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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狂人阿Q     大国崛起1857txt下载     大国崛起185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节 美国要调停

    如果没有巧合遇到林肯遇刺这件事,朱敬伦又假装受伤博取林肯的同情,朱敬伦本来是打算去一趟美国南方,接着绕南美科恩角访问美国西部,最后才是横渡太平洋回国。

    可是刺杀这件事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说好就是乘机让林肯内疚,很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判断,这对朱敬伦有莫大的利益,说不好就是自己的消息,很有可能激化国内的矛盾。

    朱敬伦始终知道,大明内部的矛盾很尖锐,哪怕他一直在采用最为温和的手段来改革,但依然有深刻的矛盾,因为只要是改革,就必然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就必然会有一批人感到不满,最大的矛盾恐怕就是自己是篡权,是割据,无法赢得多数精英阶层的人心,这是最大,最深刻的问题。

    一旦自己遇刺,生死未卜的消息传回国,不敢保证有人兴风作浪,不敢保证清军趁乱攻击,变数太大了,大到用超级计算机都计算不出来的程度。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赶回国内坐镇,这样才能平息一切矛盾。

    但是第二天林肯又来了,他表示美国愿意承认大明国的地位,然后他也跟朱敬伦基于道义,进行了一番谈话,他希望大明国能够接受美国的调停,林肯希望能够终结中国的战争,不管是大明国跟清政府的,还是太平天国跟清政府的战争,他们都愿意出面调停。

    朱敬伦假装思索了一番,同意了美国的调停,表示大明国愿意结束这场战争。

    其实他本来就没想过要把战争一直持续下去,他扶持将死的太平天国,目的不过是让他们拖住湘军,给大明争取几年发展的时间,朱敬伦有信心在五年内让大明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国家。

    如果清廷能够答应和谈,那当然最好不过了,然后双方互相发展,看看谁发展的更快。

    没想到美国人这时候跳出来了,希望调停,调停中国战争,当然能让美国获得不小的国际政治声誉,这对于一个刚刚结束内战,百废待兴,领导人又比较要脸的国家来说,算是不小的政绩。

    答应林肯技能让大明暂时摆脱战争,又能卖美国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林肯很高兴朱敬伦愿意接受他的建议,立刻就去组织调停团队去了,这些人将跟朱敬伦一起去中国。

    至于他们能否调停成功,能调停成什么样子,那就要看中国的局势发展如何了。

    此时太平军已经发动了对安庆的围攻,攻守异位的真快,几年前还是湘军在围困安庆,转过头就该太平军围困安庆了。

    双方的攻防极为酷烈,十几年的战斗,已经让湘军跟太平军不共戴天,尤其是在安庆这里,当时湘军攻陷安庆后,曾国荃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之后李鸿章又杀了投降的太平军四王、四将,这让太平军明白,在跟清军的战斗中,他们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绝对没有中间路可以选,湘军本来就没有投降长毛贼的习惯,加上他们自己的屠杀行为,让他们不可能跟太平军和解,因此也是死战不退,要战斗到最后一人。

    当年湘军围困安庆的时候,整整围攻了一年,曾国荃才攻下安庆,太平军绝对没有道理在战斗意志更坚定的湘军面前,轻易的攻取安庆,因此一场持久战拉开了序幕。

    可是一边太平军在大明海军的帮助下,开始围困安庆,另一边他们的都城天京也还在湘军围困之中,局面之复杂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曾国藩是一个很有耐心,意志坚定的人,他知道保卫安庆比夺取天京更为重要,只有安庆在手,湘军的大后方湖南、湖北才能安全,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军饷和各种物资,一旦安庆失陷,别说攻打天京了,两湖倒要陷入战乱之中了。

    所以曾国藩看到形势不利,立刻就调他弟弟曾国荃的部队回防安庆,可是曾国荃拒绝了,他向曾国藩保证,他一个月之内一定能攻占台南京,正好天京的长矛都去安庆了,他刚好趁机发动总攻。

    这不是曾国荃第一次抗命了。

    咸丰十一年十月(1861年),太平军突然进攻上海,上海士绅奔赴安庆来找曾国藩求援。此时的上海因为太平军战乱,大批富人迁入,富庶繁华,饷源充足。前来乞师的士绅为了劝曾国藩早日出师,提出每月可以接济湘军十万两银子,曾国藩同意了,让曾国荃派人去增援。

    可是当时曾国荃刚刚攻陷安庆,将军队调到了天京城下,一心想着攻破天京,夺下剿灭太平天国的首功,硬是不远去上海,结果李鸿章主动请缨,招募了6000淮军,从此李鸿章淮军集团借助上海的丰沛军饷,很快就崛起了。

    这一次包围天京城已经三年多,可是曾国荃还是不肯放弃天京,他甚至认为,太平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就差最后推那一下了,这时候放弃天京,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在回信中,一再的保证他能攻下天京,然后马上去接安庆之围。

    于是曾国荃强行催促本就已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湘军攻打天京城,围城的湘军人数不过三万,可是现在还能动的就一万多,他们欠饷已经一年多,比太平军好的一点是他们始终没有断粮,曾国荃两面做准备,一边严肃军令,一边告诉士兵们城里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一旦攻下天京,允许士兵搜掠十天。

    从去年开始,曾国荃就一直组织士兵在朝阳门、神策门、金川门外挖掘地道十余处,准备轰塌城墙,但是都被李秀成带领太平军从城内对挖破坏掉了,后来明军解围后,曾国荃强行攻击过几次,被打退后,士兵的士气更难鼓动。

    可巧最近他们的一个地道挖到了太平门下,堆放大量火药点火之后,竟然炸塌了城门左右十余丈长的一段城墙,曾国荃不由大喜过望,马上命令强攻。

    李秀成得知城墙被炸塌的消息后,并没有惊慌,只是有些懊悔,自己还是大意了,最近抓回来的一些湘军情况看,他认为湘军已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可能发动进攻,因此一心筹划着从何处突围,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有余力攻城,一时间对城防有些疏忽了,之前他可是一直亲自巡视城防,每天都要关注,才能在最困难的时候,用三千兵马守住这座城池。

    现在条件好了,军队恢复了过来,不但身体良好,士气极其高涨,武器装备都换了一茬新的,却不想心却松懈了。

    一边懊悔,一边组织士兵守城,他觉得此时的湘军攻城,已经不可能拿下天京城了。

    事实确实如此,湘军的进攻一波一波被打退了,但是遇到了一个新问题,城外的明军这次要求进城协防。

    明军态度激烈,他们认为天京的安危关于他们在天京的安危,一旦天京城有失,他们在下关势必不能停留,因此要求进城帮忙防守。

    这一年多来,明军无数次提到过入城的问题,都被李秀成以各种方式推诿过去,他认为放这样一只军队进城,对太平天国来说不是好事,他已经了解到明军的战斗力,他认为不亚于太平军和湘军的精锐,武器装备犹有过之。

    李秀成这次依然推诿,可是对方的态度之坚决,比历次都要强硬,甚至表示,如果太平军再如此,他们将不得不撤离天京,他们的军舰也要撤走,他们认为太平天国对友邦全无诚意,去岁寒冬都不许明军入城,导致明军士兵多有冻伤之事。

    就在李秀成决定要允许对方派一部分士兵进城协防的时候,他的军队打退了湘军,这下好了,明军没有进城了理由了,他立刻请陈阿达和文鸢俩人进城,这俩人一个是海军统领,一个是步兵统领,告诉他们太平军已经打退了湘军,但看过城防之后,文鸢却兴致勃勃的提出,太平军该反攻,明军愿意做咸丰,就从太平门开始反攻。

    李秀成坚持了一番之后,允诺明军派出三千士兵参与反攻,太平军将抽到两万人配合,这占了太平军目前在天京五万兵力中的四成。

    明军的先锋让李秀成极为尴尬,因为对方派来的三千人中,竟然有两千八旗兵。

    太平军的意识宣传,向来将清军视作妖怪,这些八旗兵显然就是铁杆清妖,但是明军却派这些人来帮忙,显得很恶心人。

    朱敬伦似乎有专门恶心人的恶趣味,他用洪秀全模仿耶稣死而复生的典故,恶心了一把上海的传教士,现在又用八旗老爷兵们恶心了一把天平天国,接下来就该湘军恶心了。

    李秀成发现,这些八旗兵对他们可没什么好感,一路招摇,冲着太平军士兵高喊他们就是清妖,惹得城里从广西出来的太平军老人极为不满,但都被李秀成弹压了。

    李秀成还很好奇明军到底是如何能招募到旗人给他们当兵的,也好奇这些八旗兵的战斗力,当他们出城作战的时候,李秀成跟明军将领一起,站在城头箭楼上观战。

    他看到三千军队有模有样的迈着整齐的步伐,向湘军阵地缓步前进,很快湘军就开炮了,李秀成命令城上的大炮还击,现在李秀成可装备了相当多的火炮,一年来光是从明军手里就买了一万门大炮,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产出来这么多的大炮的。

    明军的炮队也架在了城上,两只炮兵很快就压制住了湘军的土炮,掩护着先锋一直打到湘军第一道长壕前,这时候湘军的洋枪打响,直接就打死了几百个士兵,这时候八旗兵开始溃败。

    湘军骑兵反攻,一下子擒获了相当数量的八旗兵,反倒是明军能够结成阵势且战且退,逃回来了大部。

    城上同样观战的富珠哩神色非常不好,他觉得这摆明就是让他的手下去送死,他现在是天京八旗兵的统领。

    “这下够了吧!”

    他颇为愤怒的对陈阿达抗议。

    陈阿达面无表情:“嗯。吃了我大明皇上五年的军饷,不给皇上打一仗,你们觉得仗义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吃粮可不止千日了,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但却让富珠哩感到无比的羞耻,闷哼一声走下城楼,脸上带着一种落寞的神情,八旗兵何至于沦落到今天,他越来越厌恶汉人了,不管是明军还是太平军,甚至城外的湘军。(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节 湘军撤围

    富珠哩的感觉不是无缘无故的,这几年来,在军队中,八旗兵越来越受到歧视,虽然他们依然按月领着军饷,但却没有任何尊严,就连普通的明军士兵也看不起他们,看不起的理由让他们无法反驳,那就是他们不能打仗,一只军队都不能打仗了,如何让别人看得起。

    可是让他们怎么打仗,明军要打仗,那就是在跟朝廷打啊,无论如何是提不起心气的,所有的士兵都在厮混度日,领了军饷后赌博买醉,没人愿意想他们的未来,可是却又无法离开军队,有志向的旗人早就从广州逃走了,他们想办法逃到了北方,可是大多数旗人连逃都没法逃。尤其是现在军队中的士兵,他们的家人都在广州,他们在前线,家人和自己分隔,如何让他们逃。

    没法逃就混吃等死,天天在下关醉生梦死,明军的供给是充足的,他们吃得饱睡的足,得过且过的下去。

    富珠哩不知道他们打这一仗是朱敬伦等了五年的结果,他早就需要八旗兵跟清军打一仗了,没想到拖到现在要跟湘军打,效果似乎更好。

    因为当曾国荃发现攻击他们的是一群八旗兵之后,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看到这些八旗兵,身穿着他们祖上传下来个中棉甲、布甲,一个个被抓还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就来气,连砍了十几个八旗兵后被幕僚劝阻,生怕这样会惹来麻烦。

    但曾国荃的怒气更胜,还偏不肯息事宁人,直接将剩余的数百八旗兵都给砍了。

    他越想越气,他们曾氏兄弟为清廷浴血奋战,曾氏一门多有损伤,曾国华直接死于敌手,保的可是他们旗人的江山,可到头来倒好了,八旗兵都来打他们湘军了。

    一想他哥哥几次三番来信催促,天京他一下子就不想打了,打下天京干什么,保北京的那对小母子平安?

    但提到他大哥他也来气,曾国藩可能没野心,但是不代表他的手下没野心,多少人劝进过曾国藩,包括胡林翼等人,甚至李鸿章也多次信誓旦旦表示唯曾师马首是瞻,其中最激进的就是曾国荃。

    如果他大哥当了皇帝,曾氏一族也能问鼎天下,他为什么不推上一把。

    可是无论谁劝进,他大哥都不同意。

    现在倒好了,慈禧那小nia们直接扶持李鸿章、左宗棠的翅膀都硬了起来,左宗棠以一个举人的身份,几年来不断破格提升,竟至闽浙总督,跟曾国藩分庭抗礼,李鸿章虽然只是一个江苏巡抚,可拥兵数万,靠着上海的钱粮,装备精良,这两条曾氏喂起来的狼尾巴都硬了,这一年来,曾国荃多次去信要求李鸿章、左宗棠与他一起会攻天京,可俩人嘴上大话连篇,就是不见一兵一卒。

    这要是换作以往,换做明军到来之前,他才不会拉下脸请他们来支援呢,他恨不能独占灭天平天国的功劳,攻克天京这样的首功,就是他哥曾国藩他也可以拒绝,更何况李左二人呢,可自己拉下脸,他们还不给脸。

    曾国荃觉得所有人都不是东西。

    这时候士兵突然来报,明军兵船在燕子矶停靠,运来了数不清的太平军,对方从燕子矶和神策门两路夹攻,已经攻陷了幕府山一带的堡垒,把神策门到长江边一线的长壕全部占领了。

    曾国荃一屁股坐在地上,湘军已经很疲惫了,对方终于养精蓄锐攻了出来,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脾气不好,肝气旺盛,时常被气的肝病复发,这一次他又觉得不好了。

    没有水师对抗,他就知道天京根本围不住,洋人李泰国建议朝廷采购英国舰队,朝廷本想答应,谁想他大哥竟然反对,后来听说那伪明也做了工作,结果英国人也不卖了。要是能买一些洋人的火轮船给湘军就好了,奈何他哥哥就招了一些能工巧匠躲在安庆鼓捣,就是不去找洋人买。

    曾国荃有时候觉得全天下都在跟他们湘军为敌,都在跟他们曾家为敌。

    叹息一声,命令撤军,将神策门以西的军队都撤回来,集中在龙脖子一带的天保地保城组成的要塞来,这座紫金山应该能够挡得住对方的坚船利炮,除非他们能把兵船开进神策门到太平门之间的后湖来。

    曾国藩再次来信,军中也多报有逃兵出现,曾国荃长叹一声,望了天京城一眼,当夜下令撤兵,他们悄然撤走,最后一只撤走的军队是驻守雨花台要地的大军。

    他并不能真的不管他大哥曾国藩,那是增加的主心骨,曾国藩在安庆办军械所,办书局,一直就在安庆,明军一围,曾国藩也给围了进去,他能放任不管吗?

    士兵们也早就不想攻城了,一听撤军兴高采烈。他们从天京往西撤,沿途的据点如枫林洲、大胜关、三山矶都在他们手中,因此撤军也是有惊无险。

    水路全被明军和太平军占据,他们只能走陆路,过采石的时候曾国荃就病了,一直被人抬着,过当涂、芜湖、铜陵,一直到池口才找到安全的过江通道,坐船过江。

    李秀成一直很稳,他步步紧逼,但却不逼得湘军跟他们拼命,他不在乎留下这只部队,只要对方肯乖乖的走,他就不着急,哪怕对方放火烧掉沿途所有城池,他也不在乎,他要的是空间。

    湘军退一地,太平军就近一地,湘军撤退到安庆之后,太平军也追到了安庆。

    但是李秀成并不急着总共,他不着急是因为他认为时间是站在他这一面的,明军给他们的火轮船不断的送来,还派人教他们操作,暂时他们的水师还无法独立作战,当务之急,不是跟湘军在安庆决战,而是联系上李世贤、黄金文和汪海洋等部太平军,他们一直在江西一带流动作战,李秀成派了一只上万人的军队,南下进入徽州,打算先联系上他们,将太平军合兵一处,向外扩展。

    等到兵力一到,李秀成也不打算跟湘军在安庆决战,他心里想的是,马上进攻苏浙,将他过去经营的苏福省重新夺回来,他在哪里经营了三年,他自认为根基深厚,一旦能够收复苏福省,太平天国将摆脱目前这种依靠变卖王府资产度日的窘境。

    太平军的境况日趋好转的同时,明军那边也不是没有作为,这段时间,陈芝廷命张宝铭、文星瑞在福健抚民,文星瑞本就是福健大族,加上一大群在广東做生意的商人的从中牵线,他们跟福健本地的大地主、大宗族势力谈判,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至少不是为敌,其实对方也怕,哪有百姓不怕官府的,因此福健很快就相安无事,地方势力控制了乡村,大明控制了城市。

    左宗棠的兵退到江西和浙江之后,很快就在福健边境一带布防,随时都有可能攻进来,因此张宝铭他们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福健作为前线长期至少要保留六万兵力。

    广西那边就没那么严峻了,虽然这里地近湖南,蒋益澧退入湖南之后,在当地势力的支持下,很快就重整旗鼓,但他显然不打算攻击,就不妨在湖南边境地带,对蒋益澧来说,驻扎在贫瘠的广西没有意思,远不如驻扎在本乡本土的湖南。

    因此广西只需要两个军就足够了。但一时也没进取的可能,不管是翻过湘桂交界绵延不绝的山脉攻打湖南,还是继续往西攻打贵州或者云南,都已经不是明军想在能支撑的了,甚至就连广西西部的泗城府、庆远府、思恩府等都不在明军控制下,明军力所能及之处,基本上是水路畅通的地方,西部边界就是柳州府,北部到桂林府,南边到南宁府。

    其他州府,只要表示臣服,明军就不去打他们,任由他们自治。

    陈芝廷之所以采取守势,倒也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朱敬伦临走之前交代他的。

    朱敬伦之所以敢走,就是知道很长一段时间,明军不可能有扩张的余力,江浙一带是留给太平军跟湘淮集团厮杀的,他只能控制福健到广西一带,而这一带边境线绵延几千里,防守就够吃力了,往哪里进攻。

    因此他想着,只要清军不来惹他,他就埋头发展,福健的茶叶,广東的生丝,几年后都能达到千万两级别的贸易输出,军队也能彻底完成整训,到时候想打哪里打哪里,他要的只是时间。

    朱敬伦现在要的还是时间。

    美国人的巡洋舰很快,他们内战时期为了封锁南方,制造了数百艘巡洋舰。

    林肯表示这些军舰都会拆解后,朱敬伦大包大揽,打算买下这些军舰,当然林肯需要给他一个折扣,不止是美军现役军舰中技术最先进的300艘军舰,连美国造船厂船台上的那些军舰,如果能以废品价收购的话,朱敬伦也直接包销了。

    但美国人必须给每艘船上都派顾问帮助朱敬伦训练船长,这样一来,朱敬伦不但海军无忧,他还可以组建一只庞大的远洋商船队。(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节 归国

    送朱敬伦回国的四艘美**舰,经过三个半月的航行,在七月底抵达广東,但朱敬伦让他们继续打着美国国旗,暂时停泊在九龙港。

    经过几年发展,九龙港已经成为东南地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港口,由于良好的营商环境,让九龙港甚至能够依靠自己的经营滚动发展,不需要官府投入一分一毫。

    九龙港也出现了几年前赤湾港出现的情况,随着资本的冲击,附近农民终于开始卖地了,当然出于保守起见,大多数都是以出租的方式卖给九龙港,港口大量囤积土地,沿海一带有发展潜力的土地基本上都进入了港口的储备库,目前港口掌握的土地面积达到了10万亩,超过了上海的租界。

    当然每年为此付出的成本也极高,聪明的九龙地主和二地主们,在港口将租金提高了十倍左右,每年给予每亩地十两银子租金的情况下,他们没理由不卖,而且还规定每三年双方可以重新商定租金,更是打消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要知道上海那些土地可是永租,租金是固定的,洋人通过土地大量增值,每年给地主的租金只有1两甚至更少。

    十万亩的储备土地,让港口每年要支付一百万以上的租金,但这个支出现在完全负担的起。

    几年前从香港洋行手来买来的土地、仓库和码头,只用了两年时间,就用租金、服务等费用从洋行手里赚了回来。

    作为中国出南洋的必经之地,这里的发展潜力实在是太好了。

    甚至让对面一水之隔的香港岛到了濒临破产的境地。

    罗便臣不可谓不努力,这两年他兴修了水塘,解决了香港的用水问题,还不断的填海造地,扩展香港岛的空间,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成本太高了。

    九龙港的竞争,让香港的生意日益下降,九龙港兴建之前,香港的转口贸易规模巨大,每年鴉片进口2000万两,棉织品700万两,毛织品500万两,五金也有200万两,出口生丝1200万两,茶叶2900万两,棉花600万两,进出口总值高达8100万两,可现在已经下降到三分之一,勉强2700万两左右。

    贸易萎缩导致依靠贸易的产业萎缩,产业的萎缩又导致税收的下降,他们的税收已经下降到了1847年时候的水平,不到3万英镑。而就在三年前,还高达7万英镑。香港兴建的一大批公共工程却需要不断的投入,结果是罗便臣只能加税,加水让当地人不满,尤其是当地的中国商人不满,他们认为香港是“无物不捐”,有的宁可抛弃在香港的产业,也要搬离这个地方。

    结果人口从五年前的十万人下降到现在的五万人,人口的下降又加剧了那些恶果,导致土地资产贬值,港府更加没钱,就越要加税,劳动力成本上升,来往船舶更愿意停泊九龙,进一步造成服务产业的萎缩。

    当然也不仅是九龙港的竞争,历史上,香港自从50年代就开始萎缩,主要原因其实是上海的崛起,但有一个产业拯救了香港,那就是苦力贸易。可这个时代,九龙港的强势竞争,让香港的情况更加恶化,光靠苦力贸易已经难以为继。

    作为一个自由贸易港口,当进出口贸易的萎缩,九龙港慢慢取代香港成为转口贸易的良港,连英国商人第一选择都是在九龙港靠岸的时候,香港也就没什么前途了。

    而下一步,朱敬伦还打算打击他们现在的支柱产业,苦力贸易!

    当然,之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国内的问题。

    朱敬伦之所以悄悄登陆,没有声张,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其实就是在担心。

    他秘密召见了九龙港税务司,来自九龙张氏的张子良,一个相当年轻的税务司官员。

    九龙是一个转口港也是一个****这种港口的消息极为灵通,张子良知道大多数大明国发生的情况。

    局势扑朔迷离,张子良自己也判断不出来情况。

    朱敬伦遇刺的消息,一个多月之前通过英国人的渠道传到了中国,之所以能这么快,因为英国将电报线路扩张的很快,已经能从英国直接通过欧洲大陆直达意大利,然后消息通过陆路传回了广東。

    这个速度要比海路快至少一个月时间。

    朱敬伦已经很赶了,但还是快不过电报的速度。

    广東也有电报,以九龙为中心,前年就通到了广州,去年通到了潮州,朱敬伦临走之前正在修通往上海的电报线,是一条海底线缆。

    不能不修了,洋人们一直在筹划修建从香港到上海的海底线路,如果九龙不先人一步,在跟香港的竞争中就要落后一步,凡是跟香港进行竞争的产业,朱敬伦向来是大力支持的,所以早在三年前就许可了赫德组建电报公司的建议。

    跟其他大多数新式事务一样,依然是由赫德主持的海关来管理,老实说赫德权力实在是太大了,比任何一个大明的官员都大,但问题是只有他管理的部门有这些人才,而且电报目前的主要用户也是海关和海关相关的商业。

    让其他部门来干,甚至他们会有抵触,广州的电报线自从架起来后,就一直没怎么正常运行过,动不动就给人把线给剪断了,为此抓了无数人,但是屡抓不尽,老百姓就是反感一切外来事物,哪怕大部分人已经默认了这些变化,但总有一小撮顽固分子,抵死不接受。

    就这还因为广州线是走的珠江河底,如果走路上架线,那简直根本无法运转。

    因为这条线路,海关才能成为消息最为灵通的部门。

    朱敬伦让张子良给赫德发报,让赫德秘密前来九龙,他需要从赫德这个身在广州的官员口中得知第一首资料。

    另外还询问了一下最近九龙发展的情况。

    张子良表示发展的还不错,棉花这几年大量出口,很多都是从九龙转口,广東本地产的棉花从九龙转口不奇怪,一些来自上海的棉花都从这里出口,就让他很有成就感了,因为广東的棉花产量,跟传统的棉花产地,以上海为中心的苏松地区根本不能比。

    这是美国人带给中国的福利啊,不过这个福利的终结也让造成了很大的痛楚,1866年,美国棉花恢复向世界供应后,直接造成了上海经济的崩盘,11家外商银行中6家倒闭,许多棉花商、地产商、建筑商直接破产,有的甚至自杀。

    最让朱敬伦高兴的是,很多来自江浙的商人,竟然从上海来九龙发展,相比上海寸土寸金的地价,九龙这里的地价相对低廉的多,一亩地十两的租金,对那些由于太平天国之乱避祸的富人来说不算什么。

    他们来了这里之后,可不愿意坐吃山空,很多投入了生意领域,上海的棉花出口之所以有一部分从九龙出口,就是这些上海来的商人带来的渠道,他们把上海收购的棉花通过九龙的期货市场卖掉。

    太平天国之乱,让很多江浙地主阶级的心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们的传统观念崩溃,很多放弃了重农抑商的老思想,在失去土地之后,只能从事商业,而他们受到的良好教育,让他们跟一般人的竞争中,有一些先天优势,至少识字率很高,而且手里有资本。

    从上海迁移到九龙,很多人直接就是冲着商业机会来的,因此也带来了上海的商业网,将两地联系在一起,他们将广東的物产不断的往上海发运,最主要的就是粮食,他们大肆收购从越南还暹罗等地进口的廉价大米,发往人口越来越多的上海,利润颇丰。

    还有人模仿洋人,租借了小轮船,开通了上海到九龙的航线。

    更有一些苏松本地的小商人甚至只是普通的移民,他们带来了苏松一带本就发达的棉纺织手工业,在九龙这里租地兴办了一大批的棉纺织作坊,雇佣当地人或者来自江浙一带的移民进行生产。

    朱敬伦从天京救回来的一大批纺织女工就在这些作坊中工作,帮朱敬伦解决了相当大的麻烦。朱敬伦投桃报李,几年前就颁布的工业奖励法对他们依然适用,对于愿意组建西式工厂的资本家,可以给他们提供最多1万两的无息贷款,但要他们自筹至少三分之一的资本,这主要是出于风险考虑,以防有些人骗贷或者过于冒进。

    这样一股商业势力的到来,大大加强了九龙和上海之间商业的互动,也是九龙之所以发展的越来越好的很大助力。当然九龙能发展起来,主要还是得益于地理位置,其次还是广東本地的商业资本的推动,再次是洋人资本的推动,上海来的江浙资本只能占到第三位,毕竟江浙资本主要还是在上海发展,被上海高昂成本逼到九龙来的,显然不可能是大资本。

    赫德三天之后赶到九龙,带来了广州政坛的第一手信息,情况并没有最坏,但有些超出朱敬伦的预料,他没想到自己的老丈人又跳了出来,而且跟侯进搅在了一起。

    用赫德的话来说,俩人在图谋政变!(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节 控制大局

    张千山被朱敬伦赶到广西之后,他又通过招降纳叛,很短时间又拉起了一只乌合之众。

    后来负责进兵广西的正是侯进,俩人如何勾搭在一起的,赫德也说不清楚。

    只是在朱敬伦遇刺的消息传开后,一时间人心惶惶,主要是官场上人心不定。

    陈芝廷完全控制不住局面,清军那边也有一些动作,左宗棠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在江西和浙江两面压迫福健。甚至在跟南雄相隔的南安府部署重兵,让大明官府疲于应对,感觉到兵力严重不足。

    最要命的是谣言满天飞,有人传言朱敬伦已经死了。

    陈芝廷的执政经验尚浅,他到处压制谣言,却不知道谣言这东西根本就打压不住,越是打压反而传的越厉害。

    最关键的是陈芝廷人望不足,没有朱敬伦在背后鼎力支持,他根本就得不到方山、侯进这些元老的支持。

    方山在其中表现的十分明智,当谣言传开之后,他第一时间请示陈芝廷,借口福健方面压力太大,军心有不稳的迹象,他请求去福健坐镇,然后将自己从广州的乱局中摘了出来,同时将一个混乱的局面完全甩给了陈芝廷。

    这其中有没有险恶的用心,朱敬伦一点都不怀疑,政治斗争哪朝哪代都有,他并不意外,也不试图压制,不过方山这个算命先生还是太狠了一点,这是把陈芝廷架在火上烤。

    大规模的判断倒不至于,朱敬伦在广東的施政,虽然无法得到士绅阶层的绝对支持,但他们主要是出于心结,出于一种忠君思想,而不是对朱敬伦的施政不满,因此内部没有酝酿叛乱的种子,广東经济也相对稳定,也不至于造成地方叛乱。

    朱敬伦始终没有打破就有的乡村秩序,在宗法体系之下,叛乱是很难的,除非遇到天灾,或者洪秀全这种程度的煽动,否则很难有叛乱发生,之前的大洪国起义、土客械斗,也早就将压力释放的差不多了,朱敬伦在全省范围的剿匪,也间接的帮助宗法社会回到了稳定。

    这就是朱敬伦敢于出国的原因,他可不是个二愣子,敢于将这么大的一份基业放着不管就去初访。

    但他没想到最不稳的反倒是他一手打造的政府,尤其是高层,出现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情况。

    总之张千山不知道怎么的跟侯进勾搭在了一起,然后张千山给慌乱中的陈芝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说,自己的女儿,朱敬伦的小妾,已经怀了朱敬伦的种,他希望陈芝廷忠于朱家,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他要陈芝廷保这个孩子登基。

    陈芝廷此时的表现虽然让朱敬伦觉得不满,但是心中却很欣慰,因为陈芝廷答应了张千山的要求,接着张千山径直从广西回军,他带兵上万进入了广州,显然他将陈芝廷忽悠住了。

    张千山带兵进广州之后,很快侯进也以稳定广東的借口,带大洪军和保客团的士兵回到了广州,俩人联手把持了广州的政务。

    之后广州就不由陈芝廷说了算了,他们借口维持稳定为由,大肆清除异己,让陈芝廷安排他们选定的官员上位,将一些跟他们关系不好,或者他们看不上眼,再或者不肯投靠他们的官员罢官甚至关进了大牢。

    赫德告诉朱敬伦,俩人甚至要求赫德,将各种税收直接交给他们,赫德在中国待久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懂,很聪明的将官库交给了俩人。这次他能够逃出广州城,打的借口就是一笔洋款在九龙即将到账,他需要赶来接收,俩人不懂海关运行模式,就放一直表现老实的赫德出城了。

    “杀人了没有?”

    一切迹象都再向政变发展,朱敬伦想知道局势到了哪一步,如果到了杀人的程度,那就没法挽回了。

    赫德摇了摇头:“那倒还没有。被罢官的,最多关起来。他们现在打着守住朱家江山的旗号,还不敢杀人。”

    朱敬伦点点头,只要没杀人,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电报已经通到福州了吧?给福州发信,让黑狗带五坑军秘密回援。”

    电报都在海关手里,因为懂得电报的,目前也就是海关培训出来的电报员,因此能够保证隐秘。

    但朱敬伦想了想还是否定了:“算了。一封电报他未必会信,也未必敢信。加上方山在哪里,更是多疑。发报让福州海关帮忙征集船只吧,有多少征集多少。我写封密信,让人送到福州去,到时候让他们坐船尽快赶来。”

    朱敬伦深思后纠正了决定,这应该是最快的应对措施,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至于赫德:“罗伯特,你现在回广州去。我相信陈芝廷,你可以秘密将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保住自己要紧。然后你等消息吧,我回广州之前,会通知你,到时候你只需要帮我把我老丈人和侯进拖住就好。”

    朱敬伦举重若轻的布局,让赫德充满了信心,他相信朱敬伦有能力将这场可能的政变,消匿于无形之中。

    当朱敬伦的贴身机要秘书黄三公带着朱敬伦的迷信,在五天之后赶到福州之后,黑狗和方山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九龙。

    方山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跪倒在朱敬伦面前,表示朱敬伦在不回来可就要出大事了。

    当然要出大事,这家伙跑到福健,跟黑狗待在一起,未必没有张千山拉拢侯进的意思,一旦朱敬伦出事,他们联合起来就能割据一方。

    但反过来说,方山赶到福健坐镇,也是起到很大的作用的,他能在这个时候联合黑狗,稳定住福健的局势,这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跟左宗棠斗法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同时他的处事能力,也让朱敬伦都感慨,因为他几乎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一旦大明崩盘,他可以割据福建,如果朱敬伦没事,他依然是大功一件,而且他没有卷进广州的旋窝得以明哲保身,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输。

    这才是高明的手段,果然政客就得是善于玩弄人心的,算命先生在这一点上,有天然的优势。

    黑狗也是跪倒请罪,他拿出来一大批信件,是左宗棠写给他的,拉拢他的,而且在方山赶去福健之前,左宗棠已经派出了三波使者来游说黑狗,三波人的人头全都被黑狗挂在了他的军营门口。

    他早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现在把这些信件全都交给朱敬伦,说他有罪。

    朱敬伦很早就察觉到黑狗打算愚忠于他,这是一个智力并不高的人,但智力不高的人,未必没有智慧,他能成为疍民中的一个帮会龙头,可不光是靠着讲义气,他对大局有一种天然的敏锐,比如当初他就是第一个积极相应朱敬伦策反的龙头,这就是小人物的智慧,他们知道自己成不了事,所以愿意将自己的前途牢牢固定在他们认为能成事的大人物身上。

    “你何罪之有,快快起身!”

    朱敬伦亲自将黑狗扶起来。

    又询问了一下情况,黑狗表示他走的时候,五坑军已经在装船,福州也是一个商港,来往船只众多,尤其是运茶叶的飞剪船很多,但是也不可能把整只军队一次性运来,大概能运输一个旅。

    对朱敬伦来说,一个旅已经够了,如果他不能用自己的威望稳定大局,来一个军也是白给,因为一场内战的话,就得是全军行动。

    但他不相信他的军队会背叛他,他的军队可不是湘军那种军阀部队,可不是只听一个人的封建军队,军队中实行的是正规的财务制度,发军饷的是正规的财务部,军官提升有人事部,后勤补给有后勤部,这些部门都是独立的文职部门,根本不受军事主官的指挥,因此士兵不存在依附于军官,军官不存在依附于主官的情况,没有依附那么凭什么跟随主官造反。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的,如果朱敬伦真的死了,造反还是会的,因为他们那时候是在寻找新的秩序。

    可朱敬伦没死,他们依附于军官叛乱的理由就不成立,他们很可能只是受到主官的蒙蔽,侯进和张千山至今打的是保朱家江山这一点就能看到,他们自己的威望不足以让他们得到拥护。

    所以朱敬伦打算是突然回城,然后振臂一呼,直接控制大局,这一个旅的士兵,是回去震慑宵小和以防万一的,只会用来把手城门和控制要道和机要部门,而不是准备直接回去战斗的。

    几天之后飞剪船就来到了九龙港,朱敬伦的电报发到了广州,赫德依计行事,借口自己的寿辰,邀请侯进和张千山赴宴。

    而朱敬伦的座舰赶到广州城下的时候,他们的酒宴还没有散去。

    城门戒严,朱敬伦下船,只有一船士兵,但他们打起了朱字旗,簇拥着朱敬伦向城门赶去。

    城门守军喝止下才停下脚步,朱敬伦单独走上前,他觉得他此时就跟拿破仑当年一样,相信他的士兵不会向他们的皇帝开枪。

    两个士兵保护他,走到城门下,冲着城头喊话:

    “你们的头是谁?叫他来见我,我是你们的皇帝,我回来了!”

    不用等见军官,士兵们看仔细后,立马就高呼起来:“是皇上,皇上回来了,快开城门,皇上回来了!”

    能够听到城墙上的欢呼声,朱敬伦笑了。

    幸好城墙上是新安第二军,大多是新安县的子弟,朱敬伦长期在新安当官,这些子弟当兵前很多都见过朱敬伦。

    如果是张千山从广西收集的乌合之众守卫这里,朱敬伦还得遇到不小的麻烦。

    当然也是因为得知了守城的是自己的亲信部队,他才敢这么走进城门,不然的他,他不会采取这种方式,倒不是怕死,城上的步枪甚至大炮都未必杀的了他,关键是打草惊蛇,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里,直接进城,里面见过军官,宣布从此时起,没有他的命令,军队不用听任何人调遣,包括侯进这个大统领。

    然后传令下去,城内最有战斗力的部队,新安第二军就立刻向城门汇集,很快就占领了城南一带的要地。

    而登陆的五坑军则已经赶赴粤海关衙门,去抓捕侯进和张千山了。

    抓捕俩人的过程中,险些发生了冲突,因为张千山有一个毛病,护卫从不离身。

    一个旅的五坑军包围了粤海关衙门,张千山立马就酒醒了,弄清楚情况后,尤其是得知朱敬伦活着回来了,他就知道他的企图失败了,他的所有谋划都是建立在朱敬伦被刺杀的基础上的,否则他很清楚根本就动不了朱敬伦的基业。

    现在朱敬伦回来了,他知道,不管是打还是什么,他没有半点机会,于是笑呵呵的跟五坑军的军官解释,他也在等着女婿回来了。

    他不但没有反抗,还给他的部下下令,让他们立刻撤出城去。

    希望能以配合,换取朱敬伦的原谅。

    但是朱敬伦似乎没有原谅他们的打算。

    卫兵将侯进和张千山押在朱敬伦面前,将他们的头按在地上。

    “我的岳父大人,和我的好兄弟!我该怎么处理你们呢?”

    张千山头被按在地上,大声喊冤:“误会啊误会,皇上你误会我了,咱可是姻亲。”

    侯进则不说话,乖乖的跪在地上,头触着地面,显然他内心有愧,而又没有张千山脸皮厚,还抹不开脸喊冤。

    朱敬伦摆摆手:“先关起来吧。不是关大牢里,关他们家里看起来。”

    一场可能发生的政变,很快就被扼杀,张千山的乌合之众被调往东较场,由五坑军和新安第二军的士兵负责盯防,城里老百姓的生活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朱敬伦先将被张千山和侯进罢免和关押起来的官员们都放出来,然后让他们各归原位,那些投靠了侯进和张千山的官员要如何处置,这还得费一番思量。

    朱敬伦不打算血腥清算,因为这毕竟不是一场真正的叛乱。(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节 整肃军纪

    所谓墙倒众人推,朱敬伦仅仅只是把侯进和张千山关起来,都没有关进大牢,只是关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文武百官的弹劾就接连不断,甚至让朱敬伦看到了一个跟以前不一样的侯进。

    “侯进有八个老婆。”

    他年薪一万两,养的起。

    “侯进不学无术,在军校中以大老粗自居,甚以为美。”

    侯进以前不识字,朱敬伦始终对军官的文化知识很重视,军校中专门有识字班,是最低级的课程,需要上的军官,甚至士兵只要申请,无仗可打的时候,都可以去上一期,但是侯进始终不去学不说,还常常以自己不识字为荣。

    “侯进常以天子兄弟自居,自觉身份尊贵,目中无人,常有怨忿之语。”

    侯进确实目中无人,跟他资历相当的军官中,他看不起任何人,包括见到黑狗也是呼来喝去,完全没有俩人平级的概念。

    但最严重的还是:“侯进贪墨军饷!喝兵血!”

    “这是谁送来的?郑金!我知道这个人,大洪军的统领。怎么侯进贪墨军饷,还贪墨到大洪军中去了?”

    朱敬伦叹道。

    他在军队中实行的是专业化的财务制度,发军饷的是财务部,都是文职,甚至不常驻,只在发饷的时候,去军中一趟,跟士兵也好,军官也好,一般没什么交情。

    财务部的账册是一年一查,而且往往会到军队中跟士兵核实,理论上不可能会有克扣军饷的情况发生。

    侯进也不是财务官,他们怎么有条件克扣军饷?

    “皇上,逼索!”

    方山在一旁轻轻点道。

    朱敬伦看他说的认真,这才翻开弹劾的奏折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心里越不舒服,他对自己建立的一套制度本来是很有信心的,认为堵住了军官克扣的渠道,但他们没发克扣,却能逼索。侯进的方法是,军饷发到士兵手里之后,他派亲信挨个军营去收孝敬,基本上一个兵的三分之一军饷得上交给他。

    还能有这种方法,朱敬伦简直对这些人搜刮的手段有些惊叹了,把心思都用到这上面,这样的军队还能好吗?

    “消息确实吗?”

    朱敬伦确认道。

    方山点头:“已经派人去核实过了,不但有大洪军,还有肇庆军,八旗兵在广東的时候也时常孝敬。”

    朱敬伦有些坐不住了,这已经不是一两只部队的问题了,范围牵扯的相当大,侯进过去是新安军的统领,新安军的士兵都是新安人,朱敬伦在新安经营许久,跟新安当地人关系复杂,侯进还不敢把手插进新安军中,但是大洪军、肇庆军这些后期收复的农民军和绿营兵、团练武装,他就敢放胆去逼索了,八旗兵更是受到排挤,他也没有放过。

    相对于新安军、五坑军这样的主力,这些军队又都是杂牌,军饷本来就低,普通士兵最多3两银子,会使步枪的5两,八旗更是全都是3两,根本没给他们装备步枪,等于一个士兵每个月至少要给侯进孝敬一两银子。

    问题如果仅此而已那还罢了,关键是他开了一个坏头,他向各军逼索,那么各级军官肯定往下摊派,甚至有样学样的也喝兵血,这样的军队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这等于是挖朱敬伦的跟脚。

    朱敬伦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方山说这些情况属实,朱敬伦相信,在这点上他不敢骗朱敬伦,但为什么之前方山不说,朱敬伦绝对不相信他是最近才察觉到的,为什么之前朱敬伦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跟朱敬伦汇报或者告状,而是等到侯进犯下错误之后,所有的弹劾都来了,墙倒众人推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恐怕是有人故意操作的,他们知道小错误打不到侯进,所以他们必须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将侯进所犯的错误,一下子全都兜出来,就好像打总攻一样,非常有策略。

    这说明一个很可怕的问题,在朱敬伦的政府中,已经形成了一股倒侯派,在他的政府中已经出现了派系。

    要是换做一般的皇帝,可能要吃不下饭了,没有一个皇帝希望看到自己的臣子组成小团体,甚至还在算计皇帝本人,每当发现这种苗头的时候,都是用雷霆手段直接掐灭,为此不惜兴大狱,株连九族。

    但朱敬伦也只是意外了一下,他并不担心这种事,因为古往今来所有的政坛,肯定会存在派系,不管你多么严格的限制,也不过是将明面上的关系,逼到暗中去了而已,有派系很正常,有派系斗争更正常不过,不需要为此大惊小怪,只要他能把住一个度,那就是他建立的制度良好的制约着所有的权力,让权力不至于失控,就像现在这样,虽然他们玩弄了政治手段,但他们依然得在正常的范围内来运用权谋,而不会直接把刀子互相攻伐。

    说到底还是侯进犯错了,被人抓住了把柄。

    但朱敬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于是他派谢琦暗中去调查,果然有一些古怪。

    事实上,并不是侯进一开始就逼索的,最开始的时候,是大洪军这样的农民军中的一些军官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们是农民军,总有一种自己做过反贼的隐忧,而侯进向来比较高调,自诩朱敬伦的兄弟,他们就想巴结侯进,一个营的官兵集体凑份子在侯进过生日的时候送来了大礼。

    其他部队有样学样,今天有人送,明天有人送,有理由也送,没理由也送,侯进手下有一个师爷,说这样太麻烦,跟大家商量好,每个月该送多少,将这种送礼固定下来。这种制度性的腐敗很像70年代的香港,大家都是有系统有组织的收取好处。

    之后就发展成了每月,侯进的手下按月去收取好处,具体操作人就是侯进的师爷。

    由于不识字,侯进是离不开师爷的,谁能想到这个师爷将他推到了死地。

    经过调查,黑狗那边确实没发生这种情况,首先黑狗带领的部队,主要是五坑军,以及在潮州招募的潮州军也归他调遣,五坑军的客家人和潮州军的潮州人,都是相当排外和刁横的族群,黑狗的手因此还伸不进去。

    但是这些军队中也有自己的问题,比如其中都出现了一些同乡会之类的小组织,这些小组织也类似侯进那样,按比例收取每个士兵的军饷,将这些军饷用作某些慈善活动,比如给家乡捐献一座桥,还有军中士兵病倒了,家里出事了,都用这些钱应急,应该说算是一种保险基金一般的东西。

    还好发现的早,要是让这种现象持续下去,过不了几年,朱敬伦的军队大概也要跟清军一样没什么战斗了。

    “传我的命令,把侯进收监,让军法官审理。”

    朱敬伦叹了口气。

    同时明白自己的军队中制度还有漏洞,不是这些制度不够好,而是中国人太善于钻空子了,那些做惯了幕僚的师爷群体,更是这种钻空子的好手。

    “侯进的师爷、亲兵等一律收监,等候审理。”

    朱敬伦补充了一句,具体问题有军法官按照军法处理,他向来不会干涉法律。

    接着朱敬伦开始跟谢琦等参谋部军官商量完善军队监察制度的问题。

    原本的监管体系原封不动,该审查审查,该审计审计,朱敬伦将组建一只规模不大,但是独立运作,向他直接负责的宪兵部队。

    宪兵部队的第一任长官,朱敬伦选择了参谋总部中的黄焕清,黄焕清是一个秀才,上进心很强,但是做人不够圆滑,总喜欢表现自己,这种性格在中国人群体中一般不会吃得开,很容易被人排挤和孤立,他就处在这样一种境地。

    但这种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办事比较死板,上进心又让他们敢于得罪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在乎踩在别人身上。

    授命黄焕清组建一只100人规模的宪兵部队,所有成员都需要识字,因此直接是从各地县学中的学生中招募的,现在读书人当兵的意愿比之前高多了,只要是拥护朱敬伦的读书人,一般都不会拒绝到军中任职,因为朱敬伦在进行一个造反事业,造反事业早期,肯定是军功至上,做武官更容易出人头地。

    在不怕得罪人的风格下,黄焕清还真的发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给军官送礼的情况,是十分普遍的,不敢说每一个士兵都要给军官送礼,但至少有两三成要送礼,偶尔送过礼的更是超过八成,从没送过礼的,就只有一成。

    可怕的是,出现这么普遍的送礼情况,却没人觉得有错,不管是送礼的士兵还是收礼的军官,都不觉得有什么错,因为送礼是一种文化,早就深入人心了。

    问题是,侯进可不就是从收礼转变为最后上门索礼的吗,对普通士兵来说,拿出每个月的三分之一军饷,这是很沉重的负担。

    而其他军队中出现的送礼情况,尽管没有演化成侯进这种制度化,可依然十分沉重,许多士兵依然是将军饷的三分之一都要变成给军官的四季礼物。

    事情如此严重,却没人当成问题,这是最可怕的问题,到了不能不整改的地步。

    “军中严禁收送礼,违者以纳贿论处!”

    朱敬伦不得不颁布下严厉军法。(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节 定国旗

    侯进事情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这个程序在权力面前是那么的脆弱,朱敬伦只要随便动一动,司法就将毫无尊严,但它又那么的重要,如果权力摧毁了他,最后权力本身也将变得没有尊严,人类历史上无数的惨剧都证明了这个道理,没有保护好司法的权力,也将没有什么保护权力本身。

    当一群高官显要似乎践踏司法尊严的时候,也就是这些高官显要快要倒台的时候,因为他们破坏了最基本的秩序,而那个秩序本身对他们是最有利的,只可惜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他们只图一时的快活,然后肆意践踏那些秩序,最后在无序之中,他们才发现他们手里的权力原来更脆弱,甚至他们自己都将不会得到有尊严的审判。

    所以朱敬伦甚至是不敢去破坏他,他知道司法程序破坏起来容易,但要重新建立起来,将非常的困难。哪怕他很不愿意侯进被司法无情的毁灭,他也不得不接受司法无情的一面。

    侯进的事情很容易定罪,但是张千山这边就很麻烦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暴露出反意,他们也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反意,至少侯进没有,可侯进还是配合张千山行动了,他们非法罢免了许多不肯合作的官员,这是乱政,甚至已经可以以谋反定罪了。

    不管是大明律还是继承了大明律的大清律,对于谋反的定罪都差不多,株连九族!

    也就是说张千山谋反了,他女儿也有罪,他女婿也有罪,张柔和朱敬伦本身就有罪,这就是皇权制度和株连制度的悖论。

    所以张千山不适合以某犯罪论处,没有一个法官愿意这样审判他,司法程序最后还是要走的,朱敬伦相信,最后无论找哪些乡绅来做陪审员,他们都不会给张千山定谋反罪。

    一想到张千山竟然可能会被无罪释放,朱敬伦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因为明面上都是侯进在动手,但朱敬伦敢断定,主使者肯定是张千山,侯进只是被人当刀使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动侯进跟你一起谋反的?我的岳父大人!”

    在法官审理他之前,朱敬伦找张千山谈了谈。

    “谋反?哎呀,皇上你可冤枉我了!我和侯大人可都是公忠体国的忠臣啊,一听皇上你被谋刺了,我二人彻夜难眠,急忙赶回广州主持大局,就是怕有意外,怕那些有二心的臣子在此时坏了皇上你的江山啊!”

    张千山果然继续打出大义的旗帜。

    朱敬伦摇头笑道:“岳父大人,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让我想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历朝历代的皇帝恐怕都会立立威吧。不过杀岳父这种事不多啊。哦,我想起来了,听说太平天国的西王萧朝贵干过一件大事,好像他父母因为违反军规,在一起过夜,为了整肃军纪,他把父母杀了。”

    太平天国是一朵奇葩,萧朝贵本姓蒋,过继给萧玉胜为子,故改姓萧。他杀的其实是他的养父母,可是这养父母是自幼把他养大的,换做一般人肯定下不去手。但太平军这些人,当真是狠人,不怪他们能够成气候。

    但萧朝贵这种行为,肯定得不到正统思想的支持,他杀养父母确实整肃了军纪,但是文人士大夫也不敢跟这种人合作了。在礼法制度之下,既然认了养父母,那在礼法上,就是亲生父母,杀养父母如同弑父母,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可是如果是一个正统的文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办呢?

    起事之初,立下规矩,亲人第一个先犯了,该怎么惩罚?其实历史上有许多例子,如果是子侄这种身份,哪怕是亲儿子,杀了立威的有,但唯独没有杀父母立威的,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哪怕是师徒关系,师傅犯了错徒弟都得给扛着。别说亲自杀父母了,即便是别人要追究,儿子也得替父母抗。

    可惜萧朝贵可能没读过书,或者跟养父母关系不好,在或者是根本就没人性。关系不好的可能性不高,如果真的关系不好,养父母也不会跟着他造反,他也不会造反还带着养父母,那就只能说为了大业,萧朝贵是豁出去了,导致人性也顾不上。

    其实最佳的处理办法,是曹操当年用过的以发代首,曹操的战马践踏了青苗,按照律法当斩,于是他要执法官为自己定罪,被执法官拒绝。曹操要举刀自杀,被众人劝住。最后他用剑割断自己的头发说:“那么,我就割掉头发代替我的头吧。”

    萧朝贵完全可以引用这个典故,替养父母抵罪,最后他以西王的身份当众被打上一顿,其实也能起到整肃军纪的作用,犯不着亲手杀死养父母。

    所以说读书少真的很要命。

    朱敬伦引出这个典故,就是为了震慑张千山,萧朝贵能杀父母,他杀岳父能算什么。

    张千山这才有些慌乱,野心勃勃之辈,向来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但是却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皇上饶命!”

    “饶不是不能饶,那你就说说是如何哄骗侯进这个蠢货的吧。”

    张千山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有被审判的机会,死活都是朱敬伦一念之间的事,还不如老实交代呢。

    他叹道:“皇上说的没错,侯进就是一个蠢货。野心大,本事小,再没有比这种人更蠢的东西了。”

    本事小的人如果野心太大,往往就是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说他们蠢,一点都不冤枉他们。

    在朱敬伦的逼视下,张千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计划都说了出来。

    他当时也在广西,利用自己外戚的身份,在蒋益澧撤走之后,第一个进驻了桂林,将这座大城据为己有,侯进当时主持广西战事,也没有跟张千山翻脸,默认了张千山的行为,之后张千山又送上大礼,俩人之间不但没有爆发冲突,反而关系渐渐密切起来。

    等到了朱敬伦遇刺消息传到广東之后,他们在广西很快也听说了,这时候张千山伪造了他女儿的信件,里面说朱敬伦已经被杀,让她父亲自己保重。拿着这封信,张千山说动了侯进,告诉侯进他女儿已经怀孕,如果侯进能保朱敬伦的儿子,他的外孙登基,他愿意将天下兵马大权交给侯进。

    侯进大概当时产生了当曹操的野心,因此琢磨了一下就同意了,恐怕已经在幻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了,谁知道这时候朱敬伦竟然回来了。

    朱敬伦分析,侯进肯定是没想过要造反的,至少是没想过要造朱敬伦的反,他很清楚造朱敬伦的反那等于找死,可如果朱敬伦死了,他造一下朱敬伦儿子的反那倒是无所谓。

    问题就在于,他相信了张千山说,朱敬伦死了,而张柔怀孕的事情。

    侯进显然是被张千山坑了一把,但是张千山反而可能没事,这让朱敬伦心中很窝火。

    但窝火也不能干涉,一个国家的法治文化能够建立,是一个长期的努力结果,最开始,法律的传统还没有形成,也就没有力量的时候,权力阶层是十分容易破坏他的,这时候需要权力阶层的自我约束,否则法治文化的形成,就会遥遥无期,真等老百姓自觉自愿的起来维持法治的时候,朱敬伦相信五十年内没这个可能。

    所以他即便再窝火他都不能干涉。

    事实上跟张千山密会之后,他就不过问了,连听都不想听。

    还有这时候一堆事情等这自己去做,可以分分心。

    龙元喜他们已经带人弄出了一整套礼仪制度,在中国的礼文化中,礼字从来不是简单的鞠躬作揖之类的表面工作,礼其实还包括一整套制度,比如国家政府组成的三省六部九卿,九品中正制等等,都属于礼的范畴,儒家很清楚,这种国家的大制度,就是从小小的家庭,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小到人跟人之间如何沟通,大到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关系,这都归礼来管辖。

    这就是为什么咸丰对洋人不肯跪拜他那么在意,他们的观念中,这是破坏礼制,而礼制则是国家制度的根基。

    正因为这么重要,所以龙元喜他们才弄了一年多才制定出各种礼仪,最首要的就是登基大典,严格按照儒家礼制来制定,朱元璋那时候怎么登基的,朱敬伦这里半分都不能少。

    朱敬伦已经详细看过这套大礼仪了,其中有他赞许的地方,但还有更多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是西方人评价的,虚礼太多,繁杂而无用。可该有的东西,很多都没有。

    最紧迫的是,竟然连国旗、国歌这些基本的东西都没有,起码在朱敬伦看来这是很基本的,因为你要跟洋人打交道,你不可能连国旗都没有,哪怕没国歌,国旗也必须有,但中国从来就没有形成过国家级别的旗帜文化。

    龙旗那是皇家的旗帜,清政府后来的黄龙旗,是把皇族的旗帜当作了国旗,后来中国政府宣传中国人是龙的传人,可事实上龙向来都只是皇族的代表,普通人敢这么说,那就是找死了。

    朱敬伦可没什么龙旗,他打过的旗不多,最简单的是一个“朱”字大旗,但这显然不能用作国旗,但国旗这件事已经不能拖了,因为马上就要去接收阿拉斯加,接收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象征就是俄国人降下他们的旗帜,然后大明升起自己的旗帜,总不能俄国人把旗子降下来,然后大明没有旗子挂上去吧?

    但该选什么旗帜呢?由于没有这种文化,古代礼制中也没给国旗定过规矩,龙元喜他们是没有相关经验的。

    朱敬伦倒是想到仇英版清明上河图中的船舶,倒是有旗子挂出来,那是明朝的时候,而且是老百姓自发的悬挂旗帜。

    但那个旗子是太阳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节 以登基为契机

    明朝之所以挂太阳旗,没有任何文字记载,仇英的画作中如实的记录了这些场景,后来在明代的商船上也发现了一些实物,但是明朝人为什么在船上挂出这种旗子,无人得知。

    有人猜测,是当时的明朝商人跟西方人在贸易往来中,发现西方人都用旗帜来区分各自不同的商船,因此才给自己船上挂上了旗帜,为什么是太阳旗,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太阳代表光明,代表大明的意思。

    但这种太阳旗朱敬伦不喜欢,因为跟日本人的旗子一模一样,日本人管这种旗子叫做日之丸旗,也是由日本皇室率先使用,最后推广到海军使用,日本在公元8世纪就开始使用,因此朱敬伦不打算用这个有历史意义的旗帜。

    可徐荣村那边急着用。

    跟俄国签字之后,已经交付了首笔购地款项,大概是三分之一,尾款将在完成国土交割之后,一次性支付给俄国政府。

    国土移交也是一件麻烦事,牵扯到法律、经济和政治方方面面,俄国人需要时间处理,他们本来提出在圣诞节之后交付,可是鉴于那时候西伯利亚太过寒冷,朱敬伦要求他们必须在夏季进行交割。

    俄国人对卖地很有诚意,沙皇还等着用那几百万两银子呢,所以他们同意了,一方面立刻启动对西伯利亚的清理工作,包括政府给予当地商人的赔偿,对当地政府设施的处理,以及跟大明进行移交程序的商讨。

    俄国团队在广州已经停留了好几个月,各种法律程序都进行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徐荣村派人去跟俄国进行移交,俄国在西伯利亚的2500驻军,将跟大明军队进行一个仪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降下俄国国旗,升起大明的国旗,大明没有国旗,这就闹笑话了。

    跟陈芝廷等主要大臣商量了好几次,大家比较中意的国旗方案有两个,一个是“朱”字旗,一个则是“明”字旗,都是字旗,这倒是中国传统,从古至今领兵出战的将军,无不是挂自己的姓作为旗帜。

    再三考虑之后,朱敬伦否定了“朱”字旗,家天下的时代该结束了,这个国家可不是他朱敬伦的,哪怕朱敬伦一力打造这个国家,他也不能接受这个国家成为一家一姓之国家。

    那么就只有“明”字旗了,好在中国字本身就兼有图画的美感,以字为旗,也有中国人对文化热爱的一种意义在里面。

    大概方案定下来了,其他还有规格样式,有人说用三角旗,认为洋人多用方旗,中国用的是三角旗,朱敬伦觉得三角旗或许是源自八旗的旗帜方案,因此他不愿意接受,抹掉大明国民对满清的记忆,这很重要。

    最后的方案是朱敬伦提出来的,旗面依然使用方旗,长宽比例采用黄金分割比例,第一号旗帜长1000毫米,宽618毫米。旗面底色采用了天青色,“明”字颜色使用了红色,找最好的工匠手工织出来的云锦,正好有从南京移民过来的一些手艺人重新复制了云锦工艺,到目前为止,这依然是世界上最出彩的手工艺品。

    对这个国旗还是有人不满意,认为太过单调的有,有人希望在旗子上加东西,而他们自己都达不成一致,有人希望加上几条龙上去,有的希望加福字之类的迹象文字上去,也有说加云纹的,也有表示应该加副旗,还有说加绶带的。

    朱敬伦没时间等那么久,第一面素面旗帜做好后,就让徐荣村带着去阿拉斯加了,吞下阿拉斯加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相比花钱买下阿拉斯加,虽然大明的文臣武将也觉得很重要,但还谈不上兴奋,因为中国从古代开始,其实从来没重视过北方的土地,认为那些都是蛮荒之地,连西伯利亚甚至蒙古他们都不在乎,更不用说更北,更远的阿拉斯加的土地了,他们也都觉得算是锦上添花,毕竟也算是开疆拓土了,因此只觉得这有象征意义,而不具备实际意义。

    他们更关心的是朱敬伦该登基了!

    这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朱敬伦不是不关心,只是没把这种程序性的事情,看成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个开国大典远比不上有实质意义的建立责任政府,但既然这时代的人就喜欢这种象征意义的东西,将登基大典、祭天等仪式看作是合法性的源头,那么朱敬伦决定以此为契机,逼迫这些大臣们接受一些改变,一些他们平时根本就不考虑的改变。

    “剪辫子!”

    这是让这些文人士大夫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他们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剪?”

    “祖宗体制怎么能动?”

    满清几百年的统治,让人们已经忘记了传统的发饰,说他们当奴隶当出优越感,这太感情化,事实上他们确实以为留辫子就是传统,但不意味着他们不知道留辫子是清朝才有的事情,剃发令贯彻整个清朝,老百姓或许不知道,他们这些文人不可能不知道。

    朱敬伦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怎么要剃半个头啊,那一半头发不是父母给的?”

    朱敬伦的话让一个个文人很难受,这是理说不通,但留辫子已经成了习惯,但朱敬伦不能接受这种习惯,他其实无所谓别人留什么头发,可辫子太有象征意义了,对满清来说,这是象征汉人臣服的标志,朱敬伦是反清的,那当然要从头发入手,他才不管门口的乞丐留什么头发乞讨,但他必须管他手下的官员留不留辫子。

    陈芝廷、龙元喜等一个个书读诗书的大臣都不表态,其他人更是沉默。

    朱敬伦叹了口气:“既然你们认为是祖宗的东西,那好吧!请孔圣人!”

    朱敬伦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几个卫兵拿进来一幅画,站在梯子上展开,是一副孔子的画像,全身像。

    所有人看到孔夫子都惊了,没见过这样的孔夫子,因为孔夫子留了一条长长的辫子。

    朱敬伦说道:“既然大家觉得是祖宗的东西,我看孔圣人竟然没有留辫子,孔圣人可不能不尊祖宗,今后大明境内,所有孔庙、文庙、祠堂,圣人画像、金身都必须留辫子,大家觉得可好?”

    所有人都呆了,没想到朱敬伦用出这招来,刚才朱敬伦提出剪发的时候,他们心中没少打定主意,大不了不当官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习惯的问题,所有人都遵旨剃发了,都把辫子当成了传统,让他们改变是很难的。可是谁也没看到过孔圣人留辫子,这又是一种传统,他们说这是祖宗的东西,因为他们这种观念,导致老百姓都这么认为。

    文化话语权是在文人士大夫,是在官僚集团手中掌控的,他们不剪辫子,老百姓肯定也不会跟着剪,为了剪一根猪尾巴,要是弄得人头滚滚,朱敬伦觉得那就是扯淡。所以他干脆搬出了另一种文化传统来打压这一种文化传统,看看这些文人心中,到底是圣人不能亵渎,还是头发不能剪。

    朱敬伦笑道:“陈大人你觉得呢?”

    陈芝廷一直沉默,但看到留辫子的孔夫子他也着实难受,一想到全国的圣人画像都变成留辫子的孔圣人,他就觉得完全不能接受。但是一想到自己剪辫子,他也觉得不妥,他爹是留辫子的,他爷爷是留辫子的,他爷爷的爷爷也是留辫子的,他祖宗祠堂里的先人都是留辫子的,一想到他要剪辫子,他就觉得自己很不孝。

    可是他不剪辫子,圣人就得留辫子,他又觉得这不能接受。

    有人说过一句话,你如果想在房子里开一扇窗子,肯定有人反对,那么如果你说把整面墙都推到的话,别人反而会劝你说开一扇窗子吧。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这样,在他们剪辫子跟孔子留辫子之间,这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叹了口气。

    “辫子乃是清军入关之后剃发易服所有,孔圣人乃先秦圣贤,自然不会留辫。”

    陈芝廷叹道。

    朱敬伦反问:“可是我刚才听你们说,这辫子可是祖宗留下的东西啊?难不成孔夫子是一外国人,不是咱祖宗一国的人?”

    陈芝廷道:“新朝当有新气象,若皇上下旨剪辫,臣等怎敢不从。何必请出圣人画像,如此亵渎圣人,岂不让天下读书人寒心。”

    陈芝廷态度明确,你下旨让我们剪辫子,他们遵旨,没必要拿孔子出来侮辱读书人。

    朱敬伦听出满腹怨言,心中叹息,果然这些读书人的观念最为死板,难怪历朝的改革多以失败告终,这种思想守旧的人,是不愿意轻易改变的,哪怕不变就是死,他们也愿意为旧时代殉葬。

    他突然觉得,也许他一直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希望能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扭转传统士大夫的观念,带他们走进新时代,也许新时代真的只有新人才能建立,旧人只能随着旧时代一起慢慢腐朽。

    现在即便强迫他们剪了辫子,他们心里也会有一根刺,他们的心依然是旧时代的。

    头上的辫子好剪,但心里的辫子难剪,如果不是这样,朱敬伦也不用跟他们商量了。

    朱敬伦不由叹道:“难道你们觉得我跟你们商量,而不是给你们下旨,是侮辱了你们,难道你们不觉得我是尊重你们?”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私下里不是没议论过,他们也觉得朱敬伦做事情,喜欢听取众人的意见这很好,都说这有唐太宗的风度,可他们习惯了乾纲独断的清朝统治,因此如果是下旨让他们剪发,他们或许更容易接受一些。

    朱敬伦叹道:“随你们了。多尔衮当年要剃发易服,为此杀的人头滚滚,有骨气的人大多都杀光了。今天我只是想恢复本来面目,可你们却要保留清朝强加给你们的头发。我不想强迫你们,愿意剪就剪,不愿意剪就别剪。相比头上的头发,我更希望你们能把心里那股满清带入关内的野蛮奴才习气剪掉。这国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国家,是所有人的国家,而你们作为管理国家的官员,我不想看到你们心里始终拖着一条带着奴才气的辫子。”

    朱敬伦说完,摆摆手:“都回去吧。我愿意跟士大夫共治天下,但我不想给一群奴才当主子!”

    把所有人都撵走,朱敬伦回到屋内,让张柔将剪子拿过来。

    “剪了!”

    “啊!”

    张柔一愣。

    作为女人,他受传统束缚更深,更觉得剪辫子是大逆不道。

    “剪!”

    朱敬伦怒喝一声,她才哆嗦着来剪朱敬伦的辫子。

    一头乱发披散开来,张柔剪的还是少,只从中间剪开,留下了大半,随时都能重新编起来,但这是一个意义,他先跟旧时代决裂了,就看那些官员了,话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他不会给一群奴才当主子,他们不剪辫子,朱敬伦就不登基,相信那些精明的家伙肯定明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节 变法

    第二天大臣们又来恭请朱敬伦登基,每个人都戴了一顶帽子,因为每个人都剪了头发。

    朱敬伦明白了,他们选择好了,至于多少人真的从心里剪了辫子,那就不好说了。

    奴性的化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哪怕到了21世纪,都不乏这样的人,当美国出现什么社会问题,他们总觉得是中国媒体在抹黑,当中国出现任何好的事情,他们也要从负面来看,航空科技进步能跟社会福利联系起来,他们设身处地的为洋人主子考虑,可洋人主子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有他们这些奴才,这就是一群没剪掉心里的辫子的,失去主子的包衣,很可悲,很可怜,如同南北战争后失去了主人的奴隶,内心彷徨,四顾茫然。

    所以只要不剪掉心里的辫子,带着包衣奴才心态的人,总想给自己找一个主子,他们不习惯自己起来当主人,这种人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就很容易成为叛徒,成为汉奸,这是朱敬伦不想看到的。

    他现在让这些人剪掉了头顶的辫子,也不意味着这些人能很快端正心态,成为一个自立自强,挺直脊梁的男子汉,自己一咳嗽,他们马上就会跪倒在地,这依然是奴才。

    “好了,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朱敬伦对众人说道,可是没一个人起身,他们是商量好的,这次就要让朱敬伦定下登基的日期,一下子把事情做完,他们不想再折腾下去了。

    大明到现在,在他们心里都是一个非常迷茫的概念,他们觉得,就是因为朱敬伦没有正式登基,只有真正的登基称帝了,祭拜过天地了,他们才会觉得这个国家真真正正的建立了起来。

    他们需要一个仪式感很强的建国大典来满足他们对合法性的心理需求。

    他们甚至认为,之所以出现朱敬伦遇刺的谣言传开后,张千山和侯进立马就能兴风作浪,就是因为朱敬伦没有正式建国。

    “龙大人,你们弄的大礼仪我看过了,光是磕头的方法就有八种之多,你们不觉得这很多余吗?”

    他们依然在跪着,朱敬伦让人搬来了椅子,就坐在他们对面。

    龙元喜非常执着:“无礼仪则不能区分上下尊卑,无礼仪则无法名分论理纲常,大礼就是大礼,岂有多余之说。”

    龙元喜说的很自然,说明他真的这么认为。

    让人站着真的那么难吗?

    朱敬伦叹口气,他跟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依然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罢了。喜欢跪就跪着,但别跪在我面前。你们制定的礼仪我不能同意。我不需要你们跪我,明白吗?我跟你们都是平等的。佛祖说,众生平等,人还做不到跟猪一样平等,但至少人跟人之间应该平等吧。”

    儒家用礼仪将人与人之间划分出了森严的等级,这也是中国步入现代的一个心里阻碍,朱敬伦想靠登基一事为契机,将这些东西统统摧毁,毕竟新朝新气象,只有用建立新朝为理由,才能让他们更容易接受改变。

    没人说话,他们跪着,表达态度。

    朱敬伦认怂了:“好吧好吧,我们可以商量一下,不要每天都跪,不要见面就跪,这总成吧?”

    朱敬伦坚持跟他们商量,哪怕商量的是自己认为最不应该的事情,不用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是文明。

    “登基大典,必须参拜!”

    龙元喜道。

    “好!”

    朱敬伦痛快的答道。

    “祭祀天地,必须跪拜。”

    “好。”

    “拜见父母,必须跪拜。”

    “也行。”

    “以下见上,必须跪拜。”

    “不行。”

    ……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互相都有让步,朱敬伦本来坚持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是他能接受的底线,可官员们不接受,他们认为下级见上级也应该跪拜,双方争执了一番之后,规定下级只有第一次见上级的时候需要跪拜,其他时候以平手礼相见即可,这还不算什么,其实官员之间私下见面,一般也是不跪拜的,最让朱敬伦难以接受的是,这一群大官认为老百姓见官员必须跪拜。

    一个个老百姓跪在当官的面前,这跟官员是人民公仆的理念实在是相距甚远,不过他们的理念是,当官为民做主,是民之父母,理论上来讲老百姓跪拜官员其实就是在跪拜父母,他们对此很坚持。

    后来讨价还价的结果是,读书人可以不跪拜官员,这算是朱敬伦给读书人争取到的一个特权了。所谓有功名在身可以见官不拜,那只是后世流传的一个传说。连官员相见都要跪拜的时代,秀才敢不跪县官?实情是,当秀才跟平头百姓在官员身边打官司的时候,秀才也要磕头,但不用一直跪着,老百姓得一直跪着应诉,这是唯一的区别。

    现在朱敬伦给读书人争取到的特权是,他们第一次也不用下跪了。但老百姓依然要跪,可是不用一直跪着了。

    跪礼是很重要的礼仪,起码在这些官员心中如此。

    反倒是朱敬伦提出要革新其他事务,比如无比重要的律法,官员们争论反而没那么大,新朝当然要有新法。

    朱敬伦对大清例律的大部分条文都没意见,古今中外,其实历朝历代,各国的法律都大同小异,无非都是要惩恶扬善,所以杀人放火肯定都是律法禁止的,大多数的刑罚也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在中国杀人犯法,在外国杀人就合法了。

    不一样的是法律的程序,和惩罚的轻重问题。

    朱敬伦要变的也是这些,比如他要求废除法律中最不文明的那些部分,比如连坐制度,他认为株连九族之类的太过野蛮,法律应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原则,这一点官员们倒是没有坚持,事后想来,其实连坐制度,根本就是皇权在压制官权的一个条文,一般情况下,也只有有权力的人才能犯下那些需要株连九族的大罪,一个平头老百姓犯不了多大的重罪,除了谋反之外,他们不会有太多的机会去犯重罪。

    但也有官员们坚持,而朱敬伦死活都不会答应的,那就是用刑制度,官员们认为,如果不用刑,怎么让犯人招供,朱敬伦认为用刑只会带来冤假错案,只会屈打成招,坚持到最后,还是官员们让步了。

    这让朱敬伦得以改变大清律中的刑罚制度,其实他私下早就在做了,让赫德聘请了一些法律专家,让他们将大清律例中那些不文明的东西删除,至于主要的法律条文,其实大多是保留下来了。

    至于根本性的变化,朱敬伦暂时还不觉得需要变,也没有能力变,要知道重建一套司法制度,这是大工程,目前根本不具备必要的知识储备,加上大清律本就是源自大明律,是中国的传统习惯法,是对上千年法律文化的总结,清朝用了清朝用了三年时间才制定出来,而且还主要继承了大明律的条文,朱敬伦没能力短时间内完成一套新法,那就只能沿用旧法,并对其中不文明的部分进行删减。

    至于正式法律什么时候更改,那得看什么时候能够积攒到足够的普通法案例了。

    除了删减条文,朱敬伦还借机添加自己认为重要,而传统法律中忽视的部分。

    比如将保护产权列入了明文。

    这些其实官员们依然没有怎么反对,因为这还是对他们有利的。

    朱敬伦告诉他们,除非是经济犯罪,比如贪腐纳贿之类的问题,任何人的产权都要得到保护,取消了不人道的抄家,而对经济犯罪则施加罚款等措施,罚到倾家荡产也好,但就是不能动别人的私产。

    另外还加入了产权登记制度,跟英国人在香港推行的地产制度不同,朱敬伦认可了产权和租权分离的现状,所有权的官契和使用权的私契,都可以到官府登基,一旦登基后,就以官方登基的为准,任何没有官府登基的产权变动,在法律上是不予承认的。

    这一点官员们反倒是反对的强烈一些,因为他们大概觉得这是对他们的限制,这样以来,谁有多少田产、房产都要被官府掌握了,这让他们有危机感。但朱敬伦告诉他们,以后没有抄家一说了,他们不用担心这些。结果让一些自诩清高的官员产生了羞耻感,陈芝廷第一个斥责反对的人,告诉他们不贪不腐怕什么,没有人不可示人的,他说话了,就没人反对了。

    讨价还价了一整天,前半天是官员们跪着朱敬伦坐着,后半天他们实在是跪不下去了,于是就都开始坐着,看来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跪啊。

    商量完毕后,结合他们的意见,然后传给赫德招募的法律专家们审定,让他们根据这些意见进行相应的修改,第一步大明律很快就能推出来了。

    另外剪辫子这件事,陈芝廷这些高官剪了之后,朱敬伦通令整个大明各级官府,号召官员们剪辫子,但明确告诉他们,不强制。剃发易服那本来就是人类历史上对文化最黑暗的一件政治事件,朱敬伦不学多尔衮,他标榜文明,就要以文明的态度面对这些让人不舒服的问题,所以他不强迫。

    但军队则不同,朱敬伦下达的是军令,要求全军上下,每一个人立刻剪辫子!

    可军队中大多数士兵,都是来自社会的底层,虽然那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文化是知识分子弄出来的,可对这些传统最坚持的,往往就是底层的小人物,因此朱敬伦的军令,一下子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

    最近状态不好,总找不到感觉,情绪部队,文章的味道都不对,希望能慢慢找到情绪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节 蓄发易服

    战争还远未结束,尽管美国人去北京调停了,但清廷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显然他们还不认为到了需要跟反贼和解的时候,江南的湘淮集团依然占据优势,朱敬伦在两广一带折腾,对清廷来说,还震动不到他们的中枢。

    尤其是当大明占领了福健之后,一时间找不到扩张方向,暂时是处于休整状态,更让清廷有恃无恐。

    大明扩张方向在北面和西面,主要是被浙江的左宗棠和江西的湘军阻挡,至于从广西北上湖南,困难实在太大,蒋益澧在湖南南方重镇宝庆府坐镇,靖州、永州等地驻扎重兵,边境地带都是山区,实在是无法突进。

    因此清廷认为他们目前依然控制着局势,尤其是地方大员们也这样认为。

    比如左宗棠上书保证,浙江依然在牢牢控制之中,尽管丢失了福健,慈禧不但不责罚,反而嘉奖了左宗棠防御浙江有功,依然让他做闽浙总督,希望他寻机克复福健。

    但清廷认为能控制局势,却也没法扭转大局,西方人在这种情况下,非常容易妥协,相互签约停战完事,可是中国政治向来是一个零和的游戏,赢者通吃,输者输掉一切,因此除非见到了棺材,否则是没人愿意妥协的,清廷只接受要么灭亡,要么平叛两种选择,所以依然支持地方大员跟太平天国和明军作战。

    左宗棠很惋惜,他之前得知朱敬伦初访美国,深以为耻,认为这个伪明政权勾结洋人,当朱敬伦遇刺的消息传回来后,他抚掌大叫天助大清,接连派出说客希望说服黑狗投诚。

    最后结果很可惜,朱敬伦平安回来了。

    左宗棠遗憾了没几天,突然就传出明军内部不稳的情况。

    “伪明军中人心沸腾,听闻伪明酋首朱敬伦下令全军剪辫所致。”

    密探传回福健明军情况,让左宗棠频频点头,认为连明军士兵都不愿意剪发,这是心怀故国,伪明迟早束手待毙。

    可是当幕僚建议:“请大帅发兵,趁此良机一举收复福健,继而荡平伪明!”

    左宗棠叹口气道:“岂有如此容易,粤匪(太平军),洪匪(天地会),哪个不剪发,可哪一个是因为剪发被我官兵剿灭的?”

    所以左宗棠认为这种剪发引起的不满肯定有,但绝对不会持久,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此时去打福健不是一个好时机,反倒是太平军那边让他格外的担忧。

    李秀成解了天京之围后,开始四处出击,一边包围了安庆,一边向南打通到了江西,跟李世贤、黄文金等反贼兵连一处,现在已经掌握了大半的江西,九江、南康和饶州三府,已经跟天京连成一片,左宗棠很担心太平军会再次进入浙江。

    “法国人说大炮什么时候到?”

    左宗棠为什么按兵不动,因为他向法国人订购了一大批新式大炮,法国人给他试过炮,这些线膛火炮,无论是火力,还是是射程,都远超他军中的土炮,也远超明军和太平军使用的大炮,只有这些军火到位,左宗棠才会认为时机到了,他从来都是先将自己做到最好,然后才考虑敌人的弱点,稳扎稳打这一点,也是他跟曾国藩一起组建湘军时候摸索出来的,老实说他已经不完全是一个书生了。

    太平军这边,掌握了江西的东北三府,安庆以南的池州府和徽州府后,太平军对进兵的路线产生了争议。

    李世贤认为应该趁势南下,一直打到赣州府跟大明连为一体。黄文金则认为应该集中力量攻打南昌府,打下南昌,整个江西都会瓦解。

    此时没人选择集中兵力孤注一掷去攻打曾国藩、曾国荃兄弟主力集中的安庆,在战略执行力方面,太平军远远比不上湘军,他们没有一城一地慢慢前推的精神意志,从来都是哪里好打打哪里,带有浓厚的游击战风气。

    可是李秀成既不想去安庆死磕,也不想打湘军重兵把守的南昌,更觉得南下跟大明接壤未必是什么好事,他力主向东发展,他要恢复当年他一力开辟出来的苏福省,恢复江苏和浙江两地。

    在天京开会之后,李秀成跟李世贤等王商定好,派李世贤带本部人马和李秀成部精锐,往江苏攻打李鸿章部淮军,派黄文金、汪海洋派兵往浙江攻打左宗棠部楚军,一举克复苏福省,重建太平天国的财税根基。

    就在这时候,一直跟李秀成配合密切的明军出现了问题,这让李秀成担忧不已,现在就靠这些明军帮他们控制水路呢。

    如果没有明军,他们根本就围不住安庆,他们包围安庆不是为了啃这块硬骨头,而是希望堵住湘军,一旦安庆堵不住湘军,湘军就能再次兵临天京城下。

    于是他紧急邀请陈阿达等军官商议。

    “皇上要我们蓄发易服,谁敢不从啊。”

    陈阿达介绍了明军的情况。

    这些李秀成已经清楚了,他不清楚的是:“哼,剃发是清妖让我们剃的,蓄发乃是恢复我汉家衣冠,自当如是。贵军中怎会起叛乱?”

    李秀成听说明军在安庆前线,出现了叛乱,好几千明军判出军营,逃奔湘军去了。

    陈阿达叹道:“一时疏忽而已。我大明官兵大多遵从蓄发令,本官带头剪了辫子。但还有一些军官不明白,闹腾的厉害。”

    陈阿达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他的辫子已经连根剪掉了,现在几乎是光头。

    他继续说:“一时不慎,结果那些八旗兵趁机作乱,让他们逃走了。”

    李秀成皱眉:“那些清妖早就该杀净了,若是你们下不了手,本王到时愿意帮这个忙。”

    李秀成一直认为朱敬伦对八旗兵太仁慈了,这些旗人就该统统杀了。

    陈阿达摇摇头:“麻烦事多着呢。本官此来特与忠王商议,本官打算撤防安庆了。”

    李秀成一惊,安庆哪里就靠这些明军支应,他在哪里只留下了三万大军,还不是什么精锐部队,他现在正在图谋江浙呢,哪里有兵力跟曾氏兄弟死磕,可明军这时候竟然要撤防。

    李秀成一直都不怎么求人,此时也长不开口。

    陈阿达叹道:“忠王见谅。实有难言之隐,皇上有送来了一些衣服,官兵不肯穿,说那些是洋人的衣服!”

    “洋人的衣服?”

    李秀成不解道。

    朱敬伦给军队发去的命令,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剪辫子,还要换衣服呢,简称蓄发易服。

    剪辫子大家都能理解,天地会、太平天国造反都剪了辫子,大明造反当然也要剪辫子,因此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大多数士兵还都能理解,因为无数前者给他们做了一个示范,甚至历史上每当有人要造反,都以剪辫子为标志。

    可是换衣服就让他们难以接受,因为他们认为国内给上边送来的是洋人的衣服。

    其实哪里是什么洋人的衣服,不过是军装,是一种制服罢了。

    瑞典顾问几年前就建议朱敬伦要给部队换装制服,他们认为军队穿的那些松垮垮的勇服,非常影响军人的气度,但是换服饰这种事,朱敬伦早就料到肯定会引起军队的反弹。所以一直很犹豫,直到初访美国前,他才下定决心,给军队引入制服文化。因为他自己也实在是很难接受这种松垮垮的军装,尽管宽袍大袖很汉人,但文人穿穿也就罢了,军人穿这种衣服实在是不方便战斗,就当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般的改革好了。

    于是朱敬伦下定决心要制定军装,他没有设计人才,直接仿照欧洲军装,瑞典人希望引入瑞典军装,朱敬伦找人做了十几套欧式军装,有英国的龙虾兵军装,法国的军装,普鲁士的军装等等,让军官们选择。

    军官们说实话没有人喜欢,但如果非选一套的话,他们最后选择了丹麦的军装,英法的他们是坚持不肯选择的,原因就是跟英法两国夷人打过仗。

    对于选用材质问题,顾问表示应该使用毛料,他们认为毛料制作的军装更加笔挺,可朱敬伦不喜欢,毛料太热了,根本不适合南方的气候,穿上非得焐一身痱子。所以他用棉布,至于笔挺问题,有的是解决办法,让人浆洗一下就行了。

    等朱敬伦从美国回来之后,广州的裁缝们已经制作出了一万多套,直接发到北方,先让前线的军队换装。

    但朱敬伦没想到引起的反对,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反对最强烈的,当然是那些八旗兵,竟然引起了哗变,很多人转身去投了对面的湘军。

    “曾国藩有一手啊,看来他早就做秘密工作了。”

    朱敬伦收到从天京发回来的报告后感叹道,他可不相信那些八旗兵是临时起意,他断定曾国藩早就打入了八旗兵内部,派人跟八旗军官们暗中联络很久了。

    这就是为什么陈阿达要从安庆撤防的原因,因为蓄发易服一时间他手下的部队有些混乱,给了八旗兵机会,他开始担心湘军会借机反攻。

    “八旗的蓄发易服暂停吧。”

    朱敬伦给他下了最后的命令,这些八旗兵对朱敬伦来说,已经完成了使命,朱敬伦已经打算随时抛弃他们,将旗人融合进大明这个国家,他知道暂时是不可能的。

    既然完成了使命,朱敬伦知道,是这些旗人该退出自己军队的时候了,但他们应该还能完成最后一个任务,那就是见证满清王朝的彻底堕落。

    他们将在北京,在他们魂牵梦萦的四九城前,在紫禁城前完成这个见证。(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节 北伐

    回国一个多月,扼杀政变种子,修改律法条文,蓄发易服,改变是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情,不管是跟官员的半强迫式改变,还是让军人的无条件服从,都在积压不满。

    文官大臣们虽然说是自由选择,可是谁敢不剪辫子啊,辫子意味着忠诚,起码大多数文官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剪辫子,估计这辈子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士兵多出身底层,但也最不想动辫子,他们习惯了,不觉得不方便,加上一股认为这是祖宗留下的东西的传统心态,他们才不关心这种心态是两百多年前那些屈服于满清的文人搞出来自我安慰的舆论,他们是真信。

    辛亥革命之后,有多少人是不想剪辫子被那些同样出身下层的粗暴的士兵砍了脑袋的,朱敬伦可不想玩这种底层暴力,但军队是一个例外,他始终坚定的认为,军队是最不该讲民主的地方,这里只讲服从。

    但军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想法,跟他们想法不合的,他们就会有怨言。

    但是要平息军队的怨言,方法很简单,让他们赢得胜利即可,无论多么大的不满,只要能让他们取得胜利,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他们就非常容易满足,拿破仑为什么那么受欢迎,最崇敬拿破仑的就是军人,还不是拿破仑能带他们一次又一次走向胜利,至于其中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而且是由他们直接承受的代价,他们很快就会忘记。

    因此朱敬伦不担心军人不满,因为他能给军人们带来胜利,一次巨大的,辉煌的胜利,朱敬伦将派他们去占领北京城。

    9月初,当陈阿达将所有的安庆驻军撤回天京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情况,可是很快他就得到了命令,北上的命令,朱敬伦给他派来了太多的军舰,每一艘都超过1千吨的排水量,正是从美国买回来的军舰。

    美国南北战争前还只有90来艘军舰,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已经拥有军舰706艘了,显然九成以上都是在战争期间建造的,其中许多都采用了最新的技术,虽然铁甲舰那种还不成成熟的军舰就只有两艘,但大量的风帆蒸汽船还是相当给力的。

    朱敬伦将其中最好的,而且美国人愿意卖的200艘购买了下来,在加上他们船台上建造的先进战舰,总计买了三百多艘,最大吨位的有十几艘都是5000吨级的,其余上百艘3000吨级的,最小的也有1000吨级,在小的就没必要购买了,广東自己可以直接制造。

    这批军舰,目前已经到货100艘,让陈阿达率领海军尽快换装,试航之后他就打算进行北伐。

    同样是在九月初,太阳历9月7日,太阴历七月十八日,白露。

    护送徐荣村的舰队也到了阿拉斯加,这块本来应该属于美国的国土,现在则让原属美国的军舰护送着大明的1000士兵前来接收。

    俄国外交使团也一起前往,之前一系列外交程序,在广州已经完成,因此交接仪式进行的很快。

    基本上没什么俄国人留恋这里的土地,俄国国内也只有一些土地情节极为强烈的传统官僚对此发表了不同看法,大多数人根本就不在乎,这地可是沙皇要卖的,谁还管那么多。

    在阿拉斯加的俄国士兵就更不会在乎了,他们早就盼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无论是莫斯科的交际舞场还是西伯利亚荒原上的酒馆,对他们来讲,都比这个只有大批土著人出没的鬼地方好太多了。

    俄国的双头鹰旗帜降了下来,大明的“明”字旗帜升了上去,美洲的天空上,第一次飘扬起了来自亚洲国家的旗帜。

    对于大明购买阿拉斯加这件事,全世界是有所关注,但也没引起热议,英国连加拿大都不打算付出资金建设,更不用说更北边的阿拉斯加了,对他们来说,与其让阿拉斯加让俄国占领着,还不如让一个对他们没什么威胁的国家占领呢,所以英国官方对此表示了沉默,到时有一些学者提出了不同意见,他们例举了一些数据,表示这是美洲这块土地上,第一次有一个非白人势力殖民,认为有什么历史意义。

    但是大多数媒体解读这件事的时候,认为完全是新生的大明皇帝荒诞的垦荒迷梦,他们的依据是朱敬伦向各国公使表示,哪里土地很大,可以养活大明的百姓的说法,显然他们为此嘲笑了大明皇帝很久。

    当然也有自诩为战略专家的学者进行另外的解读,他们认为这是大明这个新生的国家在为自己找一条后路,一旦他们反叛失败,他们还可以退往这块美洲的土地避难,不至于被清廷赶尽杀绝。只是这些战略学上的东西太冷门,完全不如嘲笑大明皇帝让老百姓喜闻乐见。

    总之,大体上阿拉斯加的问题,在全世界没引起什么热议,连中国人都不太知道这么个地方在哪里,多数大明百姓都不知道他们国家新增了一大片土地,更何况外国人呢。

    总之在悄无声息中,大明增加了一块比目前国土面积还要大的领土,可惜的是,俄国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放火烧了他们在港湾的破木房子,这意味着大明驻军还需要重新给自己建设军营。

    幸亏他们是在冬天前就到了这里,也幸好阿拉斯加的海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否则这个冬天,就能让这些来自南方山区的士兵统统交代在这里。

    一个有利的条件是,这里不缺少木材,目力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森林,徐荣村9月底从阿拉斯加离开的时候,第一批木材已经砍伐了出来,木匠们正在开解木材,准备搭建木屋了。

    为了壮声势,徐荣村带来的舰队规模不小,足足有50艘军舰,他们将南下,然后跟大明主力舰队在渤海汇合,完成对渤海湾的封锁,然后循着英法联军的进军路线,直逼北京。

    11月的阿拉斯加已经很冷了,1000个大明士兵终于住进了木屋,他们储备了足够的木材,足以让他们度过一个严寒的冬季。11月的渤海湾还徜徉在秋季的余热之中,大明舰队已经完成了对这里的封锁,第一批登陆部队已经在北塘登陆。

    四年过去了,清廷对天津一带的防御,依然令人发指的空虚,谁让他们这几年一直就没消停过,1861年8月咸丰死了,11月他弟弟和他媳妇就联手做掉了他留下的顾命大臣,之后慈禧跟奕欣联手,采用政治手段瓦解了湘军集团,从湘军集团中拆分出了淮军和楚军两只重兵集团。

    刚刚消停没多久,一直是满清柱石的僧格林沁竟然在今年被山东捻军打死,满清权贵中最能打的一个亲王僧格林沁战死后,他们就是想找人重整防务,也找不到人了。

    因此明军在北塘登陆十分顺畅,军官们研究过英法联军进攻北京的战例,他们从北塘登陆的目的,也是大沽口。

    很快就迂回打破了大沽炮台,这里比上次英法联军攻打的时候更加破败,很多炮台都已经成了废墟,也没什么人把守,最能打的那些军队都已经在跟英法联军作战的时候被灭了,历史上,1875年,清政府才再次扩建炮台,现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废墟,到处都长着一人高的荒草。

    占领大沽口之后,主力部队就能从码头登陆,然后直驱天津。

    谁都没想到大清王朝的首都防御如此的稀松,士兵们极为兴奋,已经忘记了上面让他们换装的不满。

    天津城不攻自破,几千个破衣烂衫的守军,抛弃了他们防守的城池,溃散到城郊当土匪去了,这对明军来说可能更加麻烦,意味着他们不能够从容的建立天津到北京的通道。

    但此时清政府已经慌乱了,他们没想到明军竟然敢不顾江南的汉人军阀势力的威胁,分兵从海道直驱北方。

    这时候他们想到了美国人的调停,奕欣在总理衙门紧急会见美国公使蒲安臣,告诉蒲安臣他们愿意和谈,愿意跟大明划疆而治。

    蒲安臣很遗憾,他转告奕欣说,明军态度很明确,之前由于清廷拒绝了美国的调停,明军表示不打下北京,绝不和谈。

    攻下天津的情报十天后就传回了广州,这得益于九龙的电报线铺设到了上海,因此只需要消息传到上海,就能很快传回广州。

    得知进展如此顺利,尽管早就在意料之内,朱敬伦还是相当兴奋,但也有些担忧。

    温暖地区的军队进攻寒冷地区,历史上没少出现过悲剧。

    “过冬的物资储备如何了?”

    朱敬伦已经多次询问过这个问题了,之前一直没有完成储备,但是前几天终于按计划完成了。

    总参谋长谢琦可以松一口气了:“回禀皇上,我们在当地征集了足够3万人越冬的炭,另外在天津租下了1千间民房,在清军大营修缮出了2千间房屋,在寺庙等处也能安置上万人。足够我军3万人驻扎。”

    朱敬伦点点头,但还是不无担忧的问道:“征集?没有跟当地人产生冲突吧。”(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节 既得利益者

    谢琦道:“我们都是花钱买,花了足足80万两银子,当地老百姓喜迎王师,军营外现在都成了集市,关系好着呢。”

    朱敬伦笑道:“那就好。不要在乎钱,按照当地市价的两倍来买东西,这不是亏本,这是赚大便宜。”

    “援兵准备的如何了?”

    此时登陆天津的部队,还只有新安第一军,加上5千八旗兵也只有1万5千余人,可以说储备的物资是绰绰有余的,但这么点士兵攻打北京城显然不保险,英法联军上次其实都没敢进城,一直驻扎在圆明园,而圆明园准确来说是在城墙之外的。

    朱敬伦不但要攻下北京城,他还要占住这座城,这才能跟清廷最好的讨价还价,因此他还将派第二个和第三个主力军北上,新安第一、二军和五坑军三大主力会攻北京,确保万无一失。

    谢琦道:“禀皇上,新安第二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北上,只是天津即将封冻,若要北上就得尽快行动了。五坑军也已经完成了换装,是否让他们也从福健北上?”

    朱敬伦琢磨了一番,大冬天的北上,确实有些不妙。

    于是摇了摇头:“你们的作战计划制定的很好,就不要随便更改了。既然今年只有一个攻占天津的计划,那就按计划来吧,虽然攻下天津有些容易,出乎我们的预料。不过五坑军和新安第二军目前没有军事行动,闲着也不好。在福健发动一次攻势吧,我听说太平军那边已经开始向江浙进攻了,就当帮他们一把,吸引一下左宗棠的兵力。”

    北伐的消息比任何消息扩张的速度都快,几乎是瞬间就传遍了这个广東,这得益于最近开始兴起的报纸的作用。

    中国最早的报纸,是在香港出现的,最早的中文报纸,同样是在香港出现的。

    是伍廷芳在1858年创办的,但是直到现在,依然是唯一一份中文报纸,名叫《中外新报》,因为实力有限,他们没能力得到第一手资料,主要依靠翻译西方报纸内容,很少有自己的东西。

    创刊以来,在香港发展的并不好,但是他们将生意扩展到了九龙,但是担心政府的干涉,他们依然将总部放在香港,只是在九龙等地设置了分布,从香港印刷好的报纸,固定分发到各地发卖。

    直到北伐前,这份报纸都半死不活的,也就是靠着创刊者的个人热情坚持,但是对北伐的转载,让他们的销量猛然激增,不但在九龙供不应求,在广州、肇庆甚至广西和福健,都有大量的商人希望能够跟他们合作,报销他们的报纸。

    在创刊七年后,他们终于打开了市场,这首先得得益于朱敬伦的扶持。

    朱敬伦在出兵前,特意邀请了香港报纸的记者随军报道,他有意识的要向各国宣扬大明跟满清的不同,一个训练有素,制服整齐,军纪良好的军队,显然非常能够代表这个国家的整体素质。

    训练、军纪这两点,对目前大明的主力军来说,那是必备的素质,军事法庭运行了这么多年,军法在军队中已经深入人心,没人愿意去挑战法律,这是长期的积累,已经慢慢形成了文化传统,比统帅们动不动采用的杀人立威要好的多。

    《中外新报》也受到了邀请,尽管伍廷芳等人对大明这个新生政权还不够信任,因为他们很多抨击大明官府的报纸,在一些地方被地方官府查封,让他们对这个国家的言论自由产生了极端的担忧,但他还是派出了记者,早年招募的一个逃到香港的落魄秀才。

    正因为有了第一手资料,而且是用中文写的,以中国人视角的第一手情报,一下子就让《中外新报》在各个口岸打开了市场,接着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内地扩散,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伍廷芳之所以能创办中外新报,很大一个原因是他在英文的《孖刺报》当译员,借用孖刺报社里的中文活字印刷自己的报纸。

    伍廷芳为了维持这份报纸,可没少费劲,他不但给报社当译员,甚至还在香港高等法院担任译员,所得收入很大一部分都用来维持报纸的运营了。

    后来他能成为香港第一个持有执照的华人律师,其实就是从在法院做译员开始的。

    借助于现代媒体的传播能力,大明北伐满清的消息持续不断的传回大明境内,当大家发现明军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的战斗力后,老百姓自发放鞭炮的情况更多了,这意味着更多人开始放弃心中的中立态度,转而支持大明了。

    这背后反应出来的一个事实是,大明的建立让成千上万的人成了既得利益者,这其中不但有无数新一代的官僚,还有无数发财致富的商人,其实更多的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朱敬伦每攻占一地,实行的都是免税政策,对老百姓而言,没有了正税无所谓,但是减掉了让人痛恨的苛捐杂税就是一项普遍欢迎的善政了。

    有既得利益者,自然也有利益受损的人群,旧官僚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群人,之前大范围的挂印行为,不仅仅是异地为官的官员,对大明的不认同,损害他们利益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另一个利益受损的集团,则是根深蒂固的胥吏集团,但朱敬伦大大提高了胥吏的地位,释放了压迫胥吏的封建身份,给他们加上了一个候补官员的名头,对那些胥吏中的高层来说,这无法弥补他们的损失,但是对大多数底层来说,优厚的薪水发放,代替了过去勒索来的灰色收入,地位的提高让他们成为这个新生国家最拥护的一群人。

    总之朱敬伦极力避免一刀切式的消灭旧势力,小心翼翼的培养新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做法,目前看来是成功的,起码让他温水煮青蛙一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推行了许多项新政,而没有遭遇到武力抗争。

    中外新报这种报纸显然也是既得利益者之一,朱敬伦翻看过他们最近的几篇报道,无一不充满了溢美之词,显然从内心深处他们已经很认同这个国家了,之前的批评的情况倒也存在,对伍廷芳这种人来说,他办报纸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钱,他们是在西方文化冲击下,第一批觉醒的精英,驱动他们行动的最大动机,是内心的理想和信念,这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收买的,但不意味着不能收买,用理念来收买就很合适,因为朱敬伦政府邀请他们北上,这让他们看到了大明鼓吹的言论自由的部分实现,让他们感到很机动。

    但真正的自由还没到来,可他们普遍相信朱敬伦这个皇帝本人是开明的,之所以出现各地官府没收批判报纸的情况,那是各地官府自发的行为,不论哪一个县官,都不可能接受这种带着强烈西方态度观感的批判,没把他们打成异端已经算客气了。

    随着生意的好转,伍廷芳和他的合作者黄胜马上将中外新报扩大,聘请了更多的记着,从洋人的报社挖来了大批排字工,第一次购买了属于自己的活字印刷工具,开始了第一次扩张。

    相对于报纸这种带有明显文人气息的既得利益集团,朱敬伦更看重的是另一批既得利益集团,代表未来的工业势力。

    这几年朱敬伦不断的扩军,始终维持着庞大的军队和军事行动,这其中需要的生产支援不是一个农业国能够支撑的。

    钱的方面他实行了发行债券制度,目前大明官府已经负债三千万两,比满清负债还高,而生产方面,虽然有部分依赖国外,比如从英国运回来的步枪多达十万支,但大炮却几乎都是自己生产的。

    早在新安第二军编练的时候,朱敬伦的兵工厂就已经无法满足部队军需供应了,兵工厂培养出了大量的技术人员,可相比庞大的军需供应,还是力有不逮。

    朱敬伦的方式跟将订单交给洋人造船厂打造军舰一样,将铸造大炮的任务交给了佛山一个个铁工场,这些手工作坊的技术能力虽然很差,但是工匠的技术并不差,只不过他们的技术有些落后而已。

    那么将掌握了先进工艺技术的兵工厂技术能力,跟这些拥有熟练铸造技术的传统工匠作坊结合起来,释放出来的生产力是超乎想像的。

    一开始的时候,这些铁工场还并不信赖官府,朱敬伦没有强制摊牌任务,而是派出兵工厂的技术人员挨家挨户的去走访,询问工场主是否能够帮助兵工厂制造大炮,他们愿意出一个高价。

    但是大多数铁工场表示说他们不会造,卑躬屈膝的推辞了。

    最终有57家铁工场承接了这些订单,有的是相信官府会按照约定掏钱,有的则是抱着其他的心态,或者不敢推辞,或者比较认可官府,总之他们一开始是出于很复杂的心态跟官府合作的。

    但是这57家铁工场很快就发了大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节 工业革命种子(1)

    兵工厂派出技术人员,一个个帮他们改善施工设备,让他们基本上能够满足新式大炮的铸造工艺,然后又给他们送来兵工厂用瑞典铁矿冶炼出来的优质钢材,手把手将美国人发明的滑膛炮铸造工艺交给他们。

    几年仗打下来,57家铁工场的技术能力不但大大提高,而且规模已经远胜从前,承接订单最多的一家工场盈利甚至高达十万两。

    这57家铁工场,因为需要镗制炮膛,普遍装备了蒸汽机,一开始是兵工厂的技术人员帮忙操作,后来他们自己的学徒也掌握了镗床使用技术,并且技术在不断的扩散。

    这种扩散当然是朱敬伦希望看到的,但站在他的层面,这种技术类的东西,他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这些自然而然地事务,迟早会出现。他更关心的是政府的公信力,他依然在不遗余力的树旗,他要让老百姓知道,官府是讲信用的。

    公信力这种东西,你拿嘴说一万遍也是屁用不顶,反而可能在“越是传播强制,越是遭到抵制。越是加大宣传,迎来的是更多谣传”的恶性循环中越来越坏,后世的共和国政府就陷入这种死循环中不能自拔,让各级政府十分尴尬。

    朱敬伦当然要避免这种状态,所以他从来不喊口号,实实在在做事,有什么比让人看到相信政府能发大财这种直观的结果来的吸引眼球,来的刺激和深刻呢。

    当57家跟官府合作的作坊主发了大财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作坊后悔不已,也希望分一杯羹,但这时候即便他们花钱送礼都没用了,这让他们知道了,疑心有时候也是要付出成本的。

    随着铁工场技术的跨越式进步,他们使用的现代技术也越来越多,比如蒸汽机这个工业时代的标志性动力设备。

    研究工业革命,学者们喜欢用蒸汽机的数量来作为衡量标志,比如他们会说法国蒸汽机的使用“从1830年的625台增加到了1848年的5212台”,这种蒸汽动力的爆炸式增长,确实是工业革命的一个最突出的标志。

    不过大明此时还远远称不上工业革命到来,这只是初期的工业化,真要到了“革命”阶段,那不但有技术上的准备完全,还需要人的思想上准备的完全,工业革命之所以是一种革命,最大的原因是随着技术的发展,工业的生产方式直接摧毁整个社会的旧有社会制度和文化。

    至少目前大明还远远没有做好,整个社会都还充斥着守旧的思想,至于技术上,反倒不是什么问题,引进就可以了,可如果没有思想上的转变,技术上的改变也只是旁枝末节,洋务运动为什么不是工业革命,不是因为他的规模小,而是他对社会制度的冲击不够给力。

    佛山铁工场的发展,让朱敬伦有些满意,他看到了一种中国工业革命的发展方向,那就是从最不排斥技术的工匠身上发展工业文化,但朱敬伦更想看到的,则是最传统的乡间发生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也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茶叶工厂的出现,让朱敬伦更加欣喜,他认为这可能才是真正的工业革命。

    最早的茶叶工厂可以追溯到十三行时代,那时候伍秉鉴、潘承训这些行商,在十三行一带建立了大量的工场,用来分拣、包装茶叶,向洋人供应合格的产品,但全部都是手工,生产方式也主要是分选,加工很少。

    真正的现代化茶叶工厂,使用机器来生产茶叶的工厂,还是最近几年出现的。

    四年前朱敬伦埋下的一颗种子,没想到现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可是这棵树的长势是朱敬伦没想到的。

    在无坑地区,美国人罗伯特·格雷的托马斯格雷茶园已经成功开垦出了十万亩茶园,事实上他在第一年,也就是1861年就已经完成了垦殖,当时花掉了30万两银子。

    如果不是荷兰籍犹太人何士文的帮助,爱尔兰农民出身的罗伯特格雷是打算花费100万两银子来开垦的。

    在何士文的帮助下,他没有等到茶园的茶树长成才建立工厂,而是在茶园开拓的同时,就在新会建设了一座茶叶工厂。

    之所以选择新会,因为罗伯特入了新会罗家的籍贯,他是罗天池的干儿子,而很快朱敬伦政变,杀了新会县的聂尔康,直接任命罗天池做了县令,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让罗伯特的茶厂在新会安宁的落地生根。

    因此他的茶园不是今年,而是早在四年前就开始出售托马斯品牌的茶叶了。何士文通过怡和洋行的关系,从印度引进了一套英国茶叶工厂。

    茶叶的生产,从采茶开始,依次是萎凋、揉捻、发酵、初焙、归堆、拣杂、复焙最后才是成品,要经过这一系列复杂的工序,英国人没有足够熟练的茶工可用,他们选择是用工业化的方式生产。

    其中除了采摘需要人工之外,其他都可以依赖机器,从萎凋开始,传统的工艺是放在太阳底下晒制,可是天气是不由人控制的,萎凋结果的好坏就全看老天爷和工人的熟练程度,翻转的积极性了,采用工业则不然,直接用加热的方法,完全可以保持温度恒定在需要的程度,因此这道工序的结果完全可以保证。

    接下来的揉捻,过去是用人工手搓,很多茶区的茶工嫌麻烦干脆用脚踩,除了成品不够均匀外,还造成了大量的浪费,如果用机器碾压的话,则保质保量。之后的所有工序,也基本上都可以用机械化来保证。

    英国人在印度的茶厂已经摸索了二三十年,有成套的机器设备和管理制度,印度的茶业之所以发展不起来,最主要还是处在产茶这一个环节,可是中国在这个环节完全不是问题,所以当何士文将印度茶厂复制到新会之后,迎来了巨大的成功。

    第一年就盈利5万两银子,第二年扩大了工厂,盈利达到了20万两,这些资金解决了茶园的资金空缺。但是他们也只能在新会办茶厂,在这里有罗天池的保护,而到了其他地方他们的茶厂直接会被当地茶工给砸掉。

    但是茶叶是一个很娇柔的物产,他们的茶叶每每需要在天不亮,让茶工带着露水采摘下来送到茶厂,然后进入加工环节,一旦晚了,就很难保证茶叶的品质,因此他们只能在一天路程能到达的地方收茶,大大限制了他们的茶叶来源。

    可对很多中国本地商人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当新会的茶商发现洋人办的茶厂盈利颇丰,而且产品以最优质的价格直接卖给洋商之后,比他们当成散茶在交易所出售的售价竟然高一倍后,就没人能阻挡他们办茶厂的热情了。

    可何士文极力保持茶厂的技术秘密,但禁不住罗天池的压力,罗天池找来他的干儿子,说办茶厂是好事,让他帮忙,罗伯特不敢得罪他干爹,只能让当地茶商参观,几次之后,就有人复制了他们的茶厂。

    何士文看到控制不住非常生气,但犹太人脑子活,他选择主动出击,寻找合作伙伴,他出技术对方出钱出人脉,双方合作在其他地方开办茶厂,于是茶厂雨后春笋一般,很快就在新会、鹤山、高明等几个县扩散开来。

    几年过去,茶厂成了最现代化的工厂,使用的蒸汽机远超其他行业,一个个虽然名字不同,但都有托马斯茶园参股的茶厂生产出来的成品茶,统统送到新会的总厂进行包装,然后以高端茶叶直接出售给怡和洋行和旗昌洋行这样的巨头。

    托马斯茶叶已经成了美国第一大茶叶品牌,并且已经打入了英国市场,这时代的英国市场基本上就可以代替世界市场,是全球最大的茶叶市场。

    他们在英国站住脚,证明了他们的品质。

    由于茶厂质量优良的茶叶利润丰厚,他们跟大量的茶叶作坊竞争,提高了茶叶收购价,倒是让很多茶叶作坊亏损严重,破坏茶厂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幸好何士文的合作者们都是当地的豪强,镇得住场面,还没有将洋人牵扯进来。

    于是他继续大享其利,今年的利润竟然高达100万两,上缴的利税也超过了30万,而且最后竟然都通过退税给退掉了,因为他们的茶叶全都拿来出口,很少在本地销售。

    茶厂唯一让朱敬伦不爽的地方,在于钱都被精明的犹太人赚走了,当他听说这件事后,立马跟潘仕成商议,建议潘仕成也去办理茶厂,建议伍家也去办茶厂,把被洋人夺走的利益夺回来。

    至于最后竞争成什么样子,听天由命吧。

    技术大幅度提升的铁工场,利润丰厚的茶叶工厂,这些都还担不起工业革命的责任,因为即便是使用蒸汽机最多的茶叶工厂,总共也不过安装了200多台蒸汽机,真正让朱敬伦感到工业革命到来的,还是缫丝业的发展。(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节 工业革命种子(2)

    欧洲蚕业的微粒子病持续爆发,让欧洲的丝绸中心法国和意大利的桑蚕产业大受打击,不得不大量进口来自亚洲的生丝进行丝绸生产。

    历史上,日本就是借助这股风头,通过工业化的缫丝,将中国生丝产业比下去,垄断庞大的欧美市场,完成工业化积累的。

    就目前来说,缫丝是中国具有天然优势的一项产业,也是最有能力担当起工业革命排头兵的一个产业。

    不仅仅因为这项产业能带来大量的利润收入,积累工业化资金,更重要的则是,他将带动其他产业发展,比如机械加工业。

    陈启沅是一个读书人,尽管他系统的参观了法国的缫丝工厂,做了多达几百页的笔记,但是让他亲手制作出一台缫丝机来,那就太难为他了。

    陈启沅的方法是,找能工巧匠帮他打造,他打听到广州的联泰号小作坊的陈淡浦懂得修理西洋设备,甚至懂得修理蒸汽机,于是亲自找上门去,俩人还是老乡,一番交谈之后,对西洋机器本来就很感兴趣的陈淡浦答应帮忙。

    用榔头敲打出一套现代机器,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有陈启沅偷偷从法国描绘的图册参照,俩人还是埋头苦干了一整年,才总算做出来一套蒸汽动力驱动的缫丝设备,他们起名为丝偈。

    使用这套设备,陈启沅在简村建造了工厂,起名继昌隆缫丝厂,初始资金是借官府的八千两银子,他其实不缺钱,起码不缺这点钱,他之所以选择在简村乡下办厂,主要是担心官府的纠缠,而乡下是他们这些乡绅的地盘,他陈家本就是当地大族,附近几个村子都是陈姓地主控制,因此土地是县城的,乡土民情也熟悉,跟远近乡族父老都有交情,遇到的阻力容易化解。

    借官府的钱,就是想以此取得官府的支持。

    官府倒是没给他们找麻烦,但是老百姓却对那种冒着浓烟的蒸汽厂房颇为惊恐,有人说烟筒的倒影压到了他们的房子,会给他们带来不吉利,有人说蒸汽机的轰鸣让他家的牛不下崽了,鸡不生蛋了之类的。

    这些陈启沅一个个上门解释,用亲情,用关系,用面子,一一化解,终于让工厂得以持续运行下来。

    结果很不错,借助越来越好的国际市场,每担生丝售价高达400银元,第一年时间,他就赚了3万两银子,第二年他直接将丝偈规模扩大四倍,新建了四个车间,雇佣女工多达400人。

    但他的麻烦还存在,尽管都是在周围村子招募的本乡本土的妇女,可依然有人说男女在一起工作有伤风化了之类,这些都需要陈启沅去解决。

    三年过去了,陈启沅的缫丝厂盈利总共超过了20万两银子,这种现代工厂的盈利能力让人惊叹,也让人眼红不已,陈启沅倒也不保密,邻村学堂村的陈姓同族举人陈植矩、陈植恕兄弟有意办理缫丝厂,陈启沅倾囊相授,将自己掌握的技术全部传授,邻村很快就办起了一个裕厚昌机器缫丝厂。

    缫丝厂的扩展,在简村这个初始地是缓慢的,但是在其他地方却落地生根。

    顺德大良豪族温家的富家公子温子绍在陈启沅开办缫丝厂第二年,就引进了这套设备,他倒不是从陈启沅手里学到的技术,而是跟制造机器的陈淡浦有关系。

    这个温子绍是一个典型的贵族教育出来的人物,他家是顺德当地豪族,跟龙元喜、罗惇衍以及另一个梁家,都是当地豪族,后世并称四大家族。

    温家壕到什么程度,温子绍的爷爷温以适,官至兵部右侍郎,他爹温承惕,官至刑部主事,两代京官,让他家在当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族,温子绍的老婆都是娶得湖广总督家的千金。

    最庆幸的是他家乐善好施,在当地有善人之家的名誉。

    另外温子绍他爹还相当开明,并不排斥西方科技,温子绍从小不喜欢读圣贤书,他爹到也不勉强,温子绍喜欢西方科技,他爹直接就请了香港一家工厂的高级顾问英国人约翰来给他当老师。

    可以说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英国正统的科学教育,20岁的时候,觉得跟约翰没什么可学的了,直接自费前往意大利、英国学习机器制造和应用,研究蒸汽轮船的原理,接触核心技术。学习一年多,回国与湖广总督吴荣光之女吴代莲成亲后,很快又再度前往英国,带着此前摘录的资料,找专业人士咨询,深入英国各大军工厂、图书馆,如饥似渴地学习。

    在朱敬伦还没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温子绍已经是广東有名的通西学的人物了。

    等到陈淡浦帮陈启沅仿制缫丝机的时候,遇到技术方面的问题,他就去清剿温子绍,当陈淡浦成功复制出缫丝机后,第二年温子绍就从他哪里订购了一套机器,带回顺德大良建立了缫丝厂。

    由于温家的势力,以及良好的名誉,温子绍在顺德的缫丝工厂遇到的阻力小了太多,而后来模仿的人就更多,比陈启沅晚一年,1863年才建立缫丝厂,结果到了1864年的时候,顺德就相继诞生了40多家缫丝厂,反倒比南海的缫丝厂多了十多倍。

    历史上顺德就是这一时期,很快超过了南海,成为机器缫丝的核心地区。

    而陈启沅在经营十年之后,结果机器厂被人捣毁,不得不将机器厂搬到了澳门。那是后话了,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再次发生的,真有人这么做,那无异于与朱敬伦为敌。

    顺德的情况让朱敬伦欣喜,他虽然不宣传,但他随时都通过官府的注册信息,关注着现代工厂的发展,从这里也发现了温子绍这样的人才,可惜的是温氏作为前朝大员,不肯跟官府合作,历史上后来温子绍用自己的知识帮清政府办理洋务,办了广東机器局,去北方帮办天津机器局等,但是这个时代,由于温家认为朱敬伦的行为属于窜政,结果立下家训,严禁温家子弟出仕,温子绍只能自己经营而不能去官府做官。

    不然朱敬伦倒是有心请他去兵工厂当一个顾问。(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节 进京城

    朱敬伦曾经答应徐荣村等他从阿拉斯加回来参加登基大典,他早就回来了,但是登基大典并没有开始,朱敬伦并没有借故拖延,而是大臣们认为不妨等等。

    他们在等一个消息,大军攻克北亰的消息,他们认为这样的消息能够极大的提升大明的合法性,能让登基大典更加光彩。

    新安第一军在天珒窝了一个冬天,在之前他们探查清楚了到北亰的道路,准备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只等开春后援军到达,他们就要对北亰发动攻击。

    其实让第一军自己选择的话,他们更愿意自己动手,文鸢多次请战攻击北亰城都被严令驻守天津。

    同样在冬天,黑狗在福健也没闲着,五坑军向北攻入了浙江,跟左宗棠主力会战,一举打垮了左宗棠楚军,缴获了大批法制线膛炮,可惜性能都不怎么样,远不如英国生产的阿姆斯特朗后装大炮,明军试验后认为,可靠性太差,综合水平还不如明军装备的滑膛炮。

    左宗棠苦心孤诣组建的炮兵部队基本上被歼灭,导致他不得不退守杭州,而这时候太平军趁着左宗棠兵力收缩,已经攻占了浙江多个地方。

    严州府和衢州府可以说就是左宗棠让给太平军的,他在这里几乎没做抵抗就收缩兵力退往杭州府,因为让出这里后,太平军将跟北上到了处州府和温州府的明军交界,左宗棠很希望看到两个强盗因为争夺地盘而决裂,可惜他失望了,当太平军赶到之后,明军主动交出了占领区,五坑军直接北上。

    这时候已经到了冬季,北上当然不是去打天津的,而是跟从天津南下躲避的海军一起,攻占了宁波府。占领宁波港的时候,遭到了英法两国的强烈抗议,尤其是法国人,甚至派出军舰跟明军对峙了半天。

    可惜明军此时鸟枪换炮,从美国购买来的军舰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至少表面上很唬人,但士兵的技术能力,此时还比不上法国,更不用说跟英国比了。但是法国人认怂了,强烈抗议之后,也没能挡住明军登陆,更没敢直接开炮。

    占领宁波港后,大明官府很快派来了官员,管理起这座港口,一时之间港口的管理模式改变,反而促进了贸易,英法也就慢慢失去了借口,坐享贸易的扩大,但在政治层面,他们依然不接受明军占领这里。

    左宗棠看到明军如此强硬,而洋人竟然能忍下这口气,让他大叹失算,而背后出现的情况,直接让他吐血,在太平军猛烈攻势下,苏北一带,还没成型的淮军,在李鸿章的命令下撤退了,退出了江苏长江以南地区,这让左宗棠立马陷入了被太平军南北夹击的处境。

    左宗棠吐完血之后,马上给清廷上了一封奏折,要求朝廷跟明军谈判,告诉朝廷说,目前朝廷无力同时跟两个叛逆开战,如果能够稳住明军,则应尽力安抚。

    但已经占领了天津的明军根本就不想这时候结束战斗,黑狗他们愿意老老实实的放弃占领的浙江地盘,就是因为心里憋着一股劲要打北京呢,此时谁挡他们北伐,他们就敢跟谁玩命。

    李鸿章之所以逃跑,是因为几年前在跟太平军的血站中损失太重,去年首席大将,一直跟戈登搭档的程学启在攻打嘉兴的时候,被洋枪打中头部,不治身亡。

    淮军在江南地区的屠杀行为,不但让戈登要跟李鸿章决斗,也让太平军在跟淮军战斗的时候极为英勇,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当地老百姓竟然也在帮太平军,因为李秀成经营江南的时候采用了怀柔政策,而李鸿章向来不重视军队的纪律,淮军占领江苏后肆意的掠杀政策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跟太平军在镇江、常州血战之后,淮军损失惨重,虽然太平军损失同样惨重,但是李鸿章已经没有跟太平军死战下去的决心了,这时候因天津被占领,清廷发下来勤王诏令,曾国藩和左宗棠都不予理会,可是这给李鸿章一个很好的借口,打着北上擒王的旗号,他命令淮军余部从苏州府和松江府撤退,至于会不会将左宗棠陷入死地的事情,李鸿章从来就没考虑过。

    李鸿章打着勤王的旗号北上,可是走到扬州就不走了,赖在这个盐商群集的富庶之地,表示需要筹措军饷。

    而左宗棠却面临一个两难的抉择,到底是跟太平军死战一场,还是跟李鸿章一样,保存实力要紧。

    左宗棠是果决的人,在太平军以死伤两万的代价,攻下了湖州府后,他立刻命令剩余楚军从嘉兴府退往上海,放弃了浙江所有的土地。

    此时另一个汉人军阀集团,湘军一直都在安庆休整,曾国荃从天京撤退之后,大病了一场,在安庆跟他哥哥曾国藩做了好几个月的功课,读了许多哥哥让读的书单,身体总算恢复过来,但是他们依然没有选择进攻,哪怕包围他们的太平军兵力已经远没有湘军兵力多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行动。

    曾国藩或许没有反心,但不代表曾国荃没有这个意思,他很想看看明军是不是能够攻陷北亰城。

    一旦明军攻陷了北亰城,他很想看看他哥哥是不是还能不动心,还能坚持本心,始终跟太平军较劲而不去争夺天下。

    天珒失陷让清廷震恐,慈禧一边不断的催促外地军队来勤王,奕欣则跟洋人不断的交涉,希望洋人能够介入这场战争,但是他还是要点脸,或者说同样顾忌洋人,他只是希望洋人能够出面调停。

    美国人那边表示没办法之后,他找上了俄国人,上次调停英法,可就仗着俄国人出力,最后酬谢俄国人的是东北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尽管代价很高昂,奕欣还是希望俄国人再能出面帮一次忙。

    俄国人倒是很活跃,因为清廷实在是太好骗了,英法联军费力巴哈打到北亰城,俄国人坐地分赃却得到了大头,他们很想在玩一次这种猫腻。

    但大明却不肯配合,明确表示,在攻下北亰城之前,不会与清廷和谈。

    英法都无力干涉,正陷入解放农奴的混乱时期的俄国更没有能力干涉,因此他们也没有好办法。

    终于开春,北京的雪化了,天津港解冻了,明军的舰队浩浩荡荡直奔天津而来。

    不但有军舰,还有大批为军队运输补给的商船,上次独占天京的贸易利益,让他们非常渴望能在天津复制那种垄断性的利润,迫不及待的跟随舰队北上。

    可惜的是天津不是天京,洋人在这里根深蒂固,不是他们轻易能横插一杠子的。

    可他们依然很高兴,很乐意见证本国的军队攻陷伪清的都城。

    五坑军和新安第二军刚刚登陆,新安第一军就已经出发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攻占北京的这个北伐首功。

    文鸢不断的催促着部队,一路上打垮一切敢于抵抗的军队,对于那些主动远离他们的军队,不管是从山东等地来的勤王军队,还是驻京八旗和绿营,只要他们不阻挡他前进的脚步,此时都可以不计较。

    在第一军身后,五坑军和新安第二军如同波浪一样,层层推进,后浪想要赶上前浪,从前浪手里夺取功劳。

    在这种现代军队的进军竞速中,基本上没有哪只清军能够阻挡,事实上他们也不打算阻挡,他们只想保存实力,或者保存性命。

    在这种速度下,文鸢进军的速度比当初的英法联军更快,等他也到了圆明园的时候,同样听说慈禧太后跟随他亡夫的脚步,跑去木兰围场巡狩去了,她一个女人巡狩什么?

    “富珠哩,带你的人去喊话,你们不是会说北亰话吗?告诉他们开城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文鸢看到高大的北亰城,心中深深的震撼,同时兴奋异常,这么雄奇的坚城就要被他攻克了,如果不是后面追得紧,他宁可打一仗,堂堂正正的攻下这座城,而不是去劝降。

    富珠哩知道明军的命令,是不能够杀俘的,但他也不想北亰的旗人真的跟明军打,他太知道明军的可怕了,这些人现在都疯了,一个个眼红着要进城,此时挡他们的路,那就是找死。另外,富珠哩这段时间真的是老老实实给明军效力,或者说是合作,因为朱敬伦答应过他,等打下北亰之后,就让他和其他广州旗人回到北亰。至于明军打下北亰城,是朱敬伦坐江山,还是其他什么,富珠哩管不着了,为了将来他和其他广州旗人能在北亰安然落户,他希望能帮一帮北亰的同胞,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救下他们一命,相信他们日后会知恩图报的。

    于是富珠哩去了,带了十几个旗人,在城下喊了一会儿话之后,城上放下吊篮将他拉上了北亰城。

    文鸢焦急的等待着结果,北亰城的城楼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望远镜不断的扫视城墙的各个角落,炮兵早就对准了每一个地方,但这种城池不是轻易能够炸开的,所以他寄希望于对方能够投降。

    富珠哩去了三个小时了,从中午已经到了傍晚。

    对文鸢来说,相比于这些清军,他更把身后紧追不舍的友军当成对手甚至是敌人,他甚至恨不能摆开阵势,跟后面的五坑军来一场炮战,他们追那么紧是赶着投胎吗?

    可是他不能,当哨探报告五坑军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十里的时候,文鸢等不了了,立马下令开炮。

    当一**炮落在北亰城墙上一刻钟后,城头飘起了白旗,富珠哩说服了城里军队投降。

    当然,投降的条件十分优渥,清军甚至不用放下武器,只需要回到军营或回到家里,不要抵抗。

    当城门刚刚打开一道缝隙的时候,文鸢已经骑着马带着骑兵第一个冲进了北亰城,然后他纵马狂奔,直奔紫禁城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六节 搬迁工作

    黑狗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懊恼无比。

    等他进城的时候,城墙上已经一个清军都不见了,都回家抱孩子去了,富珠哩保证过不闹事就不会被杀。

    方山骑着一匹瘦马优哉游哉的走进城门,黑狗早就铁青着脸等着了。

    “他倒好,连守城的兵都不留,全都跑紫禁城去了!”

    黑狗没好气道,觉得文鸢那后生简直就是恶狗抢屎,没见过这么抢功的。但是文鸢是后辈,黑狗还真拉不下脸来跟他抢功,但这功劳实在是太馋人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功劳啊,是攻占敌京的大功啊。徐达当年攻占蒙元的京师北亰,那是何等的荣耀,几乎是一个武人能够取得的最高荣誉,不说这些虚的,黑狗相信,一旦他拿到这份功劳,封侯是少不了的。

    方山摆摆手:“他不留人,你的人呢?”

    黑狗道:“大半在后面落下了,现在只有千把人,怎么办,咱也去紫禁城瞅瞅?”

    占领紫禁城当然是最大的功劳,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但是方山摇摇头:“德性!真以为功劳是这么抢得?”

    黑狗哼道:“你倒是不着急,也罢,你是个文官,不用抢功。”

    方山叹道:“得了。听我的,老夫告诉你怎么抢功。让你的人把四面城门占住了。多找一些彩布做点旗子。”

    黑狗疑惑:“找彩布干什么?”

    方山道:“打旗子欢迎那些记者啊,他们是玩笔杆子的,谁有功,谁没功,他们说了算。”

    黑狗觉得很有道理,就找人去做了。

    抢新闻的记者跟抢屎的恶狗没什么区别,他们的速度一点都不比军队慢,会骑马的疯狂拍马赶到北亰城,第一批记者赶到的时候,彩旗才刚刚挂起来,忙碌的士兵头上的汗水还没有干。

    方山在城门口迎接了这些记者。

    “各位先生,容在下做个介绍,本人方山,是军机参谋。这位是五坑军大统领黑狗。想知道军情的先生,请跟老夫移步。”

    他找了一个茶馆,拉来了十几个记者。

    “对对对,四面城门都被我们五坑军占住了,大家看到了,我军秋毫无犯,军纪严整。对了守地安门的是杨楚吧,守东安门的啊,是谁来着…”

    方山不厌其烦的将一个个守门的士兵都告诉了这些记者。

    “紫禁城又没有攻陷?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劝你们赶紧去发稿子吧,有这些足够了,赶紧把胜利的消息传给家乡父老啊,晚一步就被洋人抢先了!”

    记者们一听非常有道理,来不及写详细的报道了,赶紧赶了一份初稿,让随从带着赶紧坐船去上海发稿子,新闻的时效性非常重要,哪家报纸能把第一手资料传回去,哪家报纸的销量自然最好。

    这时候他们才有兴致进北亰城详细报道。

    才有时间去紫禁城看看是哪只部队在攻打,是否攻下了等等。

    紫禁城当然攻下了,这里倒是有些抵抗,但抵抗最激烈的是一群小太监,很容易就被镇压了。

    占领了紫禁城文鸢自然高兴,这时候徐荣村赶来了,带来了一份朱敬伦的秘密军令。

    “不是不让抢劫吗?”

    文鸢严重怀疑这份军令的真假。

    徐荣村哼道:“这怎么是抢劫,写的明明白白,这是搬迁,把紫禁城的宝贝搬迁到我大明去。”

    文鸢不屑一顾:“抢劫就是抢劫,说的再好听也是抢劫。”

    徐荣村哼道:“你小子说话注意点,被人听到了,这可是心怀怨愤。”

    文鸢呵呵一笑:“我就是说说。”

    他当然不敢对朱敬伦有怨忿,他也就是太激动了,激动的让他什么都敢说,因为他占领了紫禁城了啊。

    徐荣村指了指他:“知道怎么搬迁吗?”

    文鸢道:“还能怎么搬?让士兵搬呗,总不能我去搬?”

    徐荣村摇摇头:“紫禁城的宝贝啊,有几个兵舍得放下,碰都不能让他们碰,除非你觉的他们的脑袋多到军法官砍不完。”

    文鸢皱眉道:“那怎么办?”

    徐荣村笑道:“给我找这里最大的太监过来。”

    太监们已经投降了,都被关了起来,瑟瑟发抖。

    很快就有人带了一个老太监过来,这老太监自从道光年间就在这里了,对紫禁城的一草一木都熟悉。

    “曹公公啊,幸会幸会!”

    徐荣村对老太监非常客气。

    老太监则跪在地上发抖道:“老奴叩见大王!”

    扶起不断磕头的老太监,徐荣村笑道:“曹公公,本官可不是大王啊,千万不敢乱说。本官有一个难处,不知道公公愿不愿意帮忙呢?”

    曹公公身子一颤,他没来由想到曹操借人头的故事,难不成是要借他这颗头来杀鸡儆猴,让其他太监不敢妄动。

    但他不敢说半个不字。

    徐荣村笑道:“那就好。我大明天子听闻清宫多宝贝,不知道老公公知道内务府的清册在哪里?”

    曹公公当然知道,很快就有一队士兵带他去找来了。

    “嚯嚯,还真是不少啊。本官一个人可搬不走啊。还得请曹公公帮本官另一个忙。”

    “大人请说!”

    曹公公发现不是借他的脑袋,心里也就踏实了,既然真让他办事,那就是说他是有用的,在宫里只有有用的人,才活的滋润。

    徐荣村请曹公公帮忙的是搬迁,清宫收藏是以百万计算的,从顺治、康熙那会到现在,几百年了,不管是清宫自己的造办处,还是景德镇的官员,年年往这里送最好的工艺品,早就堆成了山。另外还有番邦进贡的宝贝,乾隆时期更是直接让十三行的商人不要顾惜本钱帮他搜罗奇珍异宝,这些宝贝很多都封存起来,常年不见天日。

    除了这些本朝积累的宝贝,更多的则是历朝历代遗留下来的古玩珍宝,比如大量的古代字画等物。

    上次英法联军只是劫掠了圆明园,紫禁城的宝贝肯定比圆明园多多了。

    但搬迁这些东西是一个大工程,没有几千人成年累月休想搬完。

    而普通人更是连那些东西在哪里,都有些什么都不知道。

    徐荣村是一个商人,他懂得如何利用别人为他服务,找清宫的太监是个不错的办法。

    “干活就有饭吃,一个个的哭丧啥呢,大明天兵来了,你们一个个倒像是死了爹娘一样,都给咱打起精神头来。”

    曹公公此时威风极了,他身后跟着一大群各种太监,许多都是专门管理收藏的内务府管事的,但他们不可能自己搬,只能拉来一个个宫女太监,这些人惊慌的很,宫女们更是哭哭啼啼,惹得曹公公很不高兴。

    “人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曹公公突然听到一个小声诽谤的。

    他冷哼一声一点都不怕,刚才那个和蔼可亲的大明大官说了,办成了这些事,就带他回大明,还说了,大明皇宫里可还没有一个太监呢,他去了可就是太监总管,太监总管多威风,就是当朝一品见了,也不得客客气气,他当了一辈子太监,如果说太监也有上进心的话,那就是希望当一个总管。

    在一群想去大明当总管的有进取心的太监头子的管理下,大批太监宫女只能忙碌起来,不然不给饭吃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饭的他们,早就饥肠辘辘了。

    一件件宝贝被打包搬出不见天日的库房,接着搬上明军的车马,当然徐荣村是要一车车清点的。

    “还真是不少。”

    徐荣村笑道,上百辆马车装满了,却不见底,只划拉掉了内务府清册上一小部分。

    曹公公受到表扬非常高兴:“谢大人夸奖。”

    徐荣村皱眉道:“我是说不见的东西真不少。”

    曹公公冷汗下来了,他就知道会有这种事,那么多的宝贝,没人见了不心动,有好几个小太监就悄悄给他塞了几个物件儿,都是平时主子们把玩的宝贝,绝对的价值连城。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曹公公是个讲究人,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坏了规矩的没有好下场,他养成讲规矩的好习惯。

    所以只能支应着:“这深宫大院的宝贝多了,难免有个疏忽,老奴想怕是登记的小太监慌忙记错了,也说不定。”

    送来的东西跟清宫的记录不一样,徐荣村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就算记错了,可是为什么记错的都是一些小件,什么珐琅彩鼻烟壶了,七宝的玉如意了,怎么不见一个翡翠屏风丢了呢?

    但是他不会说破,过手哪有不沾水的道理,一些小件而已。

    他笑道:“是这样啊。看来是本官错怪公公了,不过公公还需要小心,要是错的太多了,怕是将来不好跟皇上交代啊。是我大明的皇上。”

    曹公公点点头:“奴才晓得。”

    搬了一整天,几十万收藏搬上了马车,可是距离全部搬走还早着呢。

    连夜曹公公找各房的大小太监,宫女头目们开会,严厉的斥责了他们,告诉他们手不要太黑了。但是默认了他们第一天贪下的东西,众人第一天也是见到宝贝太多,心起贪念,见明军不追究,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干活都更有劲了,当然手底下也没少做动作,进了宫就没什么希望了,不求财还能求什么,所以太监这一类身份往往很贪婪。

    徐荣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有指标的,朱敬伦告诉他,最要紧的是不要破坏了那些好东西,宁可搬的慢一点,也不要砸坏了,都是民族的瑰宝,破坏了太可惜。

    徐荣村摸准了朱敬伦只看重那些古物和大件,什么鼻烟壶了,玉如意了,玛瑙扳指了,这些小东西,朱敬伦是不在乎的。

    就当奖赏给了干活的小宫女和太监好了。

    文鸢的士兵只负责押运,但是他的麻烦最大,紫禁城门外早就聚集了一大批记者,尤其是一些洋人记者,他们对文鸢这种行为极度的鄙夷,威胁要把他们抢掠清宫的行为登在报纸上。

    文鸢觉得自己是奉了皇命,他才不在乎这些记者的威胁呢,甚至都懒得接受他们采访,免得他们聒噪。

    但他这种对记者爱搭不理的态度,让这群舞弄笔杆子的家伙很恼火,很快就真的给文鸢带来了麻烦,他们登载了一个文鸢士兵强女干宫女的新闻,一时间引得大明国内哗然。

    可文鸢还没意识到问题的轻重,他一力庇护他的士兵。(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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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清说他是欺天的反贼,洋人说他是恐怖的暴君。但他的人民爱戴他。 那一年,英法联军攻占广州,那一年太平天国陷入低潮,那一年江南富商地主涌入上海的十里洋场。 那一年,朱敬伦来到这个世界。 他从洋人手里收复国土,他带领百姓赶走总督,部下给他黄袍加身,要他敬天法祖,君权神授;他脱下龙袍,说要敬民爱人,他要民授。 那一年,是1857年!大国崛起185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国崛起185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国崛起185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