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回 师弟,我们回家
林北对他的冷脸,不为所动,笑道:“你可想听我弹上一曲?”
柳柏梅握着的手一动,正色道:“我只想问,她打算做什么?”
林北由衷的摇摇头,道:“柳将军这话问得委实奇怪。几年来,我被困守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又如何知道?”
柳柏梅看着他,道:“你与她青梅竹马,不会不知道。”
“确实不知。”
林北想了想,末了再加一句:“如果你把外面的事情说给我听一听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
柳柏梅闻言不由皱紧了眉头,道:“林北,你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绝不可能……”
“柳将军。”
林北拨动琴弦,一连窜动人的音符流淌而出。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林北低低的声音,配着古琴,说不出的动人心弦。柳柏梅一腔的疑问,只在喉间打了几个转,到底咽了下去。
一曲未终,他悄然而去。
林北待人离去,继又拨动琴弦,却不再呤唱。目光看向天空,暗夜无边,似浮上一层阴霾。
“林北,等我五年,五年后,我会迎你回来。”
女人低哑的声音恍若昨日,一晃竟已数载。林北有些动容又似有些隐忧。
从怀中掏出一方玉佩,放在手中婆娑,日夜的把玩,玉色更白更润。
至于唇边轻轻一吻。林西。五年也罢,十年也好,我都会在这里等你,此生不负。
……
明道八年,夏。
天气异常炎热。
魏国民间收购之人,忽然在一夜间消失了。而与此同时,魏国的柴。米。油,盐,布的忽然短缺。导致所有人的生活用品价格飙升,特别是粮食。
魏国地处北边,寒苦之地,并不似江南鱼米之乡一般。田地收成好。老百姓惊讶的发现,原本三钱银子可以换十袋米的。现在只能换六袋。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魏国最大的一个钱庄忽然关门,老板和伙计都不知去赂,所有存在钱庄的钱打了水飘。
皇帝大怒。下令刑部极力追捕,谁知这些人竟像是遁地一般,无踪无影。
没了钱。没了粮,魏国从上到下。顿时陷入一片愁苦。
夏去秋来,秋去冬来,魏国的冬天漫长而寒冷,足足有八个月之久。
就在此时,歧国女帝率二十万大军驻守在魏国的西南边境。莘国宋年率二十万大军绕道魏国的东部,形成夹攻之势。
仍沉浸在四女美色中的魏王如梦初醒,当即命柳将军,楚王进宫商量事宜。
三人还未形成一致意见,有宫人来报,魏国几十条商道突然被人斩断,形成孤立之势。
换而言之,就算你有钱,你也买不到米粮。而要命的是,魏国的米粮多半通过商道,用马匹与人交换。
魏王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妙,眼下的时节是白雪茫茫的冬季,若要粮草再生,必要再等八个月。
八个月,如此漫长。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天地突然变色。
……
此时歧,莘大军开始发动进攻,慢慢向魏国挺进。柳柏梅闻讯,亲自上阵迎战莘国。
哪里知道,那宋年见柳柏梅来,围而不攻,安营扎寨,开始消耗魏国的士气,同时消耗的还有粮草。
就在此时,歧*队发起进攻,守城的将士虽然骁勇善战,却敌不过歧军的狡猾。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兵法三十六计,将魏军耍得团团转,损伤不少。
魏国只有一个柳柏梅,分身乏术。
正当魏王犹豫是不是将柳柏梅调去西南角时,户部来报国库粮草只够支撑两军十天时间。
前有强敌左右夹击,后方一座孤城,无粮无药,魏王如困兽般走投无路。
此时使臣送来信,称魏国如能将八皇子交出,便不攻城,否则,将兵临城下。魏王如梦初醒,原来一切竟是为了他。
魏王恼羞成怒,冷笑连连,大声唤道:“来人,将八皇子文睿清带上殿。”
……
林北缓缓走上大殿,神情似轻松愉悦。
“皇兄,安好!”
文睿溥斜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再也藏不住。
他是一无所知?还是里应外合?
“有人给朕送了一封信,你猜这信何人送来?”
林北笑盈盈的看着他,道:“皇兄,臣弟猜不出来。”
他竟然还笑得出。
文睿溥拍案而起,怒声道:“他们要朕用整个魏国,来换你一人。”
林北脸上没有半分吃惊,道:“皇兄,臣弟何得何能,竟能用整个魏国交换。”
何德何能?
文睿溥咬牙切齿,“当初,你用先帝的遗诏骗过朕的眼睛,背地里却让那女人来夺朕的江山。八弟啊,朕再不能容你。”
他动了杀意。
林北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杀意,五年来很多,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明晃晃的说出口。
他慢慢垂下了眼睛,轻轻叹出一口气,忽然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又尖又厉,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北上前两步,眼中锐光四起,不紧不慢道:“皇兄是想把亡国之责,强加于皇弟身上?”
文睿溥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心里虚了一下,“大胆!”
“将死之人,大胆又如何。”
林北不退反进,一改往日温润君子模样,目光如芒如针。
“江山在皇兄手上,若皇兄励精图治。居危思安,何人能夺?”
“你……”
“*苦短日高起,从起君王不早朝。皇兄五年来,日日御女,夜夜宵歌,哪还有当初夺江山时的英勇。”
“你……放肆……大胆!”文睿溥恼羞成怒,宽袍一拂。玉盏应声而碎。
林北对他的暴怒还以冷笑。“魏国朝庭,为官者无数,能用者寥寥。文只楚王。武只柳将军。堂堂一国,竟然只有这两人为中流砥柱。皇兄啊,皇弟替魏国的列祖列宗仰面长哭啊。”
他到底姓文,倘若杀进来的不是她。而别人,那魏国百年的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夺江山的人。不是我,不是她,而是你自己。”林北长臂一伸,食指指向龙椅上的人。
“反了。反了,来人……来人……朕要杀了你,杀了你!”文睿溥怒火冲天。
“杀吧!”
林北半分畏色也无。慢慢踱步到龙椅边,双手抚上那张精致的龙椅。动作优雅的如世家公子。
“我一死,魏国必亡。不仅如此,魏皇室几百人,你的皇后爱妃,皇子皇女,还包括你,都要为我祭奠。到时候,血流成河,天地变色。”
她的怒意,从来不是说说的。五年的心血,一朝被废,以她的性子,必要将这魏国的江山移成平地,方才甘休。
“你……你……敢威胁朕!”
文睿溥浮肿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你怎么敢……”
林北淡淡一笑,撂起衣袍,抬步离去,背影挺拔。
“我不敢,她敢。皇上,你败了,败于一个女人之手。皇弟的项上人头就在此,绝无半分退缩,等着皇兄来取!”
清雅的声音渐渐远去,文睿溥颓然跌坐在龙椅上,一脸的颓败。
……
林北一走,文睿溥将自己困在御书房里一天一夜,任何人都不见,而楚王长跪于御书房外。
沙漏一点一点流下,里外均无一点动静。
黎明时分,厚重的宫门被打开,文睿溥缓缓走出来,立于文睿浩身前。
后者抬起头,眼中惊色一片,皇兄竟然一夜白头。
文睿溥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哑声道:“走,陪朕在这宫里走走。”
黎明时分的魏王宫,宁静无比。文睿溥在每一处宫殿前驻足,文睿浩默然随从。
走到皇宫深处,有琴声飘来。
文睿溥脚步顿了下,用无比悲恸的语调,道:“你……去送送吧。他说得对,朕愧对文家烈祖烈宗。”
“皇上!”
文睿溥浩眼眶微红,这样的皇兄,是他前所未见的。
……
文睿浩约在离林北一丈距离的地方停步,四目相对,眼中各有深意。
“你可以走了”文睿浩淡淡开口。
“我知道。”
文睿浩勃然变色,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自信,你信不信我能替皇上杀了你。”
林北淡然一笑,一张俊脸静谥无比,声音沉稳道:“你不会?”
“为何我不会?”文睿浩薄唇轻动,脸色又变了几变。
林北目光有些灼热,轻轻地,慢慢的抬了起手,落在文睿浩的肩上。
“因为……我们是兄弟!”
文睿浩身子一颤,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发了疯一样的吼道:“滚——”
……
明道九年春。
燕子归来,万物复苏,然西北边境依旧白雪一片。
夕阳的余辉已渐渐收敛,阴暗的暮色浸染大地。一望无垠的白茫之上,仿如紫云飞逝的万千铁骑中,柳柏梅骑在高马上,大手一挥。
“停下!”
刹时,八千骑兵齐齐止,战马嘶鸣声声震四野。
柳柏梅看着百米外黑压压的一片,忽然有种万剑穿心之感。
五年,那个女人用了整整五年,将这九州纳于她的掌中,为的,只是换回身后的这个人。
五年前,这人用一枚玉玺和一世的自由,换回了她;而如今,她竟用整个九州为报。
金戈铁马,她主沉浮。
马蹄声响,林北身着一匹赤红如烈焰的骏马。上前与他半肩。
“多谢柳将军暗中照拂。”
柳柏梅苦笑。
皇帝搬师回朝仅仅五天,许是后悔六个城池白白送人,又或者对先帝的戏言如梗在喉,对林北起了杀意。
深夜,他刚欲躺下,一道利箭破窗而入。利箭上挂着一枚令牌,还有一块薄帛。
那帛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君子守信。替我照顾他。
柳柏梅拿着令牌苦笑连连。
她明知自己已不是柳家的人。却还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要好处,当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孰不知。他是叔叔用命护下来的人,就算没有那块令牌,他也会关照的。更不用说,她还是叔叔的养女。
柳柏梅想至此。轻唤了一声:“八皇子。”
“唤我林北。”
此去天地悠悠,魏国已然在身后。从此再无八皇子文睿清,只有林北。
柳柏梅咬牙道:“林北,我叔叔……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英雄。无人可比的英雄。”
林北温和笑道:“文韬武略,胸怀宽阔。清风明月,非柳家族人能比。”
柳柏梅喃喃自语,一整容。又道:“她……打算将魏国如何?”
林北摇摇头,摸了摸鼻子笑笑道:“还真不好说。她一向随心所欲……不过,她听我的话。”
柳柏梅精神一振,朗声道:“多谢!”
林北没有听到这一声谢,凤眸微狭,一人一犬在雪地里慢慢向他走来,心中一热,他不愿再有片刻的耽误,抱了抱拳道:“柳将军,后会有期。”
“等等。”
柳柏梅忽然出声:“林北,我很羡慕你。”
林北回首,眼中有笑意:“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
柳柏梅苦笑,笑意不达眼底。
世上仅有一个林西,他尽穷三生三世,也不可能遇到。
……
林北下马,一步一步向那个人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咚的跳动一下。
五年的幽静生涯,他并非与世隔绝,齐退会在中秋,除夕时趁着兵卫换岗,时不时的为他带来外界的消息。
他知道她所有的行踪。
走得近了,他反而停下来,抱胸看着她,嘴角擒起一抹笑意。
眼前的女子婷婷,长眉清眸,玉面朱唇,如缎黑发挽成风雾鬟,珠钗未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仿若空谷佳人,清雅绝世。
五年未见,她变了,当年桂花树下的小姑娘,已倾城绝色。真幸运,这样的倾城绝色,是属于他的。
林西喘了两口粗气,约一丈的距离停步。
他穿了一件青鸦暗纹长袍,瘦了,越发的俊朗飘逸,看上去还是那么妖孽。
只是眼角已有细细的皱纹,五年的囚禁生涯,孤身一人,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目光一经触碰,便缠在了一起,丝丝缕缕,再不能分开。
他就这样,脸上带着优雅的笑,目光明亮的,温柔的,缱绻的看着她。然后,慢慢的张开了他的双臂。
林西眼眶一热,突然提起裙子奔跑,如从前一样,毫无顾忌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林北一把接住了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五年的时间,他的鼻尖萦绕的始终是这样的味道。
林西抬起黑亮的眼睛,含着薄薄的水雾,轻声道:“师弟,我们回家。”
(全文终)
ps:打下最后一个字,包子眼眶热了。
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无非是爱的人,牵扯着你的手,轻轻在你耳边说“回家”二字。
这一章,改了无数回,总不满意。
无疑,西、北二人是幸运的,于万千人中认定了彼此,一生不变。
只是包子在想,那些求而不得,得非所得的人,他们的故事又该如何。
已无力写下去,就留着给你们想象吧。
后继会有番外,但一个字还没动,该怎么办?(.)
二木番外
我出身魏国柳家,在族中排行第七。
九州四大家族中,南高北崔,文皇柳武。柳家是唯一的武将。
八岁那年,父亲带来一个女孩。
女孩将将六岁,却已长得明眸如水,皎若秋月。
她主动上前牵住我的手,用稚嫩的声音道:“七哥,你教我习武。”
黑亮的眼睛就这样定定的瞧着我,目光中星芒流转,拒绝的话,不忍说出口。
于是,她成了我的师妹。
师妹生于太傅之家,从小博览群书,偏爱舞枪弄棍,故拜师于柳家。
偏她身子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父亲严而教之,吃了不少苦。
柳家儿郎众多,然她独独黏我,常送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一块刚出炉的点心,或一方绣帕,或几支刚折下的梅条……
我不知该如何回礼,只有将她宠溺。
魏人从不设男大女防。那年春末,我与她泛舟湖上,鼓足勇气将一把刻了名字的匕首,送于她。
匕首是魏国男子的贴身之物,唯有心爱之人,才有资格将它收起。
她随即解下脖中玉佩,塞于我手中。玉佩带着她的体温,温热的如同这春末的风,吹拂在我的心间。
“七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我说不出那样动听的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主动牵住她的手,“师妹,七哥必不负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我与她互定终身。
我曾坚定的以为,能这样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深情,给她所有的宠溺,直至天荒地老,白发苍苍。
然而,这终究只是我和她奢望的一场梦。青梅竹马有时尽,天道无情空含恨。
一场宫中夜宴,让师妹入了帝王之眼。帝以江山为聘,求娶倾城佳人。
祖席离歌,长亭别宴。
那一夜,月色如洗,她穿着红色长裙,从背后抱住我,泪水浸透了我的衣裳。
“七哥,咱们逃吧,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我堂堂七尺男儿,哽咽难语。我与她尚可一走了之,可身后数百族人,以何为生?
我不作声,她慢慢松开了手,走到我面前,脸上已没有了泪,莞尔一笑,只道了一声:“七哥,保重!”
她转身离去的刹那,我似胸口中箭,痛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一道厚重的宫门,挡住了宫里,宫外两个世界。
她在宫中步步为营,恩宠无边,怀孕生子,一路风光无比。
我在军中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军功。然午夜梦回,缠绕我的,从来都是那抹倩影。
一个得宠的妃子,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再加上皇帝酒后的戏言,有人坐不住了。
一连串的阴谋算计向我与她袭来,终于,她被禁冷宫,而我只能浪迹江湖,化名二木。恩怨,家族,情仇,被我远远抛开。
世人只知道柳柏安这三个字中,带有两个木,却无人知道她姓林,双木为林。
……
世家公子,行走江湖,刀光剑影如梦。
那日大雨阻却了我往南疆的行程,于破庙中避雨,还未入庙,便有异样声音传来。
我敛了脚步靠近,却见两个猥琐的男人,正在扒小叫花的裤子,欲行不轨。
路剑不平,怎能不拔刀相助,不过是两个凡夫俗子,我甚至连刀都不用拔,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小叫花怯生生的看着我,脸上全是泥,只一双眼睛干净而明亮,脏兮兮的小手,因羞愧而绞在一起。
我轻吁一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叫花会被人扒裤子,因为她原本就是个女的。
我最不耐烦和女人打交待,抱着大刀往墙边一靠,闭上了眼睛。小叫花慢慢的挪了过来,就在我脚下躺下。
天亮,雨停,继续赶路,走出百里后,夜晚在一枯树下休整。夜半,有兮兮索索的声音传来,我欲拔刀,却见那小叫花颤着两条腿,向我走来。
我行走的速度极快,她一弱小女子,无半点功夫,如何能追上。
未及深想,小叫花一头栽下去,我脱下她的鞋子一看,竟已血肉模糊。
当夜,她发起高烧,我无能为力,只冷眼旁观。
命由天定,且看她熬不熬得过去。
清晨,她仍烧得糊里糊涂,我却要赶路,硬着心肠奔出十里,到底敌不过良知,返身折了回去。
“我……叫姚婉,你也可以叫我婉儿,我想跟着你,为奴为婢都行。”小叫花伏在我背上,不知何醒来。
“婉儿……”
我喃喃自语,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她哑着声讲起了她的过往。
从小被弃,养父贪图她的颜色,一朝化身禽兽,几度以下手未果,便心生歹意,逼她嫁入老头子为妾。
好在养母良知尚在,偷偷放她远走,从此乔装打扮,做了要饭花子,无家可归。
既是同病相怜,那便作个伴吧。
我为她劫了一家奸商,用银子开了两间房,寻医问药,添置衣裳。
直到她洗净面庞,穿回女装,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方才明白,为什么她要打扮成叫花子了。
这样的美貌,独身一人在这世间闯荡,实在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
相伴的日子,我们走过许多地方。
闲时我剑舞柳下,她花绣窗边;我小酒微熏,她细心照料。这满腹的心酸,渐渐倒也平复。
我从不会走远,半年必有归期,因为有一个地方,是心中牵挂的。
那里一母一子,凄苦度日,而我是害他们的罪魁祸手。
每每时此,我都会把小婉一人扔下,或在客栈,或在民居,给她足够的银两。
给银两,我暗藏私心。皇宫暗卫森森,或许哪一天我就被发现了,她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令我惊讶的是,既便我这一去有数月之久,她都翘首等待。
她不问,不怨,安静的如一弯温泉,一抹阳光,慢慢融化了我这个如枯木般的男子。
两年后,我决定娶她。
新婚之夜,她抚着我眉,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你做梦都叫着她的名字。我不会介意的,只求你好好待我。”
无言以对,只有重重的点下了头。
我性子粗旷豪放,却有一样很细。
娶她,是因为她跟了我两年,两年来风里雨里,不离不弃,做为男人,必须负责,也应该负责。
然而,我对她只有同情,没有其他。即便她眼中,深深浅浅的都是情意,我只能装作不知。
……
婚后,琴瑟合鸣,夫妻恩爱。
她从来都是个好妻子,我也努力做个好丈夫,日子平淡却舒心。我甚至常常不经意的,就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年冬日,她怀孕三月。
我想为她做一件虎皮大氅,在莘魏交界处山上,盖了一处简易的草屋,静等老虎出没。
那一日下山,我在匪徒手中,救下一人。这人我认得,是崔家老三,莘国最负盛名的大儒之一。
他从魏国游学回来,闲聊中无意间道了一句令我心惊胆寒的话。
“未曾想堂堂魏帝,御案边放的竟然是一本《诗经》?”
诗经,是师妹的最爱。皇上翻经诗,必是想到了什么,师妹危矣。
我连夜带着小婉下山,思来想去,将她安置在莘国的京郊,那里离魏国甚远,绝不会有丁点的危险。。
分别前夜。
她伏在我怀中,抚着已经隆起的肚子,一脸期待的问。
“木大哥,你说这肚里是男娃还是女娃。”
“不论男女,我都喜欢。”
“这一趟……你要去多久?”
我想了想,认真道:“生产时,我一定赶回来。”
“一言为定?”她眼中闪出光亮。
“一言为定!”
“木大哥,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我犹豫片刻后,到底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婉言拒绝。
她也不恼,只紧紧的抱着我,道:“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男人,这辈子休想甩开我。”
夜半,我悄然离去,望着她的睡颜,我暗暗发誓,此事一了,日后更要好好待她,决不辜负她的一片情意。
……
果不出我所料。
当年捉奸的事情,本来就经不起推敲,皇帝平静下来,多少会发现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于是,有人便等不及了。等我看到师妹母子时,他们已双双中毒。
师妹,到底是决绝的。
她在得知自己已无生还可能时,把八皇子托付给我,然后一把火烧了冷宫。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火中倒地,浑身燃起烈焰,心痛如烈。
心中抑制不住的大怒,我趁着宫人救火,乱作一团时,跑到御书房,将传国玉玺狠狠摔在地上。
师妹,这是皇帝欠你的。
……
八皇子的毒还未清除,我却必须回去,算算日子,小婉快要生产了。
我把他扔给了齐进和吕布。
齐进是我军中的一员大将,而吕布则是我的军师。这两人跟了我很多年,最是忠心耿耿。
谁知,我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时,婉儿仅吊着一口气。她看到我来,淡淡一笑后,闭上了眼睛,没有留下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我此时的心情。
窗外的太阳,斜照进进来,只是那阳光,再也照不进我的心中。
原来,这几年的陪伴,竟然让她一步步的走到了我心里,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花前月下,有的只是一粥,一饭,一针,一线。
我抱着她冰冷的身子,心中没有悔意。堂堂男人,有什么可悔的。她走了,我跟着走,就如同从前,她总跟着我一样。
就在这时,一声猫儿似的哭声,让我放下了刀。
……
我和小婉的女儿,叫林西,但细论起来,她并不是我的女儿。
因为她的背后有三颗梅花型的痣,而且,她的身上挂着一块玉佩。世家出身的我,一眼就看出来,那玉佩绝非俗物。
小婉跟我时,一贫如洗,所以我很肯定,这件东西绝不是她的。看来,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一定是发生了些什么。
我和小婉真正的女儿去了哪里?
余生已无指望,那就寻一寻真相吧,日后到了阴间见到了她,我也有交待。
似水流年。
我一边带着女儿寻遍名医,一边打探她的身世。
令我未曾想到的时,当年那个小叫花子的身世,并非如她所说般简直。
我动用了江湖上的人脉,一点点寻,一点点查,竟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小婉她,竟然是皇后李氏之女。
那一夜,我来到小婉的墓前,把她和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一说了出来。
枯坐一夜,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间一定,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再后来,我又在歧国听到了歧皇室的秘密,能确定的是,我的女儿小西,一定与歧皇室有关。
南来北往,四处飘零的日子,我收了林南为徒弟,又把八皇子接到了身边。家里四口人,一条狗,日子才算有了点味道。
三个孩子中,我最看中的是小北。因为他是师妹的孩子,小小年纪,沉稳的像个大人。
最聪明的,是小西,这个孩子眼珠子只需一转,鬼点子就涌上来。
最让我感到放心的,是小南,她把小西当亲妹妹疼。
孩子们渐渐长大,而我亦慢慢老去。
而此时,我已查到歧国的前朝公主,竟然在相府,成了一名小妾。
我甚至找到了我与小婉的女儿,她是相府的三小姐,锦衣玉食,过得很好
这一刻,我犹豫了。
让我犹豫的原因是,除了林西已经是我身体里的一部份外,更主要的是,这个秘密一旦揭开,便是天翻地覆。
我说过,世间的一切,人与人的相遇,皆有定数,我不能逆天而行,只有顺势而为。
于是,我在大限将至前,使了一个小计,把林西送进了相府为奴。
我把事情透给了林北,并交待林南,万万不能让林西进宫。有这两人为她保驾护航,我才放心。
五年为期,一切只看老天爷的安排。
老天爷让我在这世间,多停留了九年,这九年,我活得很痛快,也很不痛快。
我躺在床上,看着黑白无常走到跟前,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孩子们有孩子们天地,我陪着他们走了九年,剩下的路,得他们自己去走。
我如今想去的,只有那个地方。
我不知道,我的师妹是否笑颜依旧;也不知道小婉她,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齐胖子番外
醉仙居,顾名思义,它是一座酒楼。
此楼位于京城西市最热闹繁华之地,左边紧邻万花楼,右边还是紧邻万花楼。
醉仙居之所以岿然屹立在两个妓院中间,是因为皇后娘娘下了道旨意。
旨意是这样说滴,男人只有吃饱了饭,才能逛妓院,才能把姑娘们弄得欲仙欲死,欲死欲醉。
所以,醉仙居就厚着脸皮,杵在了两个妓院中间。这就好比一个男人,左手小妾,右手姨娘,风流的不亦乐乎。
如此看来,这醉仙居的老板,一定是个有福之人。试想啊,抬左腿,看到的是美人;抬右腿,看到的也是美人。
试问,这世间的男人,有几个有他这样的福气。
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一定不能被醉仙居的老板听到。
他若听到,定会喷你一脸子唾沫,然后骂上一句:“你大爷的,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有这样的福气。”
他骂这话,你一定不能还嘴。识相的,赶紧鞠个躬,道个歉,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你若要是还一句嘴,那么他一定会冲进厨房,举着把明晃晃的大刀,手上一使劲,刀从你眼前飞过,然后再骂上一句。
“你大爷的,这么好的福气,咱俩换换?”
若一定要问,为何醉仙居的掌柜脾气如此暴躁……
哎……这话说来难以启齿。
主要是因为醉仙居的老板娘,就是万花楼的老板,万花楼的老板娘,就是醉仙居的老板。
哎啊……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是两口子。
……
“齐胖子。又要拿刀砍人啊?”
楼梯上,一娇媚女子,口吐莲花,斜斜的往栏杆上一倚。
“青青啊,你午睡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我说话的嗓门太高,吵着你了。”
女子瞄了他一眼。依旧纤细的腰肢扭了扭。素手一抬。
掌柜便巴巴的凑上前,手赶紧扶住了,陪着笑道。道:“小心脚下。慢着点走。”
“你……想别跟人换啊?”
“没有,没有……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别当真。”
“别啊齐胖子。换换就换换吧,我也想换呢。你说都两年了,老夫老妻的,所有的花样都玩过了,左手摸右手了。也该腻了。”
“青青,我怎么会对你腻呢,你别瞎想。”男子的脸色有点发绿。
女子媚媚一笑。甩开了他的走,走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抿上一口。
“礼部的张侍郎一个月前死了太太,他说如果我看得上他的话,他愿意八抬大桥迎我进门。”
“……”
“噢,对了,城郊南的张财主,半年前也死了媳妇,如果我肯休夫的话,他说至少给我六个大庄子,两幢大宅子。”
“……”
“还有……”
“够了!”
男子的脸色绿得泛出黑色,万般无奈之下,牙一咬眼一闭,拉起女子娇嫩的玉手,用力的在自己身上打两下。
“青青,我也就过过嘴瘾,你别当真。”
“别当真?”
女子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拎起男子的耳朵,气骂道:“你当老娘眼瞎啊,昨儿,你多看了柔儿三眼;前儿,你盯着小娇的屁股看了六眼;再往前,你竟然和小月撞在了一起。”
“我没有……”
“还敢顶嘴。”女子大喝一声。
男子立马怂成一团,陪笑道:“不顶嘴,不顶嘴。”
“齐胖子,你要厌弃了我,你就明说,别跟老娘整天整些有的没的。我青青再不济,背后好歹还有皇后撑腰呢,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女子一边抹泪,一边嚎,还没嚎两句,男子大手一抬,就把人扛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个死胖子……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我告诉你,我要进宫,我要到皇后跟前儿哭……”
声音越来越低。
“呯”的一声,地动山摇,显然门被关上了。
几个小厮见怪不怪的走出来,聚到一张桌子前,各人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
“我今儿赌老板娘在上。”
“不对,昨天老板娘就在上面了,今天肯定是老板上。”
“你们统统都错了,以我对他们的观察来看,今天的姿势,估摸着得从后面。”
“买定离手,绝不返回。我赌他们俩人什么都不做。”
其它三人同时发出一生叽笑声。
这怎么可能。老板,老板娘成婚两年。除去老板娘来葵水的几天,其它时间,每三天就要上演这样的戏码。
风雨无阻。
半个时辰后,女子脸上含俏,眼角含春的出来,斜着眼睛看了几人一眼,头昂的高高,脚步轻快的拐去了万花楼。
半息后,男子青着脸也走了出来,看模样,似乎有些不大痛快。
“老板,怎么样?”几个小厮围了上去。
男子深吸一口气,仰着头看了看天,心里有些空荡荡。
“老板,什么姿势?”
男子轻咳一声道:“站式!”
“切!”
几个小厮把手里的银子统统交到男子手中,一脸沮丧的离去。
男子拿过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嘴角牵出一抹得意的笑。然后一提气,跳上屋顶,掀开了块瓦片,从里头掏出一个袋子,把今儿刚赢回来的银子放了进去。
“我说齐胖子,你存了两年,也就存了一千两,有意思吗?”屋顶上,不知何时躺着一个人。
“你懂什么,皇上说,只要我存满一千五百两,青青的身体就能调理好,我就有儿子了。”
“纳个小妾不就得了。还当真为她守生如玉,你脑子进水了吧。”齐退眼睛翻翻。
堂堂齐大将军,跟个花楼里的姑娘成亲,已跌瞎了所有人的眼,偏偏那姑娘还是个母夜叉,连纳小妾这种事都断然不许,悍妇。悍妇啊。
要是换了他。早把人休了。
齐胖子与青青姑娘的婚事,说来就是个乌龙。
有一日齐胖子在宫里被灌多了酒,回到醉仙居。也不知走错了还是怎的,竟然走到了万花楼的后院。
然后,一推门,正好青青姑娘在沐浴……于是。齐胖子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做了新郎。
娶了青青,倒也没什么。以他现在大将军的身份,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
偏偏被某只狐狸算计,最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居然说此生不纳妾。
哎……可悲。可叹,可怜。
齐退想到那只狐狸的本事,心里为齐胖子掬一把同情泪。
“我既然答应了她。就绝不能辜负。皇上说了,要言出必然。”齐胖子一改刚刚的怂样。说得看着义正言辞。
“胖子,你不会真的动了心了吧,这个青青可是……”
“滚,滚,滚,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胖子,别不识好人心啊,我是为你好,要不,我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用不着。”
齐胖子一口拒绝,“对了,你不在皇上跟前侍候,跑醉仙居来做什么?”
“小主子要吃你做的菜,我嫌宫里闷,出来喘口气。”齐退敲起二朗腿。
齐胖子一听是小主子,瞪了他两眼。
“不早说,快,小主子要吃什么,我立马去做。”
齐退一把扯住他,脸色忽然变得凝重。
“别走胖子,你坐下,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
“什么不大对,你说来听听。”齐胖子坐了下来。
“我且问你,小主子最爱吃谁做的饭?”
“那还用说,肯定是胖子我啊!”
齐进趾高气昂。天底下谁不知道,大周国的太子爷,最爱吃齐胖子做的菜,一天吃不到,第二天必定摆脸色。
“最喜欢跟谁玩?”
“你啊!”
齐退自从某日忽然从树上掉下来,被太子爷看到后,从此,太子爷便缠上了他。
帝后二人觉得太子爷与齐退有缘份,于是就把齐退拨了过去。
“跟着谁习武?”
“正阳啊!”
正阳的武功,在他和齐退之上,帝后二人在太子爷满百日时,就把人扔给了正阳,正阳又当嬷嬷,又兼教授武功,宫里最辛苦的人,便是她。
“最听谁的话?”
“他舅舅高子瞻的。”
太子爷某一日调皮,被帝后二人责罚,关进了小黑屋,三天三夜不许出来。
高相听闻,连夜从相府进宫,拼了命的为太子爷说好话。太子爷一感动,从此,视高相的话为圣旨。
“跟着谁读书?”
“崔家三爷啊!”
帝后二人刚开始为太子爷请的师傅,简直不忍直视,一个比一个迂腐,一个比一个老迈,最老的那个,跟棺材里躺的只差一口气了。
那日崔三爷进宫,一看太子爷竟然跟一帮老头子读书,还读的什么之乎者也,气得当场翻了脸,大骂帝后误国,毛遂自荐做了太子师傅。
齐退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从嘴里吐出了一句深埋在心底的话。
“那……生他的两个人呢?”
“……”齐胖子语塞。
对啊,生他的两个人干什么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意。
……
明道九年夏。
大周建国,定都长平,长平便是原来莘国的京城。
明道帝称帝。
明道帝在位仅仅一年,因思念林贵妃成疾,病入膏肓,又无子嗣,故传位于静王世子。
世子登基,帝号仁宗,娶歧国公主为后,封静王为太上皇。
后任性无比,常把仁宗皇帝拐了去游山玩水。
高相以死谏之,称天下未定,九州未平,帝后二人有何资格不务正业。
群臣附议。
帝、后二人痛定思痛,方才收敛恶劣行径,开始理政。
三月后,帝挥师北上,御驾亲征。半年后,魏国递了降书,去国号,改为封地。
大周建国两年,九州一统,天下大定。
后顽心又起,又拐了仁宗皇帝去过什么农家小日子。
高相怒目相斥,称周皇室子嗣不丰,大周朝百废待兴,帝后二人有何资格过农家小日子。
群臣附议。
帝、后二人无可奈何,白日同时上朝,励精图治,晚上积极造人。
大周四年春,后诞下一子,即封太子。
太子百日,后自称患产后抑郁症,喜怒无常。帝放下朝政,带后入歧封地散心,乐不思蜀。
高相忍无可忍,一旨血书把帝、后二人唤回。
血书上称,太子尚小,无人教养,帝后二人如此放养,实则害子误国。
群臣这回没有附议,而是杀了一只鸡,沾了鸡血,按上了各自的手印。
帝、后二人乖乖回京,从此再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
齐胖子搓了搓肥肥的手掌,道:“狐狸老实了几年了?”
这话听着实在是大不敬,但齐退则不以为然,掰了掰手指,“算起来,有五年了,太子爷满六岁了。”
“这么久了,难为她了。”齐胖子深深一叹。
“就这么放他们走?”齐退有些不甘心。
“不然如何,早就算计好了。”
齐胖子深感无力。这世上,能算计得过帝、后二人的人,还未生出来。
“总不能把这九州真的扔给太子爷吧?要不,让高相再劝劝,他是狐狸的哥哥,说的话狐狸到底会顾忌几分。”
“这一回,只怕高相也劝不住。”齐胖子连连摇头。
要真论起来,高相根本不是狐狸的对手,狐狸只需掉几滴眼泪,那高相便没了主意。
“更何况,这一回只怕不是狐狸要走,而是皇帝要走。”
“为何?”齐退不明就里。
“我问你,最近朝中有何动向?”齐胖子老神在在。
“什么动向,不就是说皇帝后宫空虚,需得充盈起来,要在世家小姐中选妃。”
“我问你,那一位什么态度?”
齐退挠了挠头皮,“狐狸什么也没说啊,只让皇帝自己拿主意。”
“她可是这么大气的人?”
“噢……我明白了。”齐退恍然大悟。
狐狸从来不是大气的人。
有一年,因为某个世家小姐在赏花时,不小心昏倒在皇帝的怀中,便一声不吭的跑回了相府。最后还是被皇上敲晕了,扛回的宫中。
大臣要让皇帝纳妃,以皇帝对狐狸的宠溺来看,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说,皇上为了让狐狸安心,这一回肯定是动了真格的了。”齐胖子认真分析。
这个,竟然,也是,理由?
齐退心中冷笑。
这两人,就是不想当帝后,就是想找那两人,凑上一桌,然后打打麻将,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哼!他码得半分不会错。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给太子爷做几道拿手菜,给他好好补一补,以后这起早贪黑的,可有的苦。”
齐胖子一声长叹。
天要下雨,帝后要罢工,这属于大姑娘嫁人,板上钉钉的事。
要认命啊——
ps:包子也觉得,某两只实在是太坏了,太坏了!
高鸢尾番外
冬日的天气,空气中弥漫着阴沉。
捂了几天的雪,终于在冬至这一夜,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时光仿佛沉静了下来。
一辆马车停在林府门口,车上下来一年轻男子,男子着宝蓝色素面湖杭夹袍。
厚重的木门开出一条缝,一青衣丫鬟迎出来。
“表少爷来了?”
“腊梅,你家小姐今儿如何?”
腊梅道:“回表少爷,小姐她还和从前一样,读书,弹琴,作画,十天前犯过一次病。”
崔瑾辰欣慰道:“十天,已是大好。药都按时吃了?”
“奴婢每日都盯着,表少爷请跟我来。”
林府宅子颇大,两人边走边聊。
“表少爷,大小姐的身子该有七个月了吧了?”
腊梅算了算日子。大小姐嫁给表少爷已经八年,膝下两子一女,这已是第四胎了。
崔瑾辰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胎像如何,是男是女?”
“太医说母子均安,日后必能顺产。”
腊梅忙贺喜道:“恭喜表少爷,又添一子。”
崔瑾辰只是浅笑。
除却茉莉,这些年他还纳了两房姨娘,各替他生下一女,儿女多了,也就没了第一次当爹时的喜悦。
“只求她顺顺利利,儿女,女儿我都喜欢。”
腊梅一听这话,心中微叹。
高府这么多小姐,就数大小姐最有福气。儿女双全不说,表少爷等她还如从前一样。
二小姐嫁进任家,任家虽是桐城数一数二的富门豪族。到底沾些着铜酸味。
任家人丁兴旺,二小姐作为长房孙媳妇,管着一府的吃喝拉撒,劳心劳力。
二小姐膝下有两子,去年怀了个姐儿,四个月没保住,小产了。
任姑爷素来是个甩手掌柜。只知道闷头赚银子纳小妾。如今房里已有四房姨娘,听说在外头还养了一个。
二小姐回娘家虽然不多说,但到底心中不大畅快。这几年也老得快。
不过好在任姑爷知道分寸,对二小姐十分尊敬,从不插手内宅的事,对高家更是藏有畏惧。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三小姐嫁到京城梅家。虽然与梅姑爷举岸齐眉,偏偏一连三胎都生了女儿。要命的是。生老三时,把内里给伤了,不易有孕。
虽说梅家男子,四十无子方才纳妾。可到底意难平。
好在皇后娘娘有意照拂,把梅姑爷弄进了礼部,因此三小姐在梅家腰杆挺得直直的。
腊梅想起自家的小姐。心头不自觉的又叹出一口气。
……
行置二门,便有琴声传出。
崔瑾辰身形一顿。细细听了几下,道:“不曾想又精进了。”
腊梅陪笑道:“奴婢怎么没听出来?”
崔瑾辰摇头:“你天天听着,自然听不出好在哪,我难得来一趟,便觉得好。”
腊梅随口道:“怪不得她说,距离产生美。”
“她是谁?”崔瑾辰警觉的问。
腊梅忙掩了口,脸色有些古怪。
“她来过了?”
崔瑾辰翻了翻眼睛。距离产生美这种话,也只有她能说得出口。
腊梅知道瞒不过去,低着脑袋道:“临走前过来瞧了瞧,没说什么话,就远远的看了几眼。交代奴婢们好好侍候。”
崔瑾辰心中欲吐出一口血。
他此生的愿望,是做闲云野鹤,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却不曾想一着不慎,被那两只狐狸算计,结果成了太子太傅,整天出没于皇宫之中,跟一只小狐狸打交待。那两人却……
果然啊,做人不能心太软,若不然,现在逍遥的人是他。
真是悔断了肠子啊!
……
正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院门口。
正厅里,鼎香氤氲,那女子端坐琴前,低眉敛额,十指轻挑,袅袅琴音自指间飘出。
崔瑾辰不由自主的走进了两步。
她穿着桃红色对襟袄子,粉色主领中衣,蛾眉紧蹙,香肌若雪。岁月在她的身上未曾留下多少痕迹,还如双十女子般美艳动人。
崔瑾辰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刚入高府时,也曾在平芜院的门口,听过她弹琴,曲调哀婉自然,如潺潺小溪。
如今这琴里,多了几分酸楚幽痛,让人心生哀伤。
她也当痛快一恸。
大周建国,明道帝孤身一人出现在封帝仪式上,凤椅始终是空的。无人知道,此时的她久困宫中,且大受打击,半疯半痴。
明道帝逝,仁宗皇帝继位,她再在宫中,已不合适。
于是帝、后二人商议,将她挪动至林家别院。帝不计前嫌,亲自为她诊医把脉。
然她的病时好时坏,安静时,温顺如水,疯魔时,暴躁不安。
帝说,在她的身体里,暗藏着无穷的**。**不去,疯病不好。
一晃,六年过去了,她的病还是未好。
“表少爷?”腊梅见他站着不动,忍不住出声唤道。
“嘘,轻点,别扰了她弹琴。”
腊梅随即闭嘴。
刚到林府,高府的人偶尔也会来瞧她,这几年,越发的少了。反倒是表少爷,每月一回,风雨无阻。
只是这样,终不合规矩,万一让大小姐知道了,只怕……
一曲终了,女子起身,目光幽幽落在院门口两人身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转身向里屋走去。
崔瑾辰心中微微一痛。
六年来,她从来都用这样淡淡的眼神看着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偏偏他总忍不住过来,就算是瞧上一眼,心里都觉得安稳。
腊梅细心的看到了崔瑾辰眼中的失望。想着某个人的交待,轻道:“表少爷,她走时留下一句话,说等您下回再来时,让奴婢说与你听。”
崔瑾辰知道腊梅嘴里的她是谁,笑道:“她说什么?”
“她说,珍惜眼前人。”
崔瑾辰身形一颤。如遭雷击。她……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与茉莉成婚近十年。从初时的举岸齐梅,到如今的平淡无奇,两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已变得无话可说。
于是,他越来越期待这每个月的林家之行。原以为无人能察觉,谁又知她从来就知道。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男人总是惦记着得不到的东西。这是个坏毛病。”
腊梅又接口道:“不过这话,她不是对奴婢说的。而是对北公子说的。”
“北公子怎么说?”
腊梅笑道:“北公子说,他没这个坏毛病,就算有了,也会改。”
崔瑾辰身形又是一颤。这两只老狐狸。话从来不会随口说说。这话,明明白白是说给他听的。
那女人,还真是了解他啊。崔瑾辰苦笑两声。
没错。高鸢尾曾经是他的求而不得。
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时而正常。时而痴傻,幽居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不见天日,作为男人,他深深同情。
正因为这份同情,他才会每个月来看她,初起,他并没有多想……谁知,日子久了,那暗藏在心中的某些东西,又跑了出来。
许久,崔瑾辰苦笑两声道:“以后,我便不来了。”
“表少爷?”腊梅心头一紧。
“你,好好照顾她。”
“表少爷放心。”
崔瑾辰随即深深看了里屋一眼,转身离去。双眸有些朦胧,他本能的眨了眨眼睛,大步走出别院,钻进停在门口的马车。
“三爷,去哪里?”
“回家。”
崔瑾辰淡淡道。
茉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也该早点回去陪她。
那女人说的对,男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心心念念,却往往忽视了身边的人。
茉莉嫁给他这些年,替他操持中馈,生儿育女,早已没有当初大小姐的脾气。
到底是他……负了她。
崔瑾辰目光不禁一沉。
“停车,先往醉仙居去一趟。”
茉莉最爱吃醉仙居的菜,他有多久没给她捎过了。
……
腊梅看着表少爷修长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处,嘴角牵起一抹无奈。
小姐的眼睛里跟本没有表少爷,表少爷这一趟趟的来,万一给大小姐知道了,岂不是又一场风波。
小姐能独居在此,衣食不愁,已是帝、后开恩,还是安安份份的过日子,把病治好,方是正经。
腊梅收回目光,转身进了里屋。
“他走了?”声音依旧清冷。
“回小姐,表少爷回府了。”
“他从来都要站半个时辰的,为何今日来了就走。”
“许是府中有事吧。”腊梅说得小心翼翼。
“那府里有什么事,一定是大姐小心眼,又捻酸吃醋了。她从前就这样。”
腊梅不知该如何答,只能陪着笑。
“紫薇人呢?”
“回小姐,紫薇在给小姐熬药。”
“药,又要吃药了?”
腊梅笑道:“不吃药,病又如何能好。”
“我没病,我哪来的病?”高鸢尾变了脸色。
腊梅忙道:“小姐身子弱,这药是给小姐补身子的,不是治病的。”
高鸢尾冷冷的坐在窗前,不说话,目光有些阴寒。
腊梅猜不透小姐在想些什么,把碳盆拨了拨。替小姐倒了杯热茶,放在炕几上,自己则往榻上一坐,拿起针线篓子,做起针线来。
屋里一片静谥。
许久,高鸢尾转过头,幽幽道:“你在绣什么?”
腊梅正绣得专心致至,随口便道:“我在绣鸳鸯,水中一对,林中一对,比翼……”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脆响,炕几上的茶盅已拂落在地上。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炕几掀翻在地。高鸢尾从炕上跳下来,光着脚站在地上,脸色狰狞,眼中的怒火喷射出来。
撕心裂肺的喊道:“姓林的在哪里,我要找她拼命……你们害我……是你们逼我的……林贵妃……你活该。是你自己找死的。我没有害你……”
腊梅惊得甩开绣帕,一把抱住高鸢尾。
“紫薇……紫薇,你快来啊。小姐犯病了……”
高鸢尾拼命的挣扎着,挽着的发髻散乱下来。
“我没有病,我是皇后……哈哈……我是皇后……你们都给本宫跪下……我是这个世界上,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
哈哈哈哈……
她们都说我疯了。其实我没有疯,疯了的是她们。
我出身在相府。从小跟着夫人生活,而我的生母则是个姨娘。
姨娘长得很美,偏偏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不得已。我只能依俯夫人生活。
都说隔重肚皮隔重山,夫人待我虽好,然看我的眼神总透着淡淡。这和她看大哥,大姐的眼神孑然不同。
那是眼神带着宠溺。带着骄傲,带着慈爱。
我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线女红,不为别的,只为有朝一日,那样的眼神也能落到我的身上。
可笑的,我的出类拔萃并没有得到赞赏,反让人心生嫉妒。
我心中不屑,然脸上却不表露出任何东西。
我自我的骄傲。
……
我未曾想到,把我这些骄傲无情撕碎的,竟然是一个容色丑陋的丫鬟。
她逢人便露笑,拍起马屁来不动声色,和什么人都交好。府里上至夫人,下至小丫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说实话,我很可怜她。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们俩都是靠讨好别人,换取生活的安宁。
我待她很好,旁人都以为她入了我的眼,只有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同情。
……
不曾想,就是这样一个丫鬟,竟然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侯府的小姐,还入了太后的眼。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丫鬟的命,也太好了些。
让我觉得更可笑的是,我在相府委曲求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得到的竟然是无情的嘲笑和鄙夷。
表哥对我的情深,让我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却也让我看清了,所谓的亲情,不过是在不触动他人的利益下,用来粉饰太平的假象。
而那个生我的人,竟然要将我低嫁出去。
他们一个个,都来逼迫我,都想把我踩在脚地下。连那个曾经是我丫鬟的林西,也带着刺眼的笑意,昂着头站在我的面前。
我忽然觉得,这十几年真真白活。
这世道,从来不是你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
林西能涅盘,我堂堂相府三小姐,为什么要仰人鼻息,为什么要看人脸色。
不,我要站到最顶端,俯视芸芸众生。
……
无人知道,我温婉的面庞下面,其实有着一颗精于算计的心。
于是,我从表哥下手,利用了大哥对大姐的疼爱之心,目的是林西。
其实我对林西的嫉妒之意,在大哥对她产生爱慕的刹那,便喷涌出来。
大哥在我心中,俊美如玉,学识渊博,近乎完美。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喜欢的竟然是丫鬟。
这让我如何甘心。
而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个丫鬟拒绝了大哥,攀附上了静王世子。
林西啊林西,你的好命真让我嫉妒到死,我想,以往日我对你的恩慧,你应该会出手相帮。
……
我如愿的成了皇后。
洞房花烛夜,那个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男子,掀起我的红头盖时,刹那间,我心跳如鼓。
唯有这个君临天下的男子,方可做我的良人。我愿意匍匐在他脚下,看着他指点江山,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
然而,我又想错了。
洞房花烛夜,我睁着眼睛等到天明,直到龙凤红烛燃尽,他始终不愿意碰我。
我终于明白了。人就算攀到世间顶峰时,也终有得不到的东西。
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别人总能轻易而举的得到,而我汲汲一生,机关算尽,总心愿落空。
我自是不甘心的。
深宫的日子,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虽贵为皇后,身后又有相府,但因为不得帝王宠爱。而门庭冷落。
而那个林南却恰恰相反,一介市井女子,大字不识几个,不过凭着有几分姿色。拢了皇帝的心,却让宫里上上下下。都围着她转。
怎让我不恨。
深宫里每个孤寂的夜,我独卧冷被,想着那林南此时,必定在皇帝的怀中辗转承吟。恨意如血液,流经五脏六腑。
然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等待老天爷给我一个机会。
……
我没有等到老天爷。却等到了太后。
这个莘国最尊贵的女人,用轻淡的语气说出那句话时,我瞬间便领悟了她的意思。
我不曾犹豫,便开始准备动手。
虽然我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太后的旨意,我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但心里总是窃喜的。
……
林南死了,林西远嫁了。
我痛恨的人都不存在了,这个皇宫从此便是我的天下。
太后把后宫的权力交给了我。慢慢的,她甚至把朝庭大事也说与我听。
我们两个女人,一个有前,一个在后,牢牢的把控了莘国的江山。
我的一个眼神能让人心惊胆寒,一句话语能操纵人生死,没有尝过权力滋味的人,不会明白这种感觉。
在权力面前,什么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统统是狗屁。
到了这个时候,我根本不在乎,皇帝的眼中有没有我,根本不在乎相府的人恨不恨我。
我在乎的,是能不能像太后那样,在权力的顶端,站得足够久。
……
黄粱一梦。
昨日群臣三跪九叩还匍匐在我脚下,今日却是杀声震天。
我知道是她来了。
她其实一直都在,联合高,崔两家,用旧事制造舆论,陷太后于不仁不义。
利用天灾屯粮,诱发匪患,以至三外内外,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谋定而后动。
这一回,并非我败,而是整个莘国败。
所以,我仍不甘心。
她有的,无非是好命,我缺的,不过是运气。
……
我说过,把我的骄傲无情撕碎的,是一个丫鬟。
林西昂着头,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为何心虚。
我不能心虚,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的错。
我不想进宫的,是高府的人逼得我,不得不进宫;
我不想杀林南的,是太后逼得我,不得不杀她;
我也不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是那些恶毒的妃子,狡猾的奸臣,他们要来夺我的位置,削我的权力,我不得不出手。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替天行道,我是对的,错的人是你们。
她冷冷的看着我,眼中闪过一抹可怜,她说,天是什么,道是什么,天道是什么?
她还说,我这张脸,连荷花都不如。
我凭什么要她可怜,我凭什么连荷花都不如……你们这些下贱的奴婢,一个个一爬到我的头上。
我是皇后……
明道帝三谋六礼,八台大轿抬起宫的皇后……
我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
哈……哈……哈……
他们都说我疯了。
我偷偷告诉你们,我没有疯,疯的是他们。
他们弑天灭天,篡谋夺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
“小姐总算是安隐下来了。”
“这林公子开的药,为何吃了几年了,总不见好。”
“嘘,轻点。千万别说那个字,小姐听了又会发病的。”
“哎……小姐这个样子,这一辈子,可怎么是好,当初要是不进宫就好了。”
“谁说不是,不进宫,小姐嫁个实心实意的人,也是一辈子。”
……
我慢慢睁开眼睛,听着腊梅和紫薇渐行渐远的话,眼角滴下泪来。
不进宫,我能嫁给谁?
像大姐一样嫁给崔瑾辰,把自己降到尘埃里,仰视着这个男人。
像二姐那样,低嫁到商户人家,管着一府的吃喝拉撒,还得和几个姨娘斗智斗勇。
又或者像四妹那样,嫁到梅府,连个儿子都生不了来。
我心中冷笑。
她们过得就一定幸福?
我猜想她们脸上的笑,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背后的辛酸只怕吐三天三夜,也吐不完。
你们别以我为疯了,其实我看的比谁都清楚。
我为什么这么痛恨这个林字,是因为这个林字,原本是属于我的。
那个在林家村,与林北,林南嬉笑玩闹的人,应该是我;
而她,才应该在高府营营汲汲,苦苦挣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老天爷……你何其不公!
所以,我不甘心。
她有的,无非是好命,我缺的,不过是运气。
泪水自颊边落下。
林西,如果你活在高府,会不会又是一个高鸢尾……
ps:六千字的大章,包子竟然写了整整一天。
实在是痛苦的想砸墙。
高鸢尾是包子精心塑造的一个人物,想把她挖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会让亲们满意!
包子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