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新语
元月一日,新年新书开场,总觉得要扯点什么。
可思来想去,确实无话可扯。那就扯扯这文的来历吧。
话说蒋四发书三月,数据惨得想让人自刎,包子信心全无,决定游戏人生(俗称:吃,喝,玩,乐)。
此时,某厮发来贺电:你可以试着写下一本了。
包子当时最想说:你大爷的,我已经扑成狗了,你居然还想让我再扑一本。我分分钟死给你看。
那厮恬不知耻道:“蒋四一文,你写得很好,会起来的。”
说实话,若不是隔着千里,包子当时就咬上去了。话音未落,书渐入佳境。包子信心大增,心头唱着: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起笔构思。
三万字承阅,那厮在千里之外左拥右抱:“什么玩艺,数字这么少,多点再承上来。”
“喳!”包子跪安。
十万字承阅,那厮在千里之外声色犬马:“写的不错,继续继续!”
“喳!”包子跪安。
二十万字承阅,那厮在千里之外口吐白沫:“看不下去,完全看不下去。重来!”
包子抄起手机,想了几下,还是没舍得砸下去,于是一咬度,一闭眼,朝自己的脑门狠狠拍了一下。
这一拍,让包子近两个多月,但凡看到方块的东西,都觉得头昏。
这一拍,也让包子宅在家里,生生从妙龄少妇,混成中年大妈,毛孔粗得可以插下牙签!
一切推翻了重新再来!
而那厮仍却是:任你红尘滚滚,他自有清风朗月。
包子顿时感悟道:人生在世,好朋友的用处,原来不仅仅是相互鼓励,偶尔也可以挥挥小鞭子的。
所以书友们,这文存稿少,像蒋四一书,连续一个月三更,连续几日五更的壮举,只怕很难再现。(各位轻点砸!)
但书友们放心,包子坑品,人品,酒品素来过硬,请放心跳坑,养肥再宰,轻点抛砖。
感谢空空兄,一个跳出三界外,仍在红尘中的汉子,你灵光一闪偶得的书名,包子笑纳了。
感谢责编贝壳,一个非常萌萌哒的萌妹子,认真的与包子商议新书的各项事宜,不厌其烦的帮新书起名。
感谢表妹和老陈(这两人已被包子逼得抱头鼠窜,只差拿刀砍人!)
新年伊时,遥祝各位:万事喜羊羊!
上架感言
乙末年,正月初十一
宜祈福,岂破土,大煞东方
金陵,寒夜,凌晨
微熏。只为极品一文的上架感言。
有些时候,写作是一个极为枯燥的事儿。
不闻窗外花开花谢,车来车往,咫尺见方的案台,当然现在更为悲催的是只需要一个盒子般大小的本子,就是一个写手每一天面对的世界了。这个世界刀光剑影,明争暗斗。
有些时候,写作是一个极为幸福的事儿。
徜徉在脑海中虚幻的世界里,仿佛造物一般看着书中的世界,那里有喜怒哀乐,那里有悲欢离合。然而这一切,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或物皆为信手拈来的棋子,怎么走,去哪里,神一般存在的写手,他说了算。
枯燥也好,幸福也好,皆是一种虚妄的情感。
然而情感是需要分享与认知的。有幸,有那么多的书友,陪我一起走过。
从四小姐到林西。希望,我们能共同走的更远。在包子构架的世界里,与包子一起。
在这里,我们分享与认知的其实并不是书中的世界,而是包子自己。
在这里,包子早已经化身万千,就在字里行间,就在一个个角色身上。
极品要上架了。
包子明白,这并不仅仅是极品要上架,也不仅仅是包子要上架……没有你们,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包子知道,包子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因为,身后……有你们。
这世上,每一条路,走来都不容易,每一个人,红尘俗事中,都难艰。
那么,在你累了,乏了,厌了,倦了的时候,请与包子一起,走进林西的世界,一个逗比却身上藏着重重秘密的世界,一同笑了,哭了,恨了,爱了!
什么都不求,只求包子的书友们,能陪着包子,就这样一本书,一本书的走下去,直至天荒地老……
感谢女儿,你灿烂的笑脸,是妈妈最强的动力
感谢主编小葱,责编贝壳的帮助和厚爱。
感谢enigmayanxi,你的不离不弃,感怀在心。
感谢你,没错,就是你!一个包子在写不下去,写得得意,笑了,哭了的时候,都会想起的你!包子酒量不好,酒品极佳,愿陪一醉!
剑出鞘恩怨了,谁笑……
柳絮飘执子手,逍遥……
林西的世界是,等你,等我,入怀抱!
PS:阳春白雪过后,请容包子俗几句,听说新书首订很重要,第一个月的数据很重要,包子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厚着脸皮求一下首订和粉红票,书友们若有,请砸几张给包子,满十张粉红必加更!含泪恭谢!
感谢书友
感谢所有关心,替包子加油的书友们。
小包子的病,已确认并非旧病复发,包子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
下面便是让孩子好好休息,调养。
孩子前后经历过四次手术,非常坚强。包子写书,只为她!
真心感谢,奈何精力有限,故四月份的最后两天,还是一更。
五月,我们一起——重新出发!
感谢老朋友enigmayanxi,爱猫!
加油!
请假条:
虽然国庆风大雨大雾大,包子仍决定带女儿出游,故向书友们请假。
我知道某些人一定会在地上,画个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好吧,乖,包子会早点回来的。
祝书友们国庆愉快!
请假条
今天继续请假,三号夜间回去,四号传书。谢谢书友们的理解,祝玩得愉快!
引子
仲春三月,燕子归来。
京城南郊一处阔大的庄子里。
院墙下,桃花灼灼正艳!
与这妖娆的桃花格格不入的,是碧窗内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两三个穿着普通的婆子,手捧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显然十分的忙碌。
天黑月未上,风暖鸟寂静!
惨叫声持续未断,一声高似一声。突然,叫声骤然而断。
院墙外侍立的婆子们长长松了口气,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声音,偏里头半分声响也无!
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婆子们心头一惊,眼中惶恐之色渐起。
哪知又过了半晌,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天际。
“是个活的,是个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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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二 要沉塘了
莘国。
京郊。
景德二十二年,忡秋,八月十五。
宜嫁娶,冲猪狗,大煞东方。
月夜。
溯风乍起。
树影婆娑,稀疏的几点星光下,枝头的一轮圆月将一长一短两个身影拉得极长。
两道身影一言不发的走了半个时辰,瘫坐在路边的两块石头旁。
“东东,我们俩这种行为,可称得上私奔?”
……
“你为什么不把翠花也带上?这样咱们三人一道私奔,路上也热闹些。”
……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翠花?要不然,昨儿晚上你看她的眼神,何必如此幽怨?”
……
“我且问你,你睡了她没有?”
“呜呜……”
被唤作东东的,实在忍不住,低沉的幽咽了一声。
“你既爱慕她,又为何要跟我走?”
……
“你有没有想过,被抓回去有什么后果?”
……
“没想过?你居然没想过!做人,岂可如此不顾后果?随心所欲。你可知倘若咱俩被抓回去,别说是沉塘,就是脑袋开花,身首异处也是极有可能的!”
……
“你怕不怕?”
……
“我有些怕的。”
……
“你最怕谁?”
……
“小师弟?东东,你果然跟我是一条心啊,连这都能想到一块。老爹是只纸老虎,没甚用处;师姐心最软,我只要朝她哭两声,她保管心疼死。就那厮最是阴险狡诈,表里不一,被他逮到,咱们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
“说到吃,东东我饿了,你饿不饿?”
……
“哎!若不是他们逼咱们分开,咱们也不用离家出走,连顿热饭也吃不上。”
……
“东东,你想不想跟我分开……嗯,算你有良心,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
“你说老爹他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我去相府做丫鬟,他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夹过了。”
……
“东东啊,你可知道大宅门做丫鬟有多难。那些个色鬼老爷,色鬼少爷专门喜欢朝丫鬟下手,万一……我可怎么嫁人?”
……
“这世上,哪有做父亲要卖了女儿的,莫非……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东东啊……”
汪……汪……汪
被唤作东东的黑狗突然站起来冲四周叫唤几声,十分警惕的挡在红衣女孩的身前。
红衣女孩身子一缩,躲在了黑狗身后。
“小妹妹,声音这么好听偏偏跟只狗说话,啧啧啧,太冷清了,哥哥们来陪你如何?”
石头四周,不知何时,站立着四个黑衣男子,为首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片刻,四支火把把一人一狗团团围住。
“哟,还是个小美人啊,长得不错!”说话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身材魁梧,蜂腰猿臂,长相颇为周正。
身侧的矮小男子,高颧骨,鹰勾鼻,三角眼,眼神十分的猥琐:“大哥,还是个丫头片子,身子还没长开,能不能吃啊?”
“哈……哈……哈!”
四个黑衣人一阵狂笑。
“老四,你不知道咱们大哥最喜欢的就是丫头片子吗,那滋味……吃着才带劲啊!”
“老大,悠着点,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你折腾!”一胖子色眯眯道。
“放心,有我吃的,自然有你吃的!”
四人的笑声更响,在这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显得刺耳。
汪……汪……汪
黑狗东东颇通灵性,见这四人对女孩不怀好意,一通狂啸。
“哟,还有只畜生,正好,老子忙了大半夜,还没吃东西,老三,先把这畜生拿下,回头剥了皮炖了吃!”为首的魁梧男子高声道。
红衣女孩脸色一变,缓缓的站立起来,黑亮的双眼扫过一圈后,落在为首之人身上。
“你,想吃我?”女孩的声音不大,却极为清婉动听。
“小妹妹,若不想我吃,你来吃我,也是一样的。”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道。
“大哥,真有你的!”
“大哥,人家还是小姑娘!”
四人嗤嗤笑出声。
女孩脸上丝毫没有一丝害怕之色,青葱一般的玉手抚了抚东东的脑袋,白里透红的小脸扬上一抹冷笑。
“东东,擒贼先擒王,你意下如何?”
东东被女孩抚摸得似极为舒服,呜呜幽吠两下,居然懒懒的坐下了。
“好东东!咬他爷爷的!”
女孩美目流转,红唇轻启突然冒出了句粗话,惊得四个贼人目瞪口呆。
然令他们更惊讶的是,那只被称作东东的黑狗,前一秒还静静的坐着,后一秒便化作了一道闪电,直扑向为首的黑衣人。只听得一声惨叫,东东已咬住了那人的小腿。
“啊!”
魁梧男子蓦然跳起来,手中的火把一松,掉落在地上。身旁三位同伙惊了一跳,拔起手中的刀,冲了过去。
黑狗东东一个灵巧的转身,高高跃起,向外奔去,将将几步,突然掉转身子,一个纵跃,咬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又是一声惨叫声,叫得人心神惧颤。
红衣女孩摇了摇头,叹出口气,轻声道:“吃得太胖,身手就是没有以前灵活,回头我要督促东东减减肥才行。”
三角眼见那黑狗异常凶猛,连咬两位同伴,忽然掉转身子,举起刀,直直的向一袭红衣的纤纤少女冲了过去……
女孩脸色一惊,三角眼那丑陋狰狞的面目已经将要贴到她那俏媚的脸面之前……
三角眼眨了眨眼,一道红光自身侧闪过,眼前的红衣少女骤然消失不见。
略一迟疑,回首之际,那少女已在几丈开外喃喃自语:“还好,逃跑功夫学得不错!”
“小贱人,往哪里跑!”三角眼低吼一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阴魂不散啊!”红衣女子哀号一声,又一闪身,奈何身弱,将将几步,那三角眼的刀便要落在女孩的头上。
一道寒光闪过,如同阎王座下黑白无常手中的索命链枷一般,三角眼闷哼一声,手扣上将要窒息的脖颈之间,颓然倒地。
女孩身子一颤,目光瞬间雪亮,见来人随即又深深的暗淡下去。
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迅速盈起泪光,哀声叹气道:“完了,要沉塘了!”
……
“丫头,老爹不骂你,老爹与你打个赌。”
中年男子闲散的坐在上首,全身却散发出如剑一般锋利的气息。岁月刻在其脸上的沧桑,令人凛然生畏。
“赌什么?”红衣女子嘴角微挑,胸脯一挺,显得大义凛然。
黑狗东东颇为识相,慢慢的站立起来,学着主人挺了挺胸。
“就赌咱家那一窝鸡,明儿生的蛋是单数,双数。”
“单数如何?”
“单数,你卖身去相府。”
“双数如何?”
“双数,你留下!”
“听天由命?愿赌服输?”
“听天由命!愿赌服输!”
“不耍奸?”
“不耍奸!”
“成交!”
……
灯下,两个脑袋凑在一处。
“师弟,你说师傅他会如何惩罚小西啊!”绿衣少女脸带忧色。
“他会跟小西打个赌!”白衣少年思索良久,打了个哈欠。
“打赌?赌什么?”少女一脸惊讶。
“不知道!”少年沉吟。
“师弟,你押谁赢?”
“我押师傅!”少年撕条慢理饮了一口茶。
“那我押小西!”
少女跟着饮了一口茶,思了思又道:“押什么?”
“全部身家!”
“这么狠?”少女打了个哆嗦。
“要玩,就玩大的!”少年挑了挑眉。
“成交!”绿衣少女红唇轻咬,一捶定音。
许久,少女眼中迷惑又现。
“对了师弟,师傅让小西去高府做丫鬟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不大清楚,据说是要找一样东西。”
“然后呢?”
“对着那东西说一句话。”
……
清晨第一抹亮光自山间缓缓升起,无声流转的照在天地间,秋露带着冷意从树叶上滚落下来。
微风吹来,桂花飘满院!
“哎,林西他爹,一大清早的,你们一家四口围着鸡窝做什么?”
一中年妇人拎着竹篮打院前路过。
“十二娘,等鸡下蛋!”
“又生了,生了几个啊?”
“正在数!”
“哟,还数呢,你们家就十二只鸡,一天一个,哪天都没见少过。”
十二娘捂着嘴直笑,微微有些发黑的面庞,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极为健康。
她目光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打量一眼,两处眉毛便打了结。
“林西,林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儿没睡好啊?回头到十二娘家里来,十二娘给你烙你最爱的韭菜饼。”
“十二娘,我吃不下去!”
林西回过头,苦着脸,呆呆的望着十二娘。
“为什么?”
“因为多生了个蛋!”林西眼中的迷茫一波胜似一波。
“这孩子是怎么了?多生了个蛋,是喜事啊,怎么就吃不下饭了呢?”
十二娘不明就里的顿住了脚,狐疑的看着林家脸色渐渐凝重的四人,一时忘了说话。
静寂半晌后,只听得一阵怒吼响彻山林。
“老天爷,你个王八蛋,我林西跟你没完!“
林西老爹貌似无意的扫了林北一眼,不动声色的缩了缩自己的袖口……方才自他袖中神人无察的滚出的一枚鸡蛋,正懒洋洋的窝在另外十二个鸡蛋之中,显得格外安逸,似乎又有几分自鸣得意。
……
第一回 你是忠奴
景德二十五年。
初冬。
京城南四牌楼。
一夜寒雪在清晨时分将将止住。
一座宏伟气派的宅子西北角,有一处极幽静的小湖,湖边有一暖阁。倘若是春夏,便是小阁枕清流,桥下水声长,实有别样风情。
青衣小丫鬟手捧着白玉手炉,发髻上沾着些许白雪,不停的跺着双脚,吸着鼻涕,探头探脑的立于暖阁后的梅树下。
寒风低低的呜咽,没有任何的阻挡,毫不客气的往林西的袄子里钻,她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
冷,刺骨的冷。
时间一点点流逝。
暖阁仿佛已沉睡千年,并无一丝动静。
林西狠跺了几下脚,终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为什么给小姐送手炉这么体面的差事,会落到她这个洒扫庭院的使粗丫鬟身上。
门吱哑一声突然打开,一个目光如炬的中年妇人阴沉着脸,手持戒尺,朝林西轻轻一点。
林西此时正咧着嘴,用力吸着刚刚冻下来的清水鼻涕。她惊讶的呆了下,自然而然的打了个寒噤,低垂下了头。
中年妇人冷冷的看了林西一眼,转过脸,对着暖阁里四位小姐幽幽道:“你们说,这丫鬟如何?”
一锦衣女子缓缓而起,含笑道:“谭嬷嬷,依我看,这丫鬟愚笨之极。”
林西耳尖,听出说话的是大小姐,不由的头又往下深埋了几分。
“噢,何以见得?”谭嬷嬷深邃的眼睛里无一丝波澜。
“说此人愚笨,原因有二。”
高茉莉理了理微皱的锦袄,不紧不慢道:“其一,凡我们姐妹院里的人,都知嬷嬷授课共两个时辰,每半个时辰休息十分钟。偏这丫鬟一无所知,可见她日常并未把主子的事情摆在心上。这样的仆人要来何用?”
“其二?”谭嬷嬷抬眉。
高茉莉轻蔑的向暖阁外看了一眼,又道:“其二,即便她事先一无所知,总有眼睛,总有嘴巴。偏她一不打听,二不观察,只一味在寒风底下傻等。手炉已冷,是一重罪;扰了嬷嬷授课则为二重罪。由此可见,这丫鬟愚笨之至!”
美人蛇吐信子般的言语,让立于寒风中的林西似有种进了盘丝洞的幻觉。她压低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眼睛透过门缝,偷偷往暖阁里瞧。
毫无意外,她看到自家小姐冷着脸,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林西浑身哆嗦了一下,身子又蜷缩下去一寸。
谭嬷嬷如箭的目光扫了四个女孩一眼,眼中的锐利似暖阁外的寒风,让人遍体生寒。
“下人分两种,精明和愚笨。精明的,保不准奴大欺主;愚笨的,保不准奴笨累主。你们作主子的该如何取舍?
高府的四位姑娘睁大了眼睛,安安静静的静听下文。
谭嬷嬷嘴角微微下垂,眼中的深色一闪而过。
“你们只记得一点,若为忠奴,两者皆可用;反则,则弃之不用!”
话及一半,谭嬷嬷的贴身丫鬟匆匆进来,在谭嬷嬷耳边轻语几句,随即便闪身而出。
谭嬷嬷目光如电,嗓音冰冷。
“今日我派人给四位小姐院里传话,余下三位在湖边的小厢房里吃茶聊天,只等着我下课再把手炉给主子送来。只这个丫鬟在寒风底下站了足足半个时辰。笨是笨了些,却是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方堪大用!”
“嬷嬷此言,我有异议。”
依旧是高茉莉盈盈而立。只见她收了笑,秀眉微蹙。
“嬷嬷怎知,那余下三位心里头对主子没有忠心?”
谭嬷嬷嘴角轻挑,素来阴沉的脸上不知为何带了一丝讥笑。
她朝林西招了招手,和煦道:“我来问你,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你可知道我上课的规矩?”
林西眼观鼻,鼻观心,正静听谭嬷嬷讲课。
据她所知,谭嬷嬷在高家一年授课的费用是一千二百两,划到每个月是一百两。
而作为高府三小姐身边的一名使粗丫鬟,林西一个月月钱仅仅五百钱,连个小零头都比不上。
林西正苦中作乐的盘算着,她刚刚听到的谭嬷嬷这几句话,换算成银子该值多少钱。
冷不丁被人问话,林西心肝颤了几颤,慢慢的抬起头。未料冻得久了,连鼻涕落下来都了无知觉。
就这样,林西无知无觉得拖着两条清水鼻涕,诺诺回话道:“奴婢是平芜院里的使粗丫鬟,奴婢来前,打听过嬷嬷上课的规矩。”
谭嬷嬷眼睛骤然一缩,余光看向高府三小姐,越发笑得和蔼可亲。
“那为何还站在这风口上?那边厢房里暖和,既有热茶,又有点心,何不往那里头歇歇,等我下了课再给你家小姐把手炉送来也不迟。”谭嬷嬷循循善诱。
我擦,居然有厢房可以避寒!爷爷的,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在这里湖边吹了半天的冷风,连骨头都是冰的。
林西暗中问候一声老天爷他母亲,刚张嘴,似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到了唇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有点咸。
林西脸上的温度不由自主的上升,背过身迅速的撂起袖子擦了擦鼻涕,含糊道:“奴婢以为小姐急着要用,怕耽误了小姐的正事……”
谭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冲着林西笑了笑,转过身,脸上已无任何表情。
“人活世上,无非是两件事。一是做事;二为做人;做事容易,做对事不易;看人容易,看清人不易。做人比做事难,看清身边的人比对付外人难。”
谭嬷嬷如愿的看到府上四位姑娘收了嬉笑之色,目光炯炯地看向她。
“高家钟鸣鼎食,诗礼传家,姑娘们身边的人都是府里精挑细选而出,若论忠心,必不会差。然凡事总不能只看表面。姑娘们顺风顺水时,谁都会是忠奴;然姑娘们一旦陷入泥潭……”
谭嬷嬷戒尺一伸,直直的指向门外的林西,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
“所谓的忠奴只有像她那样,不问缘由,不听是非,不偷奸耍滑,唯主子之命是从。所以姑娘们既要用人所长,又要用人所短……”
暖阁的门骤然被关上,谭嬷嬷的声音化作了一阵寒风,肆意暴虐的吹走了林西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
她有些犹豫不定,到了这个份上,她是该继续在寒风里哆嗦呢?还是到谭嬷嬷手指的厢房里歇上一歇?
就在林西天人交战的时候,门再度打开。谭嬷嬷目不斜视从林西身边走过,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
高家诗礼官宦人家出身,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府里不管少爷,还是小姐,都得断文识字。因此,但凡是高家的女儿,年满六岁,都必须坐在学堂里,跟着夫子上学。
高家女子的读书与男子不同。男子读书无非是些四书五经,孟子、大学之类的,为的不过是功名。
女子则不然,诗书也读,女则也读,琴、棋、书、画各有一位先生养在府里,甚至还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教导规矩。
谭嬷嬷便是专门负责教导府里四位小姐的教养嬷嬷。
谭嬷嬷的来头很大,有宫庭第一嬷嬷之称。有人说她曾服侍过先太后,又有人说她是当今皇后的教养嬷嬷,林林总总,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此人原名叫什么,林西一无所知,不过她有个别名叫谭一尺,林西知之甚清。
听三小姐八卦说此人善长体罚,喜用戒尺打学生手心。
谭嬷嬷的尺子有三个特点:快,准,狠!下手要快,出手要准,力度要狠。故得名谭一尺。高府的四个小姐,不管嫡的庶的,都挨过她的板子。便是这般严苛,京城希望她上门授课的府邸已排到了十年以后。
林西曾经透过众婢女的后背,看着三小姐水葱一般的玉手微微红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果然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能把嬷嬷这个行当,经营的如此有声有色,此妇人——不是常人。
林西朝谭嬷嬷欠了欠身,低着头退至一旁。
……
刚立稳,一双红色鹿皮小靴陡然出现在林西的视线范围内。
林西缓缓抬起头。
入眼的少女桃红色对襟褙子,粉色主领中衣,蛾眉紧蹙,香肌若雪,含笑盯着她看。
包子有话说:新书上传,每日只一章,书友们见谅!
因不能设定时间,故上传的时间每日安排在中午12点!
第二回 隔靴骚痒
林西咽了口口水,慌忙把怀里的白玉手炉奉到少女眼前。
“小……小姐,腊梅姐姐让我把手炉给你送来。”
高鸢尾接过已经微凉的手炉,柔声道:“你叫什么?多大了?什么时候到我院里来的?”
林西清脆的应声道:“回小姐,奴婢姓林,单名一个西字。过了年便十四岁了。半个月前刚刚到的平芜院,负责洒扫庭院。”
高鸢尾轻轻一叹,笑道:“倒和我同岁。你是哪家的?”
“回小姐,奴婢是刘妈妈从外头买来的。”
“大姐,刘妈妈如今这眼色也稀疏平常,像这样的人也配买进府侍候咱们,瞧瞧那脸,又黄又丑,也就眼睛长得像模像样些。”
空气如胶凝一般,冷了下来。
林西下意识把像模像样的眼睛睁得更大些,见说话的是二小姐高锦葵,不由的又眯成了一条线。
高府共有四朵金花。
头一朵是芬芳美丽的茉莉花;
次朵是亭亭玉立的锦葵;
三朵是美不胜收的鸢尾;
末朵是随风摇曳的紫萼;
说来也奇怪,头三朵金花竟是一年中开放,唯独紫萼花开迟了两年。林西很是佩服她们老爹嗷嗷的生育本事。
高茉莉走到林西跟前,从下到上打量了她几眼,深笑道:“论规矩,倒还过得去。只这长相……好歹是个忠奴,想必三妹是不会在意的。”
“大姐,三姐当然不会在意。有了这丫鬟,才能衬着咱们三姐越发的好颜色。”
四小姐高紫萼跟上来,挽着高茉莉的手,似赞非赞道。
林西见府里的三位小姐团团把她围住,用言语挤兑她的主子,小脸吓得惨黄惨黄,局促不安的低下头,神情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兔,不敢说言半句。
高鸢尾淡淡的望了四妹一眼,恍若未闻。
她含笑伸手握住林西冰凉的小手,坦然道:“刘妈妈在夫人跟前这些年,看人的眼光岂会是差的?她**出来的丫鬟,连夫人都亲口夸过。大姐,我看这丫鬟虽长相平常,却是难得的忠仆,越发证明刘妈妈的眼光出众,回头我倒要好好谢谢她。”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使得大小姐高茉莉心下颇为熨贴。
她挣脱开了高紫萼的手,对着高鸢尾得意一笑道:“刘妈妈是母亲从崔家带来的,眼光自不必说。”
高紫萼手里落了空,看向高鸢尾的目光便有了几分不善,冷笑道:“三姐,既然是忠仆,做那洒扫庭院的粗活可真真埋没了,以妹妹看,倒不如放在身边更妥当些!”
林西心头一惊,磕磕巴巴道:“四小姐,万万不可。奴婢长得丑,又笨手笨脚的,做个打粗丫鬟已是刘妈妈抬举,奴婢……”
“哟,三妹,你这丫鬟不仅人忠实,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样的人不摆在身边,实在是可惜啊!”高锦葵笑容满满,言语暖暖,一身胭脂红袄子衬得她娴静温和。
林西不知何故,总觉得二小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寒气,让她忍不住想远远的避害开。
林西重重的吸了吸鼻涕,垂下了眼睑。
高鸢尾扑哧一笑,气度从容,不咸不淡道:“二姐,妹妹正有此意。林西,从今往后,你便在我书房里侍候。天冷,你先回去吧!”
书房侍候?
为什么要到书房侍候?
林西顿时呆愣。心头的悲哀如同冬日挂在天空的那一抹淡日,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
盈盈秋水如愿以偿的看到高府三位姑娘微变的脸色,高鸢尾浅浅一笑:“大姐,二姐,四妹,这里风大,着了寒气可不是玩笑的事,母亲定会为咱们揪心,咱们且往暖阁说话。”
高紫萼刚刚落了下乘,不由出言讥讽道:“三姐不仅琴棋书画首屈一指,这小嘴也像抹了蜜似的,怪不得讨母亲喜欢。三姐回头也教教妹妹,省得妹妹笨嘴笨舌的,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高鸢尾身子一颤,笑容却不减半分,恍若未闻的挽着大姐高茉莉的胳膊携进了暖阁。
高紫萼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上,冷哼一声,正欲反唇相讥,却见二姐高锦葵玉手一指,只见谭嬷嬷的身影远远走来。
高锦葵上前搂住高紫萼的肩,淡笑道:“四妹这心直口快的毛病也该改一改,母亲跟前也能……”
“二姐!”
高紫萼冷冷的打断道:“我可不是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整天装神弄鬼的往母亲跟前凑。”
高锦葵似漫不经心道:“也难怪,咱们都是有兄弟可依靠的人,独她孤零零的一个。走吧,该上课了!”
高紫萼脸色稍缓,朝林西白了一眼,鼻子里冷哼一声,反手挽住了高锦葵的胳膊,姐妹俩入了暖阁。
林西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呼吸顿时顺畅不少。
我的个亲娘哎!
她心有余悸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句句含沙射影,字字飞沙走石,果然是姐妹情深啊。
林西老老实实的等谭嬷嬷又一次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走过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洒扫庭院的粗使丫鬟,突然变成了小姐书房里的二等丫鬟,林西所受的惊吓不小。她决定走小路回平芜院跟同屋的好姐妹橙子商议商议。
一夜寒雪,园子里的小道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守园的婆子们一早便起来清扫。
青石路积雪已清,却因天气寒冷积了一层薄冰,很是打滑。林西走得小心翼翼。
稀稀索索似有什么声音从耳边传来,林西抖了个激灵,猫着身子四下打量。却见树丛边的墙角下,立着两个人。
大冷的天,居然有人杵在这里说悄悄话,林西感到十分不能理解。她顺着脚,慢慢的往上瞧,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心往上涌。
只见一新月笼眉,春桃拂脸的女子,倚在墙角,神情迷离.
锦衣少年把头埋在其胸头。
林西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两眼放出狼一般的光芒,浑身的毛孔散发着八卦的气息,慢慢的蹲下身仔细观赏。
爷爷的,这是要天当床地当被啊!
林西忙里抽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势,认为此情此景若要成就好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十分热心的觉着,自己该为眼前的两位挪个位置,以保证两人在一个相对安稳,且隐秘的环境中,把事情进行到底。
可转念又一想,此时万一有个好事之人过来,惊扰了这对鸳鸯,那岂不是林西的罪过。
救人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林西很是为难的思虑片刻,心道这两人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野战,必是不怕人瞧的。既不怕人瞧,她便舍命陪君子,替他们站个岗,放个哨……顺便饱饱眼福。
林西及时的抹去嘴角流下的一丝口水,眯缝着眼睛,一边观赏,一边摇头连连。
像这般穿着厚厚棉袄……隔靴骚痒啊!
“嗯……二少爷……奴婢……嗯……被人瞧见了……嗯……不好……奴婢还有事,等天黑了……”
我擦!
这女子不地道,哪有活干到一半时,便撤退的?你让二少爷,让我这好戏只看了一半的女子,情何以堪?
林西忿忿不平的想。
果不其然,二少爷低低的吼一声:“小妖精!”
女子恋恋不舍往二少爷脸上亲了又亲,待他如痴如醉时又一把推开。
她迅速的理了理衣裳,飞快的闪过树丛,如那展翅的蝴蝶一般,三下两下没了踪影。
林西未料到这戏码嘎然而止的这般神速,女子走了另一条小路离去,那男子势必……
林西顿时暗道不妙。
第三回 基因不错
奸情嘎然而至,林西直觉不妙。电光闪过脑子,她故意哎啊一声,装着没留神脚下,摔了个四仰八叉。
林西觉得这个乌龟朝天的姿势实在有碍观瞻,于是稍作了下调整,看上去稍稍显得庄重些。
似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背后。
林西悚然一惊,咕噜几下爬了起来,一边用脏手抹了一把脸,一边自言自语道:“好好的,走个路也能摔一跤,真倒霉!”
转过身,却见一俊朗少年目光幽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袭锦袍端的**俊雅,气度万千。
林西心底替二少爷能如此神速的敛去熊熊燃烧的欲火,而感到十分的敬佩。她抬眼盯着来人,生生扯出个笑脸。
高家的基因真真不错。府上三位少爷,四位小姐,男的英俊,女的貌美,果然是龙潜凤采,委实令人羡慕啊!
怪不得啊……怪不得……
反观自己……林西浅浅的一对比,不由的自惭形秽。
她狗腿的跑上前行礼,冲来人一笑道:“二少爷安好!”
高子眈似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幽深而宁静,似一汪深谭,又似轻云般灵动。
高子眈定睛一瞧,自啐一口,原是个黄脸丑丫鬟。
鼻子里哼嗤出一股子冷气,他寡淡道:“怎么又是你?果然是个蠢货,连个路都不会走。这刘妈妈的眼睛是瞎了吗,怎么连这种货色的人都买进府?”
刹那间林西决定回头得好好请高人算一算自己与这位二少爷的八字,看看是不是相冲。她跟这位二少爷近无冤,远无仇,偏偏回回走个小路,都能遇见这货。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小小的丫鬟,到哪里找高人去算命?再说,为个二货花银子,忒划不来。实在不行,血型,星座什么的也可借来一用。
林西上前两步,干笑几声道:“二少爷,奴婢蠢是蠢了些,却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刚刚三小姐还夸过奴婢呢!雪后路滑,二少爷千万小心,您先请!”
高子眈连连退后两步,嫌弃的看着她已经花了的脸,高挺的鼻子里又呼出数口冷气,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这高家是落魄了还是怎地,怎么连这种货色的丫鬟都能到府里当差,晦气!”说罢,掩鼻绕道而走。
……
林西深吸一口气,随即吐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长气,随即又吐出一口长气。如此反复几回,胸口方才觉着顺畅。
果然是一个娘生的,这二小姐与二少爷毒舌的本事如出一辄。只二小姐擅长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二少爷则对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更有研究。
林西入高府四年来,统共与这二少爷见过两回。头一回得追溯到三年前。
依稀……仿佛……好似……也在一个雪天。
……
林西那时刚入府一年,还在刘妈妈手下学规矩,被刘妈妈差去办个什么事。林西偷懒,走了小路,一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而后……结果……就这么好巧不巧的遇到了高二少。
林西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巴,一边深有感触的叹道:“小路走多了,总能遇见鬼!还是个色鬼!哼!晦气!”
……
平芜院位于高府内宅的东面,是个坐北朝南的二进院子,小小巧巧的约有七八间房舍。两边抄手游廊从两扇朱漆大门起围着院子一周,上面三间大正房连着左右耳房,东西各两侧厢房,均是粉墙青瓦,雕梁画栋。
院子极为宽敞,东南角一池薄冰掩印在几丛翠竹下,西南角两株腊梅挂满了白雪。
林西的屋子,便是在这西边的厢房内。
厢房并不宽敞,二十多平米的屋子里摆着三张架子床,床脚处各摆放着木制的脸盆架和柜子。
林西回房,环视一圈,屋子里没人。
她在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床铺被褥,默默的打了盆冷水,粗粗的洗了把脸。
想着这一早上的境遇,林西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露出了一丝苦笑,扑倒在自己的被褥上。
被褥半旧不新,料子倒是极好,因前几日刚刚晒过,上头还有一股子阳光的味道。林西冻僵的身子渐渐有了丝热气。
半晌,林西从枕头底下拿出面小手镜,趴在床上细细的照了半天。
手轻轻抚上脸庞,微有粗糙感。
哎!又快七天了,这面皮也该换一张了。
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林西觉得二小姐的话虽然刻薄了些,却生动形象的道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张脸作为丑丫鬟的典形,实在是太成功了。
林西看向镜子的目光渐渐出神。
因四年前某一日,她家的母鸡多看了隔壁邻居家的公鸡一眼,精神亢奋多生了个蛋后,她愿赌服输来到了相府,从此过起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丫鬟生活。如今一晃,已一千多个日夜。
回想这一千多个日夜,林西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往事不堪回首……
帘子被掀起,一容长脸儿,白净皮肤,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突然进屋来。
林西迅速的把镜子塞回枕头底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嘴角弯弯:“橙子姐姐,你回来了!”
“大白天的,挺什么尸啊?你这小蹄子,越发的懒了。小姐的手炉送过去了?”
橙子淡然的瞥了林西一眼,倒了杯温茶,一口气喝下。
“渴死我了,这院里怎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个看门婆子在廊下晒着太阳。人都死哪去了?”也不等林西回话,橙子继又问道。
林西接过空杯子,殷勤的替她续满了水,陪笑道:“听说都往夫人院里去了。”
橙子面色一沉,眼眸闪了闪,插着腰冷笑。
“我说怎的把我支到了何姨娘那,讨要什么绣花样子,原是为了这一桩。哼,也不撒泡尿照照,都是些什么德性。这毛还没长齐呢,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呸!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橙子原本不姓橙,姓邓。其母亲生她的前一日,嘴里正吃着甜丝丝的橙子,肚子就开始痛了,因此才取了这么个既有纪念意义,又琅琅上口的名字。
追溯橙子的祖上三代,也都是这个府里的家生子。其祖父母因是老实人,不会来事,在诺大的高府里只弄了个小管事当当。哪知祖坟冒青烟,生了个小儿子容貌出众,不知何故勾搭上了夫人身边一得用的丫鬟。两人眉来眼去大半年,求了主子,成就好事。
这个得用的丫鬟,便是刘妈妈。
刘妈妈闺名刘芳,侍候了夫人三十多年,与夫人的情份非比寻常。如今正管着府里采买丫鬟一事,最是油水丰盛的差事。
林西能进高府做丫鬟,除了刘嬷嬷慧眼识珠外,醉仙居半坛上好的竹叶青可谓功劳不小。
林西暗下又盘算了盘算。醉仙居一壶上好的竹叶青为文银十两,半坛子竹叶青怎么着也得过百两。而她在高府整一年,连着主子的赏赐统共存下十两银子。
卖身做丫鬟要做到倒贴的份上,天上地下也只她林西是头一份。
橙子骂了半天,也没个应声的人,回头一看,见林西正对着刚刚递到她手里的茶盏痴痴的傻笑,气得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林西回过神,越发笑容可掬道:“橙子姐姐,天冷,正该多喝几杯热茶暖暖身子。”
橙子用手轻点林西的额头,嗔骂道:“你个小蹄子,越发的有眼色了。”
林西腆着脸凑近了身子,厚颜无耻的拍马屁道:“那也是橙子姐姐**的好。”
橙子心下受用,脸色缓了缓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少往夫人那院里跑,做好自个的本份就好!”
林西眯着小眼睛,笑道:“橙子姐姐,你放一百个心,我就是一天往夫人院里跑个十七八趟,夫人也看不上我。便是夫人看得上我,大少爷也看不上我。”
橙子扑哧一声笑道:“死妮子,你这话倒是实在。”
林西想着大少爷那一院的的莺莺燕燕,笑得越发的欢实。
她咽了记口水道:“橙子姐姐,大少爷院里那几个,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也不知道谁能入了夫人的青眼,放在大少爷屋里。”
第四回 异性相吸
高府大少爷高子瞻早已年满十七,身体与心理都已经发育到了,可以与女子进行床上交流活动的时候。作为高府唯一嫡出的少爷,交流活动的对象当然不能随便,需得由其母亲,高府的当家夫人崔氏为其精挑细选。
如今这项选秀活动发展的如火如荼,吸引了高府各房各院无数怀春丫鬟们的前赴后继。当然鹿死谁手,暂时胜负尚未揭晓。
橙子低下头,笑得一脸神秘:“听我娘说,左不过大少爷院里那容色好的大丫鬟们。咱们这院里的,想都别想。”
林西猛眨了几下眼睛,顿时来了精神。
都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与自己熟悉的侍女进行床上交流活动,既不用担心染了什么脏病,又没有陌生感,再说以那几个丫鬟对大少爷的垂涎程度,说不定连前戏都能省下不少。
啧啧啧,活色生香,活色生香啊!
林西及时的掩了眼中略带色色的眼神,肃然叹道:“橙子姐姐,其实放在屋里也没什么好的,万一将来大少爷娶个厉害的少奶奶回来,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
橙子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色。
她深深的看了林西一眼,目光流转道:“大少爷那般人品的人,将来配的少奶奶必不会差。”
林西心头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看情形这姑奶奶已是动了芳心,刘妈妈算计了半天,到底没算计过异性相吸这条铁的规律。
她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为了防止眼前的少女胡思乱想,忙岔开了话头道:“橙子姐姐,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你帮我出出主意。”
橙子敛了神色,笑道:“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林西见她眼神清明,笑容自然,心道还未陷得太深,略略放下心来,便把刚刚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
末了苦着脸哀道:“橙子姐姐,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配到小姐书房侍候?你帮我在小姐跟前说说好话,就说我大字不识几个,笨手笨脚的,是扶不起的阿斗。”
橙子俯首盯着她瞧了半晌,直看得林西心头起了毛,才幽幽道:“也不知道你交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入了谭嬷嬷的法眼。罢了,既然小姐让你到书房侍候,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只管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林西哭丧着着小脸,咧嘴道:“橙子姐姐,我怕……”
“你怕什么怕?这份差事又不是你凑到小姐跟前哭着喊着求来的,凭她是谁,这闲话也说不出口。”橙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给我老老实实当差,本本份份做人,少跟那些二五不着调的人厮混,小姐跟前自然有你好的时候。”
林西感动的眼眶含泪。
橙子最看不得林西这副可怜样,心下一软,缓了语气道:“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会小姐快回来了,我先去房里候着。小姐叫你了,你再来!”
林西点头如捣蒜,目送着橙子出了屋子,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
平芜院的西暖阁,极大极宽敞。
高鸢尾一身家常袄子,头上几点珠花,懒懒的斜靠在贵妃榻上。
她斯条慢理的用完一盏燕窝,漱过嘴,理了理衣裳,闲闲的捧了一卷书在手,看了几页,便扔在了一旁。抬眼看了两个大丫鬟腊梅,紫薇一眼。
腊梅会意,上前一步回话道:“小姐,昨儿夜里下了一场雪,夫人一早起来说今冬的第一场雪,园子里景致必不会差,正好遇见大少爷前去请安。大少爷见夫人难得来了兴致,便拉着夫人往园子里散步。咱们院里那些个丫鬟一听夫人和大少爷往园子里去了,便起了心思。”
腊梅仔细打量小姐的脸色,顿了顿又道:“正好那时谭嬷嬷打发人稍来口信,奴婢看着屋子走不开,便交待绿儿把手炉给小姐送过去。”
“奴婢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那绿儿借口肚子疼,把这差事交给了红衣,红衣推脱有事,又扔给了青儿,最后推来推去,才推到了林西身上。那林西倒是实在,二话不说,抱着手炉便出了院子。”
紫薇忍不住呸了一口,冷笑道:“亏得小姐平日里对她们这般好,一个个原都是白眼狼,上赶子攀高枝去了。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斤两。”
紫薇与腊梅今年同为十五岁,都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这两人自打八岁起入了这平芜院,至今跟着三小姐已有七年的光景,最是三小姐信任的人。
高鸢尾柔柔一笑:“这林西是个什么来头,紫薇,你可打听出来了?”
“回小姐,这林西是刘妈妈从外头买来的,入府已经四年,一直在刘妈妈手下打着杂,是刘妈妈身边得用的丫鬟,半个月前才分配到咱们院里。”
高鸢尾动了动身子,冷笑道:“刘妈妈身边得用的人,偏偏来咱们院里做个粗使丫鬟,这刘妈妈倒也舍得。”
紫薇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忙道:“小姐,刘妈妈想在咱们院里放眼线,何必大张旗鼓的把她身边的人送来。”
高鸢尾一怔:“噢,那又是为何?”
“小姐有所不知,这林西与府里的丫鬟有些不同。”
“何处不同?”高鸢尾挑了跳眉毛,但笑不语。
腊梅熟悉自个小姐的禀性,忙笑道:“还不快说来听听!”
紫薇这才笑道:“小姐知道咱们府里的丫鬟分两种,头一种便是像我与腊梅这样,画了卖身契,从外头买来的,这辈子都指着府里过活;另一种是像橙子那样家生的。这林西虽然也是从外头买来的,却与我们的不同。”
腊梅一个没忍住,急道:“这是为何?”
紫薇笑道:“听刘妈妈说,这丫头从小是个没娘的,与鳏夫的爹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叮当响,只两间破屋得以安身。她爹得了重病急需钱医治,这丫头咬咬牙便打算卖了自己。”
高鸢尾叹道:“倒是有几分志气。”
紫薇点头道:“哪知她爹知道后,气得滴水不进,宁可绝食而亡也舍不得把女儿卖了看病。这丫头哭着求着,苦劝了几日,他爹才松口说要卖身为奴也行,只准五年,多一天也是不依的。”
腊梅想着自己一双贪财的父母,为了几两碎银子便把她卖到高府,眼中含泪,颇为动容的感叹连连。
“世上之事,果然千人千面。既有那狠心之人,自有像林西爹那样良善的,便是死了也要为女儿谋算一回。十岁进府,十五岁出去,存些银子回到村里,找个平实的庄嫁汉子嫁了,一辈子也算有了着落。”
高鸢尾笑道:“她这无父无母的,哪个替她操持婚嫁?”
紫薇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凡咱们高府放出去的丫鬟,长得标致的,便是嫁到那殷实人家做当家奶奶的,也是有的。像林西那样颜色平常的,一般普通人家都抢着要。即便没人操持,这婚嫁上也是不愁的。”
高鸢尾沉思道:“父母爱子,必为之计生远。慈父孝女,倒也是难得。然只卖身五年,府里怕是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紫薇见腊梅垂泪,微微摇头,笑道:“正是没有这样的规矩。能入得咱们高府的,哪个不是签了一辈子卖身契的?便是要出去,也得主子发了话,交了赎身银子才行。”
高鸢尾奇道:“那她又是如何进来的?”
“要不说这丫头是有几分造化的。那刘妈妈见其可怜,便把这事说与夫人听。咱们夫人最是个面慈心软的,正巧又生着病,便想着积些福份,就做主把人买了进来。”
高鸢尾心思微转,脸上的笑越发深了起来。
“既然只签了五年的卖身契,那就重用不得,怪不得一直跟着刘妈妈。只是为何又突然摆到我的院里?”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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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忧伤成河
高鸢尾奇怪只签了五年卖身契的林西,为什么突然摆到了她的院里。
紫薇忙道:“小姐忘了,半个月前,咱们院里的英子高烧不断,白天夜里的咳嗽,夫人怕传染开了,责令她娘老子把人领回去养病。院里缺了人手,这才换了她来。”
高鸢尾嘴角含笑,轻轻的叹了一声。
“还有一年的时间,一个粗使丫鬟倒不委屈了她。如此说来,倒是我轻浮了。只是连谭嬷嬷都夸的人……”
高鸢尾话说一半,便沉吟着不再言语。
腊梅对这林西颇有几分好感,忙道:“小姐何苦为个小丫鬟为难?小姐若想抬举她,不防明日请安时,请夫人定夺。反正人是夫人作主买进来的,又是刘妈妈**出来的人,好坏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此言正中高鸢尾下怀。她指了指几上的茶,紫薇颇有眼色的忙送到小姐嘴边。
高鸢尾轻啜几口,笑道:“并非是想抬举她。我只是瞧着这丫鬟性子老实,为人孝顺,又是个忠心的,便有几分怜惜。总比那几个要强些!”
紫薇笑道:“小姐说的是。那几个,小姐打算如何处置?”
高鸢尾咬了咬红唇,脸上有了一丝挣扎。
腊梅,紫薇两个不敢多言,静静的等着小姐发话。
高鸢尾思量半晌,叹道:“母亲把大哥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岂能容得下这些个丫鬟暗藏心思?你们两个暗地里敲打敲打,若真有那心思大的,平芜院庙小,容不下大佛,我也只能交给母亲处置。”
……
“小姐一回来,就摒退了左右,只把腊梅、紫薇两人叫了进去,这会子有小半个时辰了。你自个心里有个准备,我估摸着是在议论你的事情。”
林西不急反笑,无所谓的耸耸肩,对去而复返的橙子道:“橙子姐姐,小姐定是后悔把我放到书房,这会正与她们商议如何打发我呢。我就说嘛,我资历又浅,识不得几个字,又是个笨的,怎么能到书房里侍候?做个使粗丫鬟都是刘妈妈抬举了我……”
“林西,林西!刘妈妈叫你去一趟!”
白天不论人,夜半不谈鬼。林西暗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哎,来了!”
她干笑道:“橙子姐姐,你娘叫我去呢!”
“去吧,去吧,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了谁?”橙子没好气的摆摆手。
……
刘妈妈一边指挥着丫鬟们干活,一边留心院门口的来人。
熟悉的身影匆匆而来,刘妈妈脸有喜色,轻咳一声道:“死蹄子,翅膀硬了,半天都喊不动!”
林西耳不旁听,目不别视,正一门心思想着今日的事,猛听有人叫得她,忙不迭的抬头。
她拍着胸口咧嘴笑道:“刘妈妈,您老这嗓门也忒大了,这一嗓子,差点没把我的魂给吓跑!”
刘妈妈笑着上前,大手重重的往林西的肩膀一拍。
林西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将稳住了身子,那手指已到眼前,狠狠的戳在了她的脑门上。
“死丫头,跟妈妈我还装什么蒜?昨儿那个玫瑰酥味道如何?”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西笑得一脸的谄媚。
“刘妈妈,不是我夸,那滋味真真是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啊!妈妈,妈妈……”
林西抱住林妈妈的手,左摇右晃,如同一只宠物犬摇着尾巴希盼着主人的温存。
刘妈妈毫不客气一巴掌拍掉了林西的两只爪子,似笑似怒道:“宫里的东西哪能天天得?妈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吃过几回,还都是托了夫人的福。偏还要想着你这个讨债鬼!”
林西把脑袋往前伸了伸,眼睛瞅着刘妈妈不放。
“妈妈啊,哪天你再派我出府,我再给妈妈您到醉仙居买两壶好酒来,算是我孝敬妈妈的!”
刘妈妈一听是醉仙居,咽了咽口水,心下极为受用,抬起手,赏了林西一颗毛粟子:“你这个败家子,存了几个月的月钱买一壶酒,看不我打断你的腿!”
林西摸了摸生疼的脑袋,哭丧着脸,低垂了脑袋,不言不发。
刘妈妈一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你这孩子,怎么分不出个好歹来?多存些银子,将来也好给自己备份嫁妆,你说你这没爹没娘的,能倚靠谁去?”
林西暗中扳了板手指。
这个月是刘妈妈第十二回说存银子的事,比着上个月少了两回。林西盘算了下,觉得这少了的两回,还是得找个机会让刘妈妈说痛快了。要不然,以刘妈妈的为人,指不定这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
刘妈妈左右打量几眼,一把拉过林西的胳膊,两人走到院外一处僻静的角落。
林西摸着自个如柴棍似的胳膊长长的松了口气。妈妈啊妈妈,你这九阴白骨爪如今修炼的越发的精进了。好在是大冬天啊,穿的厚实,若不然,胳膊上又要多几个青指印。
刘妈妈压低了声音道:“三小姐抬举你了?”
好快的耳报!
林西垂下头,眼睛的寒光一闪而过,唯唯诺诺的把今日的遭遇复又说了一遍。
刘妈妈脸色变了几变,静默半晌才道:“那也是你的造化。好好当差,别丢了妈妈的脸面。夫人那边你放心。”
林西暗下松了口气,没头没脑的道一句:“妈妈,今儿橙子姐姐没往园子里去。”
刘妈妈眼神一紧,忙压低了声道:“死活给我看着些,一点边都沾不得,夫人最忌讳这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回我。”
林西眼角含笑,信誓旦旦道:“妈妈放心,别说有什么风吹草动,但凡有丁点的苗头,我撒开腿就往妈妈这里跑!”
刘妈妈叹了口气:“我只求她安安稳稳的在这府里呆个几年,年岁一到,求了夫人的恩典,放出去嫁个平常人家,也不枉我为她费心一场。”
林西看着刘妈妈满脸的忧伤,小心肝颤了几颤。我的个妈妈哎,这少女要思春,就好比猫吃鱼,狗啃骨头,奥特曼打怪兽,天性使然啊!
林西啊林西,为了挽救被美色**的青春少女,为了不辜负刘妈妈对你的信任,你在平芜院的使命任重而道远啊!
林西学着刘妈妈的样子,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也是一脸的忧伤。
林西的忧伤并非东施效颦,她的忧伤来得实实在在。
那日刘妈妈拿着一碟子夫人赏的芙蓉饼,笑眯眯的走到她房里里,林西的忧伤便逆流成河。
刘妈妈所求很简单,想让林西到三小姐跟前侍候,顺便“照看”一下刘妈妈唯一的女儿橙子。
刘妈妈嫁到邓家,肚子实在是争气,一连生下三个小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一朵金花,刘妈妈视若珍宝。
金花之所以称为金花,自然是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女儿一日大似一日,跟着刘妈妈在高府里进进出出,免不了与府里的少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古往今来,多少**韵事都是跟少爷和丫鬟有关。刘妈妈跟在夫人身边多年,对大宅门里的争斗知之甚清,故刘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女儿脱了奴籍,嫁个殷实的人家做当家奶奶。刘妈妈见势不妙,深思熟虑后忙把女儿送到了三小姐院里当差。
高家老爷有四房妻妾,除了三小姐的生母夏姨娘只得了三小姐一个女儿外,旁的三房妻妾均有儿有女,生殖能力相当不凡。
刘妈妈一厢情愿的认为,三小姐院子里清净,与府里少爷见面的机会不多,把女儿安置在那里,最为妥当。起初几年,也确实稳当。
哪知高家大少爷不长则已,一长惊人。才气直追曹子建,不让谢灵蕴,生得更是唇红齿白,貌似潘安,惹得高家众丫鬟们爱慕之心汹涌澎湃,看向高大少的目光绝对的**裸。
丫鬟们一**裸,刘妈妈就很烦躁。刘妈妈一烦躁,在刘妈妈手底下讨生活的林西日子就不好过。就在刘妈妈与林西面面相觑了N天后,刘妈妈一拍大腿,有了!
第六回 识人极准
刘妈妈一拍大腿,林西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哀号不已。
刘妈妈啊刘妈妈,你要拍大腿好歹拍自己的,我这身无几两肉的小身板,哪经得起你折腾。
就这样,刘妈妈用一碟子夫人用剩下的糕点,外加威逼利诱,恩威并济,软硬兼施,迫使林西忍辱负重进了三小姐的院子,做了一名使粗丫鬟,顺便演演无间道。
事后,林西躺在温柔的被窝里唏嘘自己命运多舛。
林西奉父命卖身入府,四年里,为了寻找父亲交待的东西,不得已在刘妈妈手下当了一名粗使丫鬟。
刘妈妈是夫人跟前的红人,夫人管着高府内宅,什么大事,小事都让刘妈妈去做。林西跟在她身边,见的人多,跑的院子多,机会也多。
哪知道,整整四年,她硬是没有找到老爹想要的东西。林西心头那个恨啊,恨不能把高府挖地三尺。好在她与老爹约定五年期限,五年后,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可拍拍屁股走人!
如今她对能不能完成老爹的任务,已不寄于厚望了,能找到,便是老天怜惜;找不着,反正老天爷玩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当浪费了五年的时光。!
余下一年林西打算低调的在高府混混日子,偏偏被老妖婆看中做了间谍,真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她拍床而起,仰天长叹!
第二日卷了铺盖,乖乖的上三小姐院子里去报到。
……
刘妈妈看着林西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来。蹙眉略思片刻,进屋子换了件体面的衣裳往夕云院里去。
夕云院位于高府的西南角,是个极大,极宽敞的院子。高府的当家夫人崔氏居住在此。
刘妈妈进了里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暖如春日。云蝠纹鎏金熏炉里,上好的熏香袅袅而升。紫檀透雕的百工床上,夫人崔氏半倚半躺,脸色有些暗黄。小丫鬟正在侍候夫人用药,
刘妈妈不敢多看,悄悄的把头垂了下去,恭敬道:“夫人!”
“你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坐吧!”崔氏挥了挥手,小丫鬟恭身退出。
刘妈妈往床前的梨花木小杌子上,坐了半个身位,笑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崔氏抚了抚微瘦的脸庞道:“你跟了我这些年,也知道我的心思。大少爷眼看着快十七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按理说房里早该摆几个人,偏他父亲管得紧。且这孩子又是个好的,心思只在诗书上,我怕他夜夜苦读熬坏了身子,少不得替他思量一番。府里这些丫鬟你都是熟悉的,你看着哪个好一些?”
崔氏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早已娇喘不息。
刘妈妈忙拿过几上温着的参茶,送到崔氏手边。
崔氏就着刘妈妈的手,抿了一口。
刘妈妈这才开口道:“夫人,奴婢瞧着,大少爷身边几个侍候的大丫鬟都是稳当的,挑两个颜色好的摆在屋里……”
刘妈妈见崔氏微微摇头,便踌躇着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崔氏幽幽叹出一口气:“今儿个子瞻陪我逛一趟园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明着,暗着往园子里跑。光二丫头院里的就有两三个。你道怪不怪,这些丫鬟也不见往二少爷,三少爷跟前凑,偏凑到子瞻跟前来。”
刘妈妈仔细忖度夫人这话里的深意,笑道:“怪只怪夫人把大少爷生得太好,又是咱们府里唯一嫡出的哥儿,丫鬟们往前凑,也是平常的事。只是夫人也不该厚此薄彼,府里三个哥儿,年岁只差一两岁,夫人替大少爷打算的同时,也该替二少爷,三少爷打算打算,免得落人口舌。”
崔氏抬眼看了看刘妈妈,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正是这个理。他们称呼我一声母亲,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为他们思量的。只是不知道两位姨娘意下如何?”
刘妈妈悬着的一颗心落回原位,笑道:“夫人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夫人在病中,还费心费力的替二位少爷打算,便是老爷知晓了,也只会夸夫人一碗水端得平。”
崔氏闭上眼,脸上似有疲色。
“依你之见,这人选……”
刘妈妈上前一步,凑近了道:“奴婢手上便有几个绝色的。”
崔氏捂着帕子咳嗽两声,睁眼点头道:“这事,你亲自去办。大少爷屋里就跟前那个叫如玉的,我看着还行。你得空替我敲打敲打。”
刘妈妈一脸谦虚道:“大少爷屋里的人都是夫人亲自挑选,规矩都是好的,这如玉更是出了名的体贴人,哪里要奴婢敲打。回头,我还得向这丫鬟讨杯喜酒喝呢。”
崔氏微黄的脸色有了几分凌厉,目色深深道:“该敲打还是得敲打。”
“是。”刘妈妈缓缓垂下眼帘,心思微动,到嘴边的话只得深深咽了下去。
崔氏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声音婉转:“听说谭嬷嬷今儿个夸了三小姐院里的人?”
刘妈妈心头一紧,笑道:“奴婢正要跟夫人回这个事呢。说起来,这丫鬟跟夫人还有几分渊源。当初若不是夫人发慈悲,把她买进府,这丫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造化呢。”
崔氏抬眼道:“噢?”
“夫人忘了,四年前秋末冬初,有个丫鬟卖身替她老子看病,偏这老子又舍不得女儿卖身为奴,父女俩个谁也不肯让步,眼看要闹出人命了,夫人作主签了五年的卖身契,买进了府。”
崔氏恍然大悟,淡笑道:“我道是谁这么有本事,得了谭嬷嬷的夸,原是她啊!”
刘妈妈抚了抚鬓角,笑着把事情的始末说于崔氏听,末了又道:“府里那么多丫鬟,谭嬷嬷谁也不夸,偏只夸了她,可见夫人识人,是极准的。”
崔氏一听,颇为感触道:“崔嬷嬷这话,真真是大实话。为人奴仆,聪明也罢,愚笨也好,顶顶要紧的一条便是忠厚。当初我点头让她进府,实在是感动他们父女之间的情深意重。倘若有一天我也……”
刘妈妈吓得一跳,忙接话道:“夫人福泽深厚,岂是旁人能比的。”
崔氏眼角沁出一滴泪来,她苦笑道:“你也不必抢我的话,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不过是拖日子罢了。我只盼着老天爷怜惜我一双儿女,让我看着他们成家立业,我也能安心闭眼了。”
刘妈妈背过身抹了把眼泪,拉过崔氏的手,轻抚道:“夫人,黄太医说,你这病最忌讳思虑过多。夫人便是为了大少爷,大小姐也需得放宽心才行。”
崔氏疲倦的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喘息两声:“我不过看着那对父女,心下有些感伤罢了……”
话及一半,只听外头有人唤道:“大少爷,大小姐到!”
崔氏迅速拭了眼泪,强笑道:“这会子天这么冷,又跑过来作什么?”
刘妈妈笑道:“夫人,那也是大少爷,大小姐的一片孝心。奴婢先去了!”
说话间,帘子被高高掀起,两个身影夹杂着一股寒气,一前一后走进来。
刘妈妈忙上前朝两位小主子行了礼,陪笑了几句,才往外头去。
……
冬日寒夜,雪星星点点又飘落下来,轻轻柔柔的抚摸着世间万事,喧嚣了一日的高府渐渐安静下来。
林西收拾完院子里的杂物,用下巴支着扫帚头,呆呆半晌。
扫帚兄啊扫帚兄,我与你亲密相处了半月,估摸着明日便要离你而去。你得意了,又有一双玉手抚上你竹竿似身子,别太销魂,悠着些。
你瞧瞧你,连毛都没几根了,还端的这般自由自在。你再看看我,这青丝还没长全呢,便要蜷缩在这内宅方寸之间,看着一帮子女人你来我往,你争我斗,你死我活……
扫帚兄啊,刀光剑影,度日如年哪!
林西伸出左手,扒拉着五根手指头算计了半天,眼神纠结成一团,一颗心沉入海里,冷如冰雪。
“林西,这黑灯瞎火的,你在那儿挺什么尸呢?”
“来了,来了!橙子姐姐,我来了!”
林西连应几声,嘴角颓然下垂。
扫帚兄,瞧见了没有,她们连让我与你告个别的时间都不给。真是一帮狠心的女人啊!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林西没自由。
林西吟了句酸诗,体贴的把扫帚往墙边一靠,屁颠屁颠的往屋子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enigmayanxi的打赏,这是极品一书收到的第一份打赏,颇有记念意义!
第七回 身材火辣
林西进屋,同屋的橙子,小月已钻进了被窝。
高家的规矩森严,素来是按等级分配住房。一等丫鬟住什么房间,用什么摆设,盖什么被子,二等丫鬟住什么房间,用什么摆设,盖什么被子都有定例。
在平芜院里,腊梅,紫薇是三小姐身边的头等人物,因此两人合用一个大房间。虽然往日里这两人常睡在三小姐闺房的外间,轮流上夜,然院里最好的那间房仍为他们预备着。
青儿,红衣,绿儿这三个二等的同处一室。另有三个三等的同处一室。
林西房间的组成相对复杂。橙子是二等,小月是三等,都是因后入这平芜院才分到了一处。
林西这个粗使丫鬟,按等级应该与那七八个跑腿使唤丫鬟住在一起,之所以能住进这个房间,刘妈妈功不可没。其目的不言而喻,为的便是对女儿严防死守。
林西拆了发髻,脱了衣衫,拱着背吹灭了烛火,抖抖簌簌钻进了被窝。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许久,黑暗中一声不长不短的叹息幽幽响起,林西打了个机灵,迅速把眼睛闭上。
“林西,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好的命,才来我们院里几天,冷不丁的就成了二等,每月一吊钱。真不知道我何年马月才能拿一吊钱的月钱。”
说话的正是小月。
小月是个苦出身,爹娘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庄稼人白日下地干活,晚上床上干活,繁衍能力惊人。家中七八个儿女,养不活了,就把几个女儿都卖到了大户人家当下人。
小月八岁进了三小姐的院里,从打粗丫鬟做起,因没什么依仗,混了四年,也只混到了三等。
小月说罢,又连连叹息了几声。
林西装睡不下去,只得开口道:“小月,你放心,就是我成了小姐身边的红人,我们一样是好姐妹。赶明儿,我多帮你做些活计。回头你父母再问你要钱,你只管把我的拿去给他们。”
小月的父母对银钱看得颇重,一到月尾,便两眼巴巴的等在高府门口。小月才到手的月钱还没捂热,转手就没了。倘若只是月钱倒还罢了,偏她父母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高府的主子常有赏赐给下人,便问小月讨要。若是给的少了,那脸色难看的紧。
小月眼眶一热,闷声道:“谁要你的银子?等我再熬上几年,回头也拿一吊钱的月银。”
林西被堵了话,也不动怒,陪笑道:“夫人院里赏赐最多,回头小姐有什么差遣,我都让你去。”
“当真?”
林西忙道:“千真万确,咱们睡一屋里十来天,你难不成还不信我?我林西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小月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凑过脸笑道:“夏姨娘院里的,你也得让给我。夏姨娘人好,我最喜欢往她院里跑。”
林西笑道:“都让给你,只到时候别嫌我懒就行!”
“林西,你说多了五百钱,能买多少东西?”
“买不了多少,胭脂水粉,头上戴的,嘴里吃的,都贵着呢。”
“钱,钱,钱,我说你们两个,还能说些旁的,一点出息都没有。”橙子显然被这两人的谈话给惹怒了。
漆黑的夜,素来是少女浮想联翩最好的掩饰,橙子相思了。眼前刚刚浮现出大少爷那英俊的脸,挺拔的身姿,偏被这两个俗人给搅了个干净。
小月和林西同时缩了下脖子,不再言语。
林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心道青春期的美少女真真是喜怒无常,阴阳两面,她翻了个身,正欲沉沉睡去。
黑暗中又一声幽幽叹息,不合时宜的响起。
“林西,你说要是夫人选中的人,万一大少爷心里不喜欢该怎么办?”
林西困意上来,迷糊道:“凉拌!”
小月扑哧笑出声:“凉拌是个什么拌?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林西悚然一惊,忙掩饰道:“凉拌就是大少爷心里凉飕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话正合橙子心意,黑暗中她索性坐了起来,拥着被子,手捂着心口,轻声道:“大少爷一门心思读书,心思自然不在那上头。林西,你说对不对?”
“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心思在哪个上头,关我屁事。”
林西躲在被窝里轻声嘟嚷了一句,伸出脑袋,斩钉截铁的附和道:“对,对,对,大少爷的心思只在读书上!”
橙子听到有人如此肯定她的想法,只觉得心下无限甜蜜,嗔道:“算你还是个明白人!”
林西心道姐姐哎,我想很装糊涂,你让吗?
“咱们府里几个少爷,就数大少爷的书读得最好,放在京城,也是头一份的。”小月适时的凑了一句。
黑暗中少女的眼睛如星辰般闪亮,橙子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柔柔道:“长得也比旁人出众,脾气也好。那日我在夫人院里遇着,他还朝我笑了笑。”
小月轻轻一叹,满腹心酸道:“我好几次在园子里遇着,大少爷看都没看我一眼。哎,他一定是嫌我长得丑。”
林西听到个丑字,心漏了几拍,睡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长叹一口气。
“你们说大少爷喜欢什么样的?”橙子一把捂住了发烫的脸,埋在被窝里。
小月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貌美如花的。”
林西嘴角抽抽,不以为然:“身材火辣的!”
小月怨恨的朝林西的床看了一眼:“不对,大少爷才没那么肤浅呢,应该是温柔似水的!”
“身材火辣的!”
小月气极,抬高了几分嗓音:“贤良淑德的!”
林西深深感叹道:“身材火辣的!”
“知书达礼的!”
“身材火辣的!”
“天真活泼的!”
“身材火辣的!”
“端庄大气的!”
“身材火辣的!”
“林西,你个死蹄子,难不成大少爷在你眼里,就是个色胚。你要敢再说这四个字,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橙子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
“就是,亏夫人对你这么好,大少爷天神一般的人,被你说成这样,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小月早已怒上云霄
林西被骂得欲哭无泪。
心道天性这个东西,真的不是可以随便改变的。而男人的天性,除了**大,就是屁股圆,不是身材火辣是什么?
再者说,高大少再仙人玉姿,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能免俗?他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喜欢一堵墙。
她龇牙咧嘴,哼哼呀呀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两位姐姐,我刚刚不过是说了几句梦话,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困了,早些睡吧!”
林西乌龟似的把头往被窝里一缩,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
清晨的高府忙而不乱。丫鬟、婆子们来来回回穿梭在各个院子里,洒扫庭院,浆洗起炉,侍候着各房主子起身,装扮,用早食。
林西一大早就在众目睽睽下被三小姐叫进了房里。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一道道绿光似箭一般穿透她刚刚身长发育的小身板。
她低头哀号了一声。我的个亲爹哎,这是生生要把我往火上烤啊。
三小姐屋里的地龙烧得正热,林西规规矩矩的立在角落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头瞄了一眼,只觉得眼前锦裀绣屏,富丽堂皇。
都说莘国有两大世家,南崔北高。一个庶出的小姐房里便这般富贵,看来这高家果然是很有家底的。
林西重重的咽下记口水。
高府的规矩,只有近身侍候的丫鬟能入主子里屋。林西卖身进高府,素来只在刘妈妈身边打转,倒也常跟着她入小姐的闺房。只是每回她的心里都存着事,未曾好好打量。
高鸢尾从梳妆镜里看到林西垂首不语,一身半旧的袄子罩在身上,几缕秀发散落在耳边,微微有些零乱。
高鸢尾头也不回便笑道:“紫薇,回头把我那些个嫌小的衣裳收拾收拾,给林西穿吧。”
紫薇一边麻利的替小姐梳头插戴,一边笑道:“小姐真真是抬举她了。小姐那些个衣裳,都没上过几次身,跟新的没甚差别,偏偏便宜了她。”
腊梅端了水进来,搁在木架上,走到林西跟前,笑道:“还不快给小姐磕头。瞧这平芜院里,小姐抬举过谁?往后啊,好好侍候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紫冰滢月,enigmayanxi,小数万阿弯的打赏!么么哒!
第八回 高府传说
林西一听腊梅说这话,忙上前两步,不由分说跪在三小姐跟前,边磕头边笑道:“奴婢谢小姐赏赐!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侍候小姐,不给小姐丢脸!”
高鸢尾手里拿着一支八宝玲珑玉簪,对着镜子来回比划,笑道:“起来吧!一会跟我去夫人跟前磕个头,也不枉夫人为你破了例。腊梅,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
林西见三小姐虽形容尚小,却出落得眉似初春枊叶,脸如三月桃花,笑语嫣嫣,美目楚楚,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暗道美人对镜梳妆,既赏心悦目,又秀色可餐,我若身为男子,心里头若不泛起点涟旖,那真真是没了人性。
脑子里这么一打转,嘴上便顺溜道:“小姐,长得真好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得高鸢尾“扑哧”笑出了声。
紫薇转过脸,手指轻戳林西额头,啐道:“呸,看不出你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咱们小姐好看不好看,岂是你能混说的?”
林西脸不红心不跳,涎皮涎脸陪笑道:“紫薇姐姐骂得好,回头奴婢再不敢混说出口,只在心里念叨小姐好看!”
紫薇气笑道:“小姐,你瞧瞧她,真真是个……”
高鸢尾伏在梳妆台上笑了半天,才道:“倒是个有意思的。”
腊梅一边拉起林西的手往外走,一边嗔骂道:“往日看你嘴紧的像个河蚌似的,今儿难不成抹了蜜。还不快跟我去换了衣裳来,耽误了小姐请安,仔细挨板子。”
林西嘴唇动了几动,终是没有回话,只端着一抹贼兮兮的笑,黑亮的眼中闪过深意。
……
林西颠颠的跟着三小姐入了夕云院,与紫薇两个一左一右立在小姐身后,她觉得自己这个造型,很有几分门神的气势。
堂屋中的匾额写得龙飞凤舞,林西盯着看了半晌,恁间没瞧出来,上头提的什么字,只知道匾的质地花纹远远瞧着,还是相当精致的。
林西站了半盏茶的时间,府里其它的少爷,小姐才陆陆续续到。
须臾,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水仙,玉兰一左一右扶着夫人入了榻上。水仙拿过团花迎枕置在夫人身后,玉兰从几上端过参茶,夫人就手喝了两口,才把目光看向一众儿女。
三位少爷,四位小姐上前给嫡母行礼。崔氏目光慈爱,言语温和的与众儿女们寒喧几句。
林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动不动的立于三小姐身后。
正说笑着,帘子一翻,一身着青莲紫点长袍,丰神朗朗的中年男子摇摇而入。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林西抬眼,来人原是高府的老爷高则诚。
林西暗暗扳了几下手指,盘算了半天,今日是国朝休憩日,怪不得老爷有这个闲情雅致入了内院与老婆,孩子开茶话会。
高则诚今年三十有六。二十岁高中探花,从翰林院小小的编修开始步入朝堂,如今已官居相位。
林西初起入这高府时,也曾唏嘘过高家老爷升迁的速度堪比火箭。自那日她跟在刘妈妈身后,给隐居在高府西北角的老太爷送过一回点心后,林西便再也没有唏嘘过。
……
万里九州,三国鼎立。
莘国最大,居东南;
魏国次之,居北;
岐国位西,仅七十二座城池,偏安一隅。
九州百姓都知道有个顺:南高北崔,文皇柳武。这似通非通,似顺非顺的八个字,说的是九州之上,莘、魏两国中赫赫有名的四大名门。
高家追溯到祖上爷爷的爷爷辈,久远到莘国太祖皇帝正在马背上苦了巴叽,哼嗤哼嗤打江山时,便与北边的崔家,同为先朝的两大望族。
太祖皇帝挥舞着两把大刀,身骑大马,快打到京城时,那高家、崔家一纸缴文,酸拉巴叽称主上昏昧,奸臣弄权,非亲不用,非仇不弹,我等世家当识时务者为俊杰等等等等,颠颠的投奔了新朝。
太祖皇帝大手一挥,在天下人众目睽睽之下,把两家揽入怀中,左拥右抱,左看右顾,就这样夺了前朝的江山。
高家盛产相爷。太祖皇帝平定旧朝,百废待兴,御笔一挥,宣高家入朝辅国。远的且不论,近的高则诚的太祖父,父亲均为莘国辅相。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好打洞。高家优异的DNA有着良好的延续性,言传身教下的高则诚读书了得,入朝为官,子承父业,官至相位,显然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以至于林西回回看到高老太爷,都能从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看到一行字:我祖上很牛X,我儿子很牛X。
总结成四个字:我很牛X!
高家老太爷果然很牛X。
此人十六岁便高中进士,入朝为官。小小年纪不依家族,不傍父母,从未入流的小官做起,硬是在四十岁时,爬上了辅相的位置。据坊间传闻,其为官的经历十分跌宕起伏,可谓几起几落。
二十岁月时,老太爷冠带齐整,帽插金花,身披红锦,跨雕鞍骏马,声势浩大的娶了当时为宁王的老师,凌雷的嫡么女凌雨为正妻。婚后夫妻恩爱,夫唱夫随。
老太爷四十岁那年虽然在官场上混得风声水起,奈何官场得意,情场失意。老婆不知为何,突然的撒手人寰,陪着佛祖云游四海去了。老太爷中年丧妻,恸哭不止,真可谓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堂堂相爷死了老婆,成了鳏夫,一众文武百官急相爷所急,想相爷所想,争先恐后替相爷解决生理问题。
都说忘掉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是重新开始一段恋情。高老相爷悲伤过度,自然需要各色女人为其疗伤。于是乎,堂堂一国辅相便开始了N段的蓝色生死恋。
据当年有幸见证,老相爷恋情的人士亲口复述。老相爷所恋颇广。上到高门大户的小姐,下到京中名姬,甚至连那些个大媳妇,小**都有涉足。
充分的把一个品性高尚的男人如何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绝技,演绎得淋漓尽致。并再次向世人证明了,男人只要有权,和谁都是有缘。
老相爷终于在四十三岁高龄,遇到了他生命中的另一个真命天女,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黄花大姑娘王氏。于是乎,老相爷对着先妻的牌位,含泪诉说一通做鳏夫的苦后,乐呵呵的重新做了一回新郎。洞房花烛夜上演了一幕老牛吃嫩草的精彩桥段。
据那些个无节操,偷听相爷洞房的人口耳相传,莘国第一辅相高相爷,宝刀不老,一竿入洞,威猛依旧。
……
其子高则诚平生遭遇虽不如其父那般精彩纷呈,**迭起,却也自有风骨。此人十九岁,娶妻崔氏。
崔氏闺名崔淑兰,比高则诚小两岁,出自四大名门的崔家,是崔家嫡派嫡支嫡出的小姐。
崔家的崛起,是由崔淑兰爷爷的爷爷名始盛,此人以儒素称,连中三元,轰动天下,官至为前朝太傅,冠绝当时。
崔老夫人太爷洞悉官场黑暗,深知荣及必衰,盛宴必散的道理,嗝崩前传下家讯,崔家子弟可隐退,可为师,可寻花问柳,可偷香窃玉,独独不能入朝为官。
崔家子弟仅尊祖训,只作那教书育人之事。久而久之,崔家便成了莘国第一师,其弟子遍及大江南北,朝中百官,十之二三均师从崔家。故崔家虽不在野,仍旧保持着盛名不衰。
哥不在江湖,但江湖仍有哥的传说。
崔淑兰嫁入高家,属于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年后,生下长子高子瞻,又两年,生下长女高茉莉。
夫妻齐眉,儿女双全,林西感叹这崔淑兰当之无愧为人生的大赢家。当然,如果撇开高老爷花心不谈的话。
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便是好命,这高则诚更是好命中的战斗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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