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节 李秀成的上海
徐荣村到上海的时候是8月底,欧洲大陆上普鲁士和法国还在酣战,英国议会在讨论是否要组建远征军。
徐荣村能否调停成功,有可能决定英国是不是要发动第三次鸦片战争。
但他调停的方法,却非常的不正式,他一到上海,就拜见了李秀成。
此时李秀成还在上海,攻克上海之后,他留在这里坐镇,让士兵休整一番之后,已经开始发动对太仓的攻势了,打下太仓州下的宝山等县,才是将清军完全赶出长江以南,不将左宗棠赶走,上海就不够稳固,加上洋人从中捣乱,这里就不能成为李秀成源源不断的财源。
“上海去年进口总值关平两,出口总值万关平两,总计八千多万两。我大明去岁也不过此数,一个上海抵我大明一国。”
徐荣村一边喝着李秀成的西湖龙井,一边跟李秀成介绍着上海的经济情况。
李秀成不关心这些:“你就告诉我,我一年能拿多少银子?”
徐荣村笑道:“那要看九千岁怎么做了。”
李秀成哼道:“怎么做能拿到银子,就怎么做!”
徐荣村叹道:“守着上海这么一个金库,怎么都能拿到银子,只是多少的差别罢了。”
李秀成不耐烦:“那你给我算算,我最多能拿到多少?”
徐荣村道:“以我大明的法子,能拿到三千万两!”
李秀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去年一年,整个太平天国的岁入不过如此,那还是穷刮地皮的结果,什么关税、地亩税加起来才这么多,而且主要还是收老百姓的地丁银,一个上海,不用刮地皮,每年就能让天国库入翻番?李秀成有些不信,他打上海当然是因为上海有钱,但他也知道,清廷在上海能拿到的关税,也不过几百万两而已,他怎么可能拿的比清廷多。李秀成可是做好少收一点的打算的,毕竟一场仗下来,洋商跑了一大批,税收自然要少。
“大明的法子,是什么法子?”
李秀成不由问道。
徐荣村道:“我大明几年前开始重课鸦片关税,税比高达三倍之货值,内征鸦片烟馆,更是高达五倍货值。”
李秀成点点头:“那是八倍了!”
他知道鸦片烟贸易大,上海进口中鸦片是主要的,占了七八成。
徐荣村摇摇头:“是十五倍!”
关税跟鸦片烟馆的营业税可不是相加的关系,而是相乘的关系。
李秀成又是一惊:“那还有人吃的起烟土?”
翻了十五倍,那鸦片就成了天价了。
徐荣村点头道:“抽烟的人自然少了,但还是有人抽的起的。以前我大明年购洋烟多达两千万两,这才几年,进口洋烟不过两百两上下了,但从中抽税却高达三千万两。倒是我大明第一大税。”
李秀成有些担忧:“那么说,如果上海开征重税,洋烟岂不是也要少?”
徐荣村点点头:“自然是要少的。但洋烟有隐,一些人总是戒不掉的,穷人少抽一些,有钱人还会抽。税却会增加不少。去岁鸦片货值最少两千八百万,就算减少九成,也有三百万上下,课以十倍之税,也有三千万两。”
“十倍?”
李秀成皱起眉头。
徐荣村道:“关税到不需要这么高,关税太高就有亡命徒犯境走私。我大明这两年可是深受其害。但鸦片馆也可课税。听闻天京鸦片烟馆众多,相比不比我大明差分毫。”
这些鸦片烟馆才是李秀成皱眉的原因,因为这些烟馆基本上都是各个王爷开的,太平天国整体虽然穷,但却有一大批暴富的人群,几千个王爷,还有跟这些权贵勾结的奸猾巨商,利用特权攫取财富的速度,简直让人惊奇。
可是这些人的烟馆能征税吗?哪怕不是王爷开的,背后往往也都是各个王爷,尤其是洪姓王爷可是其中的大头,真正那些在外领兵的王爷,反倒少一些。
“就收关税!”
李秀成斩钉截铁的说道。烟馆他是动不了的,按照道理来说,那些烟馆根本就不该有,太平天国至今的律法中,贩卖鸦片都是点天灯,跟洋人签订的贸易条约中,也从来不承认鸦片贸易合法,他们倒是在清廷和大明三国中,唯一一个官方禁烟的政权,可惜的是,官方强硬禁止只流于表面,反倒是让那些敢将走私做的比正当贸易还大的王爷,大发横财。
徐荣村对太平天国内部还是不够了解,不知道这些情况,他只知道李秀成是九千岁,这几年大权独揽,既然他非要开征巨额关税,那就由他了。
点点头道:“九千岁既然要收关税,那就收关税好了。只是强征十倍关税,走私势必不能禁止,怕是每年能有两百万走海关就不错了,十倍之下最多两千万关税。”
李秀成点点头,两千万也不少了,问题不在多少,而在于这些钱是给他李秀成的,他这几年之所以跟大明合作愉快,除了知道大明实力强大,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明在宁波收取的关税,都是按照正规渠道交到他主掌的天国政府手里,而不是经过那些王爷。这跟满清依赖英国人把持的海关一个道理,钱一旦过手本国的官员,基本上就没几个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那海关就交给你们大明,收税的事情我不管,我只管钱的问题。”
李秀成道。
徐荣村这才说道正事:“上海怕是没有宁波那么简单。恐怕我大明收不得这个税。”
李秀成皱眉:“这是为何?”
徐荣村叹道:“英国人不会答应的。”
李秀成哼道:“莫非你大明还怕洋人?”
徐荣村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李秀成冷笑:“还能是什么问题,你大明要是怕的话,由我天国出面。”
徐荣村道:“问题是,天国能在上海打洋人,你们能到英国去打洋人吗?”
你只能被动挨打,做的最好也不过防守,这才是大问题。
李秀成哼道:“他不来惹我我自然犯不着去打他。”
徐荣村知道李秀成在嘴硬:“可这打来打去,还收什么税啊。”
李秀成明白了:“你是来给洋人做说客的?”
徐荣村摇摇头:“说不上是说客。居中调停罢了。九千岁可愿意听我一言?”
李秀成哼了一声,装作不耐烦,摆摆手示意徐荣村赶紧说。
徐荣村道:“我大明向来跟九千岁推心置腹,在下不瞒王爷。我大明此时介入上海,只会让这里更麻烦。皇上的意思是,海关还是让英国人来管,谁动了海关,英国人都不会罢休。”
李秀成皱起眉头:“那税怎么办?”
他之所以打上海,可不就是因为英国人收了上海的税,全都给了满清,即让他眼馋,也让他愤怒,现在还交给英国人,这税怎么收是个问题。
徐荣村道:“自然是都交给天国。洋人虽然无理,但却有一点,做生意还算讲究,账目上不会作假。若洋人能将上海的税交给天国,那么洋人来收还是我大明来收,对天国来说,没什么分别。”
李秀成认为也是这个理,但他心中犹疑:“那你们大明能有什么好处?”
他从来就不认为大明这群人是正人君子,从他第一次跟朱敬伦打交道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朱敬伦给他送军粮可都收钱呢,没好处的事情,大明这群人也不会做。
徐荣村笑道:“跟青岛大连一样,我大明经理地方,洋人收税。”
大明在青岛、大连等地占地的事情,李秀成自然知道,大明对那些口岸进行管理,洋人去收关税,但是地方上其他税都是大明在收,据说他们没有截留任何钱,都用来建设港口等事了,但李秀成不认为他们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即便如此,青岛等地是满清的地盘,现在上海可是天国的国土,可是他李秀成的地盘,他打下了上海,怎么能把地方交出去,交出去了怎么能放心,他始终不信任洋人,当然也不信任大明。
“你的意思是,让我天军把上海交给你们?”
李秀成不悦道。
徐荣村知道他的顾虑,笑道:“九千岁毋疑,我大明占了这里,不损天国分毫国威,地方还是天国的地方,无非换一个人来管罢了。关键是我大明在这里,洋人才敢放心来做生意,才能收他们的税。如果天国在这里,洋人恐怕也不放心,而且英国人绝不会罢休。”
李秀成怒道:“你们惧怕洋人至此,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徐荣村叹道:“九千岁莫急。容在下说句不中听的,假使天国天兵留在上海,洋人也能照章纳税,可是把上海交给谁,九千岁你能放心?”
李秀成突然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他感觉一口气勐地一顿,脸色都有些发红了,仿佛被人重拳打在了胸口。
是啊,就算自己来管这里,把这里交给谁能管好呢?交给别人他万万不能放心,这么重要的地方,这么一大块肥肉,他知道抢得人会很多,而他肯定是要牢牢把持在手里的。就算交给他堂弟李世贤他都不能放心,不是怕李世贤贪墨银钱,但李世贤的手下他又不能放心。
满清在军阀化,太平天国的诸侯化更严重,李秀成半天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徐荣村的话。
“那你大明要在上海驻兵了?”
许久,李秀成还问道,问这句话,就说明他已经默认让大明介入上海了。
徐荣村道:“我大明的军队不在这里,洋人就不会放心,我大明的军队不再这里,洋人就要自己驻兵。请九千岁体谅。”
李秀成摆摆手:“罢了罢了,爱驻兵就驻兵吧,但不能超过一万人。”
徐荣村道:“没钱养活那么多兵。不过海军得驻一个舰队。”
李秀成哼道:“你们不驻海军,洋人就要驻是吗?”
他神色中带着鄙夷,放佛有句“你们大明真是洋人走狗”没有说出来。
徐荣村却不恼:“九千岁英明。”
李秀成摆摆手,他是真的不耐烦了,“送客”还没说出口,徐荣村却继续说话了。
“九千岁,公事说完了,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跟九千岁讨一个恩典。”
李秀成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按照大明的意思,让他们在这里驻扎一万人加上一只海军,他每年能多收几千万两的银子,打上海不就为了这个吗,说实话那点兵他还不放在眼里,只要能收到钱,上海就是他李秀成的。
心里一高兴,人就痛快:“有话就说。”
徐荣村笑道:“洋人在上海办一家丝厂倒闭了,家兄有意接手,希望九千岁行个方便。”
打下上海之前,洋人都跑的差不多了,工厂就在哪里,徐家既然想要,李秀成乐的做一个顺水人情。
“本王准了。”
徐荣村却摆手:“说的不是这件事,洋人的厂子是因为收不上茧子才倒闭的,所以家兄的意思是,找个有茧子的地方重开丝厂。请九千岁恩准的意思呢,是家兄想把丝厂迁到苏州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节 怡和丝厂
跟许多行业一样,近代第一个在中国开战的现代化项目,往往是洋人带来的,从造船到纺织无不如此。
缫丝业也是如此,第一个在中国建立现代缫丝厂的,并不是中国人,而是怡和洋行。
史上1860年他们就在上海开办了第一家缫丝厂,怡和缫丝厂,原本英国人是想把缫丝厂办到江南去的,可是不管是太平军占领江南,还是清军占领江南,都不答应他们这个要求,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放在了上海。
可问题是上海并不是一个桑蚕产区,上海周边主要是种棉花的,缫丝厂的原料蚕茧还得从苏州一带运过来。
运输不是问题,问题是蚕茧可不是一个死东西,它不是矿石不是棉花,蚕茧里面可是有蚕宝宝的,那是活的东西。时间一到,蚕宝宝会咬破蚕茧,咬破的蚕茧就是废茧,手工或许还能有办法处理,机器完全没辙。
这只是一个问题,即便在合适的时间内,能运到一些蚕茧,路程中磨损的,压扁的,也都不容易使用。
因此怡和洋行在上海办丝厂,他们要解决的问题很多,比如他们需要建设科学的运输设施,仿制蚕茧在运输过程中受损。即便运到了上海,蚕茧是季节性原料,江南的桑蚕基本上是春夏两季,他们要在这两个季节收购到一年所需的原料,这就需要保存设备。需要储茧设施,一般是建设冷库,否则蚕宝宝觉得温暖就会咬破蚕茧。
总之怡和洋行要解决的,并不是一个缫丝厂的问题,他需要解决的,是一整套现代缫丝体系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他一个洋行能够办理的,巨大的投资且不说,还要跟地方政府进行各种沟通,可以说没有政府的大力支持,这个产业很难发展起来。
所以在运营的过程中,怡和缫丝厂经常遭遇原料不足的问题,停工几乎是常态,最主要的就是一个储茧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于是在惨淡经营了十年之后,发现实在是竞争不过苏湖一带的手工缫丝,怡和缫丝厂直接关闭了。
十年,也就是从1860年到1870年,这跟太平军攻打上海没关系,在之前他们就要开不下去了。其实史上最大的问题,是普法战争的问题,由于世界第一大丝绸生产国法国陷入了战争状态,导致过去依靠直接向法国出口生丝还能勉力支持的怡和缫丝厂才彻底经营不下去了。
原本他们直接关闭,但是这个时代,由于广东缫丝业的飞速发展,让事情有了变化。
徐荣村是上海第一批买办,但他的家族可不是他一个人来闯荡的,事实上他还是跟着他哥哥徐钰亭来的,徐钰亭早年在澳门经商,主要就是做外贸生意,可以说鸦片战争之前,他就是买办。
后来鸦片战争之后,上海开埠,洋人蜂拥进入上海,但是一时间场面根本打不开,因为上海没有澳门那一整套服务体系,结果宝顺洋行出借巨资,邀请在澳门时的合作伙伴徐钰亭来上海发展。
早在1846年,徐钰亭就在上海成立了一家亦昌丝茶土号,主要经营丝茶和鸦片,其实就是他在澳门做的那些事,丝茶是给宝顺洋行供货的,鸦片则是宝顺洋行给他供货的,这等于是将徐家在广东的贸易转移到了上海。
随着上海开埠初期的飞速发展,尤其是上海人不排外的独特性格,让徐钰亭在上海如鱼得水,几年之内就把生意做大了。徐荣村就是借助他哥哥的人脉和关系,来到上海的,开办了一家荣记丝铺,主要还是做生丝生意。
但徐荣村脑子活,一听英国人办贸易博览会,别人都不关心的情况下,他就寄了一包生丝去展览,结果获得了金奖,让大明官府注意到了他,邀请他办洋务,从此走上了官场。但他的家族依然在上海经营外贸生意,不但没有因为他退出而低落,反而因为他的人脉,做的越发大了。
他哥哥徐钰亭这几年身体不行了,可是徐家出了一个厉害的后生,名字叫做徐润,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大买办,在史上主要印记是后来帮李鸿章做轮船招商局。
徐润是跟徐荣村一起被徐钰亭带到上海来的,跟徐荣村不同的是,徐润一开始是被介绍在宝顺洋行当学徒的,一晃就是二十几年,徐润从一个学徒成为了宝顺洋行的买办,现在更是接过了家族生意。
此时的徐润主要还是以生丝、茶叶为主。但是年轻的徐润脑子活,这几年大明的缫丝业发展迅勐,两年前他就在老家香山县开办了一家缫丝厂,但是经营并不理想,竞争不过来自南海、顺德等桑蚕基础发达的那些缫丝厂,虽然还不至于破产,但是却也没什么利润。
徐润明白在广东徐家没有优势,可是在上海他们优势很大,恰好听说怡和洋行要变卖丝厂,丝厂的土地徐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些机器设备和工人。但是怡和缫丝厂的问题,徐润也很清楚,他也办过丝厂了,知道原料是最大的麻烦,法国人、意大利人是通过建设蚕茧储备库来为大工厂提供原料的,广东缫丝厂则是直接建在乡下,省去了这个设备钱。
徐润明白,除非能将缫丝厂建在苏州等地的乡村,否则他接受怡和缫丝厂还得倒闭,如果是以前的徐润也就不会打什么注意了,可现在徐家不一样了,他们出了一个外交官,而且是能跟太平天国说上话的徐荣村。
史上本就是官僚买办,极善于利用官方力量,放着自家叔叔不用,才是怪事。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
李秀成考虑到跟大明打交道中,还得跟徐荣村这个人打好关系,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平天国的世界观,不是乡绅的,而是底层民众的,反而让他们比较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连孔庙都砸的人物,当然不会在乎什么洋厂了,他们过去可是将洋人当作兄弟的,而且洪仁写的办工厂、修铁路等书籍,可是在太平天国公开刊印的。
所以观念上没什么抵触,李秀成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这个无意的举动,会让江南的缫丝业现代化提前了几十年。
当然也让太平天国的税收增加了一大块,只是传统的缫丝业破产了,但小民的生死,谁会在乎,太平天国的王爷只关心他们有没有钱花,他们这些农民造反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实现什么主义,他们造反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当地主而已。
徐荣村自己也不知道向李秀成要的这个特权,会给徐家带来多么大的利益,他只是随口帮侄子问问罢了,成了也就这样,不成也不在乎,他最重要的身份和任务,还是调停。因此跟李秀成说好之后,接下来他就要去跟英国人交涉了。
他跟李秀成商议的内容,主要还是大明的诉求,英国人能不能接受还不一定。但是大明已经考虑过保护英国利益的问题,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个英国人争海关,徐荣村认为他还是很有把握说服英国人的。他需要尽快的恢复上海地区的贸易,这不仅仅是洋人的利益,也是大明商人的利益,上海对外贸易很发达,但是跟大明的贸易同样发达。
英国人果然比太平天国难对付,更不好说话,他们对大明军队进驻上海、大明舰队驻扎上海坚决不能同意。徐荣村则用太平军来压英国,表示如果明军不驻扎这里,太平天国是不会放心的。
问题的核心其实还是控制权,英国人还是想自己控制这里,他们想在上海驻军。但之前的情况表明,他们的驻军完全无法维护上海的安全。徐荣村以这一点为突破口,认为英国根本无法保证上海的贸易安全。
大明的态度让英国人很矛盾,他们发现,想要完全控制上海,英国要么在发动一次战争,而且这次战争的规模难以预料,他们必须消灭太平天国政权,才有可能一劳永逸的解除上海的威胁。
根据英国人的保守估计,这个战争的规模,绝对不比镇压印度起义小。他们至少要组建二十万陆军来打这场仗,花费上亿英镑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收益却比印度小的多,首先即便打赢了,他们能直接统治中国江南也不太容易。
如果不选择战争,他们只能选择跟大明合作,尽管他们看出来大明是利用他们跟太平安国的外交关系,从中谋利,想要介入上海,可是如果不让大明介入,那么他们就要自己来保证上海的安全。
在巨额成本和跟大明分享上海权力方面,英国人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后,他们明智的答应了下来,但是提出了几个要求。
第一,大明在上海的驻军不能超过英国,在何种情况下,大明要增加驻军数量,都需要得到英国的谅解,并且对等的增加兵力。
第二,上海的海关依然由英国人管理,大明不得介入海关的管理。
第三,上海的租界必须恢复之前的状态,洋人将继续在租界中保持自主,大明不能介入租界的政治。
这些条件,大明倒是可以考虑,可问题李秀成从来没考虑过他打下了上海后,还要将上海交出来给洋人,而且太平军还不能在上海驻军,那么这将让他在政治上受到强大的压力,肯定有一群人会弹劾他的。
徐荣村觉得自己的工作真的不好干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二节 太平军北伐
果然李秀成的态度十分强硬,太平军必须驻扎上海,能容许明军进驻已经是他的底线,现在洋人要来他多不能答应,更不用说恢复上海原状,太平军还要撤出的问题。
英国人的态度也很强硬,太平军在这里,他们就无法安心。
互相不断扯皮,而且李秀成根本不跟洋人谈,奇怪的是,他能容许徐荣村见他不叩拜,但不能容忍洋人见他不叩拜,说起来还是偏见使然,看不起洋人。
经过激烈的互相扯皮,一个月之后,洋人和李秀成才互相让步。
英国人之所以让步,是因为他们决心不动兵了,这时候普法战争已经分出了胜负,在9月的色当会战中,拿破仑三世带着八万多法军向普鲁士总参谋长毛琦投降了。
如果战争就此结束,那倒也干脆,可问题是法国皇帝投降了,法国人还无法接受失败,国内发生了政变,资产阶级势力宣布组建了共和国,他们并不打算投降,而普鲁士则决定继续战争,向巴黎进军。
维持欧洲大陆平衡,是英国人的国策,他们不能容许这个外交原则受到破坏,相对于欧洲大陆平衡,上海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们无法预计普鲁士进军巴黎,会对欧洲平衡造成什么重大挑战,现在他们必须防止普鲁士过于强大,称霸大陆,然后威胁英国,因此英国决定在解决欧洲问题前,绝对不能将精力用到其他方向。
无法武力干涉上海问题,那就只能选择妥协退让。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太平军攻占上海之后,目的是为了这里的财富,所以并没有禁止贸易,可是他们在这里,洋人是不敢来的,结果是一群大明和太平天国本地商人大获其利,太平天国商人主要是做本地生意,而大明商人却在做国际贸易,长久下去,很有可能大明要将洋人的贸易地位取代,到时候即便谈好了,洋人也失去了在上海的贸易地位。
所以英国商人给政府施加了巨大的压力,最终英国政府决定尽快让步,让本国商人尽快恢复利益。
英国人放弃要求太平军撤出上海的要求,但是租界中依然不能驻军,太平军只能驻扎在县城一侧。
至于明军的驻扎地,几方经过妥协之后,都接受了明军驻扎在英美租界和上海城之间,也就是原来法租界的位置。
显然在各房妥协之下,法国人的利益被出卖了。
至于法国人会不会答应,现在的法国政府自己都顾不过来,到时候再说吧。
当然让李秀成和洋人让步的条件不止这些,否则李秀成首先不能答应。
英国人做出了承诺,不干涉太平天国跟大清国的战争,他们的舰队将保持中立。太平军这才允许英国人恢复在英美租界的驻兵。而大明为此进行了担保。英国和太平天国双方,无论谁破坏了中立原则,大明将动用本国力量进行干涉。
于是上海暂时在英国力量、太平天国力量和明军力量之下,形成了一个平衡。
对李秀成而言,如果能让洋人保持中立,他的北伐才更有可能成功,为此他能接受英**队再次回到租界。对英国人来说,既然暂时无法武力介入,加上本身意愿就不强烈,答应保持中立,换取重新控制租界,也是划算的。
协议达成之后,太平军释放了英美俘虏,甚至将武器都交还给了他们,但是那些线膛大炮、多管机枪他们扣下了,吃过这些武器的亏之后,太平军很希望能得到这些武器,但这点武器对数量庞大的太平军来说,远远不够,于是他们询问大明是不是能制造这些武器,同时他们也将样品送回天京,让天京的工匠尽快仿制。
随着太平军撤出租界,上海的秩序迅速恢复,洋人第一时间回到租界中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恢复贸易,但这时候他们发现,大明商人已经建立了强大的贸易优势地位,现在中下层的商业体系,是太平天国本地商人控制,他们将太平天国控制区的货物发往上海,大明商人进行收购,完全取代了过去大洋行的地位。现在这些大洋行,自能从大明商人手里拿货了。
但英国商人还是恢复了银行业的生意,因为这个领域,大明商人还没有触及到,票号的业务跟银行的业务是互补,而不是竞争。
随着上海问题解决,李秀成的军队也完成了休整,暂时不可能直接过江,因为左宗棠的淮军还在太仓守着呢。
之前汪海洋等杂牌部队一直在围攻这里,但他们出工不出力,加上左宗棠的部队确实不好对付,他始终没有打下这里,但却也阻挡了左宗棠救援上海,给李秀成本部兵马攻打上海争取到了时间。
等李秀成完成对上海的占领之后,左宗棠的攻势也减弱了。
李秀成主力进行休整之后,马上度过吴淞江,这时候从江西转运的十门克虏伯巨炮也运到了前线,在这些大炮的轰击之下,宝山县、嘉定县的城墙如同薄纸一般,左宗棠楚军似乎被吓到了,竟然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轻易被李秀成本部精锐击退。
何止是左宗棠被吓到了,汪海洋也被吓到了,他之前还满腹牢骚,不太愿意消耗兵力,借口说楚军悍勇,极力夸张攻打这些地方的困难,结果李秀成二话不说,将他的军队撤到第二线,自己本部上去,三下两除二将左军击退。
这对汪海洋的震慑是非常巨大的,等到李秀成要攻打镇洋县的时候,汪海洋主动请缨,显然他被李秀成的实力折服了。李秀成也不拒绝,汪海洋部轻易收复了镇洋县。
这么轻易,主要是因为左宗棠主动撤退了,全部主力撤到了崇明县,也归属太仓州,但是位置是在长江之中,是一个大沙洲,要攻取这里,必须得有水师。
此时整个长江以南,都被李秀成收复,这比当年李秀成开创苏福省的时候,威势更大,借助这股威势,李秀成返回天京,满朝上下只有庆贺的生意,绝无半分杂音,他此时对太平天国的掌控,才达到了巅峰。
这时候开始准备北伐了,第一步调遣水师辅助汪海洋部攻打崇明县,一旦攻占崇明县,这里将成为北伐的基地。同时以配合汪海洋,辅助北伐,他给杨辅清下命令,让他择机从铜陵、芜湖向江北进攻,攻占泥叉河一带。
因为这一带是以三河镇为驻地的鲍超部的辖区,目的就是让杨辅清牵制鲍超部,给汪海洋渡江提供支援。
至于躲在安庆当土皇帝的曾国荃的反应,现在也摸不清了,因为曾国藩到了安庆。
事情果然不一样了。
本来的设想是,杨辅清向江北发动佯攻,鲍超部肯定不会让阿思本舰队去崇明县。
可是鲍超部宁肯放杨辅清安然登岸,也将主力舰队调到了崇明帮助左宗棠,结果是杨辅清进入无为一带跟鲍超部发生了陆战,而太平军舰队则在崇明跟阿思本舰队发生了水战。
两场战斗一时间都打的难分难解。
都是以蒸汽风帆战舰为主的水师,在狭小的长江下游水道进行作战,基本上就是摆开阵势进行对轰的场面,十分的壮观,但没有什么艺术色彩,在两岸无数爱好看热闹的人眼中,打了个两败俱伤结尾。
从九月打到十月,这场战争不得不草草收尾,因为曾国荃部动了。
当看到吉字营的旗帜出现之后,早就对湘军产生了天然惧怕的太平军主动撤退,当然主要还是杨辅清并不想消耗自己的兵力,以此为借口将江北三万大军全部撤回池州。
为此李秀成发起了对杨辅清的弹劾,可是在一群洪姓王爷的力保下,最后洪秀全都站了出来,也只是罚了杨辅清半年俸禄了事。
太平军北伐未遂,但因此而发生的变化还是有的,太平军和满清双方纷纷向大明订购军火。
太平军向大明订购100门克虏伯巨炮,价值1000万两银子,满清同时也看上了这种大炮,是李鸿章订购的。
不同的是太平军竟然还希望大明能卖给他们一批铁甲舰,他们同样拿出1000万两银子,向大明兵工厂订购十艘。
但兵工厂的态度,则是不想卖,哪怕郝可久很想挣这笔钱,但他还是觉得不应该卖,他打出军国重器,不能轻易与人的借口反对,但是对向满清出口巨炮却非常支持。
朱敬伦觉得这个晋商掌柜出身的兵工厂总办的立场有问题,似乎他是倾向于满清的,所以当工部和礼部为此争论到了尚书省,接着官司打到朱敬伦这里后,朱敬伦不得不表态了。
“铁甲舰可以卖,让他们打水战,与其陆地上打的血流成河,不如让他们把银子都耗在水上,毕竟能少死人啊。”
但是卖给李鸿章大炮的问题,朱敬伦觉得他得跟郝可久好好谈谈,于是马上就召见了郝可久。(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三节 军火买卖
李鸿章因完美解决了天津教案问题,荣升为直隶总督,天津就成了他的辖区。
高升自然是喜事,可是天津是一个麻烦的地方,这已经是第三次外国的军舰兵临城下,前两次他们甚至都打到了北城,一次是英法联军,一次是大明军队,这一次更是英法美俄的舰队都来了。
李鸿章觉得,不把这里处理好,迟早还得出事。
李鸿章的手下,戈登副将给他提建议说,只要清朝没有迁都,只要首都还是北,就最好不要跟洋人交恶。
迁都这种事,李鸿章知道是不可能的,于是就问其他解决办法,戈登建议建设海军,但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李鸿章没钱,戈登说便宜的方式则是建造坚固的炮台,添置优良的大炮。
李鸿章所幸任命戈登这个洋人为天津筹备海防专员,向朝廷请示了一批拨款,准备重修大沽炮台,他实在是不想看到洋人再一次来天津耀武扬威了。
戈登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如果这种人跟曾国藩共事的话,一定会相互欣赏,可是他跟李鸿章共事,却只能相互鄙视,可问题是这两个人又是这样的两种人,他们相互歧视,又能相互配合好,李鸿章胸怀宽广,能容人,戈登则公事公办,也不管别人的私事。
戈登这种公事公办的性格,让他选中了大明仿制的克虏伯巨炮,因为简单的对比就能知道,这种后装线膛炮确实是最优越的。英国本来有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但是英国自己都要放弃不用了,英国政府调查认为这种炮有缺陷,戈登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向中国推荐这种大炮,哪怕英国公使都找上他了,他也不为所动。他认为自己不能辱没自己的名誉。
克虏伯也能制造同样质量,甚至更好的大炮,但此时一来普法战争激战正酣,二来,克虏伯大炮的价格太贵,他们一门至少卖十七八万两银子,而且还要加上四五万的运输费用,大明仿制的大炮在性能上已经不差,十万两银子的价格非常划算不说,运费问题也得到了解决。因此采用大明的大炮,能够极大的降低成本。这对于经费捉襟见肘,东挪西借的清廷里说,是最现实的。
于是戈登建议使用大明的火炮来建设大沽炮台。
李鸿章没有反对的必要,他根本就不懂这些,就这样成了大明兵工厂未来最大的客户。史上克虏伯兵工厂总共向外国出售了两万多门大炮,而李鸿章一个人就向这家工厂采购过七千多门,可谓是克虏伯第一大优质客户。现在这个客户变成大明兵工厂的了。
“你是说李鸿章买大炮是为了建炮台?”
听完郝可久的解释,朱敬伦点了点头。
他还以为李鸿章是为了装备陆军呢。
郝可久有些紧张,坚持卖武器给李鸿章,是他力主的,他是有私心的,因为他是山西人,陕西在满清统治区,他出身日升昌票号,日升昌跟满清官场关系密切,这次李鸿章购买大炮,也是通过日升昌跟郝可久联系的。
但是大明礼部跟工部意见不一,本来就跟工部不对付的兵部,也站在礼部一边。礼部负责外交的洋务司坚决拒绝卖给满清武器,因为他们目前的外交战略就是打击满清。兵部也认为满清现在是大明最大的威胁,他们一直主张北伐,但北伐的目标一直都放在湖南身上,所以也认为谁卖给满清武器就是卖国。
但作为一个从山西来的晋商掌柜,从小也受的是孔孟之道的教育,哪怕抛开家乡观念,郝可久的世界观也更认可满清,在满清跟大明之间,他现在可能会选择大明,但是在满清跟太平天国之间,他绝对是会选满清的。
郝可久做了大量的工作,让工部支持了他的态度,工部此时反而不是很关心这些生意,工部尚书陈启沅最大的兴趣是推动缫丝工业,现在也已经展开了丝织以及,棉纺产业,对于军工他不懂,也不关心,所以兵工厂其实是他扔出去的一个包袱,支持郝可久,也不够是因为郝可久是自己人而已。
所以郝可久觉得压力很大,礼部、兵部两大部门的压力,大半都压在他头上,加上自己本身就是外地人,他自己都开始打退堂鼓了,万一卷入了朝堂之争,可不是闹着玩的,为了跟日升昌那点香火情,实在是不值得搭上性命。
这时候朱敬伦召见他,更让他感到紧张,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他得抽身了。
所以解释了李鸿章的目的之后,他马上道:“那李鸿章确实想建炮台。”
朱敬伦笑道:“他建炮台是为了打谁啊?”
郝可久冷汗都要冒下来了,中国人说伴君如伴虎,其实多半是自己吓自己,但却就是改不了,郝可久当年做掌柜的时候,见朱敬伦也没有这么紧张,可现在当了大明的官,反而不自在起来,明明朱敬伦是笑着说的,他偏偏感觉皇帝在斥责他。
郝可久忙道:“当然是用来打洋人了。”
朱敬伦点头:“那就好。我还怕他们拿来打我大明呢?”
郝可久道:“许是微臣思虑的不周,不然微臣这就回去拒了他们。”
郝可久决定果断抽身,他突然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抹不开情面呢,卖大炮给敌人,这不是资敌吗,朝代可都是诛九族的买卖,就算要做,也得是偷偷的做,就好像晋商当年给满清生铁让满清来打明朝一样。
可自己竟然傻傻的,大张旗鼓的要卖大炮,还为此跟六部起冲突,这不是嫌命长吗。
谁料朱敬伦却摇摇头:“既然是打洋人的,那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他要打就卖给他。”
不等郝可久回答,朱敬伦又道:
“我听说太平天国那里要卖铁甲舰,也要买大炮,你是怎么想的?”
郝可久好半天才回话,因为他得琢磨一下皇帝的意思,是真的可以卖还是随口说说。
他发现朱敬伦很可能真的想卖给满清大炮,他不相信皇帝是为了挣钱,心里赚了一圈,郝可久觉得皇帝可能有大计略,卖大炮给满清,又卖铁甲舰和大炮给长毛,这不就死坐山观虎斗吗,等这两头恶虎斗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大明一鼓作气北伐中原,岂不是瓜熟蒂落。
郝可久一想到皇帝竟然有这么大的考量,顿时就更感觉到自己这几天力主跟满清做生意阻挠卖武器给长毛是多么大的错误,简直是跟皇帝做对。
想到这里他连忙改口:“微臣有一些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郝可久道:“微臣以为,应该卖大炮和铁甲舰给太平天国,也该卖大炮给清国。如果两国打的两败俱伤……”
显然郝可久想多了。
这不是郝可久的问题,这是整个国人世界观的问题,谁都觉得天下分久必合,不是你统了我,就是我统了你,迟早都要打一场,那么自然是让潜在对手你死我活最好。
反倒是朱敬伦没有想过那么远,他当然也知道最后肯定要统一,但这统一的方式,是秦始皇兼并六国呢,还是西德兼并东德,这两个方式自然是东西德合并来的好,不用搞的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可几乎所有官员都认为,迟早得是通过武力统一天下,反正没人认为满清会主动交出政权。朱敬伦也觉得满清主动弃权很难,袁世凯逼迫满清退位,那时候已经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了,朱敬伦可等不到那时候。但是不能让满清主动投降,可汉人督抚却更容易拉拢一些,一旦时机成熟,江南各地的督抚宣布独立,然后加入大明,这可比动武来的更快,更稳一些。
但是郝可久的想法错了吗,也没错,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他就是对的,因为满清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朱敬伦没有标新立异的习惯,反而赞赏道:“郝大人思虑的周全,那就去办吧。”
郝可久出了皇宫才发现,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广东就这点不好,十一月的天气,还热的像烤炉一样,山西都快要穿棉袄了吧。
觉得自己领会了皇帝的意思后,郝可久回去之后立刻就发报给天津和南京的商铺掌柜,告诉他们立刻答应向两方出口武器,把合同签了,把钱先收到账上再说。
这些掌柜的,都是郝可久这几年培养出来的,他不懂兵工厂的生产管理。但是票号的商业运作他可熟得很,在相关地区多设立了办事处,凡是跟兵工厂有业务往来的地方,都开设了商铺,设置了掌柜。
不但在大明各地,比如佛山、广州都有分号,还在天津和天京、上海开设了分号,甚至在日本都开了一个分号。
这些分号的唯一工作,就是给兵工厂拉生意,因为兵工厂这几年的发展,可谓是狂飙突进,用一个比喻那就是如同一头野猪,突然闯进了平坦的农田里面,狼奔豸突,将原本平静的原野给闹的天翻地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四节 闯入农田的野猪
兵工厂的改变,就是从三年前郝可久接掌兵工厂开始的。
最大的改变,不是他引入了身股制度,老实说就算没有身股制度,兵工厂优厚的薪酬,也留得住人,加上这个时代的人观念中的公家主义思想,即便是外界更丰厚的薪酬,也很难打动兵工厂的高级人才,因为这些高级人才身上,还带着官员的品级,很多人就任这虚名。
最大的改变,主要就是郝可久将兵工厂带进了市场,带进了一个原本是小作坊把持的大市场。
在他之前,兵工厂就是给军队生产,订单有了就做,没了就休息,工部给他们安排任务他们就做,没任务了大家爱干嘛干嘛,大有一种后世国企铁饭碗的架势。
作为兵工厂的工人来说,他们自然是很舒服的,拿着高薪,不用操心工作问题,怎么能不舒服。他们舒服的代价,则是工厂连年的亏空。
政府要甩包袱就请了郝可久,郝可久当时想的就是去生产能挣钱的买卖,什么买卖能挣钱,军火当然也能挣钱,但是当时还没有开拓出来,太平天国自己仿制了大炮,加上佛山作坊的产品,兵工厂主要就是做他们不能做的线膛枪。但是这些枪支还得跟洋人竞争,完全就没什么利润。
郝可久看到民间机器市场十分火爆,就让兵工厂开拓民用产业,反正市场上有什么,他就仿制什么去卖。
第一项成功的产业,就是缫丝机的仿制,佛山铁作坊的产品,完全无法跟兵工厂相媲美,因此兵工厂一进入市场,马上就攫取了相当大的市场份额。
之后几年,大明每年都跟英国人合办一次贸易博览会,英国的机器设备不断的展出,一些民间商人、乡绅开始引进机器,政府鼓励他们,工部给予一定的贷款,结果绸缎厂出现了,纺纱厂出现了,织布厂出现了,甚至还有人兴之所至办了一家毛纺厂。
这些工厂一开始都用英国机器,可是一旦英国人开启了一个市场后,兵工厂马上就杀了进去。比兵工厂反应更快的,则是那些被挤压的很辛苦的铁作坊,他们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得不拼命的求新、求变,他们发现过去打农具,铸铁锅的时代他们回不去了,这些年都因为铸造大炮,引入了机器设备,雇佣了几十上百人,农具和铁锅的市场已经容不下他们,他们只能在仿制机器这条道上走到黑了。
强大的竞争压迫之下,加上一个机器市场正在形成,整个行业都拼命的往前走,玩命的开发市场,兵工厂反应不算快,那些铁作坊才是生力军,为了生存,他们不能等市场出现,每年都是他们先看重了某种英国机器,然后觉得有用,马上买下样机仿制,仿制的同时就去向一些作坊推广,鼓励当地的大小作坊使用新机器,可以说市场的扩大,这些铁作坊是有推动作用的。
可悲的是,一旦市场开始形成,兵工厂这个巨头就会杀进来,依靠自己强大的势力,切走一大块蛋糕。不但有兵工厂的挤压,他们还得面对洋人的冲击。在大多数领域,洋人的实力比兵工厂都强大的多,让他们更是没法竞争。
时至目前,还没有出现在质量和生茶规模上,跟兵工厂相竞争的作坊,就更不用说能跟洋人竞争的了。
好在这个市场够大,尽管备受挤压,但他们还能活下去,而且为了生存,慢慢大家形成了不同的策略,有的是求新,尽快的仿制有可能推广的设备,有的选择了在夹缝中生存,他们放弃跟兵工厂这样的巨头竞争,他们进入一个个细分市场,有的选择了机器维修行业,他们到处经营修理业务,上门给各家工厂提供服务,有的则看重了那些易损零件的生意,专门生产那些零部件,也能活下去。
总之由于兵工厂的出现,让这个市场变得异常残酷却又活力四射,这时候日本人也加入了进来,明治维新开始后,日本也开始大量进口机器设备,日本人一开始是通过在日本的洋行订购,但是有些洋行知道大明也能生产一小部分质量不输给西方的机器设备,他们出于赚取高额利润的考虑,以西方的价格,转手从大明采购设备,结果日本的一部分机器订单也到了大明。
当嗅到日本人身上的钱味的时候,大明的企业就走了进去,他们取消了跟洋行之间的间接贸易,直接跟日本人联系。
兵工厂则紧随其后,很快就成了日本市场上,通用蒸汽机、缫丝设备和纺织设备的主要供应商。
当然日本客户最大的订单还是军用,这几年日本维新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太平,东北部的大名还没有服气,政府动不动就需要镇压一下,各地的浪人也不安分,政府同样需要清剿他们,而日本人自己暂时还不能生产线膛步枪和大炮,史上他们大多是购买美国的,现在也被兵工厂抢走了。
大量利润丰厚的军火生产,自然让兵工厂赚的盆满钵满,民用机械的发展,更是锦上添花,可在兵工厂中,这竟然还不是最赚钱的买卖,最赚钱的一个业务,竟然是谁都想不到的烧砖。
以前包括朱敬伦到工部的官员,谁能想到兵工厂还可以烧砖啊。可是兵工厂确实有一个烧砖厂,很早就建立起来,压砖机都是自己制造的。
但一直以来,烧砖都是自己用。郝可久来了之后,为了扭亏为盈,他什么业务都能干,反正只要有需求,兵工厂可以做,那他就做。
这几年大明发展最火的,并不是各种工厂,而是建筑业。九龙港、赤湾港等等港区,发展的越来越大,建筑的需求是难以想象的,之前大家用石头,用本地人烧的青砖,但是这些成本都相当高昂,兵工厂烧制红砖的砖厂,一炉就能烧几十万块,而民间的窑场,一窑砖最多也就几万块,这是两种砖在技术上的局限,需要封闭式烧造的青砖,不可能将窑炉造的跟开口的红砖砖窑一样大。
大批量生产的红砖很快就在各个口岸泛滥,看到能挣钱,郝可久则往这方面大肆投资,不但大明的口岸城市现在都在用兵工厂的红砖,连上海都在进口这些红砖,附近的老百姓盖房子也开始喜欢用这些标准归一,质量统一,最关键是价格便宜的红砖了。
可就跟兵工厂介入民勇机器产业后,将那些铁作坊挤压的痛苦不堪,不得不拼尽全力应对一样,传统的砖窑也被挤压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这种砖窑在中国社会极为普及,几乎每个县都有,甚至每个县都有好多家,过去无法形成一个统一大市场的时候,大家都只能选择就近的砖窑购买砖瓦,但现在至少在铁路连接的九龙到广州一线,大家都能方便的采购到红砖。在珠江沿线的几十个线,也都能买到。这让数以百计的小砖窑几近破产,而在地方上能办砖窑的,往往不是大家族,就是土豪家族,尤其是一些强势的豪强,还沾染着帮会性质的组织,他们大量在烧砖行业存在。这些人的饭碗不是那么好抢的。
于是当兵工厂如同一头闯入田地的野猪,将原本的平静的田野冲击的杂乱不堪的时候,一场针对他的危机也悄然而至。
新安县一批烧窑工,在新年之前,眼看着这个年是过不下去了,他们搭伙结伴闯进了南山下靠近蛇口一边的兵工厂新砖厂疯狂打砸,连刚刚盖好的围墙都推倒了。
这种事朱敬伦向来是最关心的,早就交代下去,这种事是一定要向他汇报的。这种民间的事情一般归刑部管,牵扯到民生问题,户部也要管。但朱敬伦告诉他们,都得报告给他。
官员们以为朱敬伦这是关心民众,给他头上安了爱民如子的光环,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朱敬伦主要是出于担心。
朱敬伦很清楚,社会变革时期,正是各种社会问题的高发时期。
哪怕工业革命最为自然渐进,最为得天独厚的大英帝国,他们在工业化的过程中,也不得不面临各种问题,传统行业砸毁机器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直到整个社会形成一种工业社会的文化,所有人开始认为机器生产才是对的的时候,这种现象才消失。
日本明治维新期间,更是每年几十上百起的米骚动。俄国工业革命让农奴不断起义。新产业带来的效率提升,最直接的影响是让很多人失去饭碗,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不解决,那是要发生革命的。
大明的工业化才刚刚开始,不可能不遇到这些问题,三年前锦纶堂砸毁工部尚书陈启沅家的缫丝厂就是例子。
这几年朱敬伦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他还有些疑惑,感觉这几年实在太过平静,没想到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
事情发生了,就好像子弹出膛了一般,人反而不担心了,解决问题就是。
只是朱敬伦有些疑惑,之前几年为什么那么平静?是不是有什么可以缓和甚至解决这种变革期间社会问题的机制呢?(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五节 绝望之中的灯火
社会问题是朱敬伦最关注,也是他最有经验的地方,不止是国内的,还有国外的,不止是这个时代的,还有未来的。
第一个发生这种现象的国家,当然是英国,英国采取的方法是移民,将大量富余劳动力转移到殖民地。当时英国对殖民地的移民政策,严格到什么程度,有一个故事,说几个街上玩闹的孩童,不小心冲击了路过的国王车驾,结果全都被流放到了北美殖民地。
当时英国是采用严刑峻法,随便犯点小错误,就有可能被移民。政府不允许流浪汉的出现,圈地运动中失去土地的农民,即便没有任何罪行,只是因为在流浪,都可能被流放。
大明不可能像英国人这么玩,否则第一个出来批评的肯定就是英国人,而且全世界还都会附和英国。这就是世界话语权,英国人现在发达了,有能力对国民好一些了,那么别国的国民过苦日子,他就有资本教训人家,而且别国还不能反驳。英国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就开始反对奴隶贸易,很快全世界都认为这种贸易违背人道,慢慢禁绝了。
大明没有适合的殖民地,就一块阿拉斯加完全不适合生存,真的把人民大规模往那里流放,就算英国人不批评,朱敬伦自己都接受不了,因为他的观念比这个时代的英国人还要现代,比如这个时代英国人还不禁止鸦片呢,而朱敬伦对鸦片深恶痛绝。
可偏偏大明没有大规模流放人口,这几年就是格外的平静。
大量丝织作坊破产,这是不争的事实,官府补贴的那一点钱其实于事无补,关键是,补贴也已经到期了,可今年纺丝产业依然平静,朝着机器化生产的倾向不但没有遇到阻力,反而日趋扩大。
朱敬伦让人做过调查,确实有很大一批纺丝工人已经脱离了这个行业,在其他行业从业了,但他们就是没有闹事。
除了纺丝行业外,朱敬伦原本担心的其实是茶叶领域,他担心大量的茶工会起来闹事,但是向洋人开放了一些茶园之后,怡和洋行、宝顺洋行、旗昌洋行三大洋行的热情很高,他们都是在中国经营数十年的先驱,有资本、有渠道,他们进入之后,直接都是超大茶园,最现代的制茶厂,吸引了大量的工人。
得到发放许可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在中国经营了几十年的巨头,还有其他一些值得合作的洋行,比如出于控制福布斯而允许福布斯开辟的茶园,为了打击印度茶叶生产,而给阿萨姆公司发放的许可,还给了英国殖民地新哥伦比亚的一家公司发放了许可。
这些大茶园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个都野心勃勃,英国的公司,拿着许可,在伦敦股市上很轻松就能融资数十万万英镑,美国纽约的银行家也看好茶叶生产,毕竟茶叶越来越变得普及,茶叶贸易规模越来越大,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信息,让大家普遍看好。
有金融资本的介入,导致这些茶厂大都采用股份制形式,规模变得很大。而极限取决于他们能否找到合适的荒山,但这样的荒山在中国并不难找,于是一家家都号称百万级别。需呀招募的人工也是百万级别的。
史上,英国在印度种茶,只用了三十年时间,就开辟了400多万亩茶园,雇佣了120万工人。这个史上,由于朱敬伦早早开放了广东茶市,导致英国人从中国进口茶叶,显然比在印度种茶成本更低。几年之后,朱敬伦又为了让英国人放弃鸦片贸易,干脆放弃了棉纺织品的关税,作为交换,英国也取消了中国茶叶方面的所有税收。这让中国茶叶在英国市场上更有优势,这几年在印度开辟茶园的公司连年亏损,印度茶始终没有发展起来,在英国市场上,中国茶依然占据了九成的份额。甚至连阿萨姆茶叶公司都神情来大明开办茶园了。
现在多达十家的英美公司,在大明开辟的超级茶园总面积达到800万亩,每年出产茶叶达400万担以上,这还都是精品茶,粗茶他们是不生产的,否则产量还能更高,甚至一亩一担。
给这些外国大洋行发放许可,本国商人那更是得鼓励,并且将最好的茶区,武夷山整个留作了本国商人的自留地,只允许本国人在武夷山上种茶,千亩万亩的茶园不计其数,但大茶园还只有伍家和潘家开发出来了。
不缺钱的伍崇曜独资在武夷山上开发了三百万亩的茶园,他敢这么玩除了有钱之外,跟伍家还有品牌有关系。史上伍浩官就是一块巨大的金字招牌,算是他父亲留给他最有价值的资产。
西方人缺史,却尤为重视史,就跟后世的中国人总是觉得官方总提史很丢人一样。
西方人重视史,伍家恰好就有史。他们在英国的广告招贴画上,印刷的是老贵族用着古老的瓷器,旁边放着带有浩官标记的茶叶包装纸。告诉英国人说,这是你爷爷的味道。
在美国更绝,伍家的茶叶包装上直接印刷着五月花号轮船,意思是从美国建国的时候,就在喝中国茶叶了。更绝的是,波士顿倾茶事件是引发美国独立的一件大事,而伍家请了大量的专家,考证出当时被茶叶党倾倒的茶叶,就是伍家供应的。他们有大量的账本记录,以及美国博物馆中的实物为证。只要美国孩子学本国史,就不能不学波士顿倾茶事件,学这个事件,就不能不联系到伍家的茶叶上。
当然考证史的目的,可不是还原真相,而是给自家的茶叶打广告。这些当然不是伍家的主意,而是洋人自己的主意,洋人才懂洋人。而作为中国人,这个时代还是讲究节俭的,伍家过去的包装纸是非常简单的,就一张黄纸而已。现在则是彩色高档印刷纸印刷。
而帮伍家推广的,则是伍家的合伙人,伍崇曜在美国和英国都开设了怡和茶行,但不是独资经营,而是引入了合伙人,在美国就是福布斯,在英国则找了巴林银行。这两家都是懂得做生意的,福布斯更是从旗昌洋行起家的,至今都是旗昌洋行的大股东。
伍家的茶叶在采用最新式工厂生产,拥有最好的茶叶产地和最优秀的品茶师的情况下,质量确实是世界一流的,以此为基础,在两个懂行的合伙人的帮助下,浩官牌茶叶,已经成为毫无争议的世界最优质茶叶的代名词,甚至在英语语境中,浩官两个字有取代茶叶的倾向:浩官就是茶叶。
由于武夷山茶区被中国人独占,外国人只能选择其他地方,主要集中在广东以鹤山为中心的五邑地区,以潮州为中心的韩江流域地区,以英德为中心的连江流域地区,甚至有的茶园为了扩大产量将茶园发展到了广西,最近他们则将目光盯住了大明刚刚占领的江西。
可以预计的是未来茶叶产量还将继续扩大,工业化和大种植园的茶叶生产模式,将继续对小农生产造成冲击。
让人奇怪的就在这里,由于大茶园的出现,导致茶叶价格进来连年下降,已经降到了十八两银子,这让很多小农都生产不下去了,可是茶园依然利润丰厚,因为他们的成本只有十四两,史上印度茶超过中国茶就是因为成本,印度茶在十四两的时候还能赚取利润,而中国茶却在亏钱。
现在这些大茶园的发展,显然已经开始冲击中国茶农的保本底线了,大量茶农破产,可是没有带来社会问题,这之前让朱敬伦百思不得其解。
这次当他找人调查了几个同样深陷困境的烧窑工之后,朱敬伦突然想明白了,还是移民政策。
大明这几年一直在推动移民,主要是通过劳务公司推动,劳务公司优先招募家庭移民,因为能留住人的,其实并不是土地,能留住人的是家,能留住男人的不是放在,而是女人。
通过这种方式,大明在美国加州的移民数量,三年前就达到了三万人,现在已经有了五万多人。在加拿大的温哥华一带,也移民了一万多人。在南洋数量更大,超过十万人,在南美也爆发了高速度的移民潮流。
但总的数量依然很少,事实上,相对于史上的自然移民,甚至都大大打了折扣,史上这段时间中国往外移民数百万,可按照目前的速度,一年最多也就只有两三万人,其中主要还是自己走出去的,劳务公司推动的也就一万多人。
朱敬伦本来还担心这种因为严密的监管,带来的移民数量和速度下降,会将社会压力集中到国内,可是国内相对稳定,所以朱敬伦虽然想过各种理由,但从来没想过是因为移民的原因,移民都不如原本的史,怎么可能是因为移民而缓解了社会压力呢,这不和逻辑啊。
可原因恰恰就是一个不合逻辑的原因。
派出去的人回来告诉朱敬伦说,日子清苦的烧窑工人,确实怨言很大,但是大多数并没有想造反之类的念头,大多数人是一边找其他活干,一边抱怨,其中很常见的一句抱怨是,实在不行老子就去金山种地去。
听完这些抱怨,朱敬伦茅塞顿开,原因不再挖金子,而是在‘实在不行’四个字上。
只有实在不行了,他们才会去美洲,只有实在不行了,他们才会下南洋,只有实在不行了,他们才考虑移民。
同样的道理,只有实在不行了,他们才会造反。
这就是这几年老百姓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但社会反而相对稳定的原因所在。
劳务公司是洋务司下辖的机构,在国外他们的管理人员都挂着公使馆外交官的头衔,方便跟各国交涉。
在国内也得到了官府的大力支持,各地县衙张贴的劳务输出公司的雇工告示常年不动,这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去国外,就能找到一个不错的伙计,但需要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
这个时代是中国人最保守的时代,哪怕是去挖金子,他们也不太想离家。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各种不符合逻辑的传闻,重土安迁的传统文化都制约了他们的行动。
他们可以不去国外,可这些告示却不是没有意义的,这些告示告诉了每一个人,在你实在找不到活路的时候,你还可以选择带着老婆孩子离开家乡找一条活路。
动乱,反叛,这些都是反秩序的现象,让人做出这种行为的,有时候并不是走投无路,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他们感觉不到出路,看不到自己的前途,是因为他们感到了绝望,这时候他们才会造反。太平天国起义前期,石达开等高层很多都是地主,他们也参加了,就是他们看不到出路,在土客械斗中被抢走了土地,官府又不帮他们,如果那时候有人站出来,告诉石达开,你还可以去国外开辟你们新的土地,也许石达开会对造反有所顾忌,至少他没有那么决绝。
那张告示虽然让绝大多数人都不心动,却成为了这些人心中的一条后路,让他们知道他们始终有一条活路。
很多人其实对那张告示都不动心,他们不愿意舍弃故乡,舍弃宗族祠堂和祖坟所在的地方,冒着危险千难险阻的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辟。但是那个告示,却安抚了他们的心,他虽然大多数时候不考虑移民,但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总能想到哪条路:实在不行就去金山种地去。
在他们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他们哪怕依然很艰难,心里却会想着,在忍一忍,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好起来,实在不行的话……
官府公告中的移民信息,就如同一盏绝望之中闪亮的明灯一样,未必能让人得到温暖,可是却始终让他们觉得他们还有希望。
朱敬伦一声叹息,说到底还是中国的老百姓好,只要还有条活路,就不会造反。
至于那些烧窑工,他们实在是太艰难了,而砸毁兵工厂砖厂,不过因为一时想不开,是几个窑头和工人喝多了,一次偶然事件。
可即便是偶然事件,官府也决定严惩,不是他们不知道怜悯,而是因为有旧在前,锦纶堂砸毁缫丝厂事件,后来流放的人员多达三千人,现在这群烧窑工恐怕也摆不脱同样的命运。(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节 不要让人绝望
这个时代是一个转变的时代,最先转变过来的一群人有很多,而大明的官府竟然就位列其中,原因很简单,官员们看到采用了新的生产方式让国库丰盈,使用新的征税方式竟能废除两税,总之一句话,用新的东西让国家强大了。
哪怕从个人角度来讲,官员们也发现,鼓励发展工业,是最快速,最没有危险的一种捞政绩的方法。当自己的辖地,在短短几年之间,税赋增加一倍的话,而百姓却没有被盘剥,这怎么说都是一种政绩。
所以官府对这次事件的处理,打算使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迅速、强硬的解决问题,方法就是尽快进行审判,然后将几个烧窑工流放。
他们之所以决定快,那是因为他们感觉到一股**的舆论正在形成,这股舆论甚至比上次锦纶堂事件还要大。
锦纶堂那次毕竟是商人在闹事,直接闹事的人并不是工人,而是一群见不得人的流氓,因此尽管那次事件牵扯到的工人数量几十万人,可舆论上多少还是两边倒。
但这次不一样了,根据刑部的审讯,这些人真的就是一群烧窑工。人数倒是不多,只有三十多个,是附近时代烧窑为生的一个大宗族。
他们家从明代起就开始烧窑了,他们的老窑口在新安的鹰嘴山下,烧制的青砖过去行销新安、东莞两地,养活了全族上下三百多口人。
但现在生计日蹙,年关将近,可是窑场一年来就没开过几次火。一群苦闷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多喝了几杯,壮了胆子,来了脾气,越说越气,就有人提议要砸砖厂,就这么来了。
他们的境遇是值得同情的,可是他们的行为是不能原谅的,有锦纶堂前例在,官府认为向公堂诉告他们,很容易就能结案。
但社会舆论起来了。
尤其是几个月前,在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中精神信仰崩塌的一群老夫子,突然好像找到了共识一样,他们第一批站出来为烧窑工说话。哪怕有人认为烧窑工做的不对的,此时也不敢站出来说话。因此舆论竟然出现了一边倒的支持烧窑工的声音。
这给政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面对舆论一边倒的**言论,陈芝廷都慌了神了,这时代的官员,谁不在意名声呢?曾国藩那样休养极深的大儒,都会因为天下人的漫骂而病倒,陈芝廷的养气功夫远不如曾国藩,他有点无法决断的感觉。
他习惯在无法决断的时候来找朱敬伦,他本就不是一个强硬的官员,甚至远远比不上丁日昌这样的满清官员。
“他们犯法了对吗?”
朱敬伦问他。
陈芝廷点点头。
“那关你什么事?”
陈芝廷马上不懂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朱敬伦叹道:“他们犯法了,自然有司法程序,你操那么多心有用吗?你想干涉司法吗?法院归你管吗?”
连声质问让陈芝廷如同醍醐灌顶,是啊,这些事不归他管啊,抓人、审人,那是刑部的事情,确实还算六部分内之事,可是法院并不归六部,朱敬伦当初直接划到了门下省,算是监察部门。
可问题是天下人现在骂的是官府,说的是官府昏庸无能,说的是奸佞当道,他陈芝廷是尚书令,他是宰相啊,骂官府不就是骂他,而且真的有人指名道姓骂的。
“你这城府还真是太欠了,当官哪有不挨骂的。只要他没有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就当没听见吧。骂我的比骂你的多多了,我要是天天想这事,还活不活了?”
朱敬伦没说谎,骂朱敬伦的多了去了,但大多是大明之外的读书人,对那些人来说,朱敬伦现在就是逆贼。
陈芝廷叹口气:“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他真的不想挨骂了。
朱敬伦叹道:“给那些家属一些照看吧。不能让孤寡坐困,让贫弱待死啊。”
陈芝廷点点头,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不清楚的地方报纸也早就讲清楚了,那些人真的是穷苦的烧窑工,真的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这一年来大多数人都是靠着打零工为生,明明是手艺人却不能用手艺吃饭,才做下这等错事。按现在的法律,他们流放无疑了,可他们的儿子怎么办,妻子怎么办,还有老父母怎么办。其中大半人正是生活压力最大的那批人,家庭情况也是最差的。稍微好一些的,也不至于愤怒到这种地步。
可是陈芝廷有一个顾虑:“如果犯人的家眷反而得到政府照看的话,这不是助长犯罪吗?”
这就是从政治角度出发了。按照故老相传的做法,中国法律讲株连,而不是抚慰。
朱敬伦则是从人性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
“犯人也是我们的子民,他们一时犯错,家人却是无辜的。我相信他们知错能改,流放几年后还能回来过日子。”
陈芝廷理性觉得这么做恐怕会有无穷的麻烦,但感性上他也觉得舒服很多,另外一点,如果官府这么做了,官府受到的苛责会变小。
陈芝廷点点头。
朱敬伦接着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这次的事情得让我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警醒。不要为了这一次的事情就瞻前顾后,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一次一次的发生,可能二三十年都会如此。这一次的事情可能是一个孤例,但告诉我们一件事老百姓有怨!”
陈芝廷神色凝重起来,老百姓有怨这是大事,有怨不能平是要出大事的,史上朝代的大案,不都是这样出现的吗。
“这几年很多人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日子比以前艰难了,但还没到活不下去的时候。这样的苦恐怕还得再吃几年,也许整整一代人都得吃苦。”
工业化的转型期,没有一代人是很难完成的,也必须在一代人中完成,否则有可能就完不成了,很多人讨论阿根廷为什么从一个世界级富国,突然停滞不前,有从经济学分析的,有从政治角度解读的,但很少有人从人性上来解释。
朱敬伦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如何响亮的口号,无论对么伟大的目标,最多你只能鼓动一代人牺牲奉献,从没有人能让一个民族或者国家,持续几代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而牺牲。
阿根廷人没有在一代人中完成工业化,那就彻底的失去了机会,日后的一代又一代,他们只能接受享乐,受苦他们绝对不干,因为他们的父辈、祖辈干过,没有什么结果,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让他们这一代再干这种蠢事呢?
一代人受苦,怎么也得二三十年,这一代人不受苦,落下的差距,日后总会要另一代人来追赶的,他们只能追赶的更辛苦,更累。
朱敬伦绝对不愿意将这种责任推给后代的,事实上现在他也可以选**生多一些,他完全可以限制大茶园的发展,让那些小茶园在享受一二十年垄断的福利,可是之后呢,印度茶上来了,他们还是要破产,二十年之后的差距,可就真的赶不上了,这种时间成本往往是最大的机会成本,用中国人的观念来说,就是气运,你失去了那个大气运,再想遇到,没那么好的事情,除非你是上帝的私生子。
“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就不可能让他们心里没怨恨,可是我们得让他们有怨能平,得让他们有说理的地方。公堂本来就是一个说理的地方,所以我们必须坚持让公堂敢说话。谁都不能干涉公堂断案。只是现在老百姓还不太爱打官司,否则他们也不至于用刀子说话。都是一群文盲,但也要让他们知道,有一个说理的地方。我想了很久,似乎我们现在可以做点事了。官府现在把学堂都管上了,小学也教了数学,但还缺了一门课,法律!”
教育肯定是必须的,现代教育的目的,中国人长期走了弯路,新中国后一直以为国家培养最急需的人才为目的,大肆强调数理化的重要性,试图补上传统文化中对自然科学这门功课的严重缺失,但是矫枉过正,反而忽视了传统文化中浓厚的人文气息。
西方人教育的目的是给社会培养合格的公民,至于人才,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而不是国家的义务。结果西方人的世界观反而比较正常,没有那么多的功利。
但中国传统中缺少法律的教育,传统教育中对待法律的看法往往比较负面,爱打官司的人是不道德的,息讼的结果是让法律没有成为保证公道的最后一道屏障。加上官员的渎职,法律确实也不公道,最后更没人相信法律了。
有什么办法能比从小就教育孩子的法律意识好呢。
“这事礼部跟刑部合议吧。”
礼部管教育,刑部管司法,法律教育的问题,当然就这两部共同协议出一个方案最好。
“这是长久的事情,下一代人才能起到效果,这一代人是要吃苦的。但是让他们吃苦,也得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吃苦,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吃苦是有结果的。得让大家都知道,他们现在吃苦,下一代就不会在吃苦了。现在工部力推兴业大计,不就是用富民来说事吗,让工部牵头告诉大家这个道理。发告示也好,打广告也好,让大家有个盼头,不绝望是正理。”
不让人绝望,人就不会不顾一切,这是朱敬伦从那种明明大大减少了数量,反而安定了人心的移民现象,哪里领悟到的,因为他给人了最后一点希望。
陈芝廷回去后立刻遵照朱敬伦的指示,让刑部和礼部合议推广法制观念的问题,一定要让老百姓知道公堂是最后说理的地方这个道理;让工部出面宣传工业的最终目的是富民这一个理念,为此每年拨出十万两给工部作为宣传费用。
关于这次砸砖厂的问题处理,那几个激愤闹事的烧窑工依然是被判流放了,流放到了阿拉斯加,但因为他们这次事件中没有死人,因此流放期限只有三年,官府保证给予他们家人以照顾,清醒过来的烧窑工都认罪了。
当然该挨的骂还是少不了,就有一群自认为为国家考虑的精英,批评官府这种做法,是在助长暴民犯法的行为,也有骂官府不过是出事了才知道收买人心,早干什么去了。
但陈芝廷知道,官府出面照顾那些老弱,不过是出于仁道考虑,只是因为他们少了家里的顶梁柱活不下去,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政治考量,这件事他做的问心无愧,突然感觉到,那些骂声似乎根本不值得关心了。
国内的问题很麻烦,国外的问题也一团乱麻,最麻烦的是法国人。
德意志邦国联军在法国政府倒台期间,如入无人之地一般攻打到了巴黎,包围了巴黎,整个欧洲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巴黎。(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六节 两个新国家
法国人真的麻烦大了。
普鲁士联军在9月多,俘虏了法国皇帝一个月之内,就攻进了法国,包围了巴黎。
但是法国人并没有投降,他们选出了新的总统,组建了新的政府。
新政府是一个国防政府,或者干脆叫做军政府,总统是一个将军。
新政府不想屈辱的投降,但是他们可以接受一个体面的停战协定。
新政府希望放弃一些过去的做法,换取德国人撤离法国,比如他们不在干涉德国统一,支持普鲁士统一德国。
但此时普鲁士统一德国,已经不需要看法国的脸色了,他们根本就不接受法国的条件,他们只接受法国投降。
或者说,法国投降,站在法兰西民族的躯体上建立一个新的德国,本身就是对德国统一最好的礼物,普鲁士国王很需要这份礼物,这会让他是站在荣誉上踏上皇位,更容易赢得整个德意志民族的拥护。
于是战争继续。
在巴黎被包围的情况下,法国人不断的组建新的集团军,这次他们得到了英国的支持。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向热情奔放的巴黎人民还革命了,假如革命本身不是一个褒义词,那么真的很难让人评价在这种情况下巴黎人革命的意义,首先这些底层的民众,他们绝对不是想要投降的,可他们的新政府也没有投降,他们不支持政府继续抗战,城外就被普鲁士的包围之下他们革个什么命啊?如果说他们就是为了抵抗,那更没有革命的道理了。
总之这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行动,当然也不像书里说的那么伟大,至少大多数巴黎人并没有支持,因此政府轻松的镇压了这次起义。
新组建的法国集团军尽管有时候战斗意志高昂,在保家卫国的情绪支持下,他们作战异常勇敢,但新的军队,显然在组织力上差了太多,各种问题贫乏,后勤补给不足,军事纪律很差,军队也无法完成各种战略行动,结果就是不断的失败。唯一的胜利是11月卢瓦尔集团军占领奥尔良,击败了巴伐利亚第二军,但是很快遭到反击,又撤出了这里。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战败。
12月底,德国人开始轰炸巴黎,此时他们已经调集了500多门克虏伯大炮,第二年初,巴黎人再次爆发起义,法国国防政府再次镇压了起义,然后抓紧时间跟德国人谈判,签订了非常丧权辱国的条约,割地赔款一个都不少,赔款60亿法郎,比大清国史上的赔款加起来还要多。
因为这个条约,巴黎人继续不满,终于在3月份起义成功,建立了巴黎公社,同时法国国防政府倒台。
法国的战败,本来对东方国家没什么影响,但是时代变了,先是在越南,越南人拒绝了之前答应法国人修铁路的事情。普法战争之前,法国人终于取得在越南修建一条通往大明的铁路的权力,但是他们在勘察过程中,跟越南本地人发生了很多次冲突。普法战争爆发后,勘探任务陷于停顿,当看到法国人被揍后,越南官府表示,老百姓反对建铁路,因此他们通知法国人,这件事还需要再议,法国人很生气,但是没办法。
在上海,大明成功的取代了法国,接管了过去的法租界。至于法国政府,乱糟糟一片,李鸿章派到法国去向法国道歉的使者,竟然一时间都找不到找谁道歉,9月就到了法国,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该找谁道歉去。
史上,他们待了一年多,第二年才见到了法国新总统。而在他们等待期间,法国经了三任政府,国防政府、巴黎公社以及第三共和国。
其实此时大明公使也希望找到一个法国的责任政府,虽然接管了法租界,但是并没有得到法国的同意,之前已经给法国发去了照会,告诉他们,因为法国无法保证上海租界的安全和秩序,所以大明需要接管这里。
法国人还没有回复,大明则希望法国人尽快同意,尤其是现在法国正是脆弱的时候,不让他们同意的话,等他们缓过劲来,又会挑起事端。
直到5月份,大明公使才联系上了马赛的法国新政府,对他们表明了大明的态度,告诉他们大明将在法租界中保护原来法国商人的利益,承认他们的私有产权继续有效,法国当局过去办法的各种契约依然合法。同时要求法国政府承认大明将接管法租界的一切权力,包括行政权和司法权。
法国政府刚刚跟普鲁士人签订了正式的法兰克福条约,承认了国防政府之前的停战条款,同时正式割让了阿尔萨斯和洛林,同时答应赔款50亿法郎,赔款还清之前,德国人将占领法国北方六个省份作为抵押。
本国的省份都割了两个,法国人实在是没有力气为了东方一小块算不上领土的土地,跟大明扯皮,痛快的按照大明的协议签订了条约,作为大明承认法国新政府,并且继续跟法国进行交往的条件。
然后法国政府就急慌慌的去镇压巴黎公社了。
对这个政权,实在是不好评价,因为从政治学和社会学上,都很难给他定义。
如果要说他是一个合法政府的话,这个政府成立后又实在是不像一个政府,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宣布对国家权力的继承,也没有向世界各地的公使馆通告,让他们通知各国法国的情况,他们也不对法国跟普鲁士的战争有什么倾向。
然后他们就是自己建设了一个政府,在巴黎关起门来玩起来。
期间他们出台了一些法令,比如宣布免除在德军围城期间,巴黎租户的房租。废除面包店的夜班。让当铺发还手工艺人们抵押在当铺里的工具。至于法国和德国的战争,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他们更像是一群小商业者突然得到权力后,打算小小的满足一下他们过去的幻想,比如用权力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一点点改变。
如果不是他们所在的位置,或许他们这些天真的人倒不至于被镇压,政府也有耐心说服他们投降,可是他们占的是巴黎,不是一个阿尔卑斯山里的小村镇,法国共和国政府还急着回这里重建政权,这群人却占着巴黎并且以武力对抗,那就只能被镇压。
仅仅存在了一个来月后,巴黎公社被镇压,骨干不是被枪毙就是被流放。很多人都逃亡到了美国。
1871年3月,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成立。之前的1月份,普鲁士国王威廉,在法国的凡尔赛宫加冕称帝,在几十个德意志邦国君主的见证下,宣布成为德国皇帝。但是个皇帝并不高兴,因为这不是他的意愿,而是俾斯麦的意愿。
在中国,俾斯麦这个人是跟铁血两个字连在一起的,都知道他是铁血宰相。
可事实上,此人的手段从来没有体现过铁血二字,尽管他多次发动过战争,可是往往都是政治手段无法解决的死结,他才选择战争。否则的话,普鲁士要统一德国,就不是发动三场王朝战争,三十场恐怕都不行。德国史上打了那么多次战争,但是加起来,也没有这三场的作用大。
事实上,俾斯麦的手段,向来是柔和的。
加入他真的一副铁血架势,在欧洲这种讲究均势的地区,普鲁士早就成了众矢之的,恐怕八国联军早就灭了普鲁士了。
以这次登基为例,威廉国王要的是德国皇帝,而俾斯麦却只给了他一个德意志皇帝头衔。
这两个名词在汉语语境中是一样的,因为中国的皇帝向来都是实权皇帝,只要是皇帝,那就是至高无上的。
但是在德语中不是这样,因为史上,德意志地区有过一个神圣罗马帝国,这个帝国的皇帝,其实没什么权力,更多的是一个头衔,根本无法左右各个邦国的政治,类似中国的周天子。
因此所谓的德意志的皇帝,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荣誉性头衔。
在参加加冕典礼之前,皇帝还在跟俾斯麦争执,皇帝告诉俾斯麦说,他绝对不能接受一个虚名,他要的是,统一的德国的皇帝,他要的是,对所有邦国行使他在普鲁士能够行使的那种权力的皇帝。
但俾斯麦知道,交出自己的权力,是所有德意志邦国的君主绝对不能答应的,要这样的话,普鲁士还必须继续战争,无休无止的战争。
于是在威廉国王进入凡尔赛大厅接受皇冠的时候,早就被俾斯麦收买的巴伐利亚国王,高唿威廉皇帝万岁,他狡猾的绕过了德国皇帝还是德意志皇帝之间的争执,通过这种方式先将皇帝的头衔落到威廉的头上,至于之后的实质问题,之后在说。
就这样威廉发现自己稀里煳涂当上了皇帝,实质问题根本就没在加冕礼上讲清楚,所以当加冕礼结束的时候,他跟所有的君主握手,但到俾斯麦跟前的时候,他绕过了,他拒绝跟俾斯麦握手,因为他把所有的不满,都加在了这个首相身上。
无论如何统一的德国成立了。
一个新的德国在欧洲出现了。
同时一个新的法国,也在欧洲出现了。
这两个新的国家,将会让未来几十年的国际政治,产生巨大的不稳定,但这就是机会,对东方国家来说是巨大的机会,谁能抓住这个机会,谁就能改变欧洲国家独大的国际秩序,就能拉起自己的国运。而造成这一切的,主要人物,就是俾斯麦。(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七节 柔情宰相俾斯麦
法国跟大明签订的新的贸易和友好通商协定,跟过去的没多大区别,主要内容依然是两国互相之间支持对方的贸易,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大明免除法国丝织品和机械制品关税,法国则免除大明的生丝和茶叶的关税。
至于租界问题,只是在附件之中进行了说明,但这才是朱敬伦真正看重的,通过和平条约解决了一个租界问题,虽然是在上海的租界,但这也许能为将来解决香港问题提供范例,如果和平手段失败的话,那就意味着将来要跟英国一战了。
至于新生的德国,俾斯麦政府马上照会了大明公使馆,通告大明政府,除了奥地利之外的德意志地区,现在统一为一个国家了。
这意味着,现在的德国需要跟大明进行新的外交谈判,以及行政机构的变动,比如大明需要撤销合并一些领事馆,德国也需要撤销一些领事馆,比如汉堡在大明的领事馆,就需要跟普鲁士的进行合并。
对大明政府来说,这个新生的德国,他们需要进行重新的认识。完全把他们当成一个国家,一个类似法国、英国那样的民族国家,跟德国人的说明不太附和,因为有些邦国,比如巴伐利亚他们的外交将继续独立。但如果把他们当成一个象征意义的松散联盟,比如过去的德意志关税同盟,也不太对,因为又有许多地方的外交由帝国政府统一管理。
总之给人的感觉是,这是一个半成品国家。
俾斯麦在统一的过程中,采用了说服谈判为主,没有让任何一个德意志君主丢掉王冠。
德国帝国政府自己的外交文件中解释说,他们是一个君主立宪制的联邦国家。
一个新的政体,一个新的名词。
他们确实是一个联邦国家,不过联邦的邦,不是美国联邦中的各个州,而是一个个君主国家。
并且这些君主国家,还享有绝大多数国家的权力,甚至是主权。过去各个国家用的是什么法律,现在基本还用什么法律,过去用的是什么议会,现在还是那些议会,甚至连邮票都没动。
总之除了他们共同承认一个皇帝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这就是帝国皇帝威廉一世不满的地方。
用性格来解释的话,威廉一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如果作为一个政治家,他就显得有些柔弱了。
1862年,俾斯麦上台的时候,就告诉国王,他的目的在于统一整个德国,所以他要扩军备战。
但是当时的普鲁士议会中,社会民主党已经占了大多数席位,当时的德国,是整个德意志地区最为开放,民主的地方,所以当1848年很多国家爆发了起义后,各国革命者建立的政府议会决议,推选普鲁士国王当统一的德国皇帝。
但是来将这种起义看作反叛的普鲁士国王拒绝了,他认为这种方式是不名誉的。
俾斯麦要扩军备战,可是普鲁士国会不同意扩大预算。
这时候俾斯麦才求助于国王,希望国王动用王权,解散议会,强行通过预算法案。
当时威廉就不肯答应,他对俾斯麦说,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么他将在自己的窗台上,看到愤怒的民众将俾斯麦的人头砍下来,然后不久之后,他自己的人头也将被民众砍下来。
俾斯麦则告诉威廉说,这个时代一切大事都是靠铁和血决定的,如果他为了统一民族的事业而被砍头的话,他将此看作是一种荣誉,也希望国王能够为了这个荣誉,而勇敢的支持他。
俾斯麦说服了国王,威廉解散了议会,通过了法案,普鲁士两年后就打败了丹麦,四年后打败了奥地利,组建了北德意志联邦,将奥地利排挤出德意志联邦之中。
俾斯麦给国王说铁血,但自己却从不用铁血手段,外交中极为柔软,对待民众,其实也很少有武力镇压的习惯,他看到工人运动,不是想着去镇压,而是选择提高工人福利,建立福利保障制度来化解。
即便是选择战争,也会说服所有的邻国,尽量取得支持,从而不引起别国的反对。因此打丹麦的时候,英法不反对,打奥地利的时候,法俄没反对。打败了奥地利后,更是没有割让一寸领土,没有要求一分赔款,这让奥地利在之后的普法战争中也选择了中立。
俾斯麦用尽一切办法怀柔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统一德国。为了这个目的,他几乎是不择手段。
可威廉一世并不认可,他是普鲁士国王,他以此为荣。当俾斯麦打败了普鲁士的世仇,奥地利之后。俾斯麦说不能割让土地,不能讨要赔款。威廉一世当时就不干了,不要土地,不要赔款,那打这场仗为了什么?他坚决要求割让史上两国经常争夺的西里西亚工业区。最后俩人吵了起来,国王说在这个国家,他说了算。俾斯麦威胁说要辞职。
最后国王退让了。
打败了法国之后,国王如愿以偿的割地了。但是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顶王冠。而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虚名。
这个国王,他可能能力不够高,性格不够强,但是有一点很值得称道,他的政治智商很高,他能容人。
像俾斯麦这样的人,换任何一个国王,恐怕早就给撤职了,在中国还有可能被砍脑袋。
但是威廉一世一次一次容忍了俾斯麦,但他不喜欢俾斯麦,一辈子都不喜欢,却用了俾斯麦一辈子。
俾斯麦也知道国王不喜欢他,可他为什么还要讨国王的不喜欢呢,如果是为了前途,他没必要得罪国王,他的目的很简单,统一德国。至于这个统一,是不是实质性统一,哪怕只是一个虚名,俾斯麦都不在乎吗?
当然不是,只是俾斯麦不在乎虚名,他要的是实际。他有能力,有手段,让一个虚有其表的德国,变成一个实至名归的国家。而要变成这样,他不想通过内战的方式,他要用政治手段。玩政治,最重要的,就是需要一个名义,所谓出师有名才好操作。
俾斯麦现在建立的德国,确实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国家,但是之后他可以通过谈判,一步一步让各个邦国将权力转交帝国议会。
事实上,在俾斯麦下台之前,他确实完成了距大多数邦国的统一,大多数邦国将自己的外交权,关税权,邮政权都交给了帝国政府,甚至最后用一步帝国宪法,统一了各国法律,也让各国在一个原则上重新制定了刑法。除了个别国家,比如巴伐利亚外,其他国家也都放弃了各自的军权。
在他下台前,这个帝国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虚了,只不过帝国皇帝的头衔还是那么虚。
所有人都说俾斯麦铁血,可却不知道俾斯麦的至理名言是,用最柔和的手段,推行最坚决的政策,这才是一个为人称道的政治家,真的只会玩铁血,那就是将军了。
朱敬伦是非常了解俾斯麦的,他一直觉得,这个宰相不但不铁血,而且相当柔情。
这种政治人物,朱敬伦其实是很喜欢的,尽管从对方身上很难占到便宜,但是跟这种理性的人打交道,什么问题都能谈,不至于为了莫名其妙的感情,而产生冲突。
大明外交部很快就跟德国进行了密切的谈判,双方签订了新的外交协议,规范了新的领事馆地位问题。并且互相间将外交级别提升到大使级别。这可不是虚有其表,大使的权力可是比公使要大很多的,很多公使不能直接拍板的问题,大使都可以自主决定。
大使跟公使的另一点不同是,公使一般通常是就保护侨民、商业和航务等领事范围内的事务与接受国地方当局进行交涉,所以英法等过在大明只有领事馆,因为他们认为,跟大明只有商业关系。
但大使意味着全面代表派遣国,与接受国中央政府进行外交往来。这意味着,大明和德国都认为有必要跟对方进行政治方面的合作。表明双方都开始认可对方在所在地区拥有的政治影响力,都认为本国在该地区的政治活动,需要对方进行配合才能成功。
其实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两个国家其实都变相的承认对方为亚洲和欧洲强国,是两个地区不能忽略的大国。
之前英法却始终没有升级领事馆,就是一种态度,或者说他们并不打算在处理中国地区的事务问题上,跟大明进行多少合作。
可实际上,他们已经绕不开大明了,这次解决上海问题,就足以说明问题。即便是英国人,在没有大明配合的情况下,他们也无法保证他们在东方的利益。
而法国,更不用说了,他们看到德国升级了领事馆之后,也马上磋商,明法两国互相也升级了领事馆,显然法国人也承认了在东亚行动,以后不能绕开大明了。
法国现在最急需要大明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保证他们在越南的铁路修建权力。(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八节 三大铁路
大明政府确实出面了,跟越南政府进行了交涉,表达了大明对此的关切态度,但是越南官府表示他们的老百姓非常反对法国人在越南修铁路,大明政府对此也表示了理解,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大明并不打算真的帮助法国获得这条铁路的修筑权,朱敬伦还等着看法国人一步一步压迫越南呢,他们不压迫越南,越南怎么能倒向大明?
至于大明自己,则对修铁路投入了极高的热情。
大明的广九铁路,已经成功的运行了两年,从1869年6月份,进行试运营开始,到现在正正过去了24个月。
修铁路雇佣的是英国人,运营则雇佣的是瑞典人,除了觉得瑞典人更容易控制之外,还因为派到铁路上的很多火车司机,都是从兵工厂中的学校毕业,然后在兵工厂中学徒,而他们的老师则是瑞典人,这些人掌握了瑞典语。
他们将成为第一批火车操作人员,但让他们永远操作火车,实在是浪费人才,他们将作为种子,之后他们将培养新的学徒,慢慢扩散开来。
经过两年的学习,这些人已经掌握了火车操作,调度等一整套知识,现在他们将自行操作,但瑞典人还将当一年顾问。
相比铁路运营需要三年时间才能独立自主,大明的工程师掌握修建铁路的技能,似乎就进步太多了。
修建铁路的过程中,他们也是一步一步跟着英国工程师学过来的,甚至到后期,他们直接就照着英国人的图纸,自行建设,当时也是被逼的,因为很多老百姓不允许洋人踏入他们家的祖坟。
可是他们负责指导修建的铁路桥质量优良,完全符合图纸要求,这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施工的要领。
或许这就是天赋,大字不识一个的中国劳工,到了美国就能成为最好的铁路工人,而受过系统教育的大明技术人员,也很快就能掌握修建铁路的技能,史上,晚清民国中国唯一能够自主的项目,也是铁路建设,恐怕在建筑行业,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天赋。
这两年这些技术工人也没有闲着,他们跟英国工程师紧密对接,接受了全套的建筑图纸,并且分析研究整理这些图纸,下一步他们将自主设计修建大明之后的铁路。
第二条铁路,将是广州到九江的铁路,从广州出发,经过韶关、赣州、南昌到九江等战略要地,显然这条铁路将不止担负经济任务,军事用途将占很大比例。而这正是这条铁路第一个修建的法律依据。
因为之前朱敬伦让刑部广泛征求各个法律专家的意见,甚至参考了大量西方国家法律,最后制定出来的征地法规定,在对国家具有重大利益的地方,政府有权征用包括土地在内的私人资产。
很显然大明需要运兵到江西,防备湘军的威胁,这是一条足够充足的理由,因此大明政府马上宣布要在沿途争地,就具有了法律效应。至于说这个法律没有得到全民的认可,那就不对了,中国从来没有出现过议会之类的东西,中国的法律被称作王法,是皇帝制定出来的,不是议会之类的机构代表民众通过的。所以朱敬伦签过字,那就是算是法律了。
至于将来会不会出现议会之类的东西,朱敬伦不打算干涉,如果老百姓自发建立,或者在西方的影响下,他们强烈要求有这么一个机构,朱敬伦也不打算反对。对朱敬伦来说,给民众权力,这本身就是一种趋势,平权运动迟早是要发生的,只不过不应该由政府推动,否则就成了政府赐予人民权力,而不是人民争取权力了。这个主动和被动是很重要的,往往只有自己争取到的,尤其是付出很重代价争取到的权力,人才懂得珍惜。
史上,苏联解体,俄罗斯通过休克疗法,将所有的国有资产通过证券形式,发放给了每个公民,可是一回头,大批俄罗斯百姓就将这些股票和证券,一瓶酒就换给了寡头们。这种白来的东西,他们完全不懂得珍惜。
中国老百姓的权力,有史以来都是别人赐予的,皇帝打江山的时候,大多数老百姓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被动接受的,改朝换代之后,享受权力的当然也只能是那些付出牺牲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代。而当这些权贵,开始侵犯老百姓权力的时候,他们也不太乐意拼命保护,因为他们的权力得来的时候就没多少付出,失去的时候,也就不懂得保护。
甚至朱敬伦还认为,在变革时期,这种议会完全就是捣乱的。所以趁着能不受牵制,他能随心所欲的时候,加快推动改革才是正事,他没兴趣,也没乐趣去玩什么民主建设。
强行征地,肯定会有矛盾,官府派下去量地的队伍,在许多地方遭受了围攻,不得不派警察保护才能继续工作下去。
不过政府其实已经很考虑沿线百姓的利益了,做出了以当地四倍地价的价格,征购这些土地的决定。但还是有人不满,而且不是因为钱,还是坟地和祠堂、庙宇等敏感问题。
以上次的方法解决,迁坟的,以皇帝名义给他们写祭文,告慰他们的祖宗。精神上的问题用精神上来弥补。
通过这种方式,基本上还算顺利的解决了征地问题,在广东境内遇到的麻烦还多一些,在江西境内麻烦就少了很多。这跟这几年江西不断的在太平军和湘军之间来回拉锯,一半人口损失,地方上出现了很多无人的荒地有关。跟不断遭受苦难,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人性也有关,毕竟无论是湘军还是太平军,都没有耐心跟百姓商量,他们要的东西就得给,不给就得吃刀子。另一个原因则是,大明政府宣布免除江西三年赋税,暂时赢得了乡下地主们的欢心,这些人不反对,普通下层人民一般也不会反对。
用了一年时间,完成了测绘、设计和征地的问题,今年7月马上就进入了施工阶段。
跟铁路运营一样,虽然是自己施工,但是也请了洋人做顾问,他们会帮忙审核一下大明工程师的设计方案是否合理,大明工程师的施工方案是否正确,但具体的问题他们不过问,也没有权力指手画脚。
这条铁路将比广九铁路要难修建的多,不提沿途山地更多,光是长度,就远超广九线,直线距离就有九百公里,加上路上的绕道避开峡谷和高山的话,长度超过了一千公里。
因为是第一次自主修建铁路,而且修建的是如此规模长度的铁路,所以政府给的工期比较宽泛,给定工期三年,允许延长到五年。
再长的话,政府就不能接受了,因为政府要修建的可不止这一条铁路。同时规划的路线就有三条,广州到九江,广州到桂林,广州到杭州,这三条路都是以军事名义修建的。
到九江不用说了,保卫新占江西国土理由足够。到广西桂林,此时的桂林是广西省会,但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靠近湖南最近的一个重镇,防备湘军的名义也足够。从广州到杭州的铁路,则是打着保卫福健的名义,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太平天国也不是那么可靠的。最关键的是,一旦大明决定北伐,不是打清廷,就是打天平天国,二选一。因此都有军事价值。
同样,这三条铁路,也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广州到九江的铁路,纵观江西全省,将最南边的赣州直接跟最北边的港口九江联系起来,不但跟赣江一起,成为江西的交通大动脉,而且还能让江西的物资直接抵达广州口岸,是出口也好,进入广东市场也好,都是对江西经济最有力的支持。
到广西的铁路,虽然经济意义无法覆盖全省,但是在桂林附近,有一条秦始皇时代修建的灵渠,将流经桂林的漓江和湖南的湘江沟通,湘江水系贯通整个湖南,从这点上来说,也等于将湖南的经济跟广州口岸连通了。
论经济意义,最大的,还是要数广州到杭州的铁路。这条路将从广州出发,连通惠州,然后沿着广东和福健的沿海平原前行,连接海陆丰地区,潮汕地区,福健的漳州、厦门,泉州、莆田,福州、福宁,然后进入浙江,跟温州连接上,之后经过台州、宁波,最后连接到杭州。
这条铁路途径的韩江流域潮汕地区,九龙江流域的漳州、厦门地区,晋江流域的泉州,闽江流域的福州,以及东西溪流经的福宁,无不是从武夷山发源的可通航大河,史上就是茶叶出口的口岸,仅此就足以维持这条铁路的运营。
更不用说连通到宁波杭州之后,太平天国已经许可大明修建一条从宁波通往天京的铁路,占领上海之后,他们也允许将铁路从杭州延伸到上海,可以说修建这条沿海铁路,等于直接将上海和广州两大口岸联系在一起,这对于经济的促进意义,跟美国修建横贯全国的太平洋铁路是一样的。
修铁路能推动经济发展,这是肯定的,但是效果一般不可能那么快,只能说是巧合了,从修建广州九江铁路开始,大明的经济突然迎来了一个高速增长期,不但是茶叶,连丝绸的出口额都突然暴涨起来。
一场持续三年的大繁荣到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五十九节 普法战争红利
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1871年才过去九个月,可是各项经济数据,就已经超过了去年全年。
这年头没有精确的统计,用来证明经济的最客观数据往往只有海关的进出口规模和财政收入。截止到九月份的数据,进出口就已经到了八千万两,这是去年全年的数据。其中出口额高达五千万,进口额也达到了三千万。财政收入达到了五千万两,跟去岁的五千万百万已经很接近了。
进出口的激增,主要得益于茶叶和生丝的推动,尤其是生丝,异军突起,这几年增长很快,跟三年前相比翻了一倍,达到了四千万两。跟生丝相比,茶叶的增长额就有些黯然失色了,只从三年前的两千万两增长到三千多万两。
茶叶贸易的发展这几年一直很平稳,但是还称不上高速,随着上千万亩新增茶园,茶叶价格甚至有所回落,尽管俄国和美国市场扩大很快,但茶叶生产速度超过了市场增长,目前大家竞争压力很大,茶叶价格已经两年没涨,甚至产量增加最快的高档茶叶的价格还下跌了不少。
显然茶叶生产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国际市场基本上饱和了,印度的茶园面积甚至在竞争下萎缩了三分之一,已经不足一百万亩,阿萨姆公司早就放弃了在印度的扩张,全力经营中国茶园。
因此尽管茶叶产业进入了一个瓶颈期,但大明垄断优势已经基本形成,这个产业算是培养成功了。
工部的调查认为,未来十年内,印度茶叶都不可能有发展前途,那么这项产业就到了收获的时候,政府先是宣布取消了茶叶退税政策,此一项每年就能为大明财政节省300万两支出。而且,政府计划视明年的茶叶情况,决定是否要开征茶叶出口税。如果明年茶叶市场稳定,增加茶叶出口税,将再次增大财政收入。
茶叶产业发展进入瓶颈之后,茶叶生产的变化反而在加快,因为大家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在市场好的时候,笨蛋都能挣钱,机器茶厂和手工作坊能够和平相处,现在茶叶市场开始变得拥挤的时候,手工作坊首当其冲的受到冲击,加上早就已经遍布各个产区的现代工厂,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就为人所接受,因此越来越多的手工作坊在引入机器进行生产,茶叶产业的工业化反而更快了。
过去老的茶叶产区也在快速改变生产方式,越来越多的茶农放弃了自己手工加工茶叶,而是将采摘下来的茶叶,就近送到附近新兴的茶叶工厂加工,虽然出现一些中国特色的方式,比如有的地方的茶农不是将茶叶卖给工厂,而是给小工厂出加工费,加工完的茶叶他们再拿去变卖的现象,但总的来说,茶叶加工领域,机械化已经开始形成潮流,以目前的速度,三五年之内基本上就没人在手工生产茶叶了,意味着几年之内这个行业就能完成工业化。
相比于茶叶生产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生丝生产还出于扩张时期,丝绸行业在这个时候,突然异乎寻常的爆发了。
在缫丝业发展的基础上,从三年前开始,丝绸产业开始增长。
三年前,锦纶堂事件后,陈启沅和他两个举人堂弟重建了自家的缫丝厂,并且引入了平纹绸、印花绸机器,开办机器绸缎厂。
同时陈氏兄弟开始联合起来,陈启沅是工部尚书,陈家就成了当地望族,但他的官方身份让他不能全力投入生意,所以他将自家的产业都交给了堂兄弟经营,双方合并,工厂统称为继昌隆,一共三个缫丝分厂,分一二三厂,两个绸缎分厂,分一二厂,雇佣工人已经超过了一万人,目前是广东最大的私营丝织企业。
陈启沅发展自家产业的目的,是为了推动行业的发展,在他的带动下,示范下,机器织稠也在南海县、顺德县开始普及。
但是跟缫丝业不一样,缫丝业必须紧靠蚕茧产区才能最大程度的节约运输和储存成本,而织稠业则不一样,生丝是一种可以长途运输的原材料,储存和运输都不需要特殊的设备,成本很低。
所以织稠业从一开始,很快就发生了变化,陈启沅的织稠厂也建在简村,但是很快就发现,附近缫丝厂生产的生丝已经很难满足织稠厂对原料的要求,于是他在过去的织稠业中心佛山镇,建设了第二座分厂,同时吸引佛山作坊主开始采用机器织稠。
陈启沅的推广当然有效果,开始有一批乡绅和商人开始采用机器织稠,开办丝绸工厂,在工部技术专家的帮助下,头一年就能够正常生产。
但是一开始比较平稳,第一年只有十几家新工厂开工,可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投资丝绸厂的乡绅、商人数量突然暴增了起来,这当然不是他们观念改变了,该改变的在慢慢改变,该保守的依然保守,乡绅们之所以突然爆发投资丝绸业的热情,主要是丝绸价格突然暴涨了一倍所致。
这一切都是拜普法战争所赐。
这也是运气使然,就当陈启沅在佛山推广机器织稠的时候,普法战争爆发了,法国是不是这个时代世界第一大丝绸生产国有争议,但是他们是这个时代第一大丝绸出口国毫无争议,法国产的丝绸,不但出口英国、德国,也大规模向北美、南美出口,可以说他们生产了世界上超过半数商品丝绸。
法国在国际丝绸市场上几乎是统治级的,法国的丝绸生产跟英国的棉纺织一样,是世界级的优势产业。
因此普法战争爆发后,尤其是当普鲁士军队出现在法国丝织中心里昂郊外之后,国际丝绸价格瞬间就暴涨了一倍,此时大明那些已经投资的丝绸厂大获其利不说,连手工作坊都跟着红火了起来。
史上,上海出口的丝绸从1870年开始,连续两年增幅达8%,但江南的手工丝绸,在质量上可是受到西方人诟病的,就是因为法国丝绸产地遭到战争破坏,导致丝绸瞬间变成了一个卖方市场。
在生丝原料来源充足,而且价格下跌的情况下,这让织稠业利润变得异常丰厚起来,连手工丝绸都开始变得抢手,机器织稠的前景就更加不用说了。
借着这股东风,加上官府大力推动,不但给予无息贷款,还出技术人员传授生产技术,顿时点燃了一波兴建织稠厂的热情。
中国人本就有扎堆的习惯,当发现织稠这种本来就比较熟悉的产业利润异常丰厚之后,大量资本就涌了进来,最大的一个丝绸中心,佛山的丝绸业尤其明显。
佛山原本就是广东的丝织中心,拥有大批丝绸作坊,是广东最大的丝绸生产中心,这些作坊可不是家庭作坊,很多都是大型的手工工场,雇工超过百人的为数不少。
这些作坊主腰缠万贯,早就完成了资本积累,而且拥有管理上百人生产的经验,长期在佛山经营丝织业,也拥有出货的渠道,不缺市场、不缺劳动力、也不缺经验和知识,再看到丝绸价格那么好,他们是最急于扩大生产的一群人。
但是手工生产显然不可能短期内扩大规模,但是官府推广的机器织稠,一个人至少能顶好几个人,因此机器织稠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他们手下的织工只需要简单的培训,很快就能掌握机器生产技术,机器织稠虽然比不上缫丝一人顶十人,更比不上棉纺一人顶四十人的效率,但是一个人生产八个人的产量,对这些作坊主来说,也足够诱人了,于是纷纷投入其中。
结果在这股丝绸东风中,佛山不但强化了原来的丝织中心地位,而且诶成为机器织稠业最大的产地,机器织稠工厂一年多就兴办了接近百家。
这百家丝绸厂借着普法战争的红利,他们生产的廉价平纹绸大量出口到英国市场,盈利颇丰,对资本家来说,高盈利就是积累,积累可不是把钱存起来,那是土财主不是资本家,资本家对积累的理解,那就是尽快投入生产,扩大生产能力,他们积累的是生产力。
因此在缫丝业之后,丝绸业成为又一个增长的热点。
普法战争对绸缎生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红利,但是对缫丝业来说,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法国是丝绸大国,虽然法国也是欧洲最早种桑养蚕的国家,但他们的丝织业规模巨大,法国本地生产的生丝,完全无法满足丝绸工厂的原料需求,所以法国也是全世界最大的生丝进口国。
因此战争爆发,不但让丝绸价格暴涨,同时也让生丝价格爆跌。
普法战争前半年,甚至出现了这几年一直出口情况良好的生丝大量积压的情况,九龙交易所仓库中大批生丝积压成堆,原本已经付了定金的买主,宁可不要定金,也要撕毁合同,以免自己破产。
港口大量生丝堆积,缫丝厂里的生丝生产却没有停止,大批产品无法出售,货款积压,这让这几年市场行情好的时候,颇有些盲目扩张,财务情况十分混乱的大批缫丝厂,顿时就陷入了困境。
自从机器缫丝业蓬勃发展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普遍亏损出现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节 富则变
缫丝业遭遇的危机,让政府极为紧张,尤其是工部,这几年陈启沅力推缫丝业,为此甚至跟好几个部门闹的不愉快,跟兵部争夺兵工厂,是为了给缫丝业提供技术支持,跟刑部争夺邮传部是为了得到铁路控制权,给生丝运输提供保障,当然这都是借口,其他部门都认为这是工部这个清水衙门在争权,所以对工部很不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以前没办法说,上面有皇帝的支持,现实中工部的产业也大幅度提高了财政收入,所以他们没有打击的理由。现在缫丝业危机,他们就可以借题发挥了。这让陈启沅感到异乎寻常的压力。因为在他心里,果然还是当官更重要,他对政治前途的看重,远在经营产业之上,甚至现在经营产业,已经彻底沦为他获取政绩的途径。
因此看到缫丝业危机,他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求各种支持,动员工部能动员的一切力量,他先是得到了尚书令和皇帝的支持,为缫丝业求到了一年的免税待遇。还得到了政府融资,为陷入困境的缫丝业提供紧急贷款。
在工部想尽办法的帮助之下,缫丝行业经过痛苦的调整,三个月后才摆脱了危机。
这时候国际丝价有所恢复,从一开始的爆跌三成以上,变为下跌一成。最关键的是,丝绸出口市场的重新恢复。
法国卷入战争,尤其是一个月之内就遭遇了参拜,普鲁士军队大举入境,大军逼近里昂,里昂全城百姓不断祈祷,奇迹发生了,普军没有攻击里昂,而是转移了。但是普鲁士军队入境,对里昂的丝织业打击巨大,一时半会不可能恢复。
由于法国丝绸生产的瞬间停顿,造成了广东生丝的大量积压。但经济市场是有弹性的,法国丝绸生产限于停顿后,大明的丝绸生产都在扩大,更不用说本来就拥有机器织稠产业的西方国家了。英国、美国的丝绸业在高昂价格的刺激下,开始扩大规模,工人加班加点,他们大肆吞并法国的丝绸市场份额,同时也吸纳了法国之前的生丝进口份额,因此国际生丝市场再次恢复,只不过从法国转移到了其他国家,英美是最大客户,另外比利时、荷兰甚至俄国都扩大了进口。
而大明的缫丝业也完成了调整,大批过去财务制度混乱的缫丝厂,都整顿了他们的财务,请了专业的帐房,而不是数学本来就不精通的乡绅自己管账。另外也采取了削减工资,压低蚕茧收购价格,以及降低产量的方式。这才终于度过了难关。
总的来说,这不是一次度不过去的经济危机,只是一场人为造成的市场波动而已。而且法国丝绸出口和生丝进口,对世界市场的影响力并不相同。
不像丝绸生产,法国是统治级的,生丝进口法国虽然也是第一大国,但是并不比英国大太多,因为法国本身就是一个生丝生产大国,所以他们对进口原料的依赖性没有那么大,同时对国际丝价影响也就没那么大,所以才让大明缫丝业避免了崩溃的命运。
另一方面则是英国和美国,以及其他国家丝绸生产的扩大,吸纳了大量的生丝原料。甚至大明飞速扩张的丝绸业,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飞速发展的丝绸业,反过来稳定住了本土生丝价格的下降后,同时由于白银汇率偏低,人工工资偏低等带来的红利,即便生丝价格下跌一成,企业主发现,生丝业依然有利可图,蚕农发现,植桑养蚕依然比种地划算,一亩桑园的收益相当于三亩稻田,因此从蚕农到缫丝厂在进过短暂的打击之后,去年下半年再次开始扩张。
缫丝工厂自不用说,现在已经是一项广为人知的技术,没有什么神秘性了。
值得一说的是,珠三角地区的农民,开始不断的开辟新的桑基鱼塘,而且桑基的比例在不断提高,过去往往是六分水塘,四分桑基,现在大家有意的扩大鱼塘堤岸,将桑基比例提高到了一半甚至六成,这已经是极限了,再高的话,鱼塘里挖出来的塘泥,就无法满足给桑基施肥的肥力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辟桑基鱼塘,就意味着越来越多的农民开始放弃稻田,在珠三角一带,普遍形成了弃稻种桑的现象,最普通的农民往往最为现实,跟那些乡绅相比,怎么能够吃得饱饭才是他们迫切需求的,因此他们为了多赚钱,乐意改变。
短短几年间,广州府一带的桑园面积,就超过了百万亩,比过去翻了一番。而且比较贫穷的粤西地区,也开始了弃稻种桑的情况,尤其是阳县一带,增长速度尤甚。哪里的百姓相对更穷,又经过农民起义的破坏,乡绅阶层势力相对弱一些,因此阻力更小,所以发展反而更快。
之所以会产生弃稻种桑这种现象,根本原因肯定是因为缫丝业带动的,这几年,大量的缫丝厂密集开工,以出口为主的机器缫丝业,去年新开工的缫丝厂就有一千家,总数更是高达三千多家,而且依然不断有资本涌入这个行业,广东缫丝业已经开始变成一个优势产业,开始在国际上形成竞争力。
另一个原因则是生丝价格稳定,广州开始机器缫丝之前,中国最好的生丝,从上海出口的辑里湖丝海关标准包1包不过200多两银子,最低时甚至只有140两左右(1包折合海关担0.8担)。
可是自从广东兴起机器缫丝之后,丝价竟然开始上扬,最初是因为机器缫丝提高了质量,后来则是国际丝价普遍的上涨所致,因为欧洲桑蚕遭遇了蚕微粒子病的流行,整个地中海区域桑蚕都连年减产。
另一个原因是英国实行金本位之后,国际白银价格连年下跌,白银价格只是二十年前的一半。但白银在中国的购买力却变化不大,这意味着对英国来说,进口中国生丝比过去划算的多。
由于汇率变化等原因,导致生丝价格上涨。从过去的200两,提高到了300两左右,可中国以白银计价的物价跟二十年前相比,变化却不大,因此在这个价格上,大明缫丝业能够承受一定程度的价格下跌,并且在价格下跌之后,依然有利可图。
所以今年虽然比较困难,但依然有四千万两的出口额,而且在年底前有可能还会增加一大块,因为谁都不认为年底前生丝价格会降,甚至有进一步抬高的可能,因为广东商人早就摸清了一条规律,每年秋季过后,丝价往往都要上升。因为对大部分地区来说,冬季是不可能出产蚕茧的。
但是对于广东来说,这简直是最大的利好,因为广东地区,几乎是全世界这个季度,还能大规模生产生丝的地区。这个时代,印度的生丝主要是榨蚕丝,产量相对稀少,无法大规模生产,对桑蚕不构成影响。因此作为一个亚热带地区的桑蚕区,广东就具有了极大的生产期优势。
桑蚕本是一种季节性的生物,江南一带的桑蚕,一般只有春夏两季能够生产,这是千年以来形成的生物规律,桑树秋季落叶,蚕种也在那个时候进入了休眠。可桑蚕传到广东地区之后,根据本地的情况,发生了适应,岭南地区桑树常年长叶,广东的桑蚕适应了这个规律,也几乎是常年都在生长。
跟江南相比,太湖一带的桑蚕每年只能产两造丝,而广东的桑蚕每年却能产七八造,甚至十造丝。
当然,生物还有一个规律,那就是生长期越长的,往往越优质。所以江南的丝往往质量最好,史上,基本上手工生产的辑里湖丝一去世界博览会,都往往能拿到金奖。直到20世纪初期,这个地区的生丝价格,依然是世界一流,能跟意大利生产的优质生丝相比,而日本产的生丝,却要低三分之一左右。
物种是很难改变的,优质蚕种的培养,优质桑树的培育,这都需要时间。欧洲人用了几个世纪的科学育种,才在工业革命之后,能跟江南手工产品相比,而他们在产量上,几乎永远无法跟两广地区相比。
这些情况,工部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他们还从法国、意大利聘请了不少桑蚕专家,建立了专门的育种工厂,希望培育出适合广东地区的优质桑蚕,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紧张。
但以目前的优势,广东生丝也能在世界上立足。质量上不可能跟江南比,因为那地方得天独厚,几千年来形成的优势,不可能短期内动摇。
国际分类中,江南丝的特点是白净透亮光泽圆润,是蚕丝中的上品。日本丝相比发灰,广东丝则是发黄,印度丝直接就是黄色。唯一能跟江南丝相比的,就是意大利个别地区生产的上等生丝。
这是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中国人大概还能吃个几十年。而在享受完几十年祖宗红利之前,工部希望必须培养出自己独特的优势来。
工部聘请的法国、意大利专家,不但帮忙建立了育种工厂,从江南、广东、广西等地找来各种不同的蚕种进行杂交繁育,欧洲的桑蚕是不敢引入的,担心病毒进入。尽管已经引入了显微镜进行镜检,但大家普遍不放心。
同时,这些专家根据欧洲的经验,结合广东本地的桑蚕传统技术,规范性生产,科学化施肥、剪枝等技术,将广东蚕农的产丝次数统一提高到十造。
只是欧洲专家建议的规模性养蚕,目前实现起来非常困难,因为这意味着要跟几百万小蚕农抢饭吃,已经被锦纶堂事件吓怕了的工部,目前不敢推广这项技术。他们只是在小农户养蚕基础上,进行改进,并将改进的技术交给蚕农。
不过工部决定在广西进行示范,广西经过战乱之后,人口从700多万降低到了500万,有大量的抛荒土地,工部在哪里购买了几百亩土地,办了一个养蚕示范工厂,修建了统一的厂房,通风设备,温控设施,目前已经产出了一大批优质蚕茧。
他们希望先在广西推广,至于江南地区的桑葚鱼塘,实在是不敢动。
有丝茶两大支出产业,工部认定,未来几年大明产出还将继续扩大,尤其是生丝产业,法国的桑蚕业在未来几年内都不太容易恢复过来,大明还将继续享受这个红利,加上自身优势的不断扩大,广西桑产业的发展,缫丝业还将继续快速的发展。
至此,大明已经垄断了茶叶这个传统行业,并且在生丝产业取得优势地位,新的产业织稠业在快速发展,同时物价变动却不大,接连几年超过千万白银的顺差,竟然没有引起通货膨胀,这本身就说明资金没有流入消费领域,而是变成了老百姓的储蓄,变成了资本家的投资,用后世的理论来说,那就是大明经济正在享受一个高增长、低通胀的美好时代。
怎么看这个美好时代短期内都不可能结束,于是在缫丝业度过危机之后,朱敬伦决定启动下一轮改革,史上的改革往往都发生在社会危机的时候,可朱敬伦觉得,那只是被动的适应,不是真正的变革,真正的变革,应该主动一些。
朱敬伦决定主动出击的攻势变革,在最好的时候进行变革,而不是等到过不下去的时候才变,不能穷则变,而要富则变。
一个国家在发展最好的时候,往往也是矛盾积累的时候,但是高增长往往能够遮盖这些问题,所以大多数国家在快速发展的时候,往往不乐意变革,甚至觉得自己的体制就是最好的,不需要变革。
可是一旦增长结束,遇到困境的时候,这些矛盾就一下子暴露出来,这时候想变革了,却发现问题已经积累的很深,有的国家经过痛苦的改革,成功的挺了过去,有的国家则永远的倒下了。
古人云,穷则变,变则通,显然古人也是这个思路,山穷水尽才会想到变革。
朱敬伦始终看到了那些问题所在,但是由于反对的力量太强,他只能按兵不动,但现在社会开始了快速发展,他反而认为改变的时机到了,不是他不顾虑那些反对力量了,而是他知道,一个国家在快速发展的时候,往往更能承受压力,这时候变革的成本其实是最低的。
退一万步讲,这时候变革风险也是最低的,因为史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是在他的高速增长的时候崩溃的。
朱敬伦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将以前想做不敢坐,必须做却不能做的事情做了,他这次要深入这个古老国家最根本、最敏感也最稳固的核心:
那就中国的乡村社会。(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一节 军事改革(1)
变革首先是从军事开始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因为这是朱敬伦亲自掌控的领域,而且也是国家稳定的基石,其他变革有可能遭遇挫折,一旦遭遇到顽固派的反抗,最坏的结果就是秩序崩溃,天下大乱,那时候军事力量将是解决问题最后的选择。
说不好听点,朱敬伦要掌握在自己被视作昏君时候,保证这个政权不至于崩溃的手段。
普法战争后,大量留学欧洲的军官开始回国。
这些军官都是1866年先后去到欧洲的,最早去的一批人甚至赶上了普奥战争,但是只有一小批人,他们是去打前站的一批军官,大部分军官,则是朱敬伦登基之后,从北撤军的时候去的,他们没赶上这场战争,但是当时欧洲都普遍在议论这场战争,他们从不断的出版的各种军事论文和读物中了解到了这场战争。
普奥战争之前,军事界其实普遍不看好普鲁士,因为相比奥地利帝国,普鲁士在人口、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当时的军事界,普遍的经验还是拿破仑时代的经验,以拿破仑时代的经验来判断,大家都认为兵力是最主要的。
普鲁士人口只有八百万,奥地利帝国统治下的人口超过两千万,双方后备兵员的差距巨大。而且当时普鲁士作为挑战者,德意志邦联中的大多数邦国是支持奥地利的,尤其是最大的几个邦国,巴伐利亚王国等国,都站在奥地利一边。
潜力不如奥地利,加上邻国不支持,普鲁士不但要跟强大的对手正面作战,而且要面对其他邦国的进攻,不得不三线作战的情况下,没人看好普鲁士。
甚至连工人运动的领袖恩格斯恩大教主都认为普鲁士必败。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普鲁士军队在毛琦主持下的变革,采用了总参谋制度,以及毛琦对普鲁士铁路、电报制度的运用能力。
结果后来虽然普鲁士多线作战,在战争初期,不得不分兵先消灭奥地利的盟友汉诺威、黑森和萨克森等跟普鲁斯截然的国家。接着南下攻击法兰克福,随后向巴登和符腾堡进军,最后才是跟奥地利决战。
毛琦的大胆分兵,更是让人批评他不懂得勇兵,更没人看好普鲁士了。
可结果毛琦在奥地利集结起优势兵力之前,不但扫清了奥地利的盟友,并且在决战的时候,还利用铁路的优势,比奥地利提前完成集结,结果在决战的时候,反而是普鲁士占有优势兵力。
这种对铁路的运用,在欧洲已经成为讨论的热点,大家都重新认识到这种交通工具的军事价值。
另一个原因,则是普鲁士的新式武器,这次让普鲁士军队大放异彩的并不是精良的克虏伯大炮,而是德莱赛后装线膛步枪,在战争中,奥地利军队普遍使用的是前装步枪,装填速度慢,根本比不上定装子弹的后装步枪,结果战争中奥地利人发射一发子弹的时间,普鲁士人发射了三发,在这种火力优势之下,奥地利失败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这场战争的另一个插曲,俾斯麦极力拉拢到的最大盟友意大利,在他们的国王亲自率领下,热情高涨的率先向奥地利人发起进攻,结果在一场战役之中就被击溃,在战争结束前都没有起到有价值的意义。
大明的年轻军官们,很多都全程参与了这场战争,当然他们是以观察员的身份,尽管他们之前在法国和普鲁士两**队中实习,但是战争爆发后,他们都在外交部的安排下,以武官的身份前往战区观摩,跟英国、俄国等**官一道观战。
战争结束后,这些军官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新的作战观念,新的作战方式,都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
战争之前,在法国的大明军官,普遍看好法国,普鲁士的军官则稍微低调一些,但也认为普鲁士军队不可小觑,战争结束后,法国实习军官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普鲁士实习军官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大家能接受普鲁士胜利,欧洲国家你赢我我赢你很正常,但是谁都没想到,普鲁士会这样胜利,在普鲁士的军官无法想象普鲁士赢得这么轻松,而在法国的军官则无法想象法国会败得这么惨。
他们回国后,朱敬伦分批接见他们,听他们在欧洲学习的心得和想法。
“不管怎么说,法国人的热情很高,冲锋陷阵,非常勇敢。”
留法军官最后只能以这样给法国人遮羞。
“德国人运筹帷幄,计划周密,他们的胜利天经地义。”
留德军官则认定了德国联军的胜利不是侥幸。
“那你们觉得我国的军队,跟两国相比,孰强孰弱?”
朱敬伦又问他们。
两方在这方面反而达成了一致。
“勇敢不如法国,沉静不如德国,唯能耐苦战。”
他们认为大明军队在激情上比不上法国人,无法像法国人那样热情高涨的发动冲锋,当然也不会像法国人那样失魂落魄的踊跃逃跑。认为大明军队在严肃认真按部就班上比不上德国人,虽说能够听从命令,但是小聪明太多,不能像德国人那样严格按照规矩办事。但是他们认可本**队在面对困境时候的忍耐力,在不利情况之下,中国人更能承受巨大的压力,在付出巨大伤亡后,只要军官不带头逃跑,他们能坚守到一兵一卒。
总之各**队各有特点,也跟各国的民族性格有关系,显然对应的是法国人的浪漫,德国人的严肃和中国人的吃苦耐劳。
但这不是答案,朱敬伦问的是:“孰强孰弱?”
逼问之下,他们才不情愿回答:“恐怕还比不上德法,西方军队组织严密,即便是法国也略胜我国一筹。关键的是,他们的动员制度,我们现在完全没有。”
这些军官对西方国家第二个震惊的地方就在于,明明一个个都是小国家,但是一旦打仗,却都能装备数量巨大的军队。普鲁士跟奥地利作战中,短短两三个月中就组建了60多万军队,反倒是大明人口远超这些国家,但是真的组建50万兵力,都很难达到。
“还有武器,线膛步枪和后装大炮的威力,已经被证实。”
武器的作用不可小觑,小米加步枪能打败飞机大炮,能打败导弹吗?
军官们总结了德法两国的武器装备,战争之前几年,随着普鲁士接连打败丹麦和奥地利,成为德意志地区的霸主,其实两国都开始做准备了,法国已经将普鲁士当作了最大的威胁,而普鲁士也将法国作为统一的最大障碍。
不过不同的是,普鲁士最后几年将军费主要投入了克虏伯后装大炮的换装之中,而法国则花费巨资给军队换装了后装步枪。法国主要考虑的是,在几年前的普奥战争中,普鲁士的后装步枪大放异彩,认为自己的前装线膛步枪已经落伍了。
结果这次战争,法国人的步枪确实压倒了普鲁士人,但是却败在了克虏伯大炮之下。
因此在武器上,其实两国半斤八两,法国真正输,还是输在了动员和作战指挥之下。
军官们总结后,都认为,大明的军队也必须进行变革,这不仅是他们只管的感觉,也是现在欧洲主流的军事思想,普鲁士就像一个野蛮人一样,彻底打乱了欧洲固有的军事理念,让各国都认为到了变革的边缘。
大明军官们总结了五点,军事教育,动员体系,总参谋制度,交通运输工具以及武器装备革新。
军事教育上,其实普鲁士跟法国并没有根本性差别,甚至可以说整个欧洲的军事教育,都是相互沟通的,最新的军事思想层出不穷,大家都能接收到,关键是从分门别类的军事思想中找到正确的,毕竟理论很多,真正有用没用,谁都说不好。
但是教育上法国人不差,可是法国人在战前有一个很不好的理念:反智!
法国人热情洋溢,但似乎总摆不脱一种非理性的困扰,这导致他们总是过于强调精神,而忽视智力的存在。领兵军官对自己不理解的事务,往往具有排斥性。包括法国最伟大的皇帝拿破仑,当年也犯过这样的错误,当时的法国普遍装备了热气球,有专门的气球兵。
但是拿破仑认为气球对于大炮的引导没有意义,结果一声令下取消了气球兵的编制。结果最后他在滑铁卢战败的时候,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发现普鲁士军队正在逼近,而将全部兵力投入到跟威灵顿的决战之中,如果当时有气球兵很容易就能发现在平原上运动的普鲁士军队。
普法战争前,法**队中就是这样一群反智的人在领导,法国元帅麦克马洪一再宣称,假使他发现任何军官的姓名在一本书的封面上出现,他就会立即将这位军官从升迁名单中剔除。拿破仑三世试图尝试鼓励军人好学,但却受到普遍的反对。
法国陆军保持着革命时代的传统,军官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行伍出身,知识水准最多只是识字而已。这跟普通小兵都基本上完成了义务教育的普鲁士军队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大明军官认为,大明也存在这种情况,前几年侯进就以自己是大老粗而洋洋自得。
但这只是少数,中国人史上不是反智的,反而是太过崇尚智力,这跟文人常年把持话语权有关,在文人文化的语境下,武人甚至不是一个褒义词。
所以反智在大明军队中没有什么市场,但是大明的教育太落后了,导致军官的知识水平连法国都比不上。
军官们建议,要创建各级军事院校,发行多种军事期刊,并鼓励军人研究和写作。(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二节 军事改革(2)
军官们的建议,朱敬伦认可了一部分,比如发行军事期刊,鼓励军人研究和写作,这是在打造一个军队自主研究和学习进化良性制度,军队是必须持续不断的改进,才能保持活力的一个组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是对于他们描述的,最为重要的,建立各种军事学校,朱敬伦却不认可。
因为这些军官建议,应该建立起从小学到大学的一整套军事学校,这种在西方军国主义文化影响下发展出来的军事教育制度,在这个时代很普遍,而且在西方是受到贵族的追捧的,很多贵族子弟,从小学到大学都在军事学校学习,最后成为军官。
后来日本模仿了这种教育制度,在日本建立起了一整套军事教育制度。民国时候,中国又从日本引进了这套制度,袁世凯时期建立了大量的军事小学、大学等。
但朱敬伦认为,军事教育不应该脱离普通教育,不是自成一系,让军事文化跟外界脱节,完全形成一个封闭的文化,这种文化容易滋生处毒瘤,日本就是例子,军人根本不服从政府的调动,自行其是,把国家卷入了战争,试想如果当时日本军队不急于求成,而是按照文官政府早就定好的政策,一步步蚕食中国,也不跟美国作战,那么日本恐怕真的能够染指东亚大陆。
同样的道理,如果不是民国引入了这么一套完整的军事教育体系,很难说后来军阀混战会那么严重。要知道,当时各大军阀,绝大多数可都是从这些学校里走出来的。
朱敬伦告诉军官们说,军校可以建,而且可以多建几所,但是只能在大学阶段,然后跟民用教育对接,从庞大的社会教育体系中吸纳人才,这样军队和民间的思想是沟通的,这有利于军人保持亲民,否则很容易形成军国主义思想。
第二项是参谋制度,这些朱敬伦之前就做过,但是并没有形成体系。可以说徒具其型,根本原因是参谋部没有形成威信,有时候一项制度的形成,跟某个英雄人物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普鲁士不是出了毛琦这样一个厉害的参谋长,很难想象普鲁士会变成参谋长管理军队的模式,要知道法国、英国等西方国家可都是有参谋部设置的,但是其他国家的参谋部基本上沦为军队的附庸。而在普鲁士,则是参谋部说了算。毛琦让这套制度形成,那也是经过斗争的,因为他个人能力强,是因为他这个人,普鲁士参谋部拥有了越来越强的权力。
想象一下,法国马克马洪那样的元帅,可能接受一群从军校中毕业的学生指挥他吗?
大明也是一样,理论水平高的参谋,根本就压不住侯进、黑狗这样的元老,参谋也就沦为附庸了。
但是参谋长压不住,朱敬伦压得住,改变的方法就是,让总参谋部直接向皇帝负责。
在武器装备上,朱敬伦向来也是很重视的,不用这些专业的军官提醒,他也知道武器装备的作用,让这些军官惊喜的是,装备改革,在大明军队中已经发生了。
克虏伯的大炮不用说了,现在正在全面换装。
至于步枪,毛瑟兵工厂三年前建立,去年毛瑟兄弟就将他们在德国几年前就设计出来的步枪付诸生产,但是俩人的兵工厂初建,规模还太小,到目前为止总共才生产了一万多只,完全不能满足大明军队的换装要求。
但毕竟在进行,只需要想办法让他们扩大生产而已。
还有交通运输的改革,朱敬伦之前修建铁路,打着也是军用的幌子,以军事价值来证明征地的合理和合法性。
但是深度还远远不够,普鲁士的铁路建设,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是军队推动的。
毛琦很早就对铁路的军事价值产生了兴趣,早在1842年他才升为少校,在柏林第四军参谋部供职时,他就参加了汉堡铁路的管理,认真研究了铁路技术在战争中能起什么作用。
后来当他成为总参谋长,他开始推动整个北德意志铁路的建设,大量铁路都不是考虑经济价值,而是以军事价值作为最重要的参考,结果普鲁士的铁路线超前发展,甚至超过了整个法国的铁路里程,而普鲁士的人口、经济显然跟法国不再一个量级上。铁路建设,反过来推动了经济发展,那则是附带的效应,不是主要目标。
而且铁路标准必须统一,不但统一铁路建设的标准,而且统一铁路管理的标准,所有的铁路都必须使用统一的时刻表,这在四分五裂的德国具有重要意义,让时刻精确到每一列火车,这样在战争爆发之时,只需要查时刻表,军队就能掌握每一列火车的位置,方便他们制定运兵的计划。
同时军队要高度参与铁路运输,一旦战争爆发,铁路将归军队管理,军队需要拥有管理整个铁路网的能力。
总之就是修铁路是在军队推动下修建,与军事化管理对接,必要时候直接由军队管理。
交通运输的军事化涉及面很大,但却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还是动员体系。
大明的军队都是招募的,相当于西方的募兵制,欧洲的英国和奥地利是两个典型的募兵制国家,问题是,英国不是陆军强国,奥地利则完败给了义务兵役制的普鲁士。
可如果大明这样人口众多的国家,实行了义务兵役制之后,那么军队数量将会超过欧洲所有的国家,这一点让提出这个建议的军官都感到有些不现实。
可是朱敬伦却接受了,他觉得军事化,对一个农耕民族向工业时代转变,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试想一下,要在小农的体制下,诞生出规模巨大的工业管理能力,这现实吗?
西方国家之所以能在工业时代如鱼得水,很快就发展起来严密、复杂的工业管理方法,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的军事制度,因为经常爆发战争,大多数人都有军旅知识。
在农业时代,唯一能够让人接触到大规模、精细化管理的事务,往往就是军事组织。
但如何在大明实行义务兵役制,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方法,否则财政根本负担不起,大明不可能像普鲁士那样,成为一个亚洲兵营。
跟朱敬伦谈话结束之后,大批军官开始制定改革计划。
这些军官数量庞大,而且包含了各个层级,从最高的统领一直到底层的旅帅甚至营官,人数高达三千多人,分散在法国、德国和丹麦三国学习,因为一个国家根本容不下他们。
现在他们回国之后,很快就在各个层级,形成了一股改革的思潮,他们有改革的想法,朱敬伦则给他们提供支持。加上本来大明的军队,就没形成什么传统,组织体系也比较散,高级将领最多能够统领到军一级,也就是一万人。
平时分驻在各地,打仗的时候,临时任命某一个军官为大统领来掌控全局,这有点类似明代早期的总兵制,总兵在那时候不是一个常设职位,总兵官是临时设置,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常遇春、徐达这样的元老在战争中充当,后来晚期才变得不值钱,成了常设军官了。
因为没有常设的总司令、总兵官一样的官职,所以军队中也就不可能形成某个尾大不掉的大将军,不可能形成军阀。所以朱敬伦推动改革的话,基本上很难有力量反对他。加上从上到下都有改革派渗透,改革就更没有反对的声音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个改革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的利益,既没有要降谁的职务,也没有收谁的权力。
所以军事改革很顺利的就展开了,甚至没有形成讨论的热点,民间不太关心,因为大家不太懂这个,官场呢,则因为军队一直都是朱敬伦亲自主掌,文官集团也不关心,因此这是一个关起门来的改革。
任命文鸢为总办,筹建改革委员会,一年之内要进行全面的组织调整,这件事不能慢,慢了才会出事。
很快一个由高中级军官组成的改革委员会就成立起来。
文鸢是总办,邓世才等高级军官都是会办,其他军官则是协办。
他们在欧洲学习期间,学到了大量的理论知识,互相之间也进行过多次讨论,有大量的心得笔记,现在开始付诸实施,一个个热情高涨,几乎彻夜讨论,恨不能一夜之间能把所有的想法都落实。
总章程很快就拿了出来。
大明的军事体制,显然无法应对大规模战争,他们认为这跟法国之前的军事弊病相似,那就是太过于分散化。
法国在普法战争之前,由于主要面对的是殖民地战争,在持续多年的殖民开拓当中,它已经变成了一支剿灭分散游击队为主的治安军。
主要特征是,除近卫军外,平时不设军、师两级编制,战时才开始仓卒编组军、师级编制,根本不能保障部队应有的协调,这是法**事首脑机关一个重大失误。
因为没有常备大兵团,所以法国事先没有制定大兵团作战的周密战争计划,仓卒制定的计划存在着很多错误,如动员和集结部队的时限规定不当,缺乏大兵团经验的法军在集结和运动中出现许多失误,运行不畅。
可以说战前的法军,根本不是一支一直在准备全面战争的军队,小规模战斗经验丰富,大规模作战无法统辖,这才是他们失败的最大原因。
因此大明军队需要组建大兵团,采用的方式是军区制。(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三节 军事改革(3)
将全国四省,划为四个军区,兵员主要在当地招募,军官则采用上级任命形势,保持旧有的官兵异地原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些主持变革的青壮派军官,已经变得成熟起来,开始考虑政治了,否则就冲军官都在当地这种现象,朱敬伦就不可能支持他们。
每一个军区,设一个总兵,总兵成为常设官职,但不能终生任职,这是考虑到法**队中论资排辈严重的问题,导致大批军事学校毕业的精英,不得不跟一群行伍出身的粗人一起混资,军队上层尽是一些老资格却没有什么文化的元帅。
这一条让朱敬伦犹豫了很久才同意,因为这个内容,显然有利于变革者,有利于这群从欧洲回来的少壮派,大明军中也有一批粗人,比如现在的黑狗,他不但是粗人而且是老资格,这个改革内容甚至有点针对他而设定。
但从大方向来看,军队的专业化,知识化都必不可少。
每一个军区设常备兵和预备役,常备兵不用解释就是现役正规军,预备役则平时只保留军官架构,战时紧急征募预备士兵,迅速形成组织编制,进行简单的训练就能形成战斗力。
朱敬伦这次使用了政治手段,刚好一批淘汰下来的旧军官有个去处,让他们去预备役就职,尽管实权少了,但是职位和地位还在。
一个军区,原则上是十万人,同时用十年时间训练三十万预备兵,战时,可以扩充到四十万。
因此军队编制就变成了军区总兵、军统领、旅帅、营官、哨官和队长。
军、旅一级皆设有参谋部,不过归主官直接管辖,负责参谋军务。
军区级则归总参谋部直接节制,总参谋部向皇帝直接负责。
保留过去的后勤部、人事部和财务部。
后勤部负责运输、采购事宜,但现在他们多了一个新的职责,那就是增添了一个分管铁路的局,负责跟工部管辖的铁路司进行对接,给铁路建设提供建议,平时制定铁路运输的演习活动,战时直接负责接管铁路。
人事部则管理军官升迁等职,人事部独立于任何军事机构,直接向皇帝负责。旅级以上军官,必须经过皇帝同意,旅级一下军官,人事部可以自己决定。
财务部负责编审预算以及批复经费等,财务部则受户部管制,但拥有直接向皇帝请示的权力,必要时候可以请求皇帝干涉户部拨款问题,防止发生西方国家常见的文官政府对军队的压制和敌视,更防止出现中国式的文官集团利用财务压迫武将情况。
军队改革总纲编制完成,朱敬伦批准之后,接着就开始编制具体实施细则。
这时候朱敬伦看的都心惊肉跳,这些少壮派的胆子太大了,他们几乎要将旧军官全都赶出军队去。
当年之所以是他们去出国留学,最大的原因是他们都识字,至于他们的文化水平,其实也并没有多高,只是这几年的学习,让大多数人都进步不小,回来就看不上那些出身底层的军官。
朱敬伦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进行了干涉,改正其中的一些条目,真正退入预备役的军官,是到目前为止,实在是无法完成识字培训的,如果侯进现在还在军中,他属于被剔除的对象,但是黑狗却勉强能够读公文了,就不在此列,如果按照原来的改革方案,黑狗也是要被踢走的。
黑狗是留下了,但是一大批农民军出身的军官,却绝大多数都要被踢走。比如原先大洪国起义军投降过来的郑金就属于被清除掉的对象。不过这些少壮派倒是没有提精兵简政,要裁撤那些农民军出身的士兵,否则朱敬伦也镇不住。
当然主要还是这个时代,即便是西方国家,军队中也充斥着大量的文盲,法**官之所以反智,很大原因就是本身就是文盲或者低文化水平出身,完成了义务教育的普鲁士、瑞典等国就没有反智情况。
但是容克管理下的普鲁士军队,也崇尚农民士兵,那些容克贵族出身的军官,一直到一战时期,都不喜欢城市士兵,认为城市士兵太过奸猾,不如淳朴的农村士兵服从,一战时期的德军总参谋长小毛奇就发表过类似的言论。
因此不管怎么看,这些作为士兵的农民军士兵,都是相当优秀的兵员。
果然改革总是要早就一批失意的人,朱敬伦还以为这次关起门来的改革,触动不会太大呢。结果最后细则出来后,还是要革除掉一大批旧部。
对这些失意的人,只能进行安抚,不是怕他们造反,而是出于人性考虑。
旅以上的军官,朱敬伦都亲自接见,一次三四个、五六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们,在军队中连命令都看不懂的话,真的对军队很不利。同时告诉他们,不是革他们的职,而是调到预备役,在预备役有他们忙的。因为未来几年,他们需要不断的重复招募新兵进行训练的工作,这个工作有可能是永久性的,所以他们以后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练兵,不需要能够读书写字,至于公文会给他们配备副官。
说的好听,其实这些人就是去养老的,等过个十年八载,年纪一大,就都让退休了。
军事改革中最熬人的人事变动有序,快速的推进,一个旅一个旅的进行整顿,对那些被调到预备役的军官唯一的好处是,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故乡,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朱敬伦一直担心的兵变始终没有发生,因为军饷丰厚,国家太平,即便调走,也没有削军官的军饷,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叛变的理由,即便叛变,士兵也不会跟着。
就是一句话,国家安定,政治上就没有动乱的机会,没有被逼急,心理上也不存在叛变的决心,当然不满是肯定有的,牢骚漫天,朱敬伦接见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抱怨。
黑狗的职务不但保住了,还被任命为广东军区的司令,将他从长期任职的福健调回,也让他跟长期带领的客家五坑等军分开,而是将最精锐的由广东各地士兵编练的军队交给他。
快刀斩乱麻,只用了一个月事件,改革委员会就通过各种任免程序,将大量的旧将调走,将大量的新人提拔,得到提拔最多的就是从欧洲回来的那批人,当时走的时候很可能只是一个营官,回来升为旅帅不奇怪,升为军长的都有好几个,而他们升职的主要依据,只是因为他们在欧洲发表的军事论文有见地,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显然这批军官中,恐怕有那么几个眼高手低之辈,但一时之间还检验不出来。
军官人事变动完成之后,才是最困难的士兵整编。
以四个军区为划分,在外地的广东籍军队调回,福健、广西籍军队留驻,而江西军区的军队甚至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招募重建,因为之前江西几乎没有被收编的旧军队,这样的军队早就在湘军和太平军的拉锯中被消灭了,没有福健那样的地方民团,也没有广西哪里的大量绿营。
福健军队也需要扩编,士兵可以招募,但是军官可不容易培养,因此大批广东籍军官就被派到了福健。让人不容易接受的是,广东地方的五坑一带的客家人武装,竟然都划归了福健军区。这个理由一直没有得到解释,但谁都知道,那场十几年的土客械斗,让客家人和广东土人的关系水火不容,如今都不通婚嫁。客家军留在广东,只能个广东军区其他军队不和。
同时将客家军队派往福健,也有监督福健地方势力的原因,客家人虽然跟广东土人不和,但他们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们也算是朱敬伦起家的部队,跟新安军一样,是精锐的老部队。福健地方军队大多出自收编的地方民团,地方色彩很浓,现在派去了大量的广东籍军官,也不能保证安稳,所以在短期内还需要监督。
怀疑自己治下的地方,这看起来好像不地道,所谓用人不疑,但那只是文人的傻话,政治上是犯错误的。朱敬伦不会犯这种错误,相比人心,他更愿意相信一个让人人都不能叛乱的机制,让这个机制限制住所有人叛乱的行为,然后再不妨高调的夸赞一下他们的忠诚,这是政治!
一番大规模的调动,在年底前,搭起了军区制的框架。
但看起来动作大,可实际上组织结构的变化并不大,因为各个军队的编制都没动,新安军还是新安军,五坑军还是五坑军,因为他们的功勋,他们的名称都没变,因此根基其实并没有变,所以这场大规模的调动,始终没有引起混乱,反倒是一场军事调动演习一样。
只是这样一场大调动之后,上层的组织权力完全变了。
表面上看,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总参谋长谢琦,但没人会认为他能成为毛奇那样的,执掌大明军事大权的总参谋长,因为他上面有一个比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强势的多的皇帝!
新的军事制度还包括其他方面,比如扩建新的军校,将军校从土地狭小的东较场搬迁到黄埔村,从旅欧军官中任命新的军校教官等,而大明皇帝亲自担当学校的荣誉校长一职,则得到了广大军官的极大支持,因为这意味着上过军校以后,就成了天子门生。
军事变革至此也只是刚刚搭起了一个架子,后面还有大量的工作,但大都是按部就班的事情,已经不影响军队的稳定和战斗力了。
这时候朱敬伦才开始进行其他方面的改革。
这时,已经是1872年,这一次改革乡村教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