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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包子才有馅     极品丫鬟txt下载     极品丫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五回 我舍不得他

    高则诚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的万花楼,等他回过神来,已置身于高府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掌灯,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如同一具雕像。

    许久,他忽然起身,脚步有些仓促的冲出书房,去了夏氏的屋子。

    屋子里一切未变,如夏氏生前一模一样。他像疯了一样的翻箱倒柜。

    仆妇们听到动静,不敢上前劝,机灵的忙去回了老太爷。

    “老太爷,老爷在夫人的院子里找东西。”

    高老太爷推开身边的女子,披了件袄子走出来。

    “找什么东西?”

    “奴婢不知道。”

    “带路,我去瞧瞧。”

    朝春院里一切如旧。

    “你这大半夜的,做什么?”

    高则诚转过身,一向得体的身上有些狼狈。

    “父亲。”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老太爷拔高了音量。

    高则诚语塞。

    “你看看现在的样子,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你的年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老太爷厉声呵斥。

    高则诚茫然看着这一屋子的乱相,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高老太爷不想再看,冷然道:“来人,扶老爷回房休息。”

    高则诚身子一凛,回神道:““父亲,我想动用一下你在宫里的人。”

    高老太爷皱眉:“做什么?”

    “夏氏死前,曾去过一趟宫里面见太后,我相知道她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混帐,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去追究死因做什么?”

    “父亲,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请父亲成全。”

    “你……简直不知所谓。”

    高老太爷气闷,拂袖而去。

    ……

    高则诚从朝春院走出来,背手静立不语。

    陈平上前,轻劝道:“老爷,夜深了。该歇了。”

    “陈平,你跟了我多少年?”

    陈平一惊,忙道:“回相爷,十六年。”

    十六年了。竟弹指一挥。高则诚心生感叹,当初他遇到她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你替我去找个人?”

    “老爷是想找正阳?”

    “没错,替我找到她,不论花多少银子。付出什么代价,我有很多话要问她。”

    “是,老爷。”

    “此事不必伸张,任何人都不要告诉。”

    “是。”

    ……

    公主府里。

    林西歪在榻上。

    夏风端着燕窝进来,“小姐用些吧。”

    林西摇头,道:“夏风,你说夏夫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夏风摇摇头道:“奴婢哪里能知道,也许是受了什么委屈。”

    “谁会给她委屈受?”

    林西低喃,“更何况她身边的正阳。那么好的功夫,对了,正阳人呢,她们俩一向称不离砣,砣不离称的啊。”

    夏风气笑道:“都自身难保了,姑娘怎么还在想这些不相干的。”

    林西一怔,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想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夏风把燕窝奉到林西手边,“姑娘快用些。”

    林西刚要接过来,却听得院子里有动静。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有侍卫大喝一声:“谁!”

    接着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莫非是小师弟,林西心中一紧,忙冲出去看,却见侍卫的头高声道:“请公主回屋。是个小蟊贼,公主不必担心。”

    我担你个鬼心。

    林西冷冷的看了他两眼,凝视听了听动静,微微放下心来。

    应该不是师弟,师弟不会那样鲁莽,林西转身回屋。

    暗夜里。正阳懊恼的隐在一棵大树后。

    这公主府的禁卫军实在太多,根本靠不过去,刚刚差一点就被人发现。

    正阳深吸一口气,脚下施展功夫,悄然遁去。

    ……

    离林西和亲大喜之日仅仅还有十日,公主府的禁卫军又多添了许多兵卫,真正是插翅难飞。

    能进入公主府的,只有十几个司衣局的绣娘,她们奉太后之命,替公主裁制嫁衣。

    林西依旧能吃能喝,整天笑眯眯的在府里散步,仿佛那个要去和亲的人,并不是他,神情自若的连跟在后面的兵卫们都感到诧异。

    此时的京城,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

    贵妃孕吐,皇帝无心朝政;侯府忙着侯爷的后事,高府忙着夏氏的后事,魏国楚王深居简出,连太后都借故天气寒冷,身子不适,不再朝堂上出现。

    只有一些有心的人,似乎嗅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且不说这公主府成片成片的禁卫军,只说京里的待头巷陌,一夜之间多了许多巡逻的人,三人一岗,五人一哨,不分日夜。

    京城四个城门,天亮开,天黑闭,入城的人盘查的极为仔细,听说已经抓了几个贼人。

    而更让人忧心的是,高相爷借口夫人逝,已连续多日未曾出现在朝堂之上。

    皇帝,太后,相爷,这三个莘国的掌舵之人,竟然齐齐不见了人影,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天地间异常的平静,平静到没有人相信,这万里九州,既然翻天覆地。

    ……

    大婚前五日,公主的嫁衣全部缝制好,绣娘从公主府撤出来,随着内侍回了宫里。

    其中一个身形微小的绣娘,一进宫便低垂着头,趁人不察,闪身躲进了一条小巷子,只见她找了个角落,迅速换了上了预先放在那里的宫女服。然后大摇大摆的寻着贵妃宫殿而去。

    ……

    贵妃宫里,赵靖琪正哄着她吃药。

    这时有宫女进来回话:“皇上,太后让您去长门一趟。”

    赵靖琪笑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母后这几天,天天叫人来唤他,什么事也没有,只让他干坐着,不知是何用意。

    林南知道太后对她已经不喜,这才故意将皇帝叫走,她笑了笑道:去吧,早去早回。我和孩子无事。“

    赵靖琪不知何故,总觉得有些舍不得,他把林南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柔声道:“真不想做这个皇帝,只想跟你厮守在处,陪你练练剑,酿酿酒,作作画。闲云野鹤一般。”

    林南感觉到他的不舍,轻笑道:“天下帝王都如你一般,那老百姓可都要哭死了。”

    赵靖琪抚上她的小腹,轻声道:“替我生个皇子出来,到时候就把皇位传给他,咱们过逍遥日子去。”

    林南嗔笑:“哪有你这样做爹的,孩子还没出身,就算计他。”

    “不算计他算计谁。谁让他是我的孩子。”

    林南见他越说越不像样,气笑道:“走吧,我送你出宫。”

    赵靖琪笑道:“你也是该往宫外走走了。整天的窝在房里,我都替你闷的很。”

    林南边走边道:“竟是奇了,原先在宫外,我恨不能天天往万花楼里跑,一刻也呆不住,如今进了宫,只觉得哪处都没有这里好。”

    赵靖琪得意的笑道:“那是因为有我。”

    “真不要脸。”林南啐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低头走到两人跟前,福了福,用眼睛轻轻看了贵妃一眼。

    林南脸色微变。忙对皇帝道:“走得累了,不送你了,你自个去吧。”

    赵靖琪不明就里,忙道:“快回去歇着。仔细着凉,等着我回来。”

    林南含笑看他去,随即对一旁的春夜道:“本宫想睡一会,春夜,你替我守着。”

    春夜一愣,却听贵妃指着跟前的小宫女道:“你……进来替本宫捶腿。”

    小宫女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点点头。

    春夜觉得这个小宫女的眼睛似乎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未曾多想,便贵妃送进了房里,便守在外面做针线。

    ……

    皇后宫里,腊梅附耳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高皇后拿着凤钗的手一顿,浮上了笑意。原本她还不明白太后的话有几分真,沉吟着是不是要动手,如今看来竟是十分。

    这几日,太后天天将皇上叫过去,看似无意,其实是在告诉她借机动手。

    高皇后轻轻一叹,本宫又怎能辜负太后的一片苦心。

    “腊梅,把太后赏赐给本宫的燕窝端过来。”

    “娘娘……”

    腊梅有些踌躇。

    高皇后眉梢一挑,厉声道:“怎么,本宫差使不动你?”

    “娘娘,奴婢马上去。”

    ……

    林南迅速掩了门房,一把拉过小丫鬟,低声道:“你怎么进来了?”

    林西揭开脸上薄薄的一层面皮,笑道:“师姐,你看出来了。”

    林南气笑道:“你身上的味道,闻了十几年,我若连这个都分不出,还怎么做你师姐。”

    林西一头扑进林南怀里,轻声道:“师姐,你真聪明,我想你。”

    林南闻着林西的发香,低声道:“师弟在哪里?”

    林西抬头,眼有赞许:“就在城外接应。只要我们出了宫,一路向北,他就在那边等我们。师姐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连马车都给你铺上了厚厚的棉被,一点都不会颠着我的小侄儿。”

    “你们竟真的做到了。”

    林西低声道:“祖父去世,给了几个人于我,又留了许多银钱,师弟那边有静王爷。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林南轻道:“那你快走。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

    “师姐你不走?”林西愣住了。

    林南摇摇头道:“我不走。”

    林西未曾想林南真的不肯走,急了,忙道:“师姐,你为什么不走?”

    林南眼中露出一丝不忍,她抚上小腹,轻声道:“师妹,我若走了,他怎么办,我想陪着他。”

    林西气得胸口直疼:“师姐,你可想到,若是我走了,太后就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你一人身上。赵靖琪根本护不住你。”

    “不,他护得住,他一定护得住的。”林南想到心里的那个人,唤息般的轻语。

    “师姐!”

    林西不仅胸口疼,连脑门都疼。

    “师姐,他连他自己都护不信,凭什么护得住你。”

    林南双眸微眯,低道:“你可知上回,春夜如何出来找你的?”

    林西摇摇头。

    “先帝怕太后势大,特意留了人给他。”

    林西心一沉,剎那间刺痛难当。师姐啊,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啊,太后真想让一个人死,根本不需要明晃晃的杀过来啊。

    就算赵靖琪身边有绝世高手,太后也只需一杯薄酒,一碗燕窝,就能让你命丧黄泉。

    林西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明了,只哀哀道:“师姐,你为了他,连师妹都不要了吗。”

    林南轻声道:“傻丫头,师姐怎么会不要你,师姐只是舍不得他,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这一走,他会如何想,这孩子将来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了再说啊,师姐,总规是有法子的。”林西恨不能跪下来求她。

    林南不为所动。

    “师妹,你走吧,倘若有一天,他厌弃了我,我一定会寻你们而来的。”

    “师姐,我绝不把你一人扔下。”

    林西的头越发的疼起来。她未曾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师姐对赵靖琪的感情。

    只是在这深宫里,感情这东西是要害死人的。师姐她如此单纯,早晚一点被害得连渣滓都不剩,

    林南轻笑,墨玉的眸子一动。

    她舍不得他。那个天底下站得最高的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暖意的男人,让她这些年孤寂的一颗心,刹那间的明亮,似有阳光照进来。

    她贪恋这样温暖,她舍不得他有一点点的伤心。明知道这个深宫里,危机四伏,她仍愿意与他一道,相互慰籍,牵手而行。

    林南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道:“哪一天,师姐让你抛下师弟,你愿意不愿意?”

    林西呆住了。

    “师妹,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想和他同甘共苦,生死不离。”

    林西幽幽抬起眼睛,直直的看向她,白晳的面庞,带着风情的眼角,美得让人心动。

    她轻轻道:“师姐,我和师弟这回是逃命,你若不跟我们走,以后……”

    林南哽咽,笑道:“我知道。不过师弟说了,你们是两只风筝,线都在我手里拽着,等天我想你们了,只要拽拽线,你们就会回来了。”

    林西心中大恸,将头埋在她怀里,死死不放。

    “师妹,别为我耽误,快走,别再回头,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们的地方,和师弟好好过日子。”

    “师姐,你再考虑一下,我求你再考虑一下。”林西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门外春阳高声道:“皇后,娘娘在休息,您不能进去。”

    “本宫煮了燕窝给贵妃,冷了就腥了。”

    “是三小姐。”林西惊道。

第三百五十六回 我必诛之

    林南美目一抬,狐疑道:“她怎么来了,你快避避。”

    “别怕,她是好人。”林西想着两人往日的情份,未曾多想,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门忽然打开,高鸢尾一身凤袍冲进来,见屋里两人,脸色变了几变。

    显然春夜没有拦住。

    六目相对,场面有些尴尬。

    林西推开林南,上前笑道:“三小姐,真巧,在这里遇上了。”

    高鸢尾转了几个心思,笑意盈在脸上,道:“真是巧,在这里遇上了。”

    林西陪笑道:“正要走呢,三小姐。”

    高鸢尾轻轻一叹道:“林西,魏国寒苦之地,我也不想你去和亲,也求过太后,可惜……林西,你别怨我,我没帮上你的忙。”

    这话一出,林南着急的脸色缓和了下。

    林西心中一暖,道:“多谢三小姐还想着我。”

    “我和你……要好一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遭难。”

    高鸢尾脸色一哀,素手拉住林西的,眼中莹着泪光,道:“我炖了燕窝,喝一碗再走,就算我送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罢,高鸢尾纤指倒出两碗,素手在其中一碗的上方,轻轻抖了抖,然后捧过一碗,拿到林西跟前,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你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再别入这深宫。贵妃有我,我会护着她的。”

    林西低低的唤了声“三小姐”,眸中有瞬间的光芒,柔和而湿热。

    “山高路远,这一别……不知几时再见。”高鸢尾一行清泪落下。

    林西心中感叹。接过燕窝,顾不得烫,大口大口喝下。

    高鸢尾见状,泪落得更凶,哽咽道:“贵妃,借你的粉用了下,我怕这样出去。给人瞧出破绽。误了林西的事。”

    林南见她落泪,想着分别在即,心中酸酸的。忙走到梳妆台前,把脂粉拿出来,塞到她手里,然后道:“林西。赶紧走,别再耽误了。”

    “等等。”

    高鸢尾忽然出声:“林西。你上回治哮喘的药,还有吗,你能不能给了我再走。”

    林西不以为然,从怀里掏出瓶子。道:“三小姐,这瓶给你。”

    高鸢尾脸上诡异一笑,接过瓶子。身子一点一点往后挪。

    林西看了看时辰,上前用力的握了握林南的手。依依不舍道:“师姐,你保重,小心身体。”

    林南皱眉道:“赶紧走。”

    就在这时,高鸢尾轻喊了一声:“林西。”

    林西回过头,一股脂粉扑面而来,浓浓的笼罩着她,一瞬间,她感觉到呼吸不畅。

    接着又一股粉尘朝她撒来,林西抬起头,看到的竟是高鸢尾冷冷的脸。

    她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林南大惊失色,伸出一掌,打在高鸢尾的肩头,怒道:“高鸢尾,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竟然敢暗算我师妹?”

    高鸢尾伏倒在地上,胸口一股钻心的疼,咬着牙冷笑:“林南,你……你……尽可以再喊大声点,最好把禁卫军喊来。”

    “你……”

    “师姐……药……”

    林西痛苦倒地,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感觉到呼吸不过来,像置身于海水中,上面八方的水向她涌来,她找不到时出路。

    林南见她难受,恨道:“高鸢尾,把瓶子拿出来。”

    高鸢尾忽然爬行几步,把手放在火盆上方,阴阴一笑道:“贵妃娘娘,那边有碗燕窝,你去把她喝了,我就把瓶子给你。”

    “不要……”

    林西艰难的喊出了两个字。

    话一出口,还未散去的粉尘吸了进去,她只觉得血液倒流,眼前的景象模糊了。

    林南大怒,忙把林西翻转过来,拍着她的后背,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师妹,你怎样,师妹……”

    林西摇头,原本白皙的脸色,慢慢变青,再由青变紫,

    林南眼中擒着泪水,脸上俱是悲色。不行,师妹这样会死的,必须要解药。

    她突然放开了林西,身形一动,想要去抢寻瓶子,却见高鸢尾已经把瓶口打开。

    素手只需轻轻一动,救药的药粉便化成了灰烬。

    “高鸢尾……”

    林南一声怒吼。不用想,也知道那燕窝里放着的是什么,如果喝下去……心似被狠狠戳了一刀,痛的无以加复。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高鸢尾嘴角涌出一丝血迹,冷笑道:“也好,黄泉路上有林西陪着,我不孤单。反正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深宫里,我也活够了。”

    “高鸢尾,她对你这样好,你为何要害她?”

    高鸢尾楚楚一笑:“贵妃啊,这就要问你了。”

    林南瞬间明了。自己宠冠后宫,身怀龙胎,竟然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活,还是她活,贵妃啊,我的手举着很酸,等不了许久。”高鸢尾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听在林南的耳中,仿佛是那催命的无常。

    她艰难的挪动脚步,俊俏的脸上苍白如纸,一滴热泪从脸颊缓缓而落。

    “师姐……不要!”

    林西挣扎着站起来,却感到阵阵窒息,一个踉跄,又栽下去一样。

    “师姐……不……不要!”

    “师妹……”

    林南眼中一痛,心如刀割。

    片刻后,她牙关紧咬,眼睛中全是怒火。

    “我喝,你给她。”

    “不要——”

    林西此时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只在地上翻着滚。

    不要,师姐,求求你不要,你要喝下去。我绝不会原谅你,一定不会。

    师弟,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个女人是条毒蛇。

    林西万念俱灰。

    林南看着痛苦万分的师西。心底的悲伤涌泉而出。眼泪慢慢划落下来。

    ……

    “小南,你跟着师傅多少年了?”

    “小南跟了师傅六年。”

    “你可知道,师傅为什么要把小西送进高府?”

    林南愕然。如实的摇了摇头:“小南不知。”

    床上之人瘦骨嶙峋,目光依然如电,林南从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小西他……不是我的孩子。”

    “师傅,这不可能。”林南失声尖叫。

    “她的生母。有可能藏在相府,所以……”

    林南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师傅死也要把小西送进相府。原是让想她寻到生母。

    “五年,五年为限。能不能找到,只看她的命。”

    师傅喘了口粗气,顿了顿道:“有件事情。师傅叮嘱你。”

    “师傅你说。”

    “万万不可让林西进宫,你一定要看着她。”

    “放心师傅,我会看着她的。”

    林南不以为意。像她们这种人家。小西怎么可能进宫的,师傅一定想多了。

    “切记。切记,她若进宫,必有性命之忧。”

    ……

    林南的泪一滴滴划落,连成长窜,怎么也止不住。

    她辜负了师傅的嘱托,让小西进宫。担惊受怕之余,她思虑再三,决定跟赵靖琪入宫。

    师傅的话,从来没有落空过,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西有性命之忧。

    原来一切都在这里等着,命耶!师妹,这一回师姐一定会看着你的。

    林南把手抚上小腹,眼光忽然变得又亮又利。

    “高鸢尾,你要敢骗我,我作成厉鬼也会来找你的。”

    林南毅然绝然的仰着头,把燕窝往嘴里倾。

    “不要……师姐……不要……”

    林西蜷缩着,一点一点爬过去。

    “师姐……求你……不要……”

    血从嘴里,鼻子里慢慢流出来,林南颓然倒地。

    高鸢尾冷冷一笑,把瓶子往林西脚下一扔,突然高声响:“来人啊,公主在这里……快来人啊,她要逃跑。”

    此时,殿门口突然传来打抖的声音,林西已经听不见,她软软的伏倒在地,手伸向林南倒下的位置。

    那一年,有一个瘦弱的女孩,温柔地替她擦拭着嘴角的油渍。她的手很软,软的像阵暖风一样,拂过了她的心头。这样的温暖,是她前生今世都汲汲追寻的。

    师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傻啊……

    门呯的一声被踢开,一个灰衣男子持剑冲了进来。

    眸光一刻间变得锐利,一股愤怒升上,弥漫上他的脸,怒光汹涌。

    “师姐!”

    林北大吼一声。

    他在城外久等不来,心里忽上忽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

    林北冲到林西身边,手迅速搭上她的脉膊,掏出怀里的瓶子,放在她鼻子。

    “小西,小西?”

    林西转醒,等看清眼前的人后,一把推开,爬行过去,把林南搂在怀里,泣不成声道:“师姐,你醒醒,你快醒醒,我是小西啊,你醒来,师姐……”

    打抖声越为越近,似乎有无数的脚步在往这时赶。

    林北咬咬牙道:“小西,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你救师姐,她是为了我,你救她,我求求你救她。”

    林西胸口翻江倒海般的痛如刀绞,眼泪簌簌而下,神情竟像是疯了一样。

    林北迅速把手扣上林南的,心头大惊,泪滴落下来,他如实的摇了摇头。

    林西一把揪住他的胸口,“不可能,不可能,师姐不会抛下我的,不可能。你救她,你一定要救她。”

    林北咬牙,心中痛楚难忍。他的身手,只能救一个人,眼下两个人,必要舍弃一个。

    “林西,不可能了,师姐她……”

    “师弟,不会的,你是神医。你能救她,你一定要救她,不用管我。”

    林西竟像听到了他心里的犹豫,一脸的哀求之色。

    “师弟,我不要她死……师弟……我求你。”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响,林北骤然睁大眼睛,心不知为何惊得呯呯直跳。

    “林西。”

    他大吼一声。

    林西伸出手。抚上他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林北,她是我师姐,你救她。就是救我,她一定能救活的,你相信我。”

    救她,就是救我。

    林北目光一聚。再没有半分放炯放光六,狠狠的咬上林西的唇。哑着声道:“等我。”

    说罢,他把林南往身上一背,冲了出去。

    林西失了倚靠,委顿在地。师姐。师弟,你们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

    唇上滴着血。是林北咬的。林西舔了舔唇角,泪如断了线的风筝。

    她缓缓地回过头。看着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高鸢尾,心里说不出的怨恨。

    “三小姐,你欠我师姐一条命。”

    “我不欠你的。”

    高鸢尾连连摇头,“不是我的主意,不是的,林西,你别恨我,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

    墨玉般的眸子,带着寒冰似的萃冷,林西不怒反笑,笑容说不出的让人胆寒。

    “三小姐,你欠我师姐一条命。”

    高鸢尾打了个寒颤,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林西很可怕。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声音凄凉,一声高过一声。

    “小南,小南你在哪里,小南——”

    撕心裂肺的痛,从林西的胸口蔓延。这个深宫,果然吃人,师姐,是我害了你。

    “小南呢,林西,小南人呢。”赵靖琪一脸慌乱。

    他们说贵妃死了,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刚刚她还在他怀里的,他让她等他的。

    “你告诉我,小南在哪里,你告诉。”

    赵靖琪拼命摇着林西的胳膊,似疯了一样。

    林西抬起泪眼,缓缓对上眼前的帝王,泣道:“赵靖琪,我……”

    “说,你们把她怎么了,是不是林北把她带走了?”赵靖琪大吼一声。

    林西死拿咬着早已淌血的唇,奋力把皇帝一推,然后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高鸢尾面前,轻声道:“赵靖琪,你听好了。这个女人,用一碗下了毒的燕窝,逼死了师姐。”

    高鸢尾失声惊叫:“不是我,不是我……是太后的意思,不是我。皇上,不是臣妾做的,不是臣妾,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林西泪珠儿滚滚下,心中说不出的痛意。

    而那一边,万箭穿心的感觉令赵靖琪颓然跌倒在地,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偌大的厅里,一片安静。

    许久,林西居高临下道:“赵靖琪,你听好了。苍天在上,我林西发誓,凡伤我师姐者,我必诛之。”

    ……

    夜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京城,死寂一般的黑。

    暗流奔涌。

    无数的禁卫军从四方涌来,黑衣人体力渐渐不支,死伤无数。眼看便要全军覆没,忽然窜出一阵剑雨。

    绝望中,林北眼眸一亮,大吼一声:“撤。”

    无数人消失在暗夜中。

    天慢慢飘起雪来,扬扬酒酒,短短须臾,竟是茫茫一片。

    正阳一身劲装,立在高墙上,手慢慢一挥,剑雨忽然消失。

    她看了看深宫处,眼中滴出泪来。

    小主子,奴婢来迟了。

    ps:中秋佳节,祝书友们月圆人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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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改了又改,写得很累心,实在不对住书友们,花好月圆的时候,竟然生离死别,竟是赶巧了。

第三百五十七回 我小看你了

    黑夜,阴冷暗沉。

    长门宫里,灯火通明。

    林西跪倒在太后跟前,神情淡淡。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曾疼她入骨。

    她淡淡一笑,道:“太后,想杀了我,还是想杀我师姐?”

    李太后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言不发。上位者强大的气势让春阳等人心惊胆寒。

    “有何区别?”

    林西不怕,她甚至挑挑眉,道:“太后如果想杀我,看在太后曾救我一命的份上,这仇便抵了。太后如果想杀师姐……”

    林北嘴角浮上笑意,一字一句道:“若我有命活着,这仇,咱们没完。”

    李太后眼露嫌弃。

    “我倒是小看了你,林西。”

    “现在高看还来得及,太后。”

    “只可惜啊……”

    李太后冷笑一声,厉声道:“来人,扶公主回房安寝。”

    林西直起身,与失魂落魄的赵靖琪擦肩而过,脚步从容的走了出去,眼中甚至没有一点温度。

    ……

    太后等人离开,重重一拍小几道:“世子谋反作乱,以下犯上。给我查抄静王府,醉仙居和林家宅院。”

    “母后!”

    赵靖琪忽然厉声道:“朕不同意。”

    “你也想与哀家作对?”

    赵靖琪只觉得无穷无尽的寒意向她袭来,冷得她快要窒息,母亲竟然要置小南于死地,为什么?

    他长吸一口气道:“朕是皇帝。”

    李太后冷笑:“你这个皇帝,是哀家扶上去的,若没有哀家,这大莘国的江山。早就易了人。”

    “母后……”赵靖琪急道。

    李太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凛然道:“哀家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不过是死了一个女人,天底下的女人千千万,哪一个都比她林南强。”

    赵靖琪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这是他的母后吗。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陌生。

    ……

    赵靖琪面色苍白的走出长门宫。

    松公公恭着身子上前:“皇上。今日歇在哪一处?”

    “贵妃处。”

    “贵妃她……”

    赵靖琪转过身,眼神勾勾的看着他,眼中的空洞让人不忍直视。

    松公公忙道:“皇上别急。奴才这就带你去。”

    赵靖琪身形未动:“她……怎样了?”

    松公公眼眶一热,摇头道:“皇上,奴才打听到世子把人救出去了。”

    “救出去了……”

    帝王的眼泪缓缓自面颊落了下来。

    “那这深宫里就剩朕一个人了……”

    “皇上,奴才陪着皇上。”

    “你……”

    赵靖琪泪落得更凶。

    ……

    雪。漫天飞舞。

    京城变色。

    禁卫军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查抄了静王府。林家别院和醉仙居。奇怪的是,这三处人去楼空,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禁卫军像模像样的贴了封条,就算了事。

    驿馆里。

    文睿浩与柳柏梅临窗盘腿而坐。面前放着一盘棋。

    文睿浩支着下巴道:“梅梅,爷长得很难看吗?”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爷的身家很差吗?”

    “贵不可言。”

    “那为什么林西要逃跑。爷为了她少了六个城池,还不能纳妾。她难道看不到爷的真心吗?”

    柳柏梅苦笑:“人家有青梅竹马。”

    “不过是个乡野之人,能比得上爷。爷貌比潘安,富可敌国,这下好了,逃跑没成,还折了个贵妃。你说,这小西姑娘是不是得哭死啊。”

    柳柏梅低头不语。

    “你说爷要不要去安抚一下呢?”文睿浩不知死活的添了一句。

    柳柏梅依旧不说话。

    文睿浩浑不在意,淡淡一笑道:“为了防止爷的王妃被人半道抢走,梅梅啊,你去太后去谈谈,还有顺便送个信回魏国。总不能鸡飞蛋打吧。”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不进也得进了。不管她林西愿意不愿意,这场和亲必要进行下去。六个城池的代价,对于魏国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柳柏梅见他说了半天,竟然说到了他心坎里,笑笑起身,打算去安排后面的事情。

    刚走到门口,帘子被掀了起来,进来一人,正是许意。

    “先生快请进。”柳柏梅忙道。

    许意笑笑,走到文睿浩跟前,行礼道:“王爷。”

    文睿浩如何敢受他的礼,回礼笑道:“先生有何吩咐?”

    许意嘴角浮笑,“我是来向王爷请辞的。”

    突如其来的话让文、柳二人面面相觑,“先生何出此言?”

    许意道:“我的使命已然完成,是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去?先生,大业未定,先生如何能走。”柳柏梅大惊。

    许意轻叹:“回王爷,将军,和亲一事已然妥当,莘国君臣不出一月,必然反目成仇,后面就是你们的事了。”

    文睿浩一脸紧张。这好好的说走就走,哪有这样行事的,回头皇兄问起来,岂不是都是他的过错。

    柳柏梅联想到前几日许先生的反常,试探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心事,或者想去见什么人?”

    许意目光一沉,道:“有个故人走了,想去山里静休些日子,陪陪故人。”

    文睿浩正要说话,却被柳柏梅的眼神止住。

    “既然先生执意要走,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是皇上那头问起……”

    “我已书信一封,请将军转交给皇上,皇上看罢定不会怪罪于你们。”

    文睿浩和柳柏梅页面相觑。连书信都已写下,这是去意已决啊。

    “我跟随皇上入魏时,皇上便答应过,来去自如。”

    许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纸。展于二人眼前,声音淡淡的,缥缈如风。

    两人定睛一看,竟是皇上亲笔手谕。

    许意顿了顿又道:“有话句请转告皇上,天命难违,顺势便可。”

    说罢,他也不去理会两人一脸诧异的表情。大步而出。

    文。柳二人同时望去。

    一人身背一琴,人琴合一。

    身形萧索,渐行渐远。

    ……

    夜色。慢慢降临。

    从贵妃出事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一天一夜,赵靖琪把自己关在贵妃的寝殿里,不吃不喝。急翻了宫里所有的人。

    “太后,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的身子可熬不起。”春阳着急。

    李太后赤红眼睛,咬牙道:“跟他父皇一样是个情种,真真是冤孽啊。”

    “太后,要不……您去劝劝吧。”

    “劝?”

    李太后冷笑:“如何劝?我且问你。贵妃到底是死是活?”

    春阳摇摇头:“生死不知。听人说,已然是没气了的。”

    果然是我李妍的后代,心够狠。手够辣。

    “去,去让皇后看看皇上去。就说是哀家说的。”

    “这……”春阳犹豫。皇上恨不能杀了皇后,皇后若去劝,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李太后看她的犹豫,冷声道:“告诉她,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这皇后之位也坐不稳。”

    “是,太后。”

    ……

    门吱呀一声打开,高鸢尾闪身进去。

    太后让她来劝劝皇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尽管她知道,皇帝恨她入骨。

    赵靖琪茫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皇后款款而来,眼底没有波澜。

    “皇上,臣妾熬了点粥,皇上用一些吧。”

    赵靖琪冷笑:“不敢,朕还想留着这条命看你怎么死呢。”

    高鸢尾胸口一痛,脸色一点点变白:“皇上,我们是夫妻,臣妾怎么舍得皇上……”

    “滚……你个贱妇……滚……”

    赵靖琪突然发作:“再说一个字,朕杀了你。”

    “皇上……”

    高鸢尾泪如雨下:“臣妾也是……”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印清晰的印在皇后白玉的脸上。

    “朕再说一遍,滚出去,别污了这地方。”

    高鸢尾心如如绞,咬咬牙豁出去道:“臣妾哪里做得不好,要皇上如此厌恶。”

    赵靖琪恍若未闻,连眼都未抬一下。

    瞬间,高鸢尾涌出恨意。新婚之夜,这个男人始终未曾碰她,她堂堂一国皇后,竟然……竟然到现在仍是个处子之身。

    她几次三番去请,他从来都是拒绝。他的眼睛里只有贵妃。

    可她是他的皇后啊,统摄六宫的皇后啊……到头来,竟然一个乡野出身的林南都比不上。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的眼里都没有她。夏氏如此,皇帝也是如此。

    高鸢尾慢慢挺直了腰背,眼中有冷厉的光泽,语调淡然。

    “皇上定以为是臣妾害了贵妃,没错,是臣妾下的手。可是就算没有臣妾,也有别的人。而臣妾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

    “贱人!”

    赵靖琪咬牙切齿道:“滚,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皇上你害了她。”

    高鸢尾陡然拔高了音量:“是皇上的专宠害了她。这深宫里,每个女人都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臣妾出身相府,身份高贵,臣妾得不到;四妃家世出众,知书达礼,她们也得不到;凭什么,凭什么她林南就能得到。”

    高鸢尾的尖锐和锋利似一把薄薄的刀片,一下一下刮在赵靖琪的脸颊上。

    他怒喝道:“贱人,你再说一句,朕杀了你。”

    “你杀啊,来啊……”

    话已至此,高鸢尾早就没了害怕,“堂堂帝王,为了一个妃子,竟然要将他的皇后死杀,不顾祖宗家法,不顾朝庭社稷,莘国危矣!”

    赵靖琪连连摇头,咬牙道:“高鸢尾,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不喜欢你?为什么不碰你?”

    高鸢尾脸色微微发白。

    赵靖琪惨笑道:“朕不想说,因为你不配听,滚——”

    说罢,他扔出一只鞋子,狠狠的砸过去。

    鞋子正中高鸢尾的发髻,她一个踉跄,惨叫了一声。

    松公公吓从外头跑进来,哀声道:“皇后娘娘,请回吧,别再惹皇上动怒了。”

    高鸢尾冷冷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衫,忿忿而去。

    松公公捡起鞋子,拍了拍上头的灰,跪在地上替皇帝穿上。

    赵靖琪就坐在大殿的地上,喘着粗气道:“传朕口谕,贵妃宫里,皇后及六宫嫔妃不得入内,违者,死!”

    “是,皇上。”松公公不敢有违。

    “张一呢?”

    “回皇上,一直在呢。”

    “我告诉他,我要见林西。”

    “皇上,那个地方,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赵靖琪冷冷地看着他,松公公脑袋一缩,忙道:“奴才想办法,奴才一定想办法。”

    殿里没了外人,赵靖琪颓然后仰,眼角一滴泪落了下来。

    小南,不管你是生是死,你放心,这仇总有一天,我会替你报回来。

    ……

    窗台上的美人瓶里,供着的梅花一夜之间枯死了,春夜把残花扔了出去,返身进来,眼中含泪道:“姑娘,吃点吧,这一天一夜了,您还没吃东西呢。”

    姑娘自打贵妃被世子救出去后,就这样呆呆的坐在窗下,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但她知道,姑娘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姑娘了,因为她的眼睛里带着一抹狠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姑娘,夜深了,该睡了。”

    依旧无人回答。

    春夜抹了把眼泪道:“奴婢不知道该如何劝,只求姑娘保重身体。”

    就在春夜打算悄然离开时,林西开口了。

    “死伤有多少人?”

    春夜轻声道:“世子那边约摸四百人,咱们的人都……”

    “葬在何处?”林西心中一痛。

    “乱坟岗。”

    “春夜,你替你办件事。谁愿意收敛他们的,一具尸体五百两。”

    “姑娘?”

    “他们为我而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暴尸荒野。”

    “是,奴婢这就去想办法。”

    “等等,公主府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春夜忙道:“夏风和秋雨他们不见了。”

    林西眼中酸涩,慢慢闭上:“我总算没有连累她们。”

    “姑娘?”

    “我事先安排她们跟着醉仙居的人离开了,这会如果顺利,应该和师弟,师姐会合了。”

    春夜噗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姑娘,我们能跟着姑娘,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福份?

    林西苦笑:“你们不怪我连累我们就行。”

    春夜泣道:“姑娘说什么傻话,一天是主子,终身是主子。主子就是让我们去死,我们都愿意。奴婢只是痛恨自己,没能救得了贵妃,让贵妃……”

    林西慢慢仰头,将眼中泪逼进去。这一天一夜,泪已经落得太多,她不想再流了。

    断肠草的毒,无人可解,不知道以师弟的本事,能不能起死回生。

    不过有一件事她能肯定,师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一定是保不住了。

    ps:感谢:这壹世轮回,爱拿耗子的狗,天天数铜钱,小绵羊的月票

    感谢1974的打赏。

    昨天的书评,让包子惊艳,细读之下,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压力倍增。不得不说,书友中高人深藏。

    谢谢1974,无以唯报,好好写书。

第三百五十八回 护不住她

    林西默然良久,檀香渐渐迷蒙了她的眼睛,涌上一蒙水雾。

    “春夜,是我害了你的贵妃。”

    春夜狠擦一把眼泪,怒道:“不是姑娘,是她,是高皇后。她才是罪魁祸首。”

    高鸢尾。

    林西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心中的恨涓涓而出。她笑了,笑出了声音。

    “春夜,你可知道,是我亲手把她送进皇宫的,我以为她当了皇后,一定不会为难师姐。谁知……”

    “姑娘,人心都是会变的。在这个深宫里,能象贵妃那样,无欲无求的人,没几个。奴婢从小在这里长大,看得太多了。”

    “我和师姐,师弟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变过,也不会变。”

    林西摇摇头道:“春夜,你放心,我会替你们主子报仇的。你信我。”

    春夜泣道:“姑娘,奴婢不求你报仇,只求姑娘保护好自己,不然……”

    话及一半,窗户一声异响,像是一颗石子打落在上面的声音。

    “谁?”

    没有人说话,却从窗户缝里塞进了一张纸。

    林西冲过去,找开来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姑娘,什么事?”

    “无事,赵靖琪要送我一程。”

    ……

    崔家别院里,崔瑾辰听完总管回话,惊到说不出话来。

    “三少爷,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太后已下令将公主囚禁,任何人不得靠近。还有,太后怕夜长梦多,大婚时间提前,明日午时三刻离京。由禁卫军孙统领亲自护送至边关。”

    一旁的高子瞻迅速道:“多少人跟着?”

    “五千兵马护送。”

    崔瑾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手笔,别说是暗抢,就是明晃晃的杀过去,只怕也是去送死。

    他颓然倒在地上,神情有些古怪。

    “表哥,我这心里忽然想杀人。”

    高则诚轻轻叹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是。

    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让林西功亏一篑的人。竟然是高鸢尾。那个连只蚂蚁也不敢踩的人。

    “表哥,我从未想到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则诚摇头。

    “我看错了。看错了人。”崔瑾辰悔不当初。

    “此时,不是埋怨的时候,看看咱们还有什么法子救林西出去。”

    “哪里还会有,宫里已加强了防范。”

    高则诚一拳砸向桌子。

    边上的总管吓了一跳。忙道:“两位少爷,那人还有一件事情要小的转告二位。”

    “何事。为什么吞吞吐吐?”

    “少爷,他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他不确定林姑娘的和亲,跟重华宫淑妃娘娘的死,有没有关系?”

    崔瑾辰惊得从床上弹起来。重华宫。今生今世他的梦魇。

    他尖声道:“他还说什么?”

    “他说,淑妃娘娘的死,死得很蹊跷。有说被毒死,有说被勒死。”

    崔瑾辰打了个激灵。

    “我知道了。表哥,我知道了。”

    高子瞻看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一把将人抓住了,“你知道什么了?”

    “表哥,他们说,重华宫的淑妃,才是皇上的生母。”

    “什么?”

    高子瞻连连后退数步,一脸的不可置信。瞬间,他跳起来,一把捂住崔瑾辰的嘴巴。

    “瑾辰,不得胡说。总管,你到外面去守着。”

    崔瑾辰用力把他的手拔开,“一定是的,表哥,一定是的,你听我说,我有证据。”

    ……

    高子瞻听完崔瑾辰的分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如果这如他所说的,那么这与林西又有什么干系。莫非,是魏国人知道了……

    “表哥,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姑母忌日那日,重华宫的人威胁我带过一样东西给你们府里的一个人。”

    “谭嬷嬷。”

    “是她。”

    “对,就是她。”

    “她已经出府,去向不知。”

    “表哥,此人的来历是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高子瞻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表哥,你们太粗心大意了,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收留在府里。”

    高子瞻沉思许久,面色凝重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崔瑾辰叹了一口气:“表哥,我始终不甘心。”

    高子瞻苦笑,突然脑海中浮光一闪。

    “瑾辰,我再去求个人,看看他有没有法子。”

    “谁?

    “我祖父!”

    ……

    高府书房。

    老太爷看着身表修长的孙子,摇了摇头。

    “此事不是你能插手,旁说是你,连你父亲也无能为力。”

    高子瞻冷然道:“祖父,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定要林西和亲?”

    “问得好!”

    老太爷抚须长叹:“只可惜,你只能来问我,而我并非君王,所以我也不知道。”

    “祖父!”

    高子瞻上前一步:“皇上他……是不是重华宫那位。”

    “住嘴!”

    高老太爷勃然大怒:“此事不是你我能议,难道你想让高家有灭顶之灾?”

    高子瞻身子一颤,心下已一片明了。

    看来此事,竟是真的了。

    他脸上无半分惧色,道:“祖父,我想魏国是不是也已知晓了重华宫的事,以此秘密了要挟太后……”

    “混帐!”

    高老太爷脸上惊色一片,“此事绝不可能,你速速给我回房,这事丁点都不能再想。”

    “祖父,为什么?”

    高老太爷怒道:“不要问我为什么,如果你不想高府为被你连累的话,就给我安分守己。”

    高子瞻从书房出来。背手静立许久。

    和亲的事,他多少有些眉目了,倘若给他多点的时间,说不定就能找出原因。

    但是,即便找出来,他也不能动。祖父说得没错,他的身后还有高家。

    林西。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你,让整个高家陪葬。

    ……

    枯树枝底下,陈平静立许久。终是咬咬牙推开了书房的门。

    “老爷,小的没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正阳。”

    书案前的高则诚蹙了眉心,一语不语。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忠仆。

    陈平被看得无所遁行,硬着头皮道:“老爷。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样。”

    高则诚的心头慢慢渗出凉意。平空消失,一个普通的婢女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陈平偷偷抬眼打量老爷神情,又道:“老爷,魏国使臣许意……已向楚王辞行。”

    高则诚眉心一跳。迅速道:“他……去了哪里?”

    “回老爷,他一路向北,小的派人跟着。”

    高则诚神情阴晴未定。心中却有痛意。

    “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当不当讲。”

    “讲!”

    “昨儿夜间。宫里来了几百刺客,太后出动禁卫军近千人,才将刺客斩杀。”

    “什么,几百刺客。”

    高则诚大惊,这几日,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对朝庭的事不闻不问。不曾想,外头竟然天翻地覆了。

    “小的打听了,是……静王世子想将公主截走。”

    “林西?”

    高则诚心跳几下,忙道:“如何了?”

    陈平为难的张了张嘴,走到高相身边,一阵低语。

    高则诚彻底变了脸,跌坐在太师椅中。

    “老爷,老太爷来了。”

    门被推开,高老太爷背手走进来,朝陈平挥了挥手,后者迅速掩了房门,退出去。

    高老太爷走到书桌前,深看了儿子一眼,厉声道:“堂堂相爷,不在朝庭上有所建树,却为个女人困守内宅,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高则诚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先帝将江山社稷托付于你,是为了牵制太后。可现在朝堂上太后独大,你可对得起先帝的重托?”

    “儿子愧对。”高则诚慢慢起身。

    老太爷横了他一眼,“知道愧对二字就好。太后此人,心机颇深,野心最大,皇上绝非她的对手,你明日便给我上朝去。”

    高则诚嘴角动了动,终是点了点头。

    “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如今看来,也是时候说于你听。”

    “父亲请讲。”

    老太爷轻轻一叹:“皇上他,并非太后嫡子,而是刚死的重华宫那位生的。”

    高则诚心中大惊。怪不得崔瑾辰的事情,太后竟然不顾崔家人的脸面,重重责罚,原来竟是如此。

    “此事我原本想带进棺材的。但刚刚子瞻的一番话提醒了我。他说太后让林西和亲,是不是魏国知晓了重华宫的事,以此秘密要挟太后。我想了想……这孩子的话有几分道理。”

    老太爷扶须皱眉:“我活了一把年头,独独这几日夜不能寐。看这几日宫里的动静,则诚啊……事情不大妙啊,我不得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万一将来……也是个依仗。”

    “老爷,老太爷,宫中圣旨到!”

    深更半夜传圣旨,高家父子心里咯噔一下。

    ……

    林西一步步走进贵妃宫里,对于这里,她熟门熟路。

    见赵靖琪竟席地而坐,不由大跌眼镜,然更让她惊讶的是,短短时日,他脸上的胡茬横生,憔悴不已,浑身上下笼罩在哀伤之中。也是,失去了皇儿,失去了最爱,如何还能不悲伤。

    “林西……”赵靖琪一看到她,哽咽难语。

    林西咬着唇走过去,如他一样,很没有规矩的坐在了地上。“皇上。”

    赵靖琪偏过脸,看着眼前这个与他的坐姿一模一样的人,叹道:“她是生是死?”

    林西摇摇头,她不想打击他,却不得不实话实说:“生死不知。”

    “她是为了救你而死。”

    林西心中一痛,“是。”

    “难道朕对她的好,朕的皇儿,还比不上林西你。”赵靖琪眼中冒出火来。

    如果她对他有片刻眷恋,又如何慷慨赴死,留他一人在这孤独的宫门里。

    皇帝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倒了下来。林西冷笑,目光看向他。

    “赵靖琪,我这趟进宫,是为了带她走。”林西没有称呼她他为皇帝,而是连名带姓。

    赵靖琪猛的抬头。

    “我被封为公主,临阵脱逃,天高地远,能耐我何?”

    林西眼中闪过痛色:“我可一走了之,但她呢?虽是贵妃,又怀着身子,谁能护她平安?你能吗?”

    冷不丁的一句反问,令赵靖琪哑口无言。

    “你事事处处听从太后,连丁点小事都不敢违抗。你能护她平安吗?”

    赵靖琪忽然哈哈大笑。没错,他护不住。

    “你这个皇帝,是哀家扶上去的,若没有哀家,这大莘国的江山,早就易了人。哀家的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既然你护不住,那么我就只能带她走。”

    林西苦笑:“谁又知,我安排好了一切,她却死活不肯走”

    眼中突然迸中光芒,赵靖琪嘎燃止住了笑。

    “她舍不得你,想在这深宫里陪你,所以她不走。赵靖琪,我把什么都算准了,独独算漏了她对你的感情。”

    林西低眉苦笑:“你可知我与她十多年的感情,吃一锅饭,睡一张床,却敌不过你们短短时日。”

    赵靖琪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林西一眼。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什么都太晚了。

    他的小南……他终究没有护住。

    林西也不语,只陪他枯坐。

    许久,两人同时抬头,赵靖琪目光坚定,又问:“她是生是死?”

    林西摇摇头:“生死不知。如果可以,我只愿换她生,还有我的小侄儿。”

    赵靖琪终于滴下泪来,一滴又一滴,堂堂帝王伤心的似个孩子。

    林西也不劝,陪着他默默流泪。

    许是哭够了,赵靖琪深吸一口气,道:“朕护不住她,也护不住你,朕是个无用的皇帝。你去吧,好自为之。”

    林西不动,凑过去,轻声道:“如果我还有命回来,我定会为她报仇。谁欠了她的,我都要收回来。”

    说罢,她瞧了瞧守在门口的老太监。

    “赵靖琪,别像个孬种,让我看不起。”

    ……

    林西一走,殿里又空空荡荡起来。

    松公公去而复返,凑近了道:“回皇上,刚刚太后传旨到相府,命相爷明日亲自送公主出城。”

    赵靖琪抬了抬眼睛,很快又闭上。这与他有何相干?

    “扶朕起来。朕要到贵妃的床上歇一会,你们都去吧。”

    “皇上,这里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皇上留奴才在殿里吧。”

    “不必。贵妃最恨人多,朕怕你们这帮奴才的浊气,污了她。”

    松公公眼眶泛红,“那奴才就在外头守着,皇上有事喊一声就行。”

    赵靖琪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躺到了大床上,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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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假到来,先祝书友们快乐。

第三百五十九回 公主和亲

    在京城的最后一夜,林西和衣而躺,眼睛怔怔的,心里藏着事。

    她慢慢的回忆了下往昔的岁月,自己从林家村出来,入了高府,然后再到侯府……

    从一个乡野的丫头,到堂堂侯府小姐,最后跃龙门成了公主……一切都从一个赌局开始。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她赌输了所有的一切。林西心中渐渐后悔。

    春夜就睡在塌上,她听见姑娘叹气,轻轻的也叹了一口。

    “姑娘,奴婢不想留在宫里,想跟着姑娘一道去魏国。”

    林西被打了思路,回过神道:“不是不想让你跟着,这一路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再者说到了魏国,咱们便是两眼一摸黑了,你跟着我,前途未卜。”

    “姑娘,奴婢愿意,请姑娘成全。”

    “傻春夜,留在宫里不好吗?至少性命无忧。”

    “奴婢宁愿跟着姑娘,也不留在这宫里。”

    “春夜,这又是为何?”

    “因为奴婢这辈子,还想再见着贵妃一次,不管是生是死。”

    林西眼中涌出哀伤半晌道:“那……就跟着吧。”

    ……

    今日黄道吉日,易嫁娶。

    冬雪,依旧纷纷。

    公主的仪仗从皇宫正门而出,一路向北,文武百官齐送出城门。街道边百姓争相看盛景,兴奋的脸上带着各种好奇。

    高马上,魏国楚王一身喜袍,面带微笑,一派富贵模样。

    桥子里,林西歪着脑袋。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表情。

    逍遥侯府的人隐在人群里,有人感伤,有人幸灾乐祸,神情不一。

    而在酒楼窗户,倚窗而看的高子瞻,崔瑾辰则神色哀伤。一种无力之感布满全身。此去山高路远,今生今世,只怕再难相见。

    高子瞻不忍再看。自嘲一笑:“瑾辰,如今我方知道权力的好处。”

    “是啊,砧板上的肉,只有挨宰的份。”

    高子瞻咬牙道:“我发誓。此生此世,必要位极人臣。护住家儿妻小。”

    崔瑾辰冷笑:“此生此世,我只愿闲云野鹤,呤诗作画,再不愿入那肮脏的皇宫。”

    ……

    出城门。高相爷早已静候,为公主送迎。

    林西被扶下桥子,看了看四周。淡淡一笑,接过了婢女递上来的酒。

    这一笑。笑意倾城。林西精心打扮过的脸,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此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怪道楚王愿用六个城池交换,原来如此。

    高则诚举杯,目光死死的盯在林西的脸上,努力在这张脸上寻找夏氏的影子。

    夏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上真的,那么眼前这个人,是他高则诚的女儿,而宫里那个人……又是谁的孩子?

    文睿浩一看林西,心里竟咯噔一下,自己纵身花丛十多年,竟然头一回看走了眼。

    眉如翠羽,眼若星辰,肤如凝脂,唇若花瓣……稍加修饰的脸说不出的动人,虽冷冷淡淡却自有一种清贵气质,这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绝色啊!

    一个漂亮而有趣的女人……他已经开始期盼大婚后的日子了。

    文睿浩眼神一动,见高相爷死死盯着他的女人,心里到底有些不适,轻咳一声。

    高则诚举杯,素来口若悬河的他竟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简单道了句:“山高路远,请公主保重。”

    林西端着酒杯,忽然想起往昔在相府的日子,心中微叹,倘若知道自己最后,竟是这么一个结局,她死也不会答应老爹入相府为奴。

    一步错,步步错。

    林西仰头,把酒干尽,然后将酒杯一扔,决绝转身离去。

    漂亮!文睿浩心中涌上异样。这样的女人,才配与他站在一处。

    “等等!”

    高则诚突然出声,上前几步,道:“公主且留步。”

    林西顿足回首,抬起目光迎上高则诚的。

    “相爷还有何吩咐?”

    高则诚一出声,心里便后悔,这一声叫,并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而是脱口而出。他很想问一问,这孩子的父母到底是谁?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话无从开口,高则诚目光一沉,低声道:“保重!”

    “多谢相爷!”林西嫣然一笑,心底没有半分留恋。

    “吉时已到,公主起驾!”

    随着司礼官大喊一声,四方皆动。

    林西换坐在马车里,撩起帘子看了最后一眼。

    马车缓缓而动,故国京城渐渐远去。

    林西枯坐了一会,将头上的凤冠一扔,拆下满头珠钗,脱下凤袍,换上往常的衣裳,然后闲适的躺了下去。

    ……

    而此,静王封地的城门忽然大开,一行人风尘仆仆迅速入了城门,直奔王宫所在。

    “公子,前面传来消息,公主已经从京城出发。”

    林北一身家常衣袍,身形未动。

    “多少人送亲?”

    齐进道:“回公主,莘国五千兵马,孙统领带队。”

    五千兵马?林北冷笑,李太后真真是大手笔。

    “公子,从京城到北边,估计还有三个月,足够咱们做准备的了。”

    林北想了想,道:“派人时刻盯着。”

    “是,公子。”

    林北等人离开,衣袂轻动,走至里间。

    里间紫檀木的大床上,躺着一人,素衣素面,容色如纸,无知无觉。

    林北上前,把手搭在她的脉上,拧眉沉思。

    许久,他叹了叹气道:“小西,我已经尽力了。”

    那日宫中一战,静王暗卫,侯爷留给林西的暗卫,尽数折去。他背伏林南。在剑雨的掩护下,将将逃出,与静王汇合后,便直奔封地。

    而此时的林南只吊着一口似有若无的气。

    断肠草的毒,世上排名第二,无人可解。他查遍了所有医生,想了无数的法子。还是未将毒性解除。

    更让他头痛的是。林南肚子里的孩子已停止生长。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保大人,弃胎儿。饶是这样。林南仍气若游丝。

    夏风和秋雨进来。这两人从公主府脱身,便被送到了这里。

    “公子,药水已经备好了。”

    林北点头,轻轻把床上的人抱起来。转身进了后面的净房。净房中央,放着一只大木桶。热气升腾。

    林北把人放进去,对两个季节道:“帮她去了衣裳,保持水温。半个时辰后,我再来行针。”

    “是。公子。”

    ……

    走出寝殿,林北长出一口气,目中闪过波澜。

    那日皇宫。那道让他逃命的剑雨是谁布下的,放眼京城。能助他一臂之力,且有这等实力的,实在没几个人。

    高子瞻,崔瑾辰虽然有心,然家主之位尚未到手,绝不可能。

    那么会是谁呢?

    “儿子。”

    林北回首,静王坐在椅子上,被人抬了过来。

    “义父。”林北行礼。

    “还有三个月,你看要如何行事,义父这封地虽没有多少士兵,但抢个人不在话下。”

    林北眉心微拧:“五千士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魏国人接应。义父,我们现在的实力,对付那五千士兵已是吃力,再加上魏国人,必输无疑。”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媳妇被人抢走。你甘心,老子还不甘心呢。”

    林北心中一痛,道:“义父……”

    这世上最不甘心的人,便是他。但他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将静王几十年创业的家业,毁于一旦。

    何去?何从?

    “我们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

    “儿子,不管有没有,老子都站在你的背后,随你去折腾,大不了是人头落地。老子这辈子,吃也吃过,玩也玩过,什么场面都见过了,怕他个鸟。”

    林北微微苦笑。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静王脸色大变,怒道:“你小子,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我还没说,义父如何知道?”

    “你不用说,你撅撅屁股,老子便知道你要拉什么屎。除了这一条,旁的都好说。”

    林北闭上眼睛,心中微漾。

    ……

    林西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她高声喊到:“停车,本公主要用膳。”

    随从忙快步走到楚王跟前回庆。

    楚王看了看天色,目光对上柳柏梅的,道:“如何?”

    “似乎也有点饿了。”

    “那就停车整休,半个时辰后出发。”

    公主用膳,虽然在途中,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林西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冷笑一声,将盘子打翻在地,骂道:“本公主还未出莘国,你们魏国便用这些东西来敷衍我,他日入了魏国,本公主的地位,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跟去的宫人跪了一直,一个个不喊出声。

    魏侍卫没想到她会发作,一溜烟的跑去楚王那回话。

    文睿浩一口烧酒正含在嘴里,闻言惊得喷了出来。这女人胆子还真大,这还没跑出几里地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柳柏梅淡淡道:“去把人请来。”

    片刻后,那侍卫一头是汗的跑了过来:“回将军,公主说莘国规矩,未曾洞房前,新娘不得见外男。公主还说……”

    “还说什么?”

    “公主还说,马车行得太快,她犯晕,需缓缓而行才可。”

    柳柏梅无声笑了。这丫头胡搅蛮缠的本事,还真不小。

    文睿浩朝他眨了眨眼,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这未来的新朗,不是外男吧。来人,前边带路,本王要与那公主谈谈心。”

    ……

    “公主,楚王来了。”春夜小声道,语调中有一丝担心。

    林西一笑,道“来得好。”

    “公主,不可太过,魏国凶猛,万一他们……”

    “你怕什么?且不说这还在咱们莘国,便是到了魏国,你也不用怕他们。六个城池换来的公主,他们宝贝着呢。”

    “说得好,本王心里恨不能将世上所有,双手奉到公主手上,奈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心无力。”

    文睿浩走到马车前,直直的看着车里的林西,眼中露出光芒。这女人盛妆下绝代之姿,褪了妆容也是清水出芙蓉,这张脸越看,越觉得有滋味。

    林西一看他这目光,便心中不喜。这目光并非是看喜爱之人,更像是看猎物的目光。

    林西笑了,眉眼烂漫如花,柔声道:“王爷见谅,这样粗漏的食物,我实在难以下咽,这可如何是好?”

    文睿浩目眩神摇,竟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迷迷糊糊道:“公主想吃什么,只管开口,我让人快马加鞭去买。”

    林西笑意更盛,声音更柔:“多谢王爷体惊。”

    文睿浩英雄之气猛增,朗声道:“来人,公主的要求,尽可能满足,谁也不许委屈公主。”

    林西眉眼一弯,做了个行礼的姿势,然后素手一挑,摔了车帘,挡住了那道灼人的视线。

    文睿浩猛的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哟喂,这林西在给他施美人计。奈何话已出口,若再反悔,他堂堂王爷颜面何在。

    故文睿浩回到车上,对上柳柏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不无得意的挑眉道:“六个城池换来的王妃,本王不得不娇宠些啊。”

    柳柏梅气笑道:“如此一来,何日才能抵魏。”

    文睿浩哼道:“这话不用来问我,只问你那好堂妹。”

    莘国距魏国,倘若以正常的速度,要两个半月方到。送亲使者高达五千人,这样庞大的队伍行动,必然缓慢。

    一行人走了两天两夜晚,却将将走出三百里,照此速度下去,只怕半年才能将将回魏。

    林西算准这一步,一路上要吃要喝,一会这个不舒服,一会那个不舒服,将那一众服侍的人,折腾个人仰马翻。

    哼,既然是公主,那就必须要有公主的派头,谁让她不舒服,她就折腾谁。

    师弟,我定要让三个月的路程,走出五个月来。你可一定不能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啊。

    文睿浩,柳柏梅对林西这一招,只淡淡一笑。很显然,林西是在给静王世子赢得时间。

    然后,一个拖字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两人暗下凑在一起商议,决定先派人回国通风报讯,到时候,前有魏国大军齐聚边界,后在莘国五千兵马送行,前后夹击,便是神仙也难将人截走。

    文睿浩暗暗窃喜,就怕那林北成缩头乌龟不敢来。他若敢来,哼哼,必让他有去无回。

    ps:感谢:乐の晓拙,huzuia,只为种菜,暮色丁香,ureshii~~~,syunko,這壹世輪回,饼饼小胖子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808的打赏。

    昨天,包子头上戴了个蘑菇,女儿用巴巴的小眼神望着我,说:“小蘑菇,能带我出去转转吗?”

    包子的心一瞬间融化。所以808同学,加更是不可能的了,回家看看父母,带孩子出去转转,是包子此时最想做的事。他们一个是生我的人,一个是我生的人。

    所以,应该会有两天的请假,如果不请假的话,估计字数会少一些。

    望书友们见谅。

    最后祝书友们长假快乐,吃好,喝好,玩好!

第三百六十回 正阳到来

    林西自然料到以文、柳二人的聪明,不难看出她的意图来,但她却乐此不疲。

    让敌人痛苦,便是让自己快乐。可以预见,这样的快乐,到了魏国后,就不会再有了。

    这日队伍行进到一处荒山,因雪大无法行进,只得停下整休。

    林西不愿下车,偏偏人有三急,只得冒雪走出百米外,找一处无人的所在,解决问题。

    公主如厕,无人敢看,几个魏国的随众探探四周的行势,指定了林西活动的范围,然后在二十米外转过了身子。

    林西心中冷笑,这鬼天气,她便是有心想跑,也跑不出多远。与其等着被人捉回去,还不如面对现实。现实是,她跟本插翅难飞。

    林西正打算撂开裙子,却见雪地里伸出一只手,向她打着手势。

    她眸色一暗,看了看身后,大着胆子上前,那手的主人忽然将头从雪中抬出。

    林西心漏一拍,竟然是正阳,那个武功高强之人。

    她迅速走过去,蹲下装着解手的样子,宽大的衣袍将雪中伏着的人整个遮住。

    “你怎么在这里。”

    正阳浑身冻得僵硬,哑声道:“等你。”

    “等我做什么?”

    正阳咬牙道:“你有没有面皮,给我一张,今日雪大,视线模糊,我把其中一人解决掉,然后跟在你身旁。夫人临终前,交待我把所有事情说与你听。”

    “什么事?”

    “说来话长。”

    林西见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忙从怀里换出一张,低声道:“你小心。天黑后,你到帐篷里来。”

    ……

    林西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车上,心里记挂着正阳有没有跟上来,还是已经被人发现。

    略略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大暗,马车已无法前行,只得安营扎寨。

    公主的帐篷刚刚搭好。春夜扶着林西在五个六随从的看护下。走了进去。

    林西刚坐稳,已有饭菜送上。

    她面无表情的对着随从道:“下去吧,各自吃饭。早早安歇,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所有人鱼贯而出后,走在最后的随众却大声道:“王爷交待,公主帐篷里须得留人。你们先去用饭。我在这里守着。”

    说罢,调转了身子。转身进了帐篷,朝林西挤了挤眼睛。

    林西心跳加速,忙对正在铺床的春夜道:“春夜,替我在帐篷前守着。来了一个故人。”

    “谁?”

    “先不问。帮我守着门,凭他是谁,都不许入我这帐逢。”

    春夜看了看那个随从。虽不明就里,却放下东西迅速道:“姑娘。放心。”

    正阳见没了外人,扑到桌前,不管不顾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用了起来。

    林西见她几乎不用嚼的,心疼道:“几天没吃了?”

    正阳含着饭菜,含糊道:“整整三天,吃了一肚子的雪,侍卫森严,实在太难靠近了。”

    ……

    很多年后,当林西回忆起这一夜时,心里仍有深深的震惊。

    一个女子不吃不喝,埋在雪里整整三天,只为了等她的到来。

    更让她持震惊的是,正阳的到来,让她知道了许多的秘密,而随着这些秘密的解开,有些事情慢慢的开始水落石出。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刚风生产的母亲,为了能让女儿活命,命仆人把女儿送到了另一护人家。这个女儿因为胎里受损,生下来奄奄一息,只吊着一口气。

    而这户人家恰巧有个临产的孕妇,已经痛了三天三夜。仆人不忍心,帮助孕妇生产下一女。

    那孕妇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而丈夫却迟迟未归,于是恳求仆人把女儿带走,并把仆人带来的女儿,往怀里一抱,撩起衣服,把*塞到了孩子嘴里。

    仆人见她血流不止,又见哭闹的孩子在她怀里竟然安静了下来,只得应下。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于是一个产后大出血的女人,带着一个如病猫般的女婴,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等着死神的来临。

    谁知女人死了,女婴却存活了一口气。这时,女人的丈夫回来,见到此情此景,痛彻,后悔,冤恨,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于是一把火烧了房子,带着女儿千山万水遍寻名医。

    这个存活下来的女婴例是林西;而那个抱仆人抱回去的孩子,则是高鸢尾。两个人的人生从此不同。

    林西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她知道,那个如病猫一样的女婴其实也死了,附在她身上的,只是一抹异世来的孤魂。

    “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舍弃了我。”林西一针见血,看出问题所在。

    正阳心中一惊,看见林西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小主人真真是聪明啊,什么都瞒不过。她原本还想把夫人的身世晚些再说。

    她想着夫人生前的交待,当下便道:“九州之上,莘国居首,魏国次之,最后才是歧国。姑娘听说过歧国吗?”

    林西摇摇头。那个神秘的国度,极少有消息传出来,她根本一无所知。

    “二十三年前,歧国皇室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权顷朝野的宰相刘平发生宫变,将歧皇室三百六十一人,赶尽杀绝,然后自立为皇。夫人真正的身份,是歧国的大公主,而我则是大公主身边的暗卫。”

    林西目瞪口呆。这世道要不要这么扯,自己的生母竟然是歧国的公主,那她就是公主的后代?

    正阳见她不相信,正色道:“那一夜,血流成河,哀号遍野。公主因为入道观替帝后祈福,马车坏在了路上,耽误了回宫的时辰。这才逃过了一劫。”

    “后来如何?”林西忍不住问道。

    “我们俩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一路向北,逃到了莘国,隐居山林。”

    正阳慢慢闭上眼睛。那些日子如今想起来,还是场恶梦。

    主仆俩个白天不敢出门,所有衣物,吃食都是她趁着深夜无人,入京中富贵人家偷窃而来。担惊受怕。痛不欲生。直到遇到了高府大少爷。

    “我们遇到了高府大少爷高则明。高则明为了夫人刺死一人,被流放。流放前,他托高则诚照顾夫人。彼时高则诚刚与崔氏成亲。夫人也怀了大少爷的骨肉。谁知……”

    正阳有些说不下去,许久后才道:“那时新帝刘平已发现歧国旧皇室少了公主一人,暗下四处派人追捕。”

    林西奇道:“一个公主,又不是皇子。为何还要追捕。”

    “因为歧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倘若皇室中没有男子。女子也可称帝。公主的存对,那刘平是个严重的威胁。所以我为了让公主平安,只得到处设置假消息。谁知竟被那高则诚乘机而入。”

    “他做了什么?”

    “他把夫人接进府养胎,结果一个不慎。孩子被崔氏……他趁着我不在府里,强占了她,而此时传来高则明的死讯。夫人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偏偏又死不得,不得已委身于她。”

    林西眼眶微微有些红。

    “夫人做了高则诚的妾,那高则诚百般柔情,千种恩爱,对夫人宠之又宠,只恨不得捧上天。大宅门里,阴私不断,崔氏当面姐妹相称,背后却对夫人下手。夫人再次怀孕,将将三个月后孩子又没了。”

    林西无言以对。

    “这一回相爷大怒,狠狠的煽了崔氏一巴掌。”

    “然后就怀了我?”

    正阳点头:“夫人第三次怀孕,老爷格外重视,怕有丁点差池。谁知就在此时,歧国的人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说公主藏身于京城,暗暗寻上门来。就在这时,崔氏设计把夫人赶去庄上养胎,夫人怕连累高府,将计就计,到庄上避人耳目。”

    林西紧张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正阳回忆道:“夫人去了庄上,刚开始风平浪静。临产前崔氏雇了几个歹人,想要夫人的命,被我打跑。就因为我显露了身手,歧国人寻上门来,派人暗杀。我杀退了一波人,正想将夫人带回相府,谁知夫人受了惊吓早产了。”

    正阳抚着林西的发,轻轻叹道:“夫人连续流了两胎,怀你时又受了惊吓,又是早产,所以你生下来,气如流丝。若不是我用内力将你维系,只怕……夫人生产伤了身子,不能挪动,偏偏歧国的人很快就要寻来。与其你跟着我们一同等死,不如搏一搏。所以夫人才忍痛将你送走。”

    “后来你们又是怎样活下来的。”林西好奇。

    “歧皇室有批皇室护卫,也就类似于我这种身份。在那次皇室的血洗中,有五六人存活了下来。他们都是忠心于歧皇室的人,所以听离公主在莘国,顺着暗杀的人跟了过来,我们这才逃过了追杀。”

    真是曲折离奇,若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林西简直不敢置信。

    正阳知道她似信非信,掏出怀中一块玉佩,递进到林西手中:“这本是一对,还有一只应该在你身上。还有,你的身后有三颗红痣连在一起,形似花瓣。夫人身后也有。”

    林西接过玉佩,从脖子中掏出自己的,两块凑到一起,严丝合缝,竟形成了一个图案。

    泪一滴滴从林西眼中落下,原来她真的是夏氏和高相的女儿,那么和高子瞻他们……

    林西摇摇头,回神道:“她……为什么服毒自尽。”

    正阳忍痛道:“你可知收养你的那对夫妻的来历?”

    “不知道,我只知道老爹不是个普通人。”

    正阳正色道:“二木先生我还未打听到,不过他的妻子确实是不普通人。她是李太后和逍遥侯的私生女。”

    林西黑白分明的眼睛陡然瞪大,料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她名义上的母亲,竟是这样的身份。

    一通百通。林西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侯爷和李太后疼她若珍宝,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林西无力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我只是个李鬼,真正的李逵该是高鸢尾。上回我落水,你把我救起来,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正阳点头道:“小主子还记得中秋赏花宴,夫人正是听到了你的生辰,才起了疑心。那次落水,我们替你换衣服时,看到了背后的痣,这才敢确认。所以夫人不惜和大少爷撕破了脸,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能成亲。”

    林西闭上眼睛,往事如电影般在眼前晃过,她疲倦道:“后来呢,夫人用这个去威胁太后了,太后一怒之下命她服毒。”

    “小主子真是聪明。夫人原本不打算认下你,只远远的看着就行。你与世子定亲,夫人比谁都高兴。原以为一切就这么过去了,哪知……其实我在打听小主子身世时,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牵扯到宫中,夫人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没有追查下去。”

    “后来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可知道魏国的使臣是谁?”

    “是谁?”

    “是高相的哥哥高则明。当年流放,高相暗中朝他下了手,所以他怀恨在心。夫人为了救你,迫不得已用了这个秘密去威胁李太后,并告诉了当年换女一事。太后接爱夫人的条件,要求是夫人不能存活于世。”

    林西惊得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夫人怕太后出而反尔,命我离开高府,护着小主子。果然如夫人所料,太后一意孤行,将小主子送去和亲。”

    林西苦笑。李太后知道了真相,还不把她恨死,

    正阳顿了顿,道:“小主子,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我没有用,那日世子进宫救你,来晚了一步,只护住了世子,没把小主子救出来。”

    林西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听说世子差一点就要被人擒住的时候,突然天降剑雨,原来竟是正阳。

    她无力的瘫倒在桌上,消化着一个个突然如其来的消息。

    正阳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小主子,我带你逃吧?”

    林西直起身,不解的问:“逃到哪里去?何处又是藏身之地。”

    正阳被问住。事实上,这些年夫人和她殚精竭虑,也只将皇家护卫扩大至二十人。二十人对上五千兵马,无异于以卵击石。

    ps:包子回来了。让书友们久等了!

第三百六十一回 他来了

    林西苦笑连连:“正阳,我只是奇怪,太后为什么非要将我和亲。她在不知道内情前,一向对我宠爱,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我也在打听,可惜皇宫守卫森严,我打听不到。”

    林西站起来,在帐篷里来回走了两圈,略思几下,当机立断道:“正阳,你不用来救我,你去找那高则明,求他看在往年和夫人的情份上,把真相告诉你。然后你去找静王封地找林北,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在那里。”

    正阳道:“那小主子你……”

    “我,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事情的来胧去脉,然后养精蓄锐。”

    “不,小主子,我必须护你左右,绝不……”

    “正阳,我师弟林北,是个韬光伟略的人,他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若相信我,就应该相信他。”

    林西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告诉他,凡事不必强求,我便是入了那魏国,也能把自己保护好。”

    正阳犹豫再三,却也觉小主子的话是对的。知己知彼,方可反败为胜。

    林西似想到了什么,把玉佩脖上的玉佩递给正阳:“替我交给师弟。”

    ……

    就在正阳飞身离开林西帐篷的时候,长跪在延古寺门口一中年男长昏厥倒地。

    小僧弥扔下扫帚,飞奔进寺里向主持汇报。

    正在打坐的如海道了声“阿弥陀佛”,睁眼道:“罢了,把人抬进来吧。”

    半个时辰后,高则明幽幽睁开眼睛,打量周围一眼。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真能放下红尘俗世?”

    高则明笑笑:“已然放下,求师傅成全。”

    “你可知你罪孽深重,万里九州,因你而乱。”

    高则明神色淡然,“我知道。但是师傅。困果轮回。报应不爽,我愿用余生时光,赎清一身罪孽。”

    “一念佛。一念魔。”

    如海轻叹一声:“既如此,老和尚我便收你为徒,法号空空。”

    “空空?”

    高则明低喃:“来也空空,去也空空。好名。”

    他从床上爬起来,双膝跪下。长长一拜。

    “谢师傅赐名。”

    ……

    “空空,寺外有人找你。”

    空空双手合拾,摇头道:“空空已入佛门,不见外人。”

    “是个女人。说非要见你一面。还说,她叫正阳。师傅说做个了断也好。”

    身子微微一晃,空空苦笑道:“师兄。她在何处?”

    “就在寺外。”

    冬日的延古寺,一片安静。行人寥寥无己,山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空空穿着宽大的僧袍,缓缓而来,脸上一片祥和。

    正阳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中是惊色。

    “施主寻我,有何要事?”

    正阳微张着嘴,半晌才道:“你……为何要出家?”

    空空没有答她的话。

    当年木门一开,绝色的脸上也是如此,半张着嘴,眼神中一抹惊色。冬日的阳光斜照在她的脸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时光是这样的长,又是这样的短。一晃她已在天上冷冷的俯视着众生。

    不知道她看到他遁入空门时,会不会想起当年那个如玉的男子,曾对她说出今生唯一的誓言:我要你做我的妻。

    “阿弥陀佛!”

    空空一声叹息:“施主寻我,有何要事?”

    正阳心头一热,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袍子一掀,长跪在地,道:“想求公子一件事。”

    “我已不问红尘事,你走吧。”

    “公子,夫人只有这个女儿,求公子看在夫人往日的情份上,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为什么魏国执意求娶林西。”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苟且的活。”

    正阳瞒不过,抬头道:“岐国前皇室长公主,身负血海深仇,不敢死,只能活。”

    怪不得……怪不得……

    空空喃喃叹息,带着怅然,也带着一丝了悟。

    “阿弥陀佛,我只能说,此事与莘国皇帝的身世有关,与重华宫有关,旁的再不能透露了。”

    “公子……”

    “你且去吧,从此也不必再来找我。”空空长袖一拂,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皇帝的身世,重华宫……”正阳低喃几遍,猛的站起来,飞奔而行。

    空空听得动静,回首,已无身形。

    他微垂着肩,走入柴房,坐于窗前琴下,手拂琴弦,并未弹出曲调。指腹在琴弦一寸寸抚过,仿佛抚着情人的脸庞。

    一阵寒风吹过,空空收回了手,低低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

    “回老爷,他在延古寺出家了。”

    高则诚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淡淡。

    陈平垂首道:“跪了三天三夜,是被人抬着进去的。老爷,老太爷那边,要不要说一声?”

    高则诚不答反问:“法号叫什么?”

    “叫空空。”

    高则诚冷笑:“既然都空空了,又何必再让他为俗事所扰。不必说了,随他去吧。”

    陈平踌躇片刻,道:“老爷,还是找不到正阳。”

    高则诚脸色变了几变,淡淡道:“无碍,有生之年,总会找到,我等得。”

    “是,老爷。”陈平悄然退出。

    ……

    正阳走后,林西像换了个人似的,安静的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震惊过后是深思,往事像浮云一样,片片闪过,串成一串

    随手落下一颗棋子,林西轻轻叹息一声。

    老爹啊老爹,你是不是早已发现女儿的身世。所以才执意送她入相府。

    只是老爹啊,女儿在你身边这些年,从来只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爹,你这又是何苦。那么多年的父女相依为命,难道还敌不过其它。

    而现在,折了师姐,女儿又被送去和亲。老爹你在天之灵。若能看见,会不会心生后悔?

    罢了,罢了。既然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就让老天爷看着办吧。林西的心绪乱了几日,慢慢又平静下来。

    越往北走,天气越恶劣。那风雪扑到脸上,就像刀子刮一样。生疼生疼。五千送行的兵卫大部分不适应,有些已经病倒,怨声哉道。

    林西依旧安静度日。自己从来是颗小草,便是长在石缝里。也能生根发牙。

    当初入高府做丫鬟,如此繁复的环境,她都能活得很好;那么如今。堂堂一国公主,奉旨和亲。谁的眼色都不必看,还能差到哪里去。

    文睿浩和柳柏梅不由的对这个女子刮目相见。

    如此娇娇弱弱的女子,不娇气,不怕苦,比莘国的男子还要坚强。

    到底是柳家的人啊,柳柏梅在心底感叹一声。

    队伍行了两个月,离魏国越来越近,林西的心情到底慢慢开始忐忑起来。

    正阳有没有查到事情的真相?

    师弟会不会有所布置?

    师姐还活着吗?

    魏国人会如何防范?

    所有的念头,交汇在一起,让她慢慢有种被人掐了喉咙的感觉。

    被人咽着喉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主动权不在你手上。一口气能不能顺下去,得看你的对手愿不愿意松手。很显然,六个城池的主人,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不放手,那就代表着有一场恶战。

    林西不用深想,也知道凭静王与师弟此时的实力,根本不会是对手。如果师弟聪明,就不应该来。

    但是……

    林西不敢往下想。

    十年的守候,师弟对她的感情,如烈酒。他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倾尽毕生之力,只换将她夺回……师弟啊师弟,你一定想一个万全之策,一定不要鲁莽行事啊。

    林西暗中祈祷。

    ……

    经过艰难跋涉,楚王一行已到两国封地。往西百里,便是静王的封地。

    林西不知何故,两只眼皮开始轮番跳,直觉有事要发生。

    而此进,莘、魏两国的士兵如临大敌,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静王被抢了媳妇,又被查封了京城的静王府,会不会突然发难。如果突然发难,那么他会从何处下手。

    我在暗,敌在暗,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柳柏梅浑身紧绷,目光如炬的看着周围的情形,如果此时静王人马到,那么必定是一场恶战。不过他不怕,边境上,早有魏国两万大军驻守,且率军的是魏国皇帝文睿溥。

    文睿浩难得的收了嬉笑之色,一脸正经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微微起伏的胸口,出卖了此时的心绪。

    令人奇怪的是,队伍走出静王封地,走到莘,魏两国的边境,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距离静王的封地越过,林西的心一点点冷去。期盼中的人没有出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林北他……

    林西不敢深想,她咬了咬牙,苦涩一笑。也是,静王养兵不过三千,如何能敌,万一有魏国人在边上虎视眈眈,岂不是白白送死。

    林西想通这一点,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时,马车忽然顿住,春夜惊声道:“公主,怕是已到边境了。”

    林西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衫发髻,在马车上略略坐了半息,方才扶着她的手,缓缓而出,只见白茫茫的大地上,前后黑压压的竟都是满几盔甲的士兵。

    林西目光远眺,却见魏国阵队里有一明黄的身影,心中顿时一紧。

    她何德何能,竟然劳动了魏王。

    一紧之后,便是一松。

    林北,幸好你没来。

    孙欣杰骑在高马上,大吼一声:“公主,莘国五千士兵送行到此,望公主勿念家国,好生保重。”

    话毕,文睿浩走到林西身前,伸出了手。

    林西冷冷看他一眼,慢慢的昂起了头,撩起了宽大的衣裙,避开了那只伸来的手。

    文睿浩手中落空,浑不在意的笑笑。他就喜欢有股倔劲的女人,满满的是征服的快感。这样的女人放在王府,才有十分的意思。

    林西一步一步缓缓的往前走去,只见她的腰背挺得直直,仪态万千,脸上含着一丝淡笑,风华绝代。

    魏国帝王文睿溥狭长的眼眸微眯,光芒闪烁。莘国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只这几步路,便让人移不开眼。

    柳柏梅骑在高马上,看着林西款款而行,心中生出万千感叹。堂妹,你终是到家了。哥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几万只眼睛都集中在一人身上,宽阔无垠的大地上,静寂一片,只有北风呼呼刮过。

    脚踩在地上的感觉真好,踏实,沉稳。

    林西的目光落在这漫天素色冰雪之中,心中虽微有伤感,却并不觉得悲凉。

    就在此时,空中响起一起锐啸,林西脚步一顿,只听见两国士兵纷纷拔刀,一脸戒备的看着彼此。

    他来了,一定是他来了,只有他才会发出这样的啸声。

    林西身形微晃,眼中似惊喜,又似痛苦,心绪烦复。

    只见白茫的尽头,一人,一马,绝尘而来。

    林西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人正是林北。

    骑行置中央,已被人团团围住。

    林西再也忍不住,撩起长裙飞奔过去,众人不敢伤得她半分,渐渐的空出一个圈子。

    林北翻身下马,将飞扑而来的人搂进怀里,低声道:“小西,我来了。”

    林西想都没想,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怒吼道:“你为什么要来,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还要过来。”

    这一巴掌又狠又隐,林北尚未如何,林西的眼泪已然落下。

    林北笑笑,摸了摸微痛的脸颊,声音低沉:“我不在你身边,竟然长了脾气。小西,很痛的。”

    林西一听这话,气越发的上涌,她拼命的敲打着眼前的男人,泣不成声道:“你为什么要来,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你这个王八蛋,你脑子被驴踢了吗,会死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林北微微一怔,很快便笑了,“我只知道,这一趟如果不来,我的媳妇就没了。”

    林西对上他的目光,满心酸涩。他瘦了,也黑了,然双眸却明亮如初,透着喜悦。

    林西淡淡一笑,笑意里泪珠儿滚滚落下,注视着他,道:“媳妇没了,可以再找;命没了,如何重生?”

    林北摸着她微乱的发,柔声道:“乖,咱们先把事情办完了,再来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

    办事,办什么事?林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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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回 先帝遗诏

    未等她反应过来,林北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向魏王处。

    林西被他这一举动,弄得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然而,她来不及思考,心绪已然被握着他的手吸引住。

    林北的手,十分漂亮,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被这样一双手握着,心底无比的踏实。

    记忆中这双手从来都是带着温度的,而现在,这手的温度不再,沁着一丝汗渍,微有冰凉。

    他在紧张。林西轻轻一叹,身子蓦的紧绷。

    林北似乎觉察到了她的不安,索性大手一翻转,十指交叉而握,根根手指相缠。

    林西眸色一亮,嘴角扬起。

    既然来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不得一死,又不是没死过。师弟不怕,她便不怕。

    束发白袍的男子,美丽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闲适的笑,脚上意态悠闲。

    长发红衣的女子,若清莲迎风,如墨的双眸含情的看着身边的男子,眼中再容不下其它。

    众人的目光看着这两人,不约而同的从心里发出一声微叹,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这样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站在男子的边上。

    文睿浩脸色铁青,目光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牙齿磨了两下。

    柳柏梅用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目光一暗,头偏了过去。

    文睿溥一看来人,俊目射出光芒,突然翻身下马,朝两边涌上来的士兵挥挥手。

    ……

    “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皇兄。”

    林北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林西目瞪口呆。

    当年老爹将他带进林家,那一身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与生俱来的风度,骗得了师姐,却骗不了多活一世的她。

    老爹对师弟的偏爱,绝非仅仅是去世前单独将他留在了身边。那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知道,师弟的身世绝不简单,不问不说。只是因为信任。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北的身份竟然是魏国的皇子。

    “别来无恙,八弟。你到底还活着。”

    惊天动地的一句话,令不远处的文睿浩。柳柏梅不由迅速移动了步动,走到三人跟前。

    两人看着眼前这个如玉的佳公子。心中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怪不得……原本竟是如此。

    林西痴痴的看着林北,眼中说不是什么情绪。

    林北浅笑:“托皇兄的福,还活着。”

    兄弟俩四目相对,电光闪烁。谁也没有挪开目光。

    文睿溥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八弟隐姓埋名了这些年,今日走到人前。委实令皇兄惊讶。八弟莫非是想回家了。”

    “正是。游子归家,不知皇兄可否欢迎。”

    文睿溥意味深长道:“一家手足。说什么欢迎不欢迎,皇兄巴望不得。正好今日公主也入了魏国,双喜临门,本皇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含笑盈盈的话语,听在林西耳朵里,眼前竟浮现刀光剑影。

    林北摇摇头,笑道:“皇兄弄错了,公主今日不会跟皇兄回去。”

    文睿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八弟,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朕用六个城池换来的公主。”

    他用的是“朕”,而非皇兄,林西心中陡然一惊,

    林北淡笑,浑身上下散发着说不尽的优雅贵所,轻道:“皇兄虽比我年长几岁,却也知八弟从不会开玩笑。”

    文睿浩忍不住在一旁冷笑:“八弟,你孤身一人,竟想带走本王的女人,这也太异想天开了些吧。”

    林北看了看林西,握着的手紧了紧,眸中的笑意漾开,轻轻摇了摇头道:“确实有些异想天开。不过,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行。”

    林西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剑眉,挺鼻,微薄的嘴唇,俊得不像个凡人。

    他笑起来美好看,如往常一般,只是为何带着陌生感。林西慢慢垂下了眼睛。

    “你……”

    文睿浩正要呵斥,却被柳柏梅的眼神制止住。

    文睿溥似笑非笑道:“八弟打算怎么试。”

    林北露出诡异一笑:“我先给皇兄说个秘密吧。”

    “愿闻其详。”

    “林西的身份,并非皇兄所想。侯爷与那位的私生外孙女,其实另有其人。而且此事李太后清楚,之所以还让林西和亲,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林北轻轻叹了口气,适时的加了一句:“皇兄,你上当了。”

    文睿溥缓缓看向他,目光阴郁而尖利。

    六个城池换来的,竟然是个假的,那么日后他用她的身份作威胁,不过是自取其辱?或者说是自挖坟墓?

    “不可能,此事绝不可能。”文睿溥厉声喝道。

    林北轻轻一叹,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话毕,魏国三人面面相觑,大冷的天浑身冷汗涔涔。阴差阳错之下,真相竟是如此。

    柳柏梅的冷汗更盛。如此说来叔叔的后人应该是莘国的皇后高鸢尾,而非林西。这……简直匪夷所思。

    “皇兄不相信,大可去打听一下,我所言是真是假。”

    文睿溥心头一痛。那个老妇人,果然心狠手辣,看似被逼无奈,谁又知反将了他一军,让他陪了夫人又折兵,着实可恨,太可恨。

    林北打量他的神情,又道:“臣弟不忍皇宫蒙弊,故前来告知。”

    文睿溥到底是一代帝王,片刻慌乱后当即拍掌笑道:“八弟啊,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你告知了我真相,我也不能放她走。”

    微微粗短的手指着林西,林北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有些诧异道:“皇兄这是为何?”

    “老妇人能将计就计,那么这台戏我就必须陪她演下去。八弟。我为她付出了六个城池。”

    林北目中闪过微光:“皇兄,如果说臣弟执意要将她带走呢?”

    文睿溥哈哈大笑,手指着身后黑压压的大军道:“那得问问朕的儿郎们答就不答应。”

    “不答应!”

    震耳欲聋的吼声,让莘国士兵一惊。

    林西暗下扯了扯林北的衣袖,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林北握着她的手暗下用了用劲,告诉她别担心。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皇兄借一步说话。”

    “皇上小心。”柳柏梅突然出声道。

    林北眼中锐光扫过。淡笑道:“柳将军。其实说起来你我还很有缘份。”

    柳柏梅心中一紧。他当然明白林北所说的缘份是何意思,他的叔叔是他的师傅,那么当年的事……

    他讪讪一笑。如实的闭上了嘴。

    “皇兄,这么多只眼睛,我便是想伤你,也不能全身而退。皇兄一代帝王,韬光伟略。何不信弟弟一次。”

    文睿溥眼珠一转,朗声大笑:“既然八弟盛情,朕愿意奉陪。”

    说罢大手一挥,所有士兵退后二十步。形成合围之势。

    “小西,我去去就来,你等我。”林北转过身道。

    “不。我要跟着去。”

    “乖,听话。我保证一定没事。”林北眨眨眼睛。

    林西心漏一拍。丫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对她用美男计,师弟,能不能靠谱些。

    她轻笑道:“师弟,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吗,还是想你瞒着我做什么决定?”

    林北头疼,他松开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唤了一声:“小西,相信我。”

    只是柔柔的五个字,林西像被蛊惑了一样,温顺的点点头。

    ……

    文睿溥与林北走到一边,相对而立,目光对上彼此的,交换了一个彼此明了的眼神,心里各起波澜。

    林北抱拳,直言道:“皇兄,我想用一样东西,换回林西。”

    文睿溥冷笑:“那得看够不够这个份量,你也知道,朕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林北温和一笑:“先帝的遗诏够不够份量。”

    文睿溥心漏一拍,脸色瞬间变得刹白,连连后退数步。

    自己这个皇帝,本来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因为抢得了先机,又投诚了太后,发动了兵变,皇室当中根本轮不到他当皇帝。

    太后初时坐震朝堂,替他扫平了一切反对势力,他这个皇帝,方才坐得如此安稳。

    但是眼前这个人握着先帝的遗诏,不用想也能知道遗诏上写着什么。

    换而言之,他才是魏国名正言顺的帝王,而自己不过是个窥视者,掠夺者。

    一旦遗诏公之于众,可以预见,魏国将掀起血雨腥风,那些忠于先帝,被他打压的老臣们必会齐声反抗。

    文睿溥深吸一口气道:“遗诏里写的是什么?”

    林北笑笑,笑容有些惨淡。

    ……

    他的生母,出生太傅之家,长相柔美,博览群书,且英气十足,喜舞蹈枪弄棍,从小拜柳家老爷为师,习防身之术。

    柳家儿郎颇多,最最出众的便是么子柳柏安。此子文滔武略,无一不精,乃柳家长辈看好的下一代的家主。

    两人年龄相仿,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暗定终身。两家长辈自是喜离乐见。一文一武,张驰有道,真真是天作之合。

    然而,正因为母亲太过出众,柔柔弱弱的外表下偏有一颗刚烈的性子,这种强烈的矛盾,使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一次宫中宴请,母亲被祖父带进皇宫,仅仅是夜色中的一眼,竟让先帝怦然心动。第二日,一旨圣旨入府,母亲被强行纳进宫,封欣妃。

    母亲百般不肯,以死抵抗。

    先帝为表诚意,当时给母亲的聘礼便是一枚传国玉玺,指在告诉她,只要跟他进宫,将来若生下皇子,这魏国的大好天下便交给他。

    进宫,富贵滔天;不进宫,寸步难行。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母亲三步一回头,带着众多不甘,绝然入宫。柳柏安含泪相送,将一腔爱意藏入心中。

    进宫一年,恩宠无边。

    母亲的肚子果然争气,头胎便生下了他,母凭子贵,子凭母荣。

    先帝大喜,请来得道高僧为其相面。高僧乍见之下,惊讶无比,只叹此子贵不可言。

    先帝激动无比,拿了纸笔写下诏书,兑现了当初的诺言,令母亲善为保管。

    百日后,宫中群宴后宫及百官。

    宴上,先帝看着美妃、爱子,想起高僧的预言顿时豪情万起,脱口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的话。

    “唯有此子方可承朕的衣钵。”

    他的命运,在先帝薄醉后的一句无心之言后,翻天覆地。

    皇后与众位有皇子的后妃,岂肯甘心。

    于是,在一个带着闷雷的夏夜,皇后买通母亲宫中的下人,设下毒计,将柳柏安骗过宫来,在燃的香里点了**,造成两人**的假象,并恰恰好的,让先帝看见。

    先帝大怒,将母亲囚禁至冷宫。而柳家为了一族之荣,不得不把柳柏安从族中除名,赶出柳家。

    冷宫凄凉,他和母亲小心翼翼度日。师傅柳柏安每半年潜入宫中一次来探望他们,顺便教他一些防身的功夫。

    而林西出生的那一次,师傅之所以耽误了回去,恰恰是因为他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他发誓要学医,再不受病痛之苦。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过去。谁知皇后仍不放心,暗下指使人在他们的饭菜中放少量毒药。待他发现不对劲时,他和母亲已双双中毒。

    他发了疯似的看医书,想要解去身上的毒,却因为没有草药,无法解毒,就在这时恰逢半年之期,师傅入宫,一见他们母子俩面有黑色,便知不好。

    师傅凭着高深的功力,每晚将他带出皇宫,和他一道遍寻草药。待两人寻到最后一味药时,母亲已然熬不住,于是将他托付给了师傅。

    母亲为了他将来能永世逍遥,再不要生活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于是一把大火烧了冷宫,造成母子二人都在火中丧生的假象。

    他和师傅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在火中倒地,心痛如裂。

    师傅大怒,趁着宫人救火,乱作一团之际,跑到御书房将传国玉玺狠狠摔地地上。

    师傅说,这是先帝欠母亲的。

    ……

    回忆撕痛着林北的心,所有的恩怨情仇,终是化作了淡淡一句:“诏书上,如实写着父皇当年的话。”

    文睿溥有如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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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了又改,写得累心~~

第三百六十三回 换你平安喜乐

    文睿溥有如雷劈。

    怪不得太子死前冷冷看着他,说窃国者,当诛之;

    怪不得太后被扳倒,囚禁冷宫,不哭不闹,只道他这个帝王坐不长久。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文睿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浅浅的狠厉神色,“八弟啊,这些年你不肯回魏国,原来是藏着这东西。”

    林北含笑道:“皇兄只要肯放了公主,八弟愿意将诏书双手奉上,今生今世绝不再踏入魏国一步,求皇兄成全。”

    文睿溥心中一动,孰轻孰重,目中骤然明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那把龙椅。

    他阴阴一笑道:“八弟,林西朕可以放走,但是你必须留下。放心,朕与你是手足,手足相残的事,朕从来不做。朕会为你建一座宅子,里面花草树木,歌妓美婢应有应有。朕以朕死去的母妃发誓。”

    林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一个能将太子拉下马,太后一族尽数铲去的帝王,又岂是碌碌之辈。

    留下他,是为了江山稳固,朝政安稳。毕竟先帝当年酒后言,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放走他,那是纵虎归山。

    名正方能言顺,皇兄这个皇位原本就是抢来的,今日过后,八皇子仍在世间的消息就会传遍魏国。昔日那些老臣,追随欣妃,太子的旧人,太后残余的族人,必会拿他大做文章。

    把他困住了,一来以慰君心,二来可以彰显皇兄的手足情深,三来牵扯各方势力……一举数得,这是一个帝王沉思熟虑下做出的最聪明的选择。

    林北并未应下。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沉思和犹豫。

    文睿溥生怕他反悔,目中锐光一闪道:“八弟,朕言出必行,你尽可放心,若不信,你可拿朕作人质。”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蛟龙困于他手。就算是真命天子又怎样。他才是魏国说一不二的王。

    林北要的,就是这句话。皇兄性狡,不得不防。

    他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笑道:“皇兄吞下去,八弟便相信你。放心,解药就在我身上。”

    文睿溥一双鹰眼骤然一缩。掩住了一抹杀意。他哈哈干笑两声,拿过药丸。放入嘴中,道:“朕相信你。”

    林北从怀中掏出遗诏,双手奉上,轻声道:“谢皇兄信任。请皇兄给我半个时辰。”

    “八弟,痛快。朕喜欢跟痛快的人打交道。”文睿溥接过遗诏,笑意阴然。

    ……

    北风呼啸。吹得人的眼睛忍不住眯缝起来。

    然林西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就错漏了那个修长如玉的身影。

    这世上,最让人觉得漫长的是等待,尤其在数万兵马众目睽睽下的等待,特别煎熬。

    林西觉得这样的煎熬,比之这三个月来艰难的行程,更甚百倍。

    就在她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林北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嘴角含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林西飞扑过去,死死的环住他的腰,生怕他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熟悉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林北一怔,将人嵌进了怀里。

    “说了什么,竟要这么久。”林西抬头问,眼中绽放出一丝笑意。

    林北浅笑:“聊了些家常,走,我们边走边说。”

    “他答应放我们走了。”

    “嗯。”

    林北点头:“他是我皇兄,顾念手足情谊。”

    林西眸色一闪,快得让人捕捉不到里面的讯息。

    她主动牵扯过林北的手,一边往西走,一边低语道:“师姐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林北知道她头一句话,必定是要问林南,侧过头目光怜惜,“她还没有醒过来。”

    三个月了还没有醒,林西心中蓦的一痛。

    “孩子呢?”

    林北温然摇摇头道:“没保住。”

    “她……会醒过来吗?”林西问得小心翼翼。

    林北仍是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吧,师姐这么好的人,老天一定舍不得带她走的。”

    林西落下泪来。这世上任何一个大夫说这话,她都会嗤之以鼻,独独林北说这话,令她的心一阵阵的揪得生痛。

    “师弟,是我害了她,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她进宫,如果我没有主动……”

    “小西。”

    林北迅速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不是你坚持就能阻止的。”

    “师弟,她是为了救我……”

    “你又何尝不是救了她?小西,如果师姐能醒来,她一定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林北牵起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手心。换了他,一样会这么做。

    林西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的唇,带着温润的气息,还有几分干裂,显然这些日子应该没有睡好觉。

    林北看着有些发呆的她,笑道:“正阳找过我了。没想到,高相夫人竟然是岐国的公主。”

    林西苦笑:“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魏国的皇子。师弟,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林北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叫文睿清。母亲喜欢这个清字,她说做人,需清而见底,方能大成。”

    “文睿清,阿清,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师弟,母后是怎样的一个人?”

    “风华绝代,无人能比。”

    “她和老爹是什么关系?”

    “她和师傅青梅竹马,也是师兄师妹的关系。”

    “怪不得。”

    林西轻轻吁出一口气,“师弟,你几岁来林家?”

    “9岁!”林北下意识的回答。

    林西忽然笑道:“你可记得从前我也问过你相同的问题。”

    林北笑笑。她确实问过,而且不止一遍。

    他记得有一回,林西也是这样冷不丁的问他。

    他回答说:“无父无母,被歹人所害,为师傅所救。所以才来的林家。”

    那时林西的脸上有过微微的失望。但他不能回答,所以装着视而不见。

    她垂眸,片刻又抬起眼,又问道:“师弟,你和师傅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师姐?”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心中的酸涩,然后手心里渗出了汗意。

    “小北,你的身世。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连小南,小西也不行。一个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他依旧没有说。

    九州万里。红尘乱世,没有一处地方会是净土,他这个早就不该存活于世的人,随身带着那样一方东西。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他不知道。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世。将来给小西带来灭顶之灾。

    忽然似有什么在林北眼前飘过,他看向林西,轻声道:“莫非,你以前早就知道了。”

    林西笑笑。用手指甲挠挠他手心:“师弟可还记得那年冬至的事。”

    林北的心忽然被什么牵扯一下,不近不远的距离,他觉得那双眼睛太过灼热。

    那年冬至。他与林西两人在河边钓鱼,打打闹闹之下两人同时落了水中。彼时他和林西还不会水。只拼命叫救命。

    师傅闻讯而来,毫不犹豫的先将他救了起来,随后才救了林西,为此林西这一个冬天,都是在喝药中渡过。而事实上,林西离岸边更近些。

    从那日后,林西看他的眼神便有些不同,次年夏,她缠着师姐学枭水。

    “你从那时就知道了?”

    “老爹武艺高强,一身气度无人能敌,在林家村鹤立鸡群。而你……师弟,你知道不知道,你往桂花树下一站,风吹起衣袂,长发在空中飘摇,说不出的绝世之姿。”

    林西莞尔:“连我们家的东东都被你吸引了。只是未曾料到,你的身份竟有这么高。”

    林北摸着她微蓬的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林西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默默的看着那张刻入心骨的脸庞,笑意盈眼。

    “师傅是柳家什么人?”

    林北愣了一下,轻声道:“你猜出来了?”

    林西笑道:“柳柏梅那厮做得如此明显,我要再猜不出来,就是猪了。”

    “他是柳柏梅的小叔,当年因为我母后的事情,被柳家逐出家门,族谱上已经除名。”

    林西苦笑:“你们瞒得我……好苦。”

    酸楚越发充盈于心,林北觉得眼前含笑的女子的脸,是那样的确切,却又如此的虚渺,看不清,看不透。

    林西抚上她的脸,轻轻婆娑,低语道:“老爹为什么把我送进相府,我的身世,你知不知道?”

    林北点点头,道:“你入相府的第二天夜里,我无心入睡,发现师傅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他去了师娘的坟上,坐在那边半天没有说话。”

    “然后呢?”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林北眼波一黯。

    他永远记得那一夜,师傅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小婉,小西陪了我九年,她就是我们的女儿。现在我把她送到那个府里,一切只想看老天的安排。”

    林西哽咽道:“老爹他……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

    林北淡笑,这丫头的问题和他当初问师傅的一模一样。

    “你的那枚玉佩,还有身后的胎记。师傅说有一年,他带你入岐国求医,听到了当年岐国皇室的惨案,恰好有兵卫在找背后有梅花胎记的女人,从那时开始,他便留意。”

    林西眼眶一热。明知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还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疼爱了这些年,老爹啊,你可真傻阿。

    林北又道:“师傅一点点的打听,最后打听到你的生母很有可能藏身相府,所以才送你进去。师傅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让你找到自己的亲人。”

    “谁又知他这一送,竟送出许多的事来。要我说,还不如不送。”

    “傻丫头!”

    林北一脸的宠溺,“这世上有哪个孩子,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师傅身子好时,从来舍不得你,临了才决定,可想而知,他有多舍不得你。”

    忽然心间似裂开的一处,胸口骤然疼痛,林西泣道:“你和师姐都知道,独独瞒着我?”

    林北摇头:“这话,师傅只与我说过,师姐应该不知道。我不跟你说,是因为师傅让我发过毒誓。师傅说,五年为期,若找到,便最好,若找不到,这辈子都不能说出来。你永远是她的亲身女儿。”

    “老爹!”

    林西哽咽难语。

    “师弟,我宁可谁的女儿都不是,只想咱们三人如在林家村那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林北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语气里含着不舍:“真真是个傻丫头。”

    林西伸手抚上的面颊,轻道:“所以,我这样的一个傻丫头,一定要你陪在身边。闯了祸,你得替我收拾,不然,我活不下去。”

    林北本能的一个激灵,僵立在原地,口干舌噪。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的聪明从来不表现在外面,只隐在深处。在这样的环境下,似是而非的问了几句话,她一定是想说什么。

    林北苦笑,眸中如春潮般的无奈:“小西,你想说什么?”

    林西看着林北眼中一闪而过的惶恐,浮上笑意,一字一句道:“我想说,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是公主也好,是野丫头也罢;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皇子也好,是乞丐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会不会丢下我。”

    林北温柔的指腹覆上林西的眼睛,眼中的疼惜一览无遗。

    林西享受着那份温柔,却咬牙切齿道:“如果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北长吁一口气,慢慢将指腹移在了她的唇上,艰难道:“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我又怎么舍得丢下你。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你陪我,我陪着你,生一堆孩子,慢慢老去。”

    林西笑意楚楚,眼中滴下泪来:“林北,你发誓。”

    “我发誓,这辈子绝不负林西。”

    林西伸出手,替他拢了拢衣襟,眼眸中柔情深起,然后将身子依偎在林北的怀里,轻轻道了一句令林北终身难忘的话。

    “林北,等我五年,五年后,我会迎你回来。你动手吧。”

    林北嘴角的笑容忽的凝固,他慢慢的伸出了手,用力敲在了她的颈脖上。

    林西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身子软了下去。

    她果然聪慧,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林北心中大痛,把人横抱起来,交给了不知道何时悄然而至的正阳。

    然后,未有一分犹豫,大步流星的向魏国走去。

    对不起小西,师姐愿意用她的命,换你的命,我愿用一生自由,换你的平安喜乐。

    不能陪你看庭前落花,看夕阳秋光,然而此生,我绝不辜负你。

    天地茫茫,看不到尽头。

    雪一片一片,洒向人间。

    薄情焉,深情焉。

    无人知道。

    ps:感谢:这壹世轮回lei,小绵羊,胖蜘蛛,思猫娘,小胖子,阿伊达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思猫娘的打赏。

    这一章,真心写得累,连梦里都是两人离别情形。

    不知道这一章出来,会不会有书友骂包子。

    808,所以好,乃们说包子的馅,豆沙的好不好?

    因为豆沙的甜~~

第三百六十四回 把天翻过来

    林西缓缓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窗外依旧是黑夜,北风呼啸。

    春夜见她睁开眼睛,扑上前道:“姑娘,你醒了。”

    林西动了动眼睛,神情似乎有些忡怔。她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有千军万马迎风而立,还有小师弟深情款款。

    心头豁然一松,又豁然一紧,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记忆一点点清晰,她抚了抚额头,原来一切并不是梦。

    师弟,你到底是舍我而去了,凉薄如斯,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现在什么时辰,我这是在哪里?”话一出口,林西自己都吓了一跳,嘶哑无比。

    春夜滴泪道:“姑娘,咱们这是在静王封地,这屋子原是世子的寝房,你被正阳抱回来,一直在发烧,已经三天了,现在是深夜。”

    三天了?

    如此说来,他应该已入魏国皇城。

    林西动了动手指,然后轻声道:“替我备水,我要沐浴;备好饭菜,我饿了。”

    春夜一喜,泪又滴下来。

    正阳将她抱回来,姑娘浑身滚烫,连请了三五个大夫,都降不下温度来,现在知道饿了,病一定是好了。

    “姑娘,你等着,奴婢这就去。”

    “等等。”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师姐在哪里?”

    “回姑娘,贵妃……”春夜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林北凄凉一笑:“等我吃饭了,带我去看看她。”

    “好。”

    “罢了,先不去看她,你先把的有人都叫来,包括静王和世子的人。我有话要说。”

    林西轻声道。师姐。待我把所有事情都做完了,我再来陪你说话。

    春夜不知道她为何改变了主意,却点头道:“是,姑娘。”

    ……

    书房里,齐进低垂着头道:“回王爷,林姑娘已经醒了。”

    静王拿了本经书,面庞像是老了许多。淡淡道:“醒了好啊。再不醒,我如何向小北交待。”

    “林姑娘说,请静王过去一下。”

    “不去。本王一见到她,就觉得嗝应,还是不见的好。”

    那日小北的念头一起,他就知道了他的打算。魏国。莘国数万人马前后夹击,胜算寥寥。

    小北为了她。破釜沉舟,竟然把魏国先帝的遗诏都拿了出去,还下了蒙汗药把他给困住了,他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不过是一个女人……静王心中生慰。这小子与他虽无父子关系。却如同一脉相承,一样的痴情种。

    然而,万里江山。若没有了小北,他要来何用。所以。他委实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委实不想。

    “林姑娘说,如果王爷还想再看到世子的话,最好去一下。”

    静王猛的抬起头,眼中露出惊讶。

    ……

    此时的林西正将自己泡在热热的水里,一寸一寸的擦试着自己白玉般的肌肤。

    三个月的路程,她统共洗过五次澡,身上实在是嗖了。师弟最是爱干净的人,一定不喜欢这样脏兮兮的她。

    洗完,饭桌已经端上。林西细嚼慢咽,吃得很认真。

    她连吃三碗米饭,把菜和汤都吃了个干净。老爹说过,天大的事,一定要先埋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做。

    她吃完饭,接过春夜递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昂起头,去了王府花厅。

    入花厅,她环视一圈,齐进,青青,吕掌柜,正阳……嘴角淡淡的笑了,哑声道:“人很齐全啊。”

    静王看着她,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许久才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老子很忙的,没有那么多闲功夫。”

    林西翩翩坐下,然后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笑道:“王爷既然很忙,那我就开门见山。我答应过师弟,五年后迎他回来。我想了想,与其费尽心思暗抢,不如明晃晃的杀过去。”

    静王眼睛一瞪:“你这话是何意思?”

    “没有任何意思。只想五年后,师弟能从魏国的城门,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痴人说梦话,那魏王岂是这样好说话的人。”静王面露不屑。

    “确实不太好说话。”

    林西顺着他的话说,“但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静王被她气疯,这丫头简直不知所谓。那魏王要肯放林北正大光明的回来,他还用这样愁眉苦思吗?

    林西不理会他一脸的青色,哑声道:“巧的是,莘国,歧国与我有点恩怨,魏国又将师弟囚禁,我觉得与其夹缝里求生存,倒不如把墙推倒了重新砌。不知各位有何意见。”

    无人应答,所有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林西浑不在意道:“既然各位没有意见,那我就把计划说一下。”

    静王不等她开口,冷笑道:“你莫非疯了不成,你这是在痴人说梦话。”

    林西对上他的目光:“义父,师弟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我教他的,他做到哪一步,你心里最应该清楚。义父,有没有兴趣搏一搏,你不会是这么胆小如鼠的人吧。”

    “你……”静王哑口无言。林北的金钱帝国早已初具成效,只是时间尚短,假以时日……

    他眸光骤亮,忽然道:“他说最少要十年。”

    林西点点头,正色道:“如果是他,确实要十年,但是我,只要五年。你信也不信?”

    “为何?”

    “因为我是高相的女儿,崔家欠着我人情,我还能说动宋夕,我的养父是柳家的人,柳家有一枚令牌在我手上。”

    林西端起茶盏,挑了挑茶叶茉子,轻轻又道:“对了,我的母亲是歧国的公主。歧国的玉玺在我这里。”

    静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浑身上下似有一股热流打通了七经八脉,他面色涨得通红,浑身剧烈的颤抖,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西斜看他一眼:“对了义父,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有你。那几个矿山舍得给我吧。还那其它二位王爷。如果义父出面,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你……”静王瘦长的身子抖的更加厉害。

    林西轻叹道:“怎么办,我还知道很多人的秘密。比如李太后听,比如岐国的。我还有很多的钱,具我所知,林北已经把钱庄开到了魏、歧二国……”

    静王突然冲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睛似乎要瞪出来一样。

    林西抬头。眸中流光闪过:“义父,有没有兴趣和你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一道,把这九州三合为一。我保证,你将会是这天底下最最富贵无双的王爷。也许还是太上皇。”

    静王薄薄的两片嘴唇抖动着,喉结上下浮动。

    “你……你……一定是疯了,痴人说梦话。这……是……痴人说梦话。”

    “不疯魔,不成活。义父。你是想窝在之方寸之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还是跟着你儿媳妇将这九州踏平。”

    林西依然神情淡淡,然言语中却带着不羁与豪迈。

    静王愣了许久。

    许久后,他忽然走上前,抢过林西手里的茶盅,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还没敢的事,就算你这丫头要把天翻过来,老子也照样奉陪。”

    林西眼眶一热,按住他不断颤抖地手,气吐幽兰道:“儿媳妇不想翻天,只想把你儿子要回来。”

    “要回来就是翻天,翻天就能要回来,儿媳妇,这买卖咱们干,你们几个说如何?”

    齐进搓着两只胖手,微红的脸有些兴奋。他朝吕掌柜看过去,“老家伙,你怎么说?”

    吕掌柜抚着稀疏的几个胡须,“听上去很有挑战性,反正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窝囊了这么些年,奔死之前能跟着小西姑娘把天翻过来,这等壮举到了阎王那儿,一定可以说道说道。”

    青青媚眼淡淡,娇柔的笑道:“从前青青跟着小南混,后来小南进宫了,青青就跟着公子混;如今公子不在了,自然跟着小西混。哎,说来说去,这林家人就是跟青青有缘。只是不知道事成后,能不能给青青开个天下最大的妓院。”

    正阳瞥了她一眼,正色道:“我只负责护着小主子。小主子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

    林西渐渐红了眼眶,拿起几上也不知道是谁的杯子,学着静王的样狠狠砸了下去。

    “他爷爷的,老子要干个天下最大的一票。”

    ……

    净房里,夏风,秋雨正不停的往浴桶里加热水。

    帘子一动,一个眉目楚楚的身影走进来,两人面色一喜,迎上去。

    “姑娘!”

    林西看着木桶里的人,将外衣脱了,撩起袖子道:“把瓢给我。”

    “姑娘,这些事怎么能……”

    “怎么不能,她是我师姐。

    林西抢过瓢,慢慢的在浴桶前蹲下,低下头看着林南微微泛青的脸庞,笑道:“师姐,我给你五年的时间够不够,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在宫里与人争斗累了,所以想好好睡一觉。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会把赵靖琪扔到你面前的。”

    林南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沾着些水气,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林西顿了顿又道:“师姐,风筝跑了一只,明儿开始,我就要去找那只风筝了,会很忙,没有时间来看师姐。等我找到了那只风筝,就把线都交在师姐手里,这辈子,我们就再也跑不掉了。”

    林西忽然大笑起身,手轻抚额际。

    “师姐,你可曾记得小时候,我一调皮,你拿把菜刀将我追得漫山遍野的跑,你武功比我强,却跑不过我。这一回,我等你,师姐你加把劲,一定要追上我。只要你追上了我,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林西说罢,再不言语,拿过水瓢,慢慢的往木桶里加着热水。

    ……

    魏国楚王府里。

    文睿浩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柳柏梅坐在他对面,看了看他的样子,叹息道:“从今往后,你想纳几个侧妃,就纳几个侧妃,浩子,这是件好事。”

    “好个鬼。”

    文睿浩把酒往嘴里倾,一半在里,一半在外,眼眶有些红。

    “梅梅,你看过了这世上最美的花,这花差点就被你摘下来,然后,突然风云突变,你手里落了空,你还会有兴致去摘别的花吗?”

    柳柏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确实没了兴致。”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最要命是让你手里落空的人,是你兄弟手足。”

    柳柏梅用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浩子,这话你与我说说也就罢了,旁人面前绝不可以走露厅点风声。”

    “我知道!”

    文睿浩冷笑:“江山社稷要紧,可他娘的我心里不甘。”

    看过了林西绝代风姿,再让他看其它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眼?

    “梅梅,我文睿浩纵横花丛这些年,素来片叶不沾身,我以为女人从来都是男人的玩物,只要你将金山银山,权势地位放在她面前,没有一个女人能挣脱得开。”

    文睿浩猛的一拍桌子,眼中难掩失望与落漠。

    “我错了,梅梅,错得离谱。”

    柳柏梅知道他话中的深意。

    有一种花,野地里生,野地里长,婷婷玉立,似雪中寒梅,冷而傲,清而艳;又如春日桃花,灼而夭,烁而华。

    它美艳无双,笑靥无瑕。更为难得的是,它有花的形,更有竹的意。纤细柔美,却凌云有意,弯而不折,折而不断。

    这样的花,只需一眼,便再难从心头抹去。

    柳柏梅心中苦涩,自斟自饮一杯。酒入口,烈而苦,正是他此刻的心绪。

    文睿浩已有几分薄醉,喃喃道:“梅梅,我有些后悔了。”

    柳柏梅低声道:“别再节外生枝。皇上失了六个城池,已经很不开心,此事别再提起。”

    “我不会提的,我就与你说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梅梅,我……”

    文睿浩说不下去,因为他还想保留一点颜面。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你只需看一眼,就认定了。而这人终究是你求而不得的。

    柳柏梅没有劝,他极力保持着镇静,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文睿浩听。

    “浩子,花开再好,也终在凋谢的一日。不过是朵花,又何必在意。世上鲜花千万朵,任你堂堂王爷摘采。其实入了嘴,滋味也就那样。”

    “呯!”的一声。

    文睿浩大醉趴于桌上,他似听到了这话,又似没听到这话。

    柳柏梅重重叹息一声。

    如果是他,又岂止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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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回 情浅人不知

    明道四年,春,三月。

    傍晚。

    细雨蒙蒙,天气微凉。

    高子瞻从衙门里走出来,神情有些疲惫。翰林院虽然清闲,然后他手上的事情却不少。

    细雨中,一辆纯黑色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夫见人出来,突然跳下马车,走上前。

    “请问可是高府公子?”

    高子瞻一愣,道:“正是,请问有何贵干?”

    “高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高子瞻脸色微微有些冷。

    如今的时局是父亲和太后在朝堂之上斗得不可开交,已经有水火不容之势,莘国文武百官分成两股势力。

    父亲为相,身份地位令人望尘莫及,而他是高家大少爷,仅在翰林院当差,故想通过他来结交父亲的人,一月之中总有那么十几天,会等在衙门口。

    倘若他心情略好,便会见一见,应酬一番,只是今日吗……

    高则诚傲倨的看了看眼前的人,淡淡道:“对不住,我还有事,改日再说。”

    一般这话出口,来人便会知难而退,自行离开,今日这位不仅没有退,反而笑眯眯的上前一步。

    竟然有如此没眼色的下人,高子瞻心中微恼,正想甩袖而去,却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来。

    “高公子,您瞧瞧这东西可眼熟。”

    帕子里包着东西,高子瞻握在手中,迅速打开来看上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当下变了脸色。

    “你家主人是谁?在哪里?”

    来人伸手,指了指马车,道:“我家主人静候多时,公子一看便知。”

    高子瞻眸色一亮,撂起衣衫迅速走过去,在马车前忽然顿住脚步。他深吸两口气,猛的一掀帘子。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林西如愿的看到了高子瞻眼眸深处的那抹惊色,她满脸盈盈笑意,道:“怎么,连故人都认不出了。”

    高子瞻似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几疑刚才眼花看错。

    “你……你……竟然是你!”

    林西笑意静然:“赶了很久的路,肚子很饿,想找人请我吃饭,不知子瞻心下可愿意?”

    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衫,脸上粉黛未施。头上朱钗未着,偏偏一张笑脸白皙如玉,一双黑眸亮若星辰。

    高子瞻心跳如摆,许久才笑道:“你千里迢迢来寻我,仅仅是为了吃饭吗?”

    “顺便喝一喝酒?”

    “然后呢?”

    “然后……”

    林西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然后,想与子瞻在欣然院下一盘棋。”

    ……

    欣然院里。

    荷花姑娘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打扫院落。

    大少爷订婚了,女方是户部孙尚书嫡出的大小姐,听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最是贞静幽闲不过。婚期定在夏末初秋。老爷说这院里需得重新收拾收拾方可。

    荷花从来喜欢把事情做在前头,因此,趁着雨天无事,她已开始令人打扫。

    “荷花姐姐,大少爷打发人过来传话,今日有客人来,赶紧备上一桌上好的酒菜,置与书房。还有,大少爷说八宝阁顶上的那套棋拿下来。”

    荷花皱眉。

    府中有客,素来是在花厅中宴请。大少爷把人请进院已是极为难得的事,偏偏还要在书房与人用膳,真真是奇了。

    荷花走到书房,踩高凳子把棋小心翼翼的拿下来。掏出帕子擦了擦灰。

    这棋拿回来后,大少爷就再也没碰过,他说需得找个懂棋的人,方可对奕。荷花轻轻一叹,这世上最懂棋的人除了她,再不会有第二人。

    一切准备妥当。荷花立在廊下静等。

    细雨中,大少爷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步而来,伞倾斜着,落在与他并肩的白衣女子的头顶,自己则淋湿了半边身子。

    荷花一惊,拿起墙角的伞正要冲过去,将走两步止住了,一把捂住了嘴巴,眼泪簌簌而下。

    去年冬,她封公主和亲而去,入了莘,魏边界后便再无消息传来。有传言说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也有传言说,她与世子遁世而去;还有传言说,她做了楚王妃,享尽荣华。

    “你说,她见着我,会不会以为是做梦?”

    “也许以为是见了鬼。”

    “有长成我这样的鬼吗?”

    高子瞻闻言不由看向林西,林西朝他眨眨眼睛,快行几步后已然握住了荷花的手。

    “荷花姐姐,我的荷包坏了,快替我做一个。”

    荷花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林西,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美食当前,林西食欲大动,频频下筷,忙里偷闲抬个头,对着已然看呆的主仆二人,笑道:“滋味不错,还是原来的厨娘。”

    “林西。”

    高子瞻憋着一肚话要问,偏偏数次开口均被她挡了回去。

    她去和亲,半年后孙统领带兵回京,带来的消息说魏国主动放弃和莘国的和亲。她去了哪里?林北呢?魏国六个城池,怎么就肯轻易放手?

    目光丝丝缕缕,依旧那么灼热,林西微微叹一口气,笑道:“高子瞻,听说你订婚了,这一杯酒,我敬你,祝你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高子瞻嘴中苦涩,“林西,我听说……”

    “端酒杯啊。”

    林西又一次打断了他,似笑非笑道:“高子瞻,听说这两个字,最不靠谱。喝完这杯酒,你陪我去老爷书房走一趟,然后……你心里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荷花,你替我做件事……”

    ……

    翰墨院里。

    荷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陈平手里。

    “有要事,请交给老爷。”

    “等着!”陈平斜眼看了她一眼,走进书房。

    短短一息时间,书房里传出一声尖叫,垂手而立的荷花惊出一声冷汗。

    门忽然被打开,高相爷一脸慌乱的冲出来,厉声道:“人呢,送信的人呢?”

    “老爷,人在……”

    “我在这里!”

    林西款款从院外走来。她慢慢走到高相爷跟前。然后衣衫一撂,就在雨中直直的跪了下去。

    “父亲在上,受女儿一拜。”

    高相爷一个踉跄,脸色变了几变。呆呆的看着跟前的人,身子像被定住了似的。

    而紧随其后的高子瞻如遭雷击,脸色惨白成一片。

    ……

    半个时辰后,高则诚跌落在太师椅中,脸上血色尽褪。半晌未有动静。

    高子瞻目光呆呆。原本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

    那个如玉的男子,竟然用他换回了她,情深至此,他又如何比得过。如今也不用比,兜兜转转,未曾想她竟是他的妹妹。

    高子瞻嘴里的苦涩,越来越浓烈。

    林西接过荷花递来的茶,一饮而尽,目光环视父子二人,她静然而立。浅笑道:“事情便是这样,我知道你们一定不信,也罢,有个故人我听说父亲找了许久,正阳……”

    一个身影从屋顶飘然而下,推门而入,抬头正色道:“老爷。”

    竟然是她。

    高则诚从椅子上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正阳跟前。

    正阳轻道:“夫人走前,让我带句话给老爷。”

    “她……说什么?”

    “夫人说,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情浅人不知。”

    高则诚闻言,心房猛然一跳。泪如雨下。

    这句话,是她死前在他的怀里,两人**过后,他将要沉沉睡去的瞬间,她在他耳边低喃的。

    高子瞻从未曾见过父亲这般模样,慢慢的偏过头。目光落在林西的脸上。

    怪不得从一开始,他便觉得林西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怪不得夏氏抵死不肯应下这门亲事,原来……她是……

    心忽然空荡荡的,不知归向何处。

    他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里?

    林西目视二人,半晌无语,许久后,才轻轻道:“今日我来,只为求父兄一件事……”

    ……

    春日夜渐短。

    雨停,清晨第一抹亮光照着大地,翰墨院里的烛火,将将熄灭。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林西从屋里走出来,回首凝望,然后展颜一笑,悄然离去。

    高则诚父子并未止步,而是将人送出了院门,久久未曾离去。

    许久后,高子瞻朝父亲拱了拱手,带着发黑的眼圈回了欣然院。

    欣然院里,荷花听到动静迎上来,道:“大少爷,她走了?”

    高子瞻点点头,“刚走。”

    荷花一脸惋惜道:“这么快就走了,为什么不多住些时日,大少爷还未与她下棋呢?”

    高子瞻笑笑,走到窗下的榻边,看着已然摆好的棋子,道:“荷花,你过来,我且问你。如果一个男子为了女子,连命都不要了,你说这个男子是不是傻?”

    荷花并未坐下,思了思道:“大少爷,人各有志,奴婢不觉得这男子傻,必是这个女子值得他如此。”

    高子瞻想着那抹淡影,又笑道:“倘若,你家主子我,也想为了那女子,做几件惊天动地的事,你觉得如何?”

    荷花察觉到这话中的深意,思索了许久,才道:“奴婢没读过书,只在这内宅里走动,大少爷凡事还需三思而后行。”

    高子瞻捻起一颗白棋,轻声道:“确实应该三思而后行。但是为了她,我愿意搏一搏。”

    除去为她之外,为高家他也要搏一搏。都说居安思危,朝堂的局势已然如此,不搏,高府便要被人踩到脚底下了。

    “啪!”

    一颗白棋放入棋盘,高子瞻抬首笑道:“荷花,她是我妹妹。”

    ……

    朝春院里,景色依旧。

    高则诚走进内屋,看着屋里的摆设,如夏氏在时,一模一样。

    柔儿,你真真是傻,为什么不早些与我说,反而要白白送死。不管你是亡国公主,还是罪臣之后,我总能护你左右。

    高则诚心痛如裂,目光渐渐黯淡。欲把相思说似谁,情浅人不知。

    你的情,为谁深,为谁浅,是他亦或是我?

    罢了,罢了,不管是谁,你舍命要护住的人,我必会护住;而夺你命的人……

    高则诚猛的起身,目光如炬。

    夺你命的人,便是我的敌人,柔儿,你放心,这仇早晚要报,为你,亦为咱们的女儿。

    ……

    黑色的马车驶入官道,一路向北。

    “小主子,老爷和大少爷会帮着咱们吗?”

    林西笑笑,眸光如水,看向正阳,“正阳,我若连他们都拿不下,这以后的漫漫长路,可如何一步一步走下去。”

    正阳轻出一口气,道:“小主子,高家解决了,就该去崔家了?”

    “不急,出京前,我还想再去见个人?”

    “莫非是侯府的人?”正阳奇怪。

    林西面色一哀,道:“他老人家一定是等急了吧。”

    逍遥侯府的祖茔在城外的燕山脚下,极容易找,一盏茶后,林西已立在坟前。

    三柱清香烧上,林西蹲了下来,低声道:“祖父,侯府现在很好。大爷承了爵,比着以前长进不少,听说大奶奶怀上了,盼了这么多年,也算可喜可贺;二爷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再有几个月,**奶就该生产了。至于您最疼的三爷,呵呵。”

    林西抚额轻笑。

    三爷李从望虽然本性不改,好在正室给力,又是表兄表妹的关系,李从望不敢太过放肆。不过此人虽然好色,却长了一个好脑袋,做买卖是一把好手。

    “祖父啊,太后把亏欠了你的,都补偿到了他们身上。你放心吧。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林西咽了一口口水,苦笑道:“我不是你的外孙女,你真正的外孙女是当今皇后。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祖父。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先借用着,以后加倍偿还。”

    “小主子,该走了。”正阳轻声他催促。

    林西点点,慢慢站起来,低声道:“祖父,我下面要做的事情,可能大逆不道,我知道你这辈子护着的,就是她。祖父,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

    林西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偌大的京里,她最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逍遥侯爷。老爷子为了她,不仅倾尽财力人力,到最后竟连命都送掉了。

    林西咬咬牙道:“祖父,你放心,就算我将这天都翻过来,那府里的人,我必保他们一世富贵。而你护着的那个人……胜负未定之前,我不能应答你什么。原谅我,祖父!”

    一滴清泪落下,林西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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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回 死为归宿

    明道四年,夏,七月。

    九州四大世家,高、崔两家联姻。今日崔家三少爷,迎娶高府大小姐,热闹非凡。

    天蒙蒙亮高府送亲的队伍已京入城。

    因崔、高两家相隔甚远。高家从京城出发,由大少爷送亲,不紧不慢的走了近一个月,掐着正日子入了城。

    马车上的高茉莉被刘妈妈摇醒,一翻洗漱过后,水仙从外头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小姐,快用些,今儿要折腾一天呢。”

    高茉莉用了几口,抬眼道:“大哥呢?崔家的人来迎了没有?”

    “小姐,大少爷也在用早饭,崔家的人早就候在城门口,这会已经回去报讯。”

    高茉莉心中一紧,忙道:“表哥会亲自来吗?”

    刘妈妈气笑道:“自然是表少爷亲自来迎。”

    “刘妈妈,得改口了,得称呼姑爷。”水仙小声提示。

    “瞧瞧我这记性。”刘妈妈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啊,那我得快点了。”高茉莉一听表哥也要来,心中一痒,有些着急。

    “大小姐别急,稳着些,新娘子急不得,要急也得让男方急。”刘妈妈笑道。

    水仙附和道:“妈妈这话有道理。”

    “小姐不知道,我家那个丫头出门子时,我让姑爷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把人请出来。如今那丫头果然把我家姑爷拿捏的稳稳的,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两个月前,橙子出嫁。嫁给了京郊王财主家的独子,进门不到十天,就把管家大权捏在了手里,如今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高茉莉心头一动,笑道:“那我也得让表哥等上半盏茶的时间。”

    “这就对了。”刘妈妈喜道。

    两人侍候大小姐用罢饭,打来水漱口,一切妥当。三人在马车里穿戴起嫁衣风冠。

    一切收拾妥当。李妈妈瞧着盛妆下的大小姐,偷偷抹泪。

    夫人在世时,为了小姐的婚事。不知道费尽了多少心思。府里四个小姐,除了嫁进宫里的三小姐,哪个姑爷的门第,也没有崔家的高。哪个姑爷,也没以表少爷长得俊。

    就算三小姐嫁进宫中。那又怎样,还不是……李妈妈心里呸呸两声。心道黄道吉日,好好的提起她来做什么。

    她如今帮衬着太后,对付高家。前些日子还把三位小姐叫进宫。教训了一通。言外之意,让她们劝着些老爷和大少爷,别在朝堂之上和太后作对。

    不光如此。她竟然还插手府里三个少爷的婚事,幸好老爷硬气。一律推了去,若不然,也不知道怎么遭人恨呢。

    “小姐打扮起来真好看,姑爷掀红盖时,定会傻了眼。”水仙打趣道。

    高茉莉含羞低下头。

    说话间,外头一阵惊天的鞭炮声。

    “来了,来了,姑爷来迎亲了。”

    ……

    崔瑾辰一身喜袍,骑马走在最前面,脸上微微带着笑。

    似有一道熟悉的光落在他脸上,崔瑾辰突然朝人群中望去,人群中都是些看热闹的百姓。

    崔瑾辰眉心微蹙,目光扫了一圈见无熟人,不动声色的偏过了头。定是他看花了眼。

    “小主子,他还挺警觉的。”正阳脸上戴着面皮,看着得意洋洋的新朗官低声道。

    林西点点头,笑道:“正阳,你说,如果他的洞房花烛夜被我扰了,他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正阳一惊,道:“小主子是打算今晚就去崔家?”

    “不今晚去,我巴巴的赶了来做什么。走吧,时间还长,咱们先去林家客栈睡上一觉,回头你再帮我送封信。”

    “小主子要我如何去?”

    “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就算了;咱们还是爬墙吧,爬墙才显得咱们是去劫人的。”

    “大少爷要不要惊动?”

    “惊动一下吧,正好咱们银子用光了,问他讨些去。”林西眼中闪着光芒。

    ……

    喜乐盈盈,鞭炮震耳欲聋,新娘的轿子到了崔府门口,稳稳下轿。

    新娘子扶着刘妈妈的手,缓缓下轿,喜娘上前,把红绸布塞到新娘手里,另一头塞在崔瑾辰手里,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进了正堂。

    夜深人静。

    前头的喧嚣正盛,崔瑾辰被人扶着入了院子,将走两步,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众人吓了一跳。

    那人走到崔瑾辰跟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封信后,便一个翻身消失不见。

    崔瑾辰吓得酒醒一半,打开书信一瞧,脸色大变,推开众人冲进新房,在高茉莉耳边低语几句。

    高茉莉咬咬牙,半天才幽幽道:“你去吧。”

    崔瑾辰看着娇妻,眼睛有些发直,愣了半晌,突然对着她的粉脸重重的亲了一口。

    高茉莉羞得满面通红,粉拳捶上男人的胸膛。

    崔瑾辰眼中有光彩溢出,在她耳边低声道出了两个字:“等我!”

    ……

    “小姐怎么让姑爷走了?”刘妈妈进来,低声埋怨道。

    “妈妈,林西来了。”高茉莉脸上飞红,害羞道。

    “什么,三小……她来了。”

    刘妈妈眼露惊喜,一把捂住嘴,低声道:“奴婢差点说漏了嘴。”

    林西的身世,大少爷与大小姐已经说开,她和水仙都是知道的。大少爷交待,凡事放进肚里,不可伸张,现在还不到伸张的时候。

    高茉莉微笑道:“这里是崔府,说了也无防,山高路远的,传不到京里。”

    刘妈妈心头一松,叹道:“小姐啊,奴婢万万没想到……”

    高茉莉眼眶一热,道:“当初表哥落难时。我就说过,从今往后,我只当她姐妹,未曾想竟然……表哥说他先去瞧瞧,回头还要让我和她见见呢。”

    “啊,那敢情好,奴婢回头也要给她磕个头。”

    “快帮我将珠钗卸下来。累死我了。我要沐浴更衣,表哥让我等他,我怕自己撑不住。先眯会。”高茉莉笑吟吟道。

    ……

    林家客栈的后院。

    月影清清,树木森森。

    庭院里,林西背手而立。

    耳中微有脚步声传来,她嘴角上扬。回首莞尔一笑。

    崔瑾辰穿着喜袍,匆匆而来。人未到,声已至。

    “我说林西,你什么时候不能来,非要在我洞房花烛的时候过来。你可知道……”

    “姐夫在上,受妹妹一拜!”

    姐夫,这是个什么称呼?

    崔瑾辰忡怔片刻后。咧嘴笑道:“这么算起来,咱们又亲近了一层。”

    林西笑道:“何止一层。水酒已备好。你欠我的这顿酒,该还了。对了,一会高子瞻要来。”

    崔瑾辰哈哈大笑,“你竟然把他也拖过来了,大好,来,来,来,趁着他未到,咱们先喝上几杯。”

    林西素手一抬,轻倒了两杯,道:“花好月圆,夫妻同心,崔瑾辰,干了。”

    “干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坐下,崔瑾辰正要再倒要,林西按住。

    “醉酒前,有笔买卖想与你做,要不要听听?”

    崔瑾辰略略一想,笑道:“自然是想听听,只要不亏本,我都愿意做。”

    林西妙眼一转,笑道:“目前看来,可能是亏的,但从长远看来,必不会亏,就看瑾辰有没有这个胆。”

    崔瑾辰脸上笑未敛,神情似极为轻松愉悦,“你的事,我都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就等着你来求我。”

    林西看着他,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挑眉道:“崔瑾辰,我不会求你,我是来找你要债的,你只说还不还。”

    “真狠!”

    崔瑾辰伸了伸大拇指,叹道:“欠了的,自然要还。说吧,想让崔家做什么?”

    林西起身,坐与他边上,将头凑过去,一阵低语。

    崔瑾辰慢慢亮了眼睛,半晌后,才低低叹道:“林西,我就说你的胆子大,却未曾想胆子大到如此地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怎么样,敢不敢与我搏一把。”林西激将。

    崔瑾辰猛的起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突然朗声道:“你且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

    “速去速回,若你一人势单力薄,可把我哥拉上,由他出面,事情便好办许多。”林西淡淡一笑。

    崔瑾辰气笑道:“就依你说的做。酒菜给我留着,今日这事若成了,我崔三少必要与你大醉一场。”

    “小主子,崔家少爷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事情还未谈妥呢?”正阳从树后现身。

    林西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道:“正阳,他还不是家主,只能牵线搭桥,一切只看崔家老太爷的意思。”

    “那崔家老太爷就一定会……”

    “正阳,这不是我要烦心的事情。我是来问崔瑾辰要债的,怎么还是他的事。”林西收了笑意,抬眼看上天边的一轮明月。

    ……

    崔家书房,灯火通明。

    崔家老太爷崔井然,大老爷崔荣轩听罢崔瑾辰所言,目光齐齐落在了正悠闲喝着茶的高子瞻身上。

    高子瞻放下茶盅,起身正色道:“外公,舅舅,此事撇去枝枝末末不谈,只谈对崔家的利弊。若外公与舅舅觉得对崔家有利,便可搏上一搏;若外公与舅舅觉得风险太大,完全可以找个借口推脱了去。”

    “子瞻,舅舅想听听你的意见。”

    高子瞻剑眉一敛,只轻轻吐出四个字:“居安思危。”

    崔瑾辰到底没忍住,开言道:“祖父,父亲,如今莘国的局势已然明朗。高、崔既然联姻,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崔家二老对视一眼,仍是没有表态。

    高子瞻见状,眼中光芒闪过,低声道:“父亲来时,与我说过一句话。”

    崔荣轩反眉,道:“他说什么?”

    “父亲说,他老了,折腾不动了,江山不江山的,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父亲还说,事成便是他隐退之日。”

    崔井然眼中光芒闪过,朝儿子微微颔首,后者笑道:“我们也都老了,这些事情,你们年轻人拿主意便好。三儿,你过来。”

    崔瑾辰迅速走到父亲跟前。

    “江山如画,世家风流,你牢记崔家祖训。”

    “是,父亲!”

    “去吧!”

    ……

    年轻人离开,书房只剩下父子俩。

    崔荣轩恭身上前,将老父亲搀扶起来,低声道:“父亲,你看她胜率几何?”

    崔井然扶须拧眉,道:“我从不猜胜率。人生在世,从来都是场赌搏。她在赌,高家在赌,宫里的在赌,咱们崔家也在赌。”

    “儿子就怕她年岁太小,沉不住气,到底这九州……”崔荣轩沉吟着没把话说全。

    崔井然斜看他一眼,冷笑道:“你可知她为何要今日来,不早一步,不晚一步?”

    “来给三儿贺喜?”

    崔井然轻轻一叹,道:“你儿媳是她的亲妹子,你的外甥是她的亲哥哥,这两人都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啊,按辈份,她得唤你一声舅舅。”

    崔荣轩心头怦怦直跳,他日倘若九州一统,那崔家岂不是……

    “父亲!”

    “儿子,这场赌对崔家百利而无一害,你在后面稳着些。你三弟的出头之日,快到了。”

    崔井然语调深深。

    ……

    月明星稀,。

    林家客栈的后院里,桌上已一片狼藉。

    三人俱是东倒西歪,眼带朦胧。

    崔瑾辰赤红着眼睛,拿起酒杯与林西碰了碰。

    “林西,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如今这样做,是不是为了他?”

    林西眼中莹光微闪。

    她将杯中的酒饮尽,掩住泪光,笑道:“他为了我,把江山让出去,我便还他一个江山。”

    “他若为了你,把命舍了呢?”高子瞻借着酒劲,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那我便还他一条命。”

    “为什么?”

    林西只觉得身轻飘飘的,一颗心也轻飘飘的,“高子瞻,生无可恋,死为归宿。”

    高子瞻苦笑不已,“林西,他就值得你如此吗?”

    “高子瞻,在我眼中,从来没有值得不值得这一说。我只知道,他生,我生,他死,我也陪着。”

    “好!”

    崔瑾辰大着舌头喊了一声:“天涯海角,生死相随,林西,我佩服你。”

    林西索性趴在桌上,吐着酒气,道:“崔瑾辰,与你生死相随的人,已经在你的新房,你需得好好待她,不可三心二意。女人的心,一旦冷了,再难换回。”说罢,头一歪,沉沉睡去。

    而此时的蒋崔瑾辰早已酣声微起。

    高子瞻看着桌上的两人,用最后一点清明,脱下了外衫,轻轻的盖在了林西的身上。

    他入睡的刹那,忽然有些羡慕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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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回 他是我的执念

    明道四年冬,十二月。

    北风呼啸,寒风凛冽。

    莘国北军的军营里,有一处极大的帐篷,四周无士兵站岗,只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进进出出。

    “小姐,该起床了?”

    宋夕把被子一蒙,装作没听见。

    “小姐,一会将军就要出兵练操了,小姐再不起床,将军又要来拎人了。”

    一提到将军,宋夕猛的掀了被子,目光有些愤恨,片刻后,她手脚迅速的爬起来,三下两下穿好了衣裳,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刚洗漱完,帐帘一掀,宋年威风凛凛的走进来,道:“今儿又迟了,需得给我多跑几圈。”

    “父亲!”

    宋夕跺脚撒娇:“我是个女子,不是你的士兵。”

    “那你回京城嫁人。”宋年冷冷道了一句。

    为了把女儿逼回京城,堂堂宋年将军,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都使了出来,偏偏对这个宝贝女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用了这一招,逼她知难而退。

    宋夕嘟着嘴恨恨道:“那我还是操练吧。”

    宋年见女儿一脸的疲惫,眼中闪过柔色,放轻了声音道:“女儿啊,你不小了,该找个人成亲了。皇后的位置你不要,父亲也就随你了。你总不能……咱们宋家,就你一根独苗,父亲还指着你为宋家传宗接代啊。”

    宋夕小脸一板,厉声道:“父亲,你再说这个话,我……我连这军营也不呆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理论,你自个想想你娘,你娘为了你……”

    宋年一想到妻子孤身一人留在京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还不快些去操练。”

    宋夕已经习惯了他的变脸,浑不在意的朝他扮了个鬼脸。

    “练就练,总比嫁人强。”

    “你这孩子……我……”宋年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军营的生活,极为辛苦。宋年虽然身为将军的女儿,能占的优势也只是一个帐篷而已。

    那几个妇人还是将军夫人心疼女儿,特意从府里挑了能吃苦耐劳的,巴巴的送给女儿使唤。

    一通军操练下来,已是中午时分。宋夕累得像条狗一样走进帐篷,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个妇人早已习惯了小姐这幅模样,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扶到床上。

    “今儿初几了。”宋夕有气无力地说。

    “回小姐,今儿正好十五。”

    宋夕笑笑,叹道:“真好啊,又是十五了。”

    “小姐,奴婢让人去准备水,小姐好好泡一泡,也好去去疲惫。”

    “快去,快去。本小姐就盼着这一天呢。”

    西北寒苦之地,士兵们都是数月不洗澡。宋夕从小娇生惯养,根本无法忍受,死缠烂打了一个月,宋年才答应她每月十五,可沐浴一回。

    ……

    妇人们抬着热腾腾的水进来,倒入木桶里,然后替小姐备下中衣,放置一房,纷纷到帐篷外守着。

    这军中都是些没脸没皮的狼崽子。小姐长得花容月貌的,万一被人瞧了去,将来可怎么嫁人。

    宋夕把自己浸泡在木桶里,舒服的叹了口气。

    “哎……”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从帐篷里响起。宋夕惊得寒毛直竖,这声叹明显不是她的。

    “谁?”

    “堂堂将军府千金,竟然为了一个澡……这又是何苦呢?”

    “林西!”

    宋夕一脸惊讶。这声音她做鬼都能记得。

    林西一身小兵打扮的模样,脸上脏得不忍直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无耻,竟然偷看本姑娘沐浴。来……”

    话还没说出口,林西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捂住了她的嘴,急急道:“闭嘴,当心招了狼来。”

    宋夕挣扎,偏偏光溜溜的又不能起身。

    林西摇摇头,只能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为林北而来。”

    宋夕一听到林北两个字,很快就停止了挣扎,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她虽然身在军中,但京里的事情知之甚清。

    林西见她不动,缓缓放开手,哑声道:“看在咱们同喜欢一个人的份上,给我半个时辰。”

    宋夕哑然不语。

    那年十五的夜,圆月如盘。她无聊的坐在台阶上,一如玉男子迎面而来,月光照着他俊朗的脸庞,散发着光芒。一瞬间,这天地,这清风,这明月都失了颜色。

    只这一眼,便入了她的心。

    宋夕勉力冷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与我有何相干,你速速离去。”

    林西心底蓦然一叹,语意坚决,“宋夕,我九死一生入了军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想干什么?”

    宋夕呵斥,“你害得他被困魏国,还不够吗?”

    林西不怒反笑:“宋夕,他的事,你果然都知道。”

    宋夕眸色一哀,撇过脸去,冷笑三声。他为了她自愿入魏国做人质,用他余生的自由,换回了她。

    林西抹了一把脸,直直道:“宋夕,这一趟我是专程来求你的。”

    “求我做什么?”

    林西咬咬牙道:“求你助我一臂之力。”

    宋夕又是冷笑:“帮你把他救出来,然后看着你们双宿**。”

    林西微微浅笑,道:“宋夕,如果你愿意,我和他都会会感激你。”

    “我为什么要你们感激,我得不到的,正好你也没得到,咱们扯平了。”

    “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西挪开几步,走到她面前,与她静静相对。

    “宋夕,帮我,我们一起救他。”

    宋夕被她看得无处遁行,咬牙道:“在我的帐逢外站上三天三夜,我会考虑。”

    “仅仅如此。”林西追问。

    “错,不许吃饭,只许喝水。三天三夜后,你若打赢了我。我便帮你。若打不赢……”

    宋夕眸光一暗:“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林西笑意如月光般澄澈分明,她眯了眯眼睛道:“宋夕,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我宋夕言出必行,就看你林西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闪,宋夕看着空空如也的帐篷,慢慢的把头沉到了水里。

    ……

    将军的女儿亲点了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做岗哨。这事在军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个小兵长得贼眉鼠眼,身材瘦小,一身宽大的军服套在她身上,长到膝盖。这里哪个狠心的爹娘,竟然把未成年的小娃娃也送来当兵。

    林西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皮,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幸好不是叫她去杀人放火,而只是站站岗,吹吹冷风,看来这个宋夕还是手下留情的。

    林北啊林北,你说你欠点什么不好。非要欠下一身风流债。虽然这宋夕姑娘是一厢情愿,可你要是不长得那么,又怎会惹得人家姑娘芳心大动。

    人家宋夕姑娘连皇后之位,都可以弃之不顾,又怎会让她这个恨之入骨的情敌好过,必是要历得一番苦难的。

    除了命不可以给,贞操得替林北留着,这世上还有什么她不能做的事呢。

    林西如此一想,心情大好,开始老僧入定状。

    ……

    “小姐。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操练呢。”

    宋夕扔下书,凝神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道:“起风了?”

    “下雪了。已经下了半个时辰。”

    “大不大?”

    “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才一会功夫,就没了脚裸。小姐,外头那个岗哨是不是……”

    “让她站着。”

    宋夕厉声道:“我要睡了,你们也各自歇息去吧。”

    ……

    一夜飞雪,天地间茫茫一片。

    天不亮。宋夕就悄悄起身,掀起蓬帘的一条缝往外瞧,只一眼她便摔了帘子,不愿再看。

    军中吹响号角,是唤士兵晨起操练,宋夕穿戴妥当走出帐逢,在门口略略顿了顿脚,便扬身离去。

    林西用力跳了两下,抖去一身积雪后,又开始老僧入定。

    风雪越刮越大,这日的操练只练了短短一个时辰,将军就把人解散。

    宋夕回来,站在林西身旁,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话语,道:“坚持不住,就滚回去。”

    林西浮了个笑容,道:“还能撑着。”

    “哼!”

    宋夕脸色变了几变,拂袖而去。

    ……

    又是一夜风雪。

    风雪刮到人脸上,像是刀子一样。

    几个妇人起身,见小姐床上已没有了人,惊得忙掀了帘子出来找,却见小姐已在帐篷门口练起拳来。

    真是见了鬼了。往常小姐叫都叫不醒,这两天不用叫,一天比一天醒得早。

    林西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眼装模作样的宋夕,慢慢的阖上了眼睛。

    身体的热量在一点点流逝,她不能浪费一点点气力。这一招,是从正阳身上学来的。

    第三天的深夜最是难熬,林西觉得自己有些灵魂出窃,她甚至想到了林家村时的事情。暗夜中,她动了动嘴角。

    还好,还有知觉。

    与她一样难熬的,还有在帐篷里的宋夕。

    风雪停了,天亮了。

    宋夕冲出帐篷,红着眼道:“林西,你赢了。”

    林西弱弱一笑,眸中光芒一闪,突然出手。

    宋夕跟本没有料到她还有劲出手,待意识到不对时,一把锋利的小刀,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你……”

    “宋夕,还是我赢了,你……一定要……言而有信。”

    林西将将说完这句话,再支撑不住,扑通倒地。

    “林西,林西,你怎么了……”

    ……

    三天后。

    将军爱女的帐篷里,出现了一个小兵,此人与宋大小姐同吃同睡,同进同出。

    那些窥视大小姐许久的士兵,心头起恨,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他们趁大小姐离开之际,此人绑至大将军帐下。

    宋将军爱女心切,大怒不已,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爱女的清白给毁了,若不将此人五马分尸,如何平头之恨。

    谁知就在此时,爱女宋夕闯了进来,扑倒在小厮身上,冲着将军叫嚣称,他若死了,她也不活。

    哎,这两人怕是已经有了首尾。众士兵惋惜的想,一向眼高于顶的宋大小姐,怎么就看中了这样的一人。身材矮小不说,说话还娘娘腔,简直就是男人中的败类。

    就在众人等着将军一声令下时,将军竟然把他们赶走了,三人也不知道在里面谈了些什么。众人只听见将军的咆哮声,和大少姐的哭泣声。

    最后听说大少姐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才迫使将军同意了这门亲事。

    养大的娇花被猪烘了,大将军连醉三日,大骂女儿不忠不孝,是乱臣贼子。

    等大将军醉醒,大少爷和那小厮已经私奔而逃,并留下书信。

    大将军仰天长啸,直呼冤孽阿冤孽。

    ……

    黑色的豪华马车里,林西舒服往嘴里扔进一瓣桔子,看着身边的女子,头痛道:“我说宋夕,将军他会不会……”

    “你放心好了,这世上最让他宝贝的,只有一个我。我的人都跟你走了,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可关键是,我没让你跟我走啊……”林西心中苦笑。

    “林西,你别过河拆桥,京城我是绝不会回去的。反正是你把我勾出来的,你得负责养我。”

    林西的苦笑更甚,“宋大小姐,说话要凭良心,我……”

    “我不管。”

    宋夕打断她,“我把林北都让给你了,吃你一点,喝你一点,算得了什么?”

    “让?”

    林西皱眉,心里腹诽道,你就是想抢,也抢不走啊。

    宋夕见她眼珠子一转,气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把他让给你了,你得还我一个。”

    “大小姐,我以前瞧着你挺知书达礼的,怎么现在有点胡搅蛮缠啊?”

    “那是因为被你和林北气的,受了情伤,性格大变,你忍不了也得忍。别忘了,我父亲手中握着莘国的半壁江山。”

    “我可以退货吗?”

    “不行!”

    林西哑然,索性两眼一翻,作装死状。

    宋夕默默的看了她许久,柔声道:“我逃出京城,是他来送的我。”

    林西猛的直起身子,两眼瞪得直直。

    “穷其一生,我对他来说,不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我仍不甘心,我一定要将影子变成活生生的人,让他看到。林西,这是我的一个执念。我想留着这个执念,所以让我帮你吧。”

    林西目蕴精华,痛苦的拍拍额头,然后正色道:“宋夕,其实你真的是个好姑娘。”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他没看上你,真真是他的损失。”

    “他损失大了去了。”

    “不过,我不会让的,他是我的……”

    驾车的正阳扑哧笑出了声。

    夫人啊,小主子和你真不一样,她比你坚韧,比你执着,也比你坦诚。

    夫人啊,咱们歧国……有救啊!

第三百六十九回 天道是什么

    明道五年夏,七月流火。

    歧国皇室发生宫变,听说是前公主明晃晃的杀了回来,报当年的皇族惨死一案。

    宫变发生的很有意思,既不是从外头明晃晃的杀进来,也不是从里头悄无声息的杀出去。

    而是在一个严热的早晨,众侍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手脚无力,连刀都提不起来。很明显,是有人在昨晚的吃食里下了东西。

    侍卫不能拿刀,就等于宫门大开。歧国新帝一看大势已去,带着诸多嫔妃自尽而亡。

    第二日早朝,就在文武大臣惶惶不安之时,皇位上的女子从手里抛出个东西,竟然是歧国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

    百官大惊,伏倒叩拜,三呼万岁。

    至此,歧国皇室上头一个女皇帝产生。

    女帝登基,所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招募四方男儿参军,颁旨称所有参军者,一家妻儿老小,每月均由三两银子的补贴。若他日战死沙场,家人均由国家出钱养活。

    三国之中,歧国最为贫穷,百姓生活极苦,此诏令一出,家家有人参军。

    女帝将新召来的士兵交给一个叫正阳的女子训练。新兵起先不服,堂堂七尺男儿,岂有向女子低头的道理。

    谁又知,此女子看似柔弱,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把那些新兵折磨得叫苦连天,至此后,无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女帝登基后做的第二件事,则是鼓励百姓经商,并降氏了赋税。

    就在女帝如火如荼的治理着她的国家的时候。

    莘国的皇室爆出惊天大丑闻。

    母仪天下的李太后与逍遥侯并非兄妹关系,而曾经是夫妻关系。

    随这这惊天丑闻的爆出,明间有了一股暗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传开来。

    当朝皇帝的生母是重华宫的淑妃,李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而淑妃之死,死于李太后的黑手。

    消息一出,九州哗然。

    以高相为首的百官,连同崔家门生在内。纷纷上书。请太后荣享天年,还政于皇帝。

    李太后勃然大怒,当即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反抗。

    她先是罢免了高相的职位。然后斩杀了几个当朝斥骂她的大臣,并把皇帝软禁于寝殿,与皇后一道把持了朝政。

    李太后独纲朝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击高家的门生。明道帝对外面所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只醉心于书画。

    高相被罢黜。百年世家门生极多。此时崔家老大带着儿子、媳妇忽然进京。三日后,京里所有两家的门生,齐聚相府,商讨大计。

    就在这年夏天。莘国长江流域,发生了特大暴雨。倾盆暴雨连下三天三夜,似乎老天爷要把天都下漏掉。

    雨停后。江南最富庶的地方,成了泽国。百姓的田地,农舍被淹,水退后的,已是一片狼藉。

    李太后当即下令赈灾。奇怪的是,粮商手上,竟然无粮。国库空有银子,却无处可使。

    百姓吃不饱饭,便要**,就在莘国欲乱之时,一支来自歧国的商队高价出售粮食。

    就在粮食抬高的同时,开门七件事的其它六件也都水涨船高,银子开始大幅贬值,盗匪频起,莘国乱相丛生。

    外相乱生已起,内相则刚刚开始。

    高皇后不满明道帝醉心书画,开始对其后妃下手,后宫在她的统治下,怨声哉道。

    李太后被朝政弄得焦头烂额,大有力不从心之感。此时,三王齐上书,要求追封先帝的生母淑妃为太后,并将人迁入太庙,与先帝同**。

    李太后当场撕毁了奏章,下令削三王封地,命三王进京面圣。

    旨意一出,三王来了个抗死不进京。

    李太后借机下缴文,称三王作乱,命人镇压。

    三王抱成一团,与皇室开战,莘国内乱正式开始。

    ……

    明道五年冬,白雪纷纷。

    歧国女帝为向魏国表示两国交好之意,挑选绝色美女四人,进献给魏帝。

    魏帝经过几年的殚精图治,内外已一片安详。他见邻里两个内斗的紧,并不急着扩张,只在边上虎视眈眈,坐收渔滃之利。

    因此他含笑纳之。

    此四女经青青一手调教,于床第一事有着绝佳的本事,或温柔,或妩媚,或性感,或可爱,只将那魏帝迷得七荤八素。

    *苦短不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魏帝并不曾料到,他的转变始于这四女的到来。

    就在魏帝沉浸于女色的同时,魏国民间出现了许多生意人,他们高价收购粮食,草药,马匹。

    百姓不明就里,见有利可图,纷纷把家中多余的粮食,草药,换来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收购之风一直沿续了整整两年。

    ……

    明道六年秋。

    莘国的三王作乱仍未平息,而此时国库已空,连军晌的支出都已是难题。

    有人趁机向太后建议,增加百姓赋税,可使国库丰盈。李太后思量再三后,纳之。

    百姓原本就没钱,又要加税,官逼民反,一下子莘国狼烟四起。

    就在这时,一支以清君侧,还公道的起义军横军中出。

    义军首领姓齐名进,是个一等一的大胖子,此人骁勇善战,武艺高强。更要命的是,边上有个秃头师爷唤名吕布,足智多谋,阴险狡诈。

    这支原本只有五百人的队伍,因为纪律严明,不伤害老百姓,又有足够的粮,衣令士兵吃饱饭,吃暖衣,短短数月,便护展至三万人。

    至此,三王,义军与莘国朝庭成三足鼎立之势。

    ……

    明道七年冬。

    隐居在家的高则诚和崔荣轩齐齐发声,称太后独断朝纳,残害忠良。再一次要求太后还朝于帝。李太后气得病倒在床。

    皇后趁机监国,她学着李太后的样子,堂尔皇之的坐在了朝堂之下,看着底下群臣三呼万岁,自豪感油然而生。

    权利是世上最好的毒药,高皇后初堂味道,美不可挡。从此朝堂。后宫齐齐落于她手。

    莘国百年皇族,竟然被一女流之辈统治,这让一向忠于皇室的大将军宋年看不下去。他当下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赶回京城。

    此时三王的人马,义军人马及宋年将皇城团团围住,撞开了那扇百年古老大门。

    千军万马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自马上而下。缓缓走进了几年前她所熟悉的那个宫门。

    ……

    长门宫里,辉煌依旧。

    然不知为何。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这样的气息,林西曾在老爹和李英杰的身上闻到过。

    春阳和夏公公跪倒在大床前,似乎在掉着眼泪。听到脚步声,两人回头,一脸的诧异。

    再看到后面跟着的高相及静王后。两人默默的让开了床前的位置。

    林西脚步轻移,目光下落。心中微微一叹。

    眼前的妇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颧骨突出,眼眶深深的凹陷,已是濒死之人。

    林西想着往日她的宠爱,不知何故,轻轻唤了一声:“祖母!”

    李妍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暴出锐光,她似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竟是林西。

    片刻后,眼中的光芒慢慢缩下,她张一张嘴,哑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

    “你是来向我报仇的吗?”

    林西淡淡一笑。母亲因她而死,师姐因她而长睡不醒,这么说来,她确实是来报仇的。

    “你赢了,动手吧。”

    成王败寇,李妍虽病得不能动弹,却也料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辛辛苦苦,殚精竭虑护着的江山,败落了。

    她果然明晃晃的杀进来了。

    林西摇头,轻声道:“祖母,如果我是你,绝不会瞒着皇帝的身世。生恩固然重要,养恩大于天地。”

    李妍一脸灰败,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重华宫事发,皇帝跪倒在她面前,只求她开棺看上生母一眼。

    她思索再三,到底是同意了。

    打开陵寝,她与皇帝都惊住了。皇帝当下抱着她的双膝失声痛苦。

    她的泪,落得比皇帝还凶。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英杰他……居然以贵妃之仪杖,将淑妃下葬。

    李妍悔意顿生。这个男子,为她思虑的如此周到,而她……竟然活活将他气死。

    养恩大于天。如果,她当初不是一意孤行……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李妍布满皱纹的眼角,落下泪来。

    林西眼色微暗:“祖母,我不恨你。你安心去吧,我会把你葬在先帝身边的。”

    李妍眼中光芒四起,猛的咳嗽起来。

    “你……你……当真?”

    林西点点头:“你配得上那个位置。”

    “林西!”李妍哽咽。

    林西凑过了,轻声道:“来前,我去祖父坟上请过罪了。他在那里青山绿水的,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说罢,再不犹豫,转身离去。

    青山绿水过得很好。李妍呆呆的看着头顶,嘴角淡淡笑了,片刻后,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刚走出长门宫,背后传来一阵惊呼,接着便是哀号,林西脚步一顿。

    这个传奇的女人,总算是走完了她的一生。

    功耶?过耶?

    就留待后人评说罢。

    ……

    出了长门宫向左,步行小半盏茶的时间,便是皇后的寝宫。

    林西从未来过这个宫殿,一切看上去有些陌生。这个人,她本不想见,但为了师姐,她一定要去见一见。

    说起来,林西长这么大,从未恨过一个人,连打过她耳光的朱姨娘,她也可以一笑了之。

    但这个人,她恨。因为她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林西大步走进去,意外到看到高鸢尾坐在梳妆樈前,打理着自己的长发。

    紫薇,腊梅跪在地上。

    林西依稀记得在平芜院里,她最爱看的,便是三小姐对镜梳妆。白玉般的手,穿过长长的发,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她那时候心里就在想,这样的女子,要什么样的男子才堪配啊。

    高鸢尾回首,目光直视着她,有些阴冷。

    林西蹙眉。

    都说相由心生,在她的记忆里,三小姐从来都是温婉可人的,为何现在看上去,容色有些狰狞,浑身上下散着戾气,不如从前好看。

    林西打量的同时,高鸢尾同时也在打量她。

    自打她揭开了那张人皮后,高鸢尾就没有好好看过她。她真美,容色尤在自己之上。

    她高昂着头,冷笑道:“你是来杀本宫的吧。”

    林西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是想杀了你。但是你是老爹的亲生女儿,我又是老爹养大的,所以我不杀你。”

    “老爹,哪来的老爹?”高鸢尾目露凶光。

    林西背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柔色:“我的老爹,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高鸢尾长袖一拂,梳妆台上的东西跌于一地。

    高鸢尾冷声道:“本宫不要听你什么故事,本宫只想知道,你来皇宫做什么。这个皇宫是本宫的,是我高鸢尾的,谁也不能夺走它。你们都应该匍匐在本宫的脚下,对本宫三呼万岁。”

    林西眉心蹙得更紧,她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着凤袍的女子,笑了笑道:“如果李太后说这个话,我还心生佩服,你说这个话,我只觉得可笑。”

    “放肆,竟敢与本宫这样说话。”高鸢尾凤眉高挑,眼角一派凌厉。

    林西缓缓上前,转着她转了一圈:“连宫都没了,还自称本宫。三小姐,你真是好本事。”

    “你……”

    林西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目可憎,不愿再废话,“咱们来算算帐吧,你欠我的,欠我师姐的,要怎么还。”

    高鸢尾凛然道:“本宫不欠你的,不欠你师姐的。你们两人妄图逃跑,一切罪有应得。本宫所作所为,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林西哈哈大笑:“天是什么?道是什么?天道又是什么?”

    “天道便是皇权,像你这样杀进皇宫,与本宫如此放肆说话,便是逆天,人人可诛之。”

    林西很是吃惊,她居然能讲出这样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她记得三小姐最喜欢的从来都是诗词。

    三小姐读诗词时,抑扬顿挫,声音十分柔美,她常说:“林西,这诗词中的美,定是要千读万读才能领会到。”

    林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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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回 得唤我姐夫

    她不知道老爹在天之灵,看到亲生女儿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老爹他一向闲云野鹤,功名利禄在他眼中,不过是浮云。

    “高鸢尾,看在老爹的份上,不会让你死。从此这里便是你的冷宫。”

    林西转身离去,却被高鸢尾一把抓住。

    “林西,你算是个什么阿物,你不过是命好罢了,攀附上了太后,静王,侯爷。我这个相府嫡出的三小姐,凭什么要看你的脸色,凭什么?”

    高鸢尾像疯了一样吼叫:“你们都要害我。夏氏要害我,贵妃要害我,都是你们逼我的,我这是为了自保。”

    林西转过手抬起手。

    “啪”的一下,高鸢尾脸上五个指印。

    “高鸢尾,你可知夫人为什么把你放在崔氏身边教养,因为她不想让你跟着她一道去死。”

    高鸢尾捂着半边脸,眼中怒火更盛。

    林西摇了摇头。一个连自己亲身父母都不想知道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轻轻一叹,道:“这世上,没有谁负你,也没有谁对不起你。负你的,只有你自己。高鸢尾,我忽然觉得你这张脸,连荷花都不如。”

    林西袖手一拂,高鸢尾连连跌后数步,待她正要追出去时,宫门已被重重的关起。

    她茫然四周,眼中说不出的空洞。

    冷宫,这里就是她的冷宫,她要在这四方之地,度过漫长的一生?

    “不!”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

    ……

    御书房里,松公公垂着头打瞌睡。皇上画起书画来,必是要一整天的,他除了打瞌睡外,无事要做。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松公公惊得一抬头,眼中不可置信。

    赵靖琪听到动静,手下的笔未曾停下半分,头也不抬道:“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西惊讶。

    赵靖琪瞧了瞧这画上的人儿。似乎有些不满意,皱着眉头道:“你先去了高府,又去了崔家,再去了军中……”

    “赵靖琪?”林西惊色更甚。

    赵靖琪抬头,指了指松公公对面的一个老太监。道:“他是父皇留给我的人。他知道,朕便知道。”

    林西看了眼老太监,脚上生出几分寒意,“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朕本就是个无用的皇帝,这江山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朕要来何用。”

    “可这是你赵家的江山啊?”

    赵靖琪垂下眼,目光落在画上,笑道:“那又如何。你以为宋年的为人。就一定会把女儿放在第一位?”

    “赵靖琪,这话是何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去军中之后,朕不大放心,偷偷下了一道圣旨。”

    林西惊得目瞪口呆。

    “别说这些,快来瞧瞧我画的如何?”赵靖琪似乎很厌烦她说这些。

    林西上前,看着这满地的师姐的画象,眼泪夺眶而出。

    “她还活着吗?”赵靖琪轻轻一叹。

    她哽咽道:“赵靖琪,她还活着,但是我唤不醒她。三年了,她始终不肯醒来。我没有办法,所以来求你。”

    赵靖琪搁下笔,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她最是黏我。这世上,除了朕之外,无人能唤醒她,孩子呢?”

    “对不起赵靖琪,没保住。”

    赵靖琪浑不在意的笑笑:“无事,你能保住她就行。等我把她唤醒了,我们还能再生一推。”

    林西呆愣。他用的是我,而非朕。

    “你快带我去。小松子,把我的书画收拾收拾,我一并带过去。”

    林西上前拦住他,道:“别急,我已经命人她把送过来,现在应该在百里外。”

    “送来干什么,这皇宫里阴森森的,都是阴谋,都是算计,有什么好。不要再让她进来了,林西,我出去,我出去陪他。”赵靖琪很是不满。

    “你……不当这个皇帝了?”林西问得小心翼翼。

    赵靖琪笑了笑,道:“你先帮我看着,等我和小南生了孩子后,就把皇位传给他。”

    林西目光看向松公公。

    松公公迅速跑过来,附在林西耳边道:“皇上对贵妃思念成疾,再加上太后和淑妃的事……所以有时候说话会有些糊涂。”

    林西恍然大悟,她笑了笑,道:“赵靖琪,你不当就不当,不过,这皇宫你得暂时替你儿子看好了。回头我把师姐送到林家别院,你有空常去瞧瞧。”

    赵靖琪反手拉住她:“那你呢,你要到哪里去啊?”

    林西眸中流光溢彩:“我去寻个人,算起来,应该和你是连襟,在我把他寻回来之前,你最好想办法把你老婆叫起来,这样咱们四个人也能凑一桌麻将玩玩,你觉得怎么样?”

    赵靖琪俊朗的脸上,浮出笑意,他忽然深深看了林西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我觉得此事妥当。你速去速回,必要时,可用上朕的手谕,宋年的四十万大军,从来不是吃素的。”

    林西惊得目瞪口呆。

    这厮,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

    赵靖琪学着她以前的样子耸耸肩,道:“别用这种眼光看朕,朕知道自己长得很帅。对了,你以后得改口,你得唤我姐夫。”赵靖琪得意的笑了笑。

    林西彻底石化。

    ……

    魏国楚王府。

    夜暮降临,华灯初上,古色古香的楚王府大红灯笼高挂,丝竹声声,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偌大的花厅里,摆放着七八个碳盆,暖如春日。

    身着镂空纱裙的女子转珠袖,掩面眺,如同一只花蝴蝶般,极尽妖娆的缠着身旁的男子。

    文睿浩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在女子胸前的高耸上,轻轻婆娑。这莘国的女子就是好啊,**,**。吴侬软语,勾人心魄。

    这个女子是他从莘国弄来的,侍候男人的本事无人能敌,文睿浩将杯中酒饮尽。笑道:“宝贝,今晚咱们玩些什么好呢?”

    女子媚媚一笑,道:“王爷想怎么玩,红红都奉陪。”

    话音刚落,门忽然被打开。柳柏梅一身寒霜,板着脸走了进来。

    文睿浩的俊脸变了几变,眉心微拢,将怀中的女子推开。女子朝柳柏梅道了个万福,款款离去。

    柳柏梅冷冷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眼色一沉,面带不豫。

    自打那日皇上将林西放走,三个月后,浩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这个尤物,宠之爱之。

    他不仅为这个女人修了一座宫殿。还将魏国所有的宝贝,都搜刮来,双手奉上,只为搏女人一笑。

    世人都道楚王痴情,唯有他知道,这女子的面目有四分像林西。

    柳柏梅坐下,饮了一杯酒,道:“前边传来消息,莘国变天了。”

    文睿浩轻轻一叹,“这与我有何关系?”

    “浩子!”

    柳柏梅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这与你当然有关系,你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这文家江山社稷,你得看住。”

    文睿浩摇摇头,略有些感伤道:“这江山确实是文家的,但并非是本王的。梅梅,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

    柳柏梅眼色一沉,花厅里沉寂了。

    自打皇帝用一个林西。换回了玉玺后,浩子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浩子了。

    他越发的肆意妄为,也越发的清冷疏离,唯有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几句真心话。

    柳柏梅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林西。

    “浩子,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她?”柳柏梅将沉于心底的疑问,轻轻说出。

    文睿浩低低一笑,笑意说不出的阴寒。

    “梅梅,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八弟的生母,要一把火烧了冷宫。”

    柳柏梅心头突的一跳,惊得说不了话来。

    “这宫里确实说不出的肮脏。皇上大位,我将太子拉下马;太后弄权,我又帮着将太后一族斩草除根;皇上要这万里九州,我违心迎娶林西;他想保着皇位,我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踏雪而去。可有谁来问过我的想法。”

    柳柏梅平静地听着,温和道:“他是君,你是臣。”

    文睿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忽而一笑,摇头道:“梅梅,幸好柳家只出了一个柳柏安,若不然……”

    “浩子,你……”

    “梅梅。”

    文睿浩打断他的话:“你可知道,有一种女人初起不打眼,像冬日里的白梅,除了长得好看些外,也没甚用处,你时不时的看上一眼,不会放在心。可是看得多了,便会入眼。”

    柳柏梅眼前浮现林西的面庞。

    “她入了我的眼,我以为可以拥有,谁知只是妄想,梅梅啊梅梅,你可知道我是个男人。”

    柳柏梅如何不知。这世上的男人,对于轻易得到的东西,从来不会珍惜;求而不得的,反倒是心心念念。

    文睿浩啜了一口酒,转首瞅着她,淡淡道:“这世上的权力,富贵,荣华,如果连一个女人都得不到,我还苦苦汲汲它们做什么。”

    柳板桥淡淡道:“浩子,他是你皇兄,也是你兄长。”

    文睿浩有片刻的茫然,然后又似猛然醒转,笑道:“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柳柏梅未曾想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愕然半晌后道:“浩子,你醉了。”

    文睿浩笑道:“是醉了,本王早就醉了,到现在都未曾醒过来,也不愿意醒。”

    柳柏梅很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可当脑中闪过那张脸时,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不羁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透彻的心。浩子说得对,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这个人包括自己。

    心头一阵刺痛,柳柏梅饮尽一杯酒,道:“浩子,我只想跟你说,把莘国,歧国变了天的,正是她。”

    “她是谁?”许是酒喝得太多,文睿浩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林西。”柳柏梅吐出两个字。

    文睿浩刹那间变色,许久才道:“她果然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白梅。”

    “她欲如何?”柳柏梅追问。

    “我又如何知道。”

    文睿浩眸色闪动,片刻后低低叹息道:“罢了,罢了,我到底姓文。梅梅,你去和皇上说,让他防备着些,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妙。”

    柳柏梅迅速起身,道:“我马上就去。”

    人离开,女子悄然入内,素手攀附上他的颈脖,口吐莲花:“爷,红红等爷很久了。”

    文睿浩眼中划过波澜,深情款款的望着怀中的女子,嘴角上扬道:“宝贝,咱们回房。”

    ……

    深宫里,宫人伸手拦住了柳柏梅。

    “将军止步,皇上已经安寝。”

    “我有要事要回,事关莘国的,劳烦公公再去通报一声。”

    宫人思了思,到底又跑了一回,半息时间,一脸抱歉的走近了道:“将军,皇上说让将军早些回府休息,有什么话,明儿早朝再说。”

    柳柏梅一瞬间手脚冰凉,剑眉拧得深深。

    早朝?

    皇上已有六日未上早朝。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

    皇宫的深处。

    有一处小小的院落,三进三间。

    这里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禁卫森严。

    柳柏梅还未入得院中,只听得一阵琴声,如水般流泻开来。脚步一顿,他悄然入内。

    庭院中,白梅盛开。

    梅树下,青衣男子手指轻挑,抬头向他看来。

    他的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见底。

    柳柏梅走过去,目光落在他的分开的脚上。他的脚上,有当世最最牢固且沉重的一把脚链。

    林北笑道:“怎么有空来看我。”

    柳柏梅目光如剑道:“他既喂了你软骨散,又何必再弄这玩艺锁着。”

    林北又道:“你也知道我略懂医术,如果不弄这玩艺,软骨散只怕困不住我。”

    柳柏梅眼中起波澜,道:“你怎样?”

    “还不错。每日看看天空,闻闻清风,读读医书,日子过得轻松。”

    “确实还不错,我瞧着比刚来时,略略长了几斤肉。”

    林北笑容依旧,“你倒像是清减了许多。”

    柳柏梅苦笑道:“被吓的。”

    “谁吓的你?”

    “林西。”

    林北眼中光芒一闪,“她怎么了?”

    “她把莘国的天翻了过来。”

    林北身子一颤,心中浮上酸涩,脸上虽然带着笑,到底一双眼睛泄露了太多的情绪。

    他掩饰道:“她有这个本事。”

    柳柏梅拿过一张竹椅,坐在林北跟前,目光直视着他,面色有些冷然。

    ps: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为高鸢尾写上几千字,包子一早看到,惊为天人。行笔老道,感情丰富,逻辑流畅。

    808,你不写书,真是白瞎了这样的好文采。

    包子好想拿它来,作为高鸢尾的番外啊。

    96520257,到底是下决心弄了一个群,愿意和包子成为朋友的,就加进来吧。

    能看到这里的书友们,应该都是真爱了!!

    极品快收尾了,是该歇上一歇了。

    活在别人的爱恨情仇里,只能说………真他娘的累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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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丫鬟介绍:
相府是个可怕的地方。
相爷与丫鬟滚床单;
正室气得命欲绝;
小妾虎视又眈眈;
打住……我只是个小丫鬟,与我有何相干。
林西表示,她很慌乱!
仰天长啸:
老天爷——你个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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