若望那些前辈开始,在这个国度付出的辛苦才换来今天的局面,林乐知顿时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这些成果,他不能让这个异端存在下去。

    他的脚步坚定的超前迈进,心里默默的念诵圣歌,向上帝祈祷,手里仅仅握住了教士袍下面的十字架。

    诸王此时也从惊惧中惊醒过来,李秀成第一个反应过来,第一个跪了下去。

    “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王爷跟着跪了下去。

    这一跪,一下子就把几个没跪的洋人显露了出来,也把朱敬伦显露了出来。

    王爷们极为虔诚,不但跪在地上,而且五体投地,看都不敢看天王一眼。

    这给林乐知提供了机会,让他从容的挤到了天王身边,一把抽出他的十字架来。

    “异端,以上帝的名义,下地狱去吧!”

    林乐知的神色即严肃又从容,还带着一种殉教的凛然,好似一个圣徒一般。

    可是搞笑的是,他不实用十字架砸洪秀全,只是按在他的头顶,不断的念诵圣歌。

    这是驱魔啊!

    朱敬伦睁大了眼睛。

    洪秀全吓了一跳,他虽然醒过来了,如同做了一个噩梦,脑子里一直重复一个声音,他想当然认为那种古怪的,没有任何感**彩的,机械声音,是天父在告诫他。

    可是突然有一个疯子跳出来,拿一个十字架顶在他的头上,他何曾遇到过这种事情,即便当年打仗的时候,也是狂热的小兵冲在前面,他堂堂上帝二儿子是不会冒险的。

    第一次被人靠近,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但是随即脑子里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他又惊,又怒,大喊了一声:

    “来人,把这大胆狂徒给朕拉出去,五马分尸!”

    ————————————

    声明一下,本人对任何宗教都没有偏见,这一章只是为了写一个狂信徒,并不是有意针对基督教。如果有教徒感觉到了冒犯,很抱歉。老实说也只能写写基督教了,别的宗教不敢写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节 忠王九千岁

    一个个正沉浸在对天王的崇拜中的王爷,突然听到这个声音,不顾冒犯天颜,马上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洋人拿十字架顶在天王脑门念念有词,当即怒不可遏,不少王爷就要拔刀杀人,可是他们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刀根本就没带进来,没人敢带刀进天王宫。

    只有李秀成带着宝剑,那是以保护天王的名义随身带着的,但是他没有拔剑。

    朱敬伦此时也站了出来,急忙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说着也走了上去,还被一干王爷拦住。

    洪秀全奇怪的看着朱敬伦,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认识在场的这些洋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受惊了,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死过一回了。

    “天王陛下,你真醒了,恭祝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朱敬伦在后面胡乱喊着。

    洪秀全不认识他,但是也不好询问,他可是天王啊,是上帝的儿子,他是无所不知的,所以不能问,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疑惑,沉默起来。

    “天王陛下,这洋人不能杀!”

    李秀成没拔剑,但是已经指示几个他手下的王爷,将几个洋人控制住了,拿十字架的林乐知已经倍死死按在了地上。

    天王冷哼一声:“忠王,冒犯朕,如何不能杀?”

    李秀成恭敬道:“他们是来给天王施洗的,也是一番拳拳之心,天王见谅。”

    李秀成不敢说的是杀了这些洋人,会惹来洋兵,因为他说了也没用,洪秀全这二愣子,才不管什么洋人不洋人呢。

    洪秀全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天父有好生之德,念在尔等初犯,且饶过这一回,再有下次,必点天灯。”

    说完这些,洪大教主觉得自己该清醒一下,把一些事情弄弄清楚,怎么寝宫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来干什么,自己好像睡了一觉,难道这些人打算意图不轨,可是也不太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于是他摆摆手:“朕倦了,你们先退下吧。”

    众人此时没人敢违拗洪秀全,乖乖的倒退出去,一直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洪秀全一眼,包括洪秀全两个哥哥也是如此。

    李秀成欲言又止,但也一言不发,沉默着走了出去。

    看到众人都走后,洪秀全马上喊人,让传洪天贵福。

    他只相信他儿子,其他人谁都不信。

    仔仔细细向他儿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洪秀全才知道自己竟然死了一回,城里传说他上天堂见天父去了,七天后下凡降临,果然七天后他就醒了,他儿子还傻愣愣的问他见到他祖父了没有。

    洪秀全只能说见到了,白发、白胡子背着一把宝剑,给他耳提面命,面授机宜。

    洪天贵福又问祖父有什么交代。

    洪秀全这时候又响起了那句话。

    那些话是在他迷迷糊糊之中响起的,不断的重复,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声音。当然难以名状了,那是朱敬伦的机械体在他耳膜旁边震动空气发出来的,跟人类的声音决然不同。

    “近忠则成,弃忠则败!”

    洪秀全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近忠?是忠王吗?”

    洪天贵福问道。

    洪秀全点点头,这句话只能这么理解,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同意了李秀成不杀那几个洋人的原因,他觉得这是天父在告诫他,告诫他要用李秀成,要信任李秀成。

    他虽然封李秀成做忠王,可实际上从来没信任过他,之所以封李秀成做忠王,是因为当时封了洪仁玕,让军官们不满,于是作为补救,封了军中威望最高的陈玉成,可是封了陈玉成后,李秀成的手下又开始鼓噪,而且传出清军用王爵在拉拢李秀成,说李秀成跟湘军之间有勾结,所以他才封了李秀成,而且用忠王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效忠,也堵住别人的嘴,告诉别人,忠王是忠心的。

    在这之后,即便李秀成一次一次的解救他,他依然不相信李秀成,尤其是湘军都打到天京城下的时候,李秀成却以二十多万大军在攻打上海,他当时怒不可遏,不惜下旨斥责李秀成,斥问他“意欲何为”,威胁他“知朕法否”?

    他还封李秀成的手下都做王,就是用权术分他的势力,李秀成让他让城别走他也不走,他怕一离开这个都城,他就会被架空,他不敢离开这座城,好像在这里,他才能掌控一切,其实他在哪里都掌控不了什么,包括他的命运。

    现在天父让他用李秀成,看来之前他确实犯了错误,太多疑了。忠王还是值得相信的,起码他死这段时间,忠王表现的很忠诚,最多是让他儿子继位,而没有任何篡逆的行动。

    现在洪秀全觉得,可以试着放心用李秀成了,甚至可以考虑一下突围。

    想到这里,他召见李秀成。

    李秀成这时候却不坚持突围了,告诉洪秀全说天京之围已经解了,大明国的皇帝亲自带兵从长江上打通了跟天京的联系,现在他们已经运来了十万担军粮,虽然不敢保证足够,但能解燃眉之急,而且对方还答应想要多少粮食就有多少粮食,他们能源源不断的送来,因此没必要突围了,而是应该积极练兵,跟明军一起,彻底化解天京之围。

    对明军洪秀全知道的就不是太清楚了,他儿子也不太关心这个,只告诉他来了一个大明的皇帝,还带来了粮食,至于城外还有大明的军队,他儿子也是语焉不详。

    现在听李秀成这么说,看来那明军人还不少,应该有一战之力。

    跟李秀成商议了一番,然后勉励李秀成放心去做事,说他不吝封赏云云。

    封赏很快就来了,第二天洪秀全招众王议事,当朝宣布:

    “忠王公忠体国,实乃天国肱骨,奉天父命,晋封忠王为九千岁,统御诸王!”

    这个封赏一宣布,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李秀成当即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请求洪秀全收回成命,他太知道杨秀清被封为九千岁后来的下场了,古往今来,就没一个九千岁有好下场的。

    洪秀全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他来,宽慰他道:“忠王勿忧,此乃天父旨意。朕此番上天堂,天父授罚‘用忠则成,弃忠则败’,朕不敢不遵从,众王听命,伺候忠王之意,即为朕之意,不得有违。”

    众王拜服。

    之后洪秀全又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请示忠王办理,忠王不决在请示于他。

    其实洪秀全过去就不怎么管事,进了天京城就每天躲在深宫中,他可是有八十八个妃子呢,大妃子还是一个天使——他自己这么说的,说天父给他配了一个天使,但没人能看到,凡夫俗子吗。

    因为一直没人见过他,导致曾国藩很长时间以为,洪秀全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是杨秀清假托的,洪秀全本人根本就是杨秀清的一个幌子,一个装神弄鬼的鬼蜮伎俩。

    湘军的情报也不算错,因为天京之变前,杨秀清垄断了所有的权力,政权、军权,甚至神权都一手抓,谁不听话了就天父下凡教训一下,连洪秀全因为虐待妃子让他看不下去了,还“下凡”过一次,当朝打了洪秀全的屁股。

    据说天京事变前,杨秀清甚至利用“天父下凡”在要求洪秀全封他做万岁。根据有些记录,一天杨秀清下凡,把洪秀全交到跟前,以天父的口气问:“尔与东王均为我子,东王有咁大功劳,何止称九千岁?”‘洪秀全答:“东王打江山,亦当是万岁”。

    因此史学界争论说,就是因为杨秀清逼封万岁一事,让洪秀全动了杀心,秘密联系韦昌辉等人,灭了东王。然后韦昌辉等人还不甘心,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连洪秀全一块杀了,是石达开带兵回救才灭了韦昌辉等人。这就是有名的天京事变。

    正因为天京事变将一大批太平天国的老将杀了,才有了陈玉成和李秀成的异军突起。

    可是现在李秀成被封为九千岁了,还交代让他节制诸王,事实上等于让他取代了过去的杨秀清的地位,这让李秀成感到忧心忡忡。

    但洪秀全已经假托,或者说确有其事,反正李秀成也分辨不清楚,他倒是记得洪秀全那时候醒来真的念了一句话,好像就是“用忠则成,弃忠则败”这句话,可不是隐射他李秀成吗,这让他不由怀疑,难道真的是天父让他接受这大权的。

    要说以前李秀成对洪秀全半信半疑,此时他已经信了八成,相信洪秀全真的是天父的二儿子下凡,皇帝不都是这样吗,不都是天子吗。本身就没什么文化的李秀成,根子里,多少都是迷信的,否则当年也不可能跟着洪秀全从广西一路打到天京了。

    他现在大权在握,虽说有些惊慌,可还能镇得住场面,毕竟天京城里的军队,基本上都是他的部下,包括那些王爷,也都没有因为他封九千岁而嫉妒,大多数是为他感到高兴,因此他跟杨秀清不一样,他对军队的控制力更大,绝对没有一个将领会想杀他,即便是城外也没有,因为目前在城外势力最大的王爷是李世贤,而李世贤是他李秀成的堂兄弟。

    想着想着,李秀成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危险了,对大权在握就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安下心来就要做事,目前当务之急是解除天京之围,然后跟在江西和浙江一带的太平军诸部联系上,论兵力,在外围的太平军尚有数十万之多,李世贤的几十万人也是因为军粮不够,才让他们去江西就食的。

    联系上这些军队,里应外合,定能一举打破湘军封锁,当然城外的大明军队也很重要,尤其是他们的水师,所以李秀成暂时得先跟朱敬伦商量一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节 回广東

    “恭喜忠王九千岁了!”

    洪秀全封李秀成为九千岁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在全城公告了,所以朱敬伦已经收到了消息,见到李秀成第一句话就是恭喜。

    李秀成却还能保持震惊,对他来说这些虚名不重要,远不如实实在在的好处来的实用。

    “陛下面前不敢称尊。”

    李秀成客气道。

    接着就说起了来意,他希望明军配合太平军突围,不要求明军去跟湘军死磕,这一点上李秀成很有自知之明,他觉得只有自己能帮自己,指望任何人都不现实,之所以当时给朱敬伦送信,那是在最危急的时刻,病急乱投医,而且也没光投向朱敬伦哪里,事实上江北的捻军他也投了。

    朱敬伦本来就是来救这一群疯子的,还指望他们拖住湘军呢,当然嘴里说是来跟洪秀全平分天下的。

    所以不能轻易答应,不要点好处怎么行。

    “天王既然已经能够理政了,是不是该跟我谈谈平分天下的事情了?”

    又提这茬,李秀成有些尴尬。

    洪秀全现在又躲入深宫了,别说跟朱敬伦谈天下大事,恐怕见面都不可能,除非朱敬伦愿意向洪秀全跪拜,但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这个要求他提都不敢提,提了可就不是结盟,就该准备好在跟一个势力打仗了。

    于是借口道:“古语有云,二龙不相见,陛下是一龙,天王也是真龙,不该见面。”

    朱敬伦颇为不悦:“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信洋教的,根本就不讲诚意。”

    李秀成强调道:“我等非是信洋教,乃拜上帝教耳。”

    朱敬伦叹道:“是你们要跟我平分天下,我来了,你们却连谈都不谈,这说不过去吧。”

    李秀成也知道自己理亏,暂时不谈这件事,只谈军事。

    “目前湘军势大,谈分土为时过早。”

    朱敬伦很无奈:“好好好,你们要打湘军,就恕我帮不上忙了。”

    李秀成道:“不需明军出战,只需用兵船将我天兵送至湘军身后即可。”

    朱敬伦哼道:“给船费就行。”

    就这样谈军事谈成了生意,不过李秀成觉得挺划算,一个兵只要十两银子,他打算派出去三万精锐,从湘军后方袭击湘军,也不过三十万两银子罢了,他在苏浙一带经营了三年,哪里可是全世界最好的丝绸产地,湖州白丝的价格,比其他地方的生丝至少贵个两三倍,他手里还是有不少钱的。

    他甚至通过走私,从洋人手里买了三万支火枪,太平军的火力,比湘军还强大。只可惜那些火枪现在已经损坏了不少,他突然想起朱敬伦军中的火枪不少,于是提出要买一批枪。

    朱敬伦也痛苦的答应了。

    李秀成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大明皇帝,根本就是一个财迷,只要给钱,什么事都肯干,这样反倒简单了,跟洋人一样,是为了钱来,他甚至对朱敬伦突然升起不少好感来。

    讨价还价一番,用一只枪二十两的价钱,卖给了李秀成三万支步枪,现在胡经理军中的步枪可是绰绰有余了,因为他刚刚从英国运回来了二十万支步枪,多的根本装备不了。

    有三万精锐从背后跟城内前后夹击,朱敬伦相信对付已经围城三年,精疲力尽的湘军,应该是有把握的,他也没时间在这里等待结果了,让李秀成以后直接跟陈阿达商量,他打算回广東了。

    朱敬伦不打算让他的军队进城了,他们在下关就很好,现在在哪里建设了成排的营房,储备了充足的给养,修筑了坚固的阵地和炮台,同时在湘军后方的燕子矶上楔了一颗钉子,如果湘军打算进攻下关,燕子矶上可以策应,另外下关这里,太平军城墙上的大炮也能打到,湘军来攻击这里,被城外明军的大炮,城墙上的大炮,还有江面上海军的大炮三面夹击,估计曾国荃是不可能冒险这么打仗的。

    走的时候,朱敬伦向李秀成提出要求,他要带走那几个传教士。

    因为有谋刺天王的嫌疑,那些传教士虽然没有被点天灯,但是全都关进了死牢,让他们死在这里,是要惹上麻烦的,这里可不止有美国的传教士,还有法国和英国的,万一英法联军在来,天京还是不要打了。

    李秀成没把那几个传教士放在眼里,直接答应了,当天晚上就送来了驿馆。

    朱敬伦还跟几个传教士争吵了一番,因为传教士不肯接受洪秀全是上帝二儿子的说法,他们认为那完全就是异端,是邪恶的巫师,是该被钉在火刑架上的。

    没想到自己都玩的这么玄幻了,这些人的信仰竟然一丝都没有动摇,可是朱敬伦反问,为什么他们相信耶稣死后复活,就不相信耶稣还有个二弟呢,他们说圣经上没有写,朱敬伦问他们圣经不是两千多年前写的吗,没准上帝这两年年又生了几个儿子呢,就是这句话,让这些传教士爆炸了,也把朱敬伦说成是异端了。

    其实他们本来没这么激进,基督教本来就没有天主教激进,当年放火烧异教徒的,主要还是天主教干的,林乐知这些人,虽然信仰虔诚,可是在这个工业时代,他们一个个都是上过学,甚至是上过大学的,林乐知就是毕业于埃默里学院的。

    不然他也不可能被广方言馆聘为翻译,要知道他要做的,可不是给人当翻译,而是翻译书,这需要相当高的专业知识,尤其是自然科学的知识,才能将那些科学读物准确的翻译过来。

    但他们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死而复生这种事都出现了,最关键的还假借了耶稣复活的桥段,更郁闷的是,他们还真的无法辩驳,洪秀全是真的死而复生了,是还魂尸也好,是假死也罢,就那么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他们面前复生了,这让他们自己的心里首先就不能接受,信仰坚定的人也容易偏激,此时他们这一面的性情就给勾了出来。

    朱敬伦没兴趣跟他们吵架,告诉他们,自己明天一早就走,希望他们跟自己一起走。

    也许是经过一夜的冷静庆幸了过来,也许是真的不愿意待在天京这个让他们感到无药可救的地方,他们第二天老实的跟朱敬伦坐上军舰,前往上海。

    在他们来之前,上海已经传遍了,说太平天国的天王死而复生,各大报纸都转载了这个消息,而作为当事人,这些传教士一上岸,很快就被报纸找上们来,他们拒绝接受采访,但是他们的态度也被报纸刊登,为了吸引眼球,很多报纸干脆直接说几大教会的神父默认了此事。

    朱敬伦没兴趣关心这些,跟徐荣村询问了一些情况,尤其是李鸿章和左宗棠的情况,发现这俩人趁着曾国藩将太平军包围在天京的时机,开始在江浙一带疯狂的扫荡太平军势力,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朱敬伦怀疑此举恐怕是满清朝廷授意的,他们不敢让湘军即打下了天京,还占据了江南,在他们看来,此时的湘军已经发展到比太平天国更让他们恐惧的程度了。

    奕欣加慈禧两个权术高手,现在已经开始针对曾国藩了,一面不给他们军饷,一面拼命的给曾国藩培养对手,李鸿章和左宗棠都是为了制衡曾氏兄弟而被他们扶上马的,可悲的是这俩人都曾经做过曾国藩的幕僚,按照儒家的观点,这俩人都算是曾国藩的学生,可惜他们实在是在八旗子弟中找不到能用的人才了。

    最年这一年多来,李秀成困守天京,江浙一带的太平军群龙无首,李鸿章和左宗棠两路出击,将李秀成开辟出来的江南根据地,基本上全部收复。

    上个月,李鸿章的军队攻占了天京城外最后一个太平军重镇常州,已经跟湘军汇合,彻底的围死了天京城。

    左宗棠则在3月的时候,攻占了杭州,控制了浙江全境,但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追击太平军南下,目前已经追击李世贤和汪海洋部进了福健,最后他将在梅州一带消灭最后一只太平军,而梅州就是惠潮嘉道的嘉应州,已经进入了广東地界。也就是说,朱敬伦很有可能要先跟左宗棠部交战。

    晚清三大忠臣,曾国藩的军队朱敬伦见识过了,左宗棠的军队马上就要见识了,反倒是李鸿章可能要晚一些才能碰上。

    而这其中,朱敬伦最重视的,正是李鸿章的淮军。

    李鸿章这个人很有意思,论执行力他远远比不上曾国藩,他曾经编练团练战败,去江西投靠曾国藩做幕僚,曾国藩有跟军官一起吃早餐的习惯,生活极为规律,早睡早起,但是李鸿章是一个随性的人,他睡的晚,爱睡懒觉,别人都去了,就他不去,士兵再三来请他,他发脾气都不去,最后曾国藩亲自来请,他才不敢不去,从此在曾国藩麾下兢兢业业,改掉了所有坏习气。

    可一旦自己掌权,李鸿章又变得散漫起来,做事情极为随性,因为杀俘,跟常胜军将领戈登翻脸了,戈登甚至一心要找李鸿章决斗。

    朱敬伦对这个戈登也很重视,离开上海前,交代徐荣村尽快收集情报,尤其是左宗棠的部队,李鸿章部队中,尤其关注一下这个戈登的动向,一个月之内回报到广東。

    在上海没做停留,直接南下,路上还遇到了潘仕成的船队,上面装满了粮食等物资,打算趁着天京商路打通的机会,赚第一桶金,这很好。

    十天之后,6月20日,朱敬伦返回广東。

    下了船就知道,广東终于发生了自己不想看到的情况,所有的反对势力几乎都行动了。

    广肇罗道十几个县驻扎的八旗兵造反,杀了军官后向广州进发,广西的蒋益澧部开始向梧州进发,就连自己的老丈人,盘踞在南韶连道的张千山,都开始调集兵力,向广州开来,一时间四面楚歌。(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节 雷霆手段

    “呵呵。”

    听完方山他们说的情况后,朱敬伦笑了起来。

    “这是以为我走了,他们就有机会了?一群蠢货!”

    正说着,一个声音响起:“报告!”

    “进来。”

    一个军官走了进来,正是总参谋部的谢琦,朱敬伦走的这段时间,把总参谋部留下了,让他们帮陈芝廷谋划,本来并没想到他们会派上用场,谁知道反对势力竟然还想要做最后一搏。

    不过都跳出来也好,一次解决掉,省的以后麻烦。

    “现在具体什么情况,八旗兵部署如何,到了哪里?张千山部什么情况?还有蒋益澧进军到何处了?”

    谢琦一来,朱敬伦连番发问。

    谢琦带着两个参谋部的三等参谋,让他们将巨幅地图直接在地上铺开,这些地图是瑞典测绘师带着军队中的侦察兵测绘的,虽不敢说完全准确的,但是交通要道都标出取来了,比清军的地图要准确的多。

    两张地图一拼,正是肇庆府的地图。

    谢琦跪在地图上,手在肇庆府一带比划。

    “目前探知造反八旗兵兵力两千左右,已经从云雾山和天露山之间隘口穿过,现在行进到了新兴,判断他们的目标是肇庆!”

    谢琦的手最后指向了肇庆。

    当决定扯旗造反之前,朱敬伦就将八旗兵调到了外边,主要集中在高雷阳道辖下几个县,这里属于粤西地区,交通很不方便,而且将他们分散开来,分十一个州县驻扎,总共只有一万两千来人的八旗兵,每一地不过千人左右,分的这么开,加上粤西地区交通不便,极大的降低了他们相互联系的可能。

    同时八旗兵虽然不少,可是军官都是朱敬伦派过去的,严密的监视下,他们想造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他们还是抓住了机会,杀死了军官,造反了。

    朱敬伦道:“怎么是两千人?”

    谢琦道:“目前的情报显示,不是所有八旗兵都造反了,造反的主要是阳江、阳春和电白三县,高州府部分八旗兵,具体情况不明。”

    朱敬伦点点头:“两千人就敢打肇庆?会不会是诈?”

    谢琦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我军在肇庆布置了五千人马,即便有诈也不用担心。”

    即便是一万八旗兵都来了,也不可能攻下五千人的坚城。

    朱敬伦更关心:“蒋益澧那边呢?梧州城防有没有问题。”

    谢琦道:“梧州是新安第二军防守,防守的话当万无一失。”

    新安第二军现在也是老部队了,跟新安第一军一样,其中不分土客,就跟新安这个县一样,是土客混杂的,说粤语的广府人和说客家话的客家人打乱在一起,统领是客家监生李道昌。

    谢琦又道:“据我们这段时间侦查,蒋益澧回湖南招募大量湘勇,目前佣兵三万。如果要彻底打垮蒋益澧,恐怕光靠五坑军还不行。”

    目前参谋们计算湘军战斗力,都是根据上次的交战结果,认为湘军战斗力跟自己相当,因此三倍的兵力用来防守还可以,但是正面歼灭对手不现实。

    朱敬伦点点头,他也认可这个结果,虽说蒋益澧招募来的湘勇大多都是新兵,可是湘军打仗靠的不是训练有素,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保守山区的湘西一带乡民的悍勇,加上有勇敢的军官率领,敢于打硬仗,而这样的军官,蒋益澧军中并不少。

    “你们什么意见?”

    朱敬伦问道。

    谢琦道:“调五坑军,汇集保土、保客团勇,总计四万人一起会攻蒋益澧。”

    五坑军目前部署在惠潮嘉道一带,朱敬伦走的时候,担心清军会从福健南下,因此将这支主力部队放在了那里。

    目前蒋益澧为主力,八旗骚扰,张千山虎视眈眈,三路势力来犯,是得集中兵力打击一路,显然参谋们倾向于跟湘军进行会战,打败了蒋益澧,其他两路不足为道。

    朱敬伦也认为这个建议很合理,刚要答应,心中突然警觉起来。

    “这么大范围的联络调动,这不可能是蒋益澧能玩得转的,你们说是谁他们调动起来的?。”

    谢琦疑惑:“不是蒋益澧?难道是穆克德讷?”

    朱敬伦摇摇头:“穆克德讷没这个胆子,他这些日子很少出门。五坑军不能动!”

    谢琦问道:“您的意思是,福健?”

    朱敬伦点点头,谢琦他们的信息不足,所以可能忽视了福健方向。

    朱敬伦解释道:“我从上海南下的时候,得到左宗棠已经控制浙江,清廷任命他为闽浙总督,他恐怕已经追击太平军南下了。”

    “是左宗棠所为!”

    谢琦马上反应过来。

    左宗棠赏识蒋益澧,不是一个秘密,这被看作是左宗棠和曾国藩之间不和的证据,可事实上左宗棠能到浙江剿灭太平军,还是左宗棠举荐的,同样李鸿章也是左宗棠举荐的,尽管不断的传出俩人各种不和,主要是左宗棠恃才傲物看不起曾国藩,可谁敢说这不是汉人忠臣在给清廷表演的一场戏呢。

    不过毫无疑问,左宗棠是能调动蒋益澧的,再通过蒋益澧联系八旗兵和张千山,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五坑军不能动。蒋益澧那边先守着吧。第一步先把八旗兵打下去,这一次要用出雷霆手段来,胆敢造反,杀无赦!”

    谢琦道:“那让保土、保客团勇出击?”

    朱敬伦道:“嗯。这两万虽是团勇,尚不能熟练使用步枪、大炮,但是他们械斗惯了,对付两千八旗子弟还是易如反掌的。倒是我老丈人,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张千山找麻烦,朱敬伦不怀疑,这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这样的人容易被收买,因为他们没有立场,没有底线,至于他女人是朱敬伦的小妾,这种人根本就不在乎。

    但他毕竟跟朱敬伦是姻亲,所以谢琦他们还是有所顾虑。

    “不然让大洪军把他们挡在英德?”

    大洪军上次奉命杀入韶州府,打散了数万南韶连道乡勇,轻易攻占了英德县,可是随后当他们逼近韶州府的时候,才发现韶州府被张千山占了,韶州数十个反对朱敬伦的广東地方官被他一窝端了。

    当时张千山打出朱敬伦老丈人的身份,导致大洪军根本不敢进攻,最后不了了之,将韶州府和南雄州拱手让给了张千山,除了一个英德县,整个南韶连道都在张千山手里控制着。

    朱敬伦叹道:“我这老丈人眼光一向毒辣,他是瞅准了时机我们没有兵力对付他,想必他并不是想真跟我开战,恐怕还是想从我们手里夺回英德,将南韶连道彻底掌控在手里。”

    方山这时候说道:“如果大人有心,想对付他也不是不可能。”

    朱敬伦笑道:“姻亲归姻亲,他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不要有顾虑。”

    方山道:“让我带保土团去英德,保证击溃张千山部。”

    朱敬伦马上就明白了:“你跟谭才有联系?”

    方山道:“刚刚联系上。”

    张千山势力之所以能膨胀到现在,跟他招募了一万多谭才手下的土勇有关,谭才过去拉起来的团练,一直都是土人跟客人械斗的主力,装备大量的步枪、大炮,是张千山军主力,那还是耆龄活着的时候,张千山利用耆龄的身份,给谭才头上加了一个南雄副将的头衔,然后就谭才收为己用。

    但这两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相互利用可以,让他们生死与共,那就不可能了。给他们一些压力,然后施加好处,不怕谭才这样的人不上钩。

    谭才的人都是五邑地区的土人,所以方山说要带保土团去,显然是希望利用乡亲关系,招降了谭才。

    朱敬伦才不管这些,他只要结果:“行,就由你负责吧。保土团和大洪军合力,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南韶连道的问题,然后马上返回。”

    保土团和大洪军两只军队,基本训练已经完成,但是两拨人都是习惯了冷兵器作战,对于使用步枪和大炮十分生疏,用冷兵器的部队对付张千山未必打不过,但是肯定会很麻烦。

    朱敬伦想了想:“从新安第二军和五坑军中各抽调一个旅,加入保土团和大洪军,在给他们各自调一个炮兵营。”

    一时间很难将两只文化水平相对低下的部队改造成火器部队,朱敬伦回忆了一下看到的太平军和湘军这些冷热兵器混用的部队,觉得能在其中加入火器部队作为精锐,能大大提高整只部队的整体战斗力。

    很快按照朱敬伦的部署,一只只军队出发了。

    方山带着保土团进入韶州府,支援英德的大洪军。

    保客团则向肇庆运动,寻找战机歼灭八旗兵,朱敬伦给他们的指令是,杀无赦!

    军事行动展开之后,一切都有专业的军事部门负责,朱敬伦是不会直接指挥的,就好像曾国藩不会直接去管彭玉麟怎么打仗一样。

    但目前的焦点依然是军事,他可以不管前方如何指挥作战,后方的物资补给、后备兵力等问题,他还是要关心一下的,尤其是后备兵员,不但牵扯到他能不能应付目前的战局,还关系到一两年后能不能跟湘军决战的问题,因为这些后备兵员不仅仅是预备队,还是新组建的大军,总计五万人,正在紧锣密鼓的训练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节 人头滚滚

    朱敬伦手下兵力目前已经大大充裕,新安第一、第二军以及五坑军,已经相当的成熟,堪当主力部队。

    收编的土匪大洪军,收编的惠潮嘉道团练绿营组成的潮州军,肇庆府绿营组成的肇庆军都已经训练了一年,可是效果并不理想,这些习惯了用刀子的军队,让他们换成步枪大炮,比从零开始训练新兵难度还大。

    不过从广州十四县招募来的各地乡勇,由于早前朱敬伦就开始让派驻军队训练他们,基础更好一些,就好像当初他很容易就能把英国人训练出来的苦力改造成火枪部队一样,这些人接受过长期的步伐阵形训练,也已经列装步枪了。

    保客团和保土团,依然保留了械斗团勇的特点,更加难以扭转,但装备冷兵器的他们,依然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接受了正规训练之后,战斗力又有所提升。

    这九个军加上八旗兵,总数超过十万人,就是朱敬伦之前的总兵力。

    但他离开广州去天京之后,又让陈芝廷招募了一大批新军,全都是从五邑地区招募来的土客械斗团勇。

    比如新宁一带的大地主李维屏、陈郁良在上泽设立的均和局、冲蒌设立的升平局、于海宴设立捷胜局团练。

    寨门地主容休光、容士光兄弟召集五堡父老在阳江招募的阳江乡勇1万,寨门、五堡土勇上千人组成的团练。

    客家人由武举人钟大镛、余济富等人在那扶、深井一带编练的团练,融合了大龙湾、河州、小旗山及曹冲、大隆洞、那琴等地客家青壮。

    客家秀才汤恩长、王丁龙等设立福同团。

    客家乡绅杨梓钊、杨梓楠兄弟等人在曹冲设立的万兴局,还得到了新安客家人的大力支持,比如李道昌等人就加入了万兴局,当时要不是朱敬伦拦着,他都带着李家乡勇去帮忙打仗去了。

    这些团练武装,同样是长期械斗,而且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编制,更加难以转变,尽管朱敬伦命令其中的头目乡绅们进入军校学习,派遣军官对小头目进行训练,但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收到成效,少不得最后还得以冷热兵器混用的方式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新招募的这些成建制的土客团练,朱敬伦倒也不是冲着他们的战斗力,老实说编练一只纯粹新兵的部队,练上一年时间,就不必他们差。最关键的是,朱敬伦担心战乱一起,五邑地区的土客两家再次陷入械斗,所以一次性将所有团练武装全都收编起来,抽干那一带的武装力量,预防内乱才是最大的目的。

    由于不加甄选的抽干械斗的团练,结果就是朱敬伦军队中增加了大量人数不等,编制不一,异常混乱的土客武装,其中荣休光兄弟俩的团练人数多达万人,李维屏等豪绅手下的兵力更是超过两万,另外还有家族式的武装,总人数高达六万人。

    就这还只是收编当地团练的结果,还没敢招募各乡的青壮呢,历史上,土客械斗之所以能蔓延十几年,死伤上百万,就是因为当地的青壮劳动力过剩,即便抽调超过十万人,依然有不少闲散劳动力,但主力抽走之后,这些闲散劳动力第一没有了组织,第二当地的劳动力也会变得紧缺起来,他们找工作变得容易,一时没有闹事的条件,朱敬伦认为,抽走当地团练,应该能起到巨大的稳定作用。

    只是如此一来,让朱敬伦需要养活的士兵人数超过了15万,如果加上炮兵、海军士兵,高达20万人,兵力上已经超过了湘军,只需要给他一年时间,对这些杂乱的团练进行整编,整训,能发挥出真实的战斗力的话,他就不需要顾虑湘军了。

    只是想收编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李维屏等在械斗中发展壮大的当地豪绅来说,他们把这些武装看作是自己的财富,因此朱敬伦不得不用高官厚禄收买他们,依然让他们带领这些团练,但是给其中安插大量的中层军官,基层军官朱敬伦暂时还派不起,只派中层军官的话,这些军队还是很让人不放心的,信任得靠时间的积累,等他们为朱敬伦效忠几年,战斗几年,慢慢形成了稳固的服从体系,那时候才能将他们看作心腹。

    八旗兵果然没什么战斗力,他们从新兴县境内路过,连新兴县都打不下来,但是把周围的乡村祸害的不轻,也让当地的地主、宗族势力把他们恨了个透,等他们过了新兴县,刚刚到达靠近肇庆的腰鼓,就被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保客团堵住,他们的行踪正是新兴地主向保客团提供的。

    结果两千八旗,一战之下战死三成,其他投降,不到一个月就被押回了广州。

    请了沿途被祸害的不轻的各县乡绅,到广州来观刑,告诉他们无论是谁,敢惊扰百姓,杀无赦,是土匪官军会去清剿,是军队,严整军纪。

    同时也请了广州旗人中有威望的老人来观刑,一千多颗脑袋滚滚落在珠江边,鲜血染红了一片江水,也狠狠震慑了旗人的反叛。

    给了那些配合官兵剿匪的乡绅以丰厚的奖励,同时跟旗人绅士进行沟通,告诉他们,如果旗人不反叛,他也绝对不会压迫旗人,让他们约束好城里的旗人。

    让人欣慰的是,除了已经被彻底镇压和斩首的两千八旗兵外,朱敬伦招募的大部分八旗兵没有参与反叛,而是老老实实的驻扎在各地,朱敬伦继续给他们发军饷,他们已经证明了他们基本的忠诚,哪怕是出于畏惧也好。

    那么现在朱敬伦觉得,可以用他们一下了,直接将八旗兵副都统富珠哩叫到广州来,告诉他让他带八旗兵出征。

    现在富珠哩是八旗中地位最高的军官了,之前在他之上还有都统讷苏肯,但是这个讷苏肯正是这次领兵叛乱的八旗军官,最后直接在珠江岸边给砍头了,而富珠哩大概是因为在耆龄还活着的时候,带领肇庆军队来攻打过广州城,被朱敬伦的部队狠狠的教训过,讷苏肯叛变的时候,联络他,他不但没有参与,还严厉的约束手下的士兵驻扎原地,坚决不参与这次叛乱,保住了他一条命,也保住了剩余八千八旗兵的命。

    但是让富珠哩带兵北伐的时候,他还是提出了意见。

    “只打湘军,不打官兵!”

    旗人对清廷的忠诚始终是所有族群中最强烈的,朱敬伦不指望他们能从内心忠于自己,这不符合人性。

    对于富珠哩提出的,他们不跟清廷正规军作战,不跟八旗兵,甚至不跟绿营兵作战,只跟地方武装湘军作战的要求,朱敬伦痛快的满足了。

    他们打湘军就够了。

    这就是朱敬伦一直想要的政治意义,试想一下湘军将士在为保卫旗人的江山浴血奋战,突然跳出一只八旗军队打他们,湘军士兵会怎么想?

    士兵怎么想还不重要,重要的是湘军中的军官,多是读书人出身的军官,脑子里装着忠君报国思想的军官怎么想,那时候就是曾国藩恐怕都弹压不住他们的怒气,要是有一些军官热血上涌,对清廷绝望,直接给曾国藩来一个黄袍加身,那就好玩了。

    朱敬伦行动很快,立刻将所有剩余八旗军调到新安,立刻坐船北上天京。

    刚送走他们,徐荣村就从上海回来了,带回来他想要的一些情报。

    左宗棠果然已经南下,浙江太平军余部在李世贤的带领下逃入福健,但是左宗棠的常捷军紧追不舍。

    太平天国战争打到这时候,清军已经慢慢摸索出了一套对付太平军的办法,那就是打不过的时候,也不能允许这些人割据,一旦将他们打散,马上紧追不舍,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不让他们有机会在一个地方从容休整。

    清军,主要还是湘军、淮军等地方部队,坚持像狼一样,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哪怕打不过,也紧紧跟随,允许太平军流动,但不许他们驻扎,这倒是一反明末明军镇压李自成他们用的办法,当年洪承畴等人打击李自成他们的时候,防范最严的是不让他们流动。

    应该说清军技高一筹,主要还是曾国藩这些成长起来的汉人重臣技高一筹,他们当然也不能说洪承畴、孙传庭那些人的战略就是错的,只能说他们面对的局面不一样,明末因为天灾的原因,流民四起,根本就无法遏制,因此李自成他们只要流动起来,随时都能招募到千军万马,因此限制他们流动,才能歼灭他们。

    而清末时期,虽然社会矛盾也积累到了爆发的程度,可社会总体的组织能力没有丧失,并没有大范围的流民,乡村基本上还是有宗族、乡绅们控制的,如果不是太平军利用宗教迷信,恐怕农民起义还可以延后几十年。

    不过曾国藩他们也不是对太平军的流动毫不在意,恰恰相反,清廷通过鼓励团练武装,在乡村形成了庞大的维稳力量,这些人成为抵抗太平军搜掠乡村,维持地方稳定的最大力量,地方不乱,就没有流民,太平军就无法滚雪球一般壮大。

    而他们一旦攻打不下清军把守的坚城,后面跗骨之蛆一般追来的湘军等军队,就会给他们毁灭性的打击,太平天国后期,他们的军队不断的遇到这种情况,在乡间碰到地方武装,无法摧毁他们,在城市遇到团练守城,无法攻下城池,身后的追兵又让他们不敢随意分兵,连粮食都无法筹集,在这种困境之下,即便是石达开那样的名将,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败逃。

    可以说当清廷发动了人民群众起来抵抗的时候,太平军这种因为杀戮过甚而民心尽丧的叛军,失败已经是注定的结局。

    当然教科书上不认为这是发动群众,而是发动***的地主武装,这一点仁者见仁了。

    朱敬伦得知左宗棠如同跗骨之蛆跟随李世贤南下之后,他立刻意识到,左宗棠的醉翁之意怕是不在酒,他百分百确信,左宗棠是冲着广東来的。

    果然,很快驻守在潮州大埔县一带的张宝铭发回消息,遭遇了太平军余部,自称李世贤手下,要求明军放他们入境。

    朱敬伦回复,一个太平军士兵都不能放进来,查明身份,如果真是太平军,给他们供给一些粮草,让他们就守在福健边境,阻挡左宗棠,如果是假扮的,即刻歼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节 大任务

    来的确实是太平军士兵,是太平天国康王汪海洋部,在被拒绝入境之后,对方虽然很气愤,但拿了一些粮草之后,转道往西说是去江西去了。

    朱敬伦是坚决不会放这些人入境的,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群疯子,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连洪秀全都是那种愣货,在绝对不该内讧的时候,连杀东王杨秀清和北王韦昌辉,接着逼走翼王石达开,否则太平军不至这么快走入没落。

    上层如此,底层势必更加不堪,这什么汪海洋好像最后也内讧了他的上司李世贤。

    其他方向,镇压了八旗兵反叛,将剩余八旗兵调往天京,让他们去打湘军后,主要对手就是张千山和蒋益澧了。

    蒋益澧显得很谨慎,缓慢的进兵到梧州后,并不急着进攻,依然是湘军那一套,稳扎营持久战,在城外寻找有利地势,安营扎寨,步步紧逼。但水路在明军水师控制之下,梧州就不担心围困。

    张千山这边,倒是有了一些新变化,他没有进攻英德,反而给朱敬伦送来了一封信,告诉朱敬伦说,南韶连道匪乱横行,皆因分数两军驻守,互相间联络不畅,彼处剿匪则匪蹿之此处,此处剿匪则匪蹿之彼处,是以屡剿不靖。

    朱敬伦已经扯旗造反,在广東各地公告百姓,但是张千山并没有臣服,他没有任何表示,装作不知道,跟朱敬伦之间的书信往来,依然以大清臣子的身份,可以将俩人都拉到清廷大臣的层次。

    张千山建议,朱敬伦的兵撤出英德,由他南韶连道自己的兵马驻守,这样才能保境安民云云。

    显然这货是想趁乱扩大地盘,朱敬伦的人马扎在他的地盘中,让他很不安心。

    估计张千山觉得他这个要求,朱敬伦肯定能够满足,第一朱敬伦现在陷入四面被动的情势之中,第二张千山觉得自己也算是兵强马壮了。

    他说的剿匪倒不是假的,上次南韶连道的乡勇被朱敬伦打散,溃入广州府的散兵游勇要么被明军剿灭,要么就收编,可是绝大多数逃回南韶连道的乡勇,都被张千山收编了,当时文官们编练了十万乡勇,至少有五万现在都被张千山收编,他旗下兵力已经达到了八万人,这让张千山觉得自己有跟朱敬伦分庭抗礼的资本,至少在朱敬伦出于困境的时候,他有讨价还价趁火打劫的资本。

    张千山还写信跟朱敬伦叙旧情,尤其是说他有多么思念女儿,好像他们父女感情有多好似的。

    “娘子,岳父对你甚是思念啊。”

    朱敬伦开玩笑的对小妾张柔说道。

    张柔一脸懵懂,她爹什么时候在乎儿女之情了?

    看完朱敬伦递过来的信件,她才明白是他爹想要谋算丈夫的地盘,一时间尴尬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她爹的不是吧,显得不孝,为她爹说好话吧,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又好像不守妇道,果然女人就不该干政。

    “这些军国大事,妾身不懂。”

    她装蒜道。

    朱敬伦笑道:“不懂就不要懂了,省的难受。既然岳丈大人思女心切,那不妨请岳丈到广州一聚如何?”

    张柔默不作声,朱敬伦也有些尴尬了起来,发觉自己算计人上瘾,枉顾了伦常,这可是清末,是封建王朝时代,不是新中国,不讲究父女划清界限,让张柔写信告诉她爹,这是乱了伦常,哪有女儿算计父亲的。

    这不是朱敬伦没有道德感,只是不同时代的道德概念不一样,后世不讲究这些,可这个时代非常注重这些,法律还讲究亲亲相隐呢。

    “为夫说笑呢。”

    朱敬伦赶紧补救。

    可张柔已经有些难受了,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这是女人最尴尬的处境。

    她突然说她嫂子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想回娘家看看嫂子去,她这是要避嫌,朱敬伦知道这时候她很难做,也就不为难她,关心的叮嘱她让给嫂子一家带好云云。

    不能让老婆写信算计老丈人,那样不地道,但不代表他这个做女学的不能写信,他立刻就给张千山回了一封信,告诉张千山,他觉得张千山说的有理,南韶连道确实不应该分两股军队驻守,他的建议是让张千山调离韶州、南雄等地,他告诉张千山琼崖那边的匪乱也很严重,希望他去哪里剿匪。

    琼崖道就是海南岛,这时候广東最差劲的一个地方,没几个人,遍地瘴厉。让张千山去哪里,跟流放差不多,等于明着说要吞并张千山的地盘。

    相信张千山绝对想不到是这样一种结果。

    收到信之后,他马上开始攻打英德,攻击的同时,依然给朱敬伦写了信,告诉朱敬伦说他发现英德一带匪患太重,追击匪患到了英德县,都打起来了还不肯撕破脸,这不是说明这家伙要脸,只能说明张千山没有把握,所以想留一点余地。

    张千山的兵虽然多,但是精锐不多,他的老弟兄就几千人,另外还有一万多开平团勇,但这些团勇是听谭才的,装备了相当的步枪和大炮,其他的乡勇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跟着打顺风仗还行,遇到攻坚克难的任务,是拿不出手的。

    但谭才已经被方山暗中收买,朱敬伦认为问题不大,他要一战彻底解决张千山这个大麻烦。

    徐荣村从上海回来,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他也不用再去上海跟各国公使交流了,因为随着在天京打开局面,朱敬伦不需要上海作为中转了,战船出发直接就能到下关停泊。

    占领下关后,广東商人往哪里输送了大量的物资,补充太平军的同时,让广東商人赚取了暴利。但这惹来了麻烦,上海的洋人们可不甘心这个商路被广東的同行独享,他们也试图去天京赚大钱,这时候太平军的钱还是很好赚的,但是他们却无法在下关停靠,每当他的船试图靠岸,都会被驱离,借口是这里是军事码头,这里是战区,因此不允许商人进驻。

    上海洋商们为此向他们的领事施压,他们的领事则向大明外交部提出抗议,抗议明军破坏贸易自由,他们拥有不受干扰的贸易自由权力。

    朱敬伦不打算跟这些公使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国肯承认大明国的合法地位,他打算派人去欧洲,谈贸易只是其中之一,最要紧的是获得欧洲各国的承认。

    “你到英国后,第一要寻求英国的承认,我知道这些程序你还不太懂,这不要紧,你找两个顾问,在法国找一个,在瑞典找一个,凡事参考顾问的意见,如果两个顾问意见一致,大概就是附和国际管理的常识,不需要争辩;如果两个顾问意见不一致,那你就要判断了,是因为他们各自的立场而造成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你必须选择对我们最有利的。等过上一年半载的,你也就熟悉西方外交程序了。”

    这个任务朱敬伦打算交给徐荣村,这个人头脑很灵活,对外界的变化反应很快,当初听到英国办贸易博览会,那还是第一届,恐怕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能立刻决定送他铺子里的生丝去参展的人,不可能不灵活。

    外交有时候就跟打仗一样,需要外交官根据自己的国家的利益,随机应变。

    但去英国寻求外交支持并不是朱敬伦交给徐荣村的主要任务。

    “你此行最重要的国家应该是俄国。我提供给你一个情报,俄国人打算出卖阿拉斯加的土地给美国人,但美国人没答应,俄国人开价1200万美元,大概相当于800万两银子。我觉得这笔买卖我们可以做一下,你去俄国跟他们谈。1000万以下由你做主,做成了,我回来给你进爵。”

    徐荣村已经死心塌地跟朱敬伦干了,一听进爵马上心花儿开放,连连保证一定帮朱敬伦买下那些土地,尽管他连阿拉斯加在哪里还不知道,但是说道做买卖,他觉得他一定不会失手。

    好吧,阿拉斯加,俄国人唯一出卖过的国土,这块土地的价值花个1亿都值得,如果能买下来怎么都划算。但是朱敬伦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俄国人为什么要卖给美国人,而且是上杆子要卖给美国人,为什么不卖给英国人,不卖给法国人呢?

    克里米亚战争,英法联合揍了俄国一顿,让俄国将这两个国家看作俄国最大的威胁,而阿拉斯加就在加拿大边上,所以俄国人始终觉得不安。他们已经加强了阿拉斯加的防御,在哪里驻守了2500人,可英国随即增兵,在温哥华岛一带驻扎了一个舰队,俄国发现,无论如何他们无法确保阿拉斯加的安全。

    他们在阿拉斯加没有增兵的能力,一旦开打哪里势必会被英国吞并,阿拉斯加丢了不可惜,可一旦阿拉斯加丢失,俄国的远东地区,西伯利亚就要直面英国势力了,俄国在阿拉斯加增兵困难,在西伯利亚增兵同样困难,所以他们才想到要出售阿拉斯加,将俄国领土跟英国殖民地分隔开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节 危机

    俄国要卖阿拉斯加,最好的对象当然是美国,因为美国跟英国打过两次仗,而且不断的向加拿大扩张,他们认为美国占领阿拉斯加能帮他们抵御英国,同时美国跟阿拉斯加陆地不相连,不可能借助阿拉斯加向西伯利亚扩张。

    令人费解的是,俄国为什么会觉得英国会对阿拉斯加感兴趣呢,因为美国在之前一直向他们传达英国在加拿大的军事部署,不断的暗示英国在向加拿大西北扩张,美国一直在误导俄国。

    美国这么做的原因,后世一直有争论。

    一种说法认为美国人是自己图谋阿拉斯加,但这种说法有些站不住脚,因为美国舆论赏析一直对这块土地不感兴趣,反倒是俄国上杆子找美国出售土地,为此不惜拿出几十万美元贿赂美国议员。

    后来美国成功购买阿拉斯加,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南北战争中,俄国坚定的支持美国联邦政府,甚至费尽力气派了一只俄国舰队进驻纽约港,老实说他们的舰队当时还比不上美国舰队呢,但这是一种政治态度,在最关键的时候支持了美国联邦政府,因此美国是出于还俄国的人情,才买下了这块土地。

    另一种说法认为美国不在乎这块土地,只是美国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共同对付英国的盟友,随着英法联手打了一场克里米亚战争,拿破仑三世的政策一直都亲英,外交政策始终跟随英国,等于美国在欧洲大陆失去了法国这个传统盟友,他们需要寻找到一个有共同利益的伙伴,俄国就成为唯一的选择。

    还有一种说法是俄国人不知道阿拉斯加有黄金,只以为哪里只能出产皮毛,而当地的皮毛也几乎被俄国人和印第安人猎杀光了,所以认为那是一块完全没有利益的冻土,才忽悠美国人去买,结果是把一个巨大的宝地等于白白送给了美国。

    这种说法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朱敬伦很清楚,此时全世界都很知道阿拉斯加那里有黄金,因为当地的印第安人一直都在用黄金跟俄国商人做生意,只是谁都不知道金矿在哪里而已,美国后来找到黄金,是用了十几年时间,进行了四五次深入考察之后才发现的,俄国人没有能力进行探索,不是他们不知道这里有黄金。

    所以说,俄国出卖阿拉斯加,不是不知道这里有潜力,最主要的是抱有政治目的,他们需要拉拢美国人共同对抗英国,保护他们西伯利亚的安全。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俄国人太缺钱了,克里米亚战争之后,沙皇决心进行农奴制改革,继续改革的资金,所以战争结束之后,沙皇马上宣扬阿拉斯加没有价值,把阿拉斯加这块土地批驳的一钱不值,这也就是后来说俄国不知道阿拉斯加价值的舆论成因。

    如果是美国人对阿拉斯加有野心,那么朱敬伦这次派徐荣村去就是从美国的嘴里夺食,如果俄国坚持需要一个能够对抗英国,替俄国保护西伯利亚的势力,恐怕他们不会认为新生的大明国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怎么看,大明都没有对抗英国的实力,因此徐荣村这个任务并不容易。

    他首先要说服沙皇考虑一下大明国,其次还要防止美国有可能突然让步,答应俄国人出的价钱。

    7月中旬,徐荣村就出发了,徐荣村对这个使命是充满了信心的,因为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笔交易,是俄国人想卖国土,尽管他不理解这洋毛子为什么连国土都会卖,但只要对方肯卖,自己又出了一个更高的价钱,在他看来俄国没有不卖给大明的道理。

    至于成不成,朱敬伦并不抱有太大希望,这笔交易政治味道太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随缘就好。

    老实说,能在自己目前还是身处危机的时刻想着扩张土地,也就是因为这个机会太好,实在是不舍得放弃,不努力一把,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国内,张千山进攻英德五天后,让朱敬伦震惊的是,他竟然真的攻陷了英德,方山狼狈的逃回广州,长跪在朱敬伦门前请罪,朱敬伦马上把他骂起来,胜败兵家常事,哪里有常胜的将军。

    方山之前拉拢了张千山手下的主力谭才,应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突然翻盘,仔细问过之后才知道。

    “看来我的这个老丈人还真是一个狠角色啊。”

    知道详情后,朱敬伦不由感慨。

    “微臣该死!”

    方山再次跪地请罪,此时一身狼狈,蓬头垢面,还穿着睡袍,显然都来不及换衣服。

    情况很简单,他被张千山偷袭了,根本原因还是太大意了,他跟谭才确实已经说好,而且确定对方很可信,这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朱敬伦都深信不疑,因为谭才跟张千山一样,都是野心勃勃之辈,都不甘于屈居人下。

    可问题是,谭才远没有张千山狠辣和老道,他自以为做的隐秘,一直让自己的亲侄子跟方山单线联系,可谁知道张千山还是察觉了。

    就在他屯兵英德第五天,张千山悄然清洗了谭才和谭才的主要手下,而当日正是方山跟谭才约好的起兵日期,谭才在方山大军中反戈一击,然后方山会派人正面掩杀,方山答应事成之后给谭才加一个知府头衔,韶州府交给他管理。

    谁能想到当方山按照约定发起攻击的时候,正中了张千山的埋伏,不但没能偷袭对方,反倒被张千山的骑兵偷袭进城。

    当时方山还为了表示自己淡定,将军事行动全权托付给军官,他自己在房中睡觉,效仿谢安临阵下棋的风雅,结果风雅没玩成,只能穿着睡衣逃跑了。

    “你输的也不冤,没准张千山早就对谭才生了杀机,至于识破谭才的图谋,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朱敬伦安慰道。

    谭才不甘于人下,张千山恐怕也早就在算计谭才手下的精兵,俩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和睦相处,只是张千山选择的时机太好了,虽然误打误撞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排除人家就是有这种逆天的运气,当然更多的则是朱敬伦在安慰方山。

    “那现在怎么办?不如调五坑军来广州?”

    方山之所以请罪,不是因为打了败仗,而是这一败的后果很严重,张千山占领英德,下一步就能直逼广州府了,他带去英德的保土团和驻守英德的大洪军几乎损失殆尽,广州府目前留守的军队都是新兵,如果张千山这时候杀来,广州府是十分危险的。

    “五坑军绝不能动!”

    朱敬伦坚持道,自从清廷发动三路攻势后,他就一直怀疑左宗棠,调走潮州的五坑军,放左宗棠进入广東,这比让张千山兵临城下更让他担心。

    “放心吧,我老丈人不是那种顾前不顾后的人,下面估计他还会跟我谈条件的。他绝对不会卖力气跟我耗,然后让蒋益澧等人捡便宜的,清廷目前是我们的敌人,对张千山来说,也是他的敌人。”

    朱敬伦料想的不错,第二天张千山就写信给他,说他已经剿灭了英德的匪患,让朱敬伦放心,但是他发现有小股匪徒套入了佛冈和清远,他表示愿意继续追击歼灭这些土匪。

    这就是谈条件了,朱敬伦将佛冈和清远交给张千山,然后张千山就不会继续跟他死磕。

    朱敬伦没有回信,而张千山也没有下一步行动,而是牢牢掌握住南韶连道的地盘,火并了谭才后,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谭才的势力。

    至于张千山说的窜入清远和佛冈的匪徒,大概指的是大洪军和保土团的残兵败将,本来两军加在一起,兵力超过两万,一场大败之后,保土团只剩下了5000多人,大洪军更是不足4000,可谓损失惨重,但他们选择了逃跑,而没有选择向张千山投降,这倒是让朱敬伦感到满意,尽管是团练和农民军改变的部队,随着自己大把的银子持续砸下去,终于有了起码的忠诚。

    张千山在观望,可是蒋益澧哪里开始发动猛烈攻势了,此时潮州一带也不安宁起来。

    8月初,突然有一只军队从福健进入广東,从福健进攻广東,一般有两条路,一路是进攻嘉应州的镇平,一路就是进攻潮州府的大埔。

    朱敬伦当然知道这两地的重要性,所以在两地分别派遣了一个旅的大军,另外在嘉应州保持了一个旅的预备队,随时准备增援这两地,在潮州也放了一个旅为后援,他相信在守城的情况下,五坑军的精锐,能够以一敌十。

    可是对方的战斗力出乎黑狗的预料,大埔和镇平两地不断的向潮州和嘉应州求援,坐镇嘉应州的张宝铭和坐镇潮州的黑狗都有些坐不住了,来信反复解释前线情形希望派兵增援,但朱敬伦坚持让他们一直坚守原地,不得擅离职守。

    蒋益澧猛攻梧州,福健的军队猛攻大埔和镇平,朱敬伦救援不急,这时机对于野心勃勃的张千山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了,相信左宗棠也是这么想的。

    朱敬伦始终认定这一切都是左宗棠筹划的,因为他实在想不到除了左宗棠,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资源,至少要调动蒋益澧,就是曾国藩都不行。

    那么现在出现的情况,就一定是左宗棠想要看到的,大埔和镇平告急,张宝铭和黑狗要求去救援,这就是左宗棠的目的,左宗棠想要达到的目的,朱敬伦就不能让他达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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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说他是欺天的反贼,洋人说他是恐怖的暴君。但他的人民爱戴他。 那一年,英法联军攻占广州,那一年太平天国陷入低潮,那一年江南富商地主涌入上海的十里洋场。 那一年,朱敬伦来到这个世界。 他从洋人手里收复国土,他带领百姓赶走总督,部下给他黄袍加身,要他敬天法祖,君权神授;他脱下龙袍,说要敬民爱人,他要民授。 那一年,是1857年!大国崛起185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崛起185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崛起185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