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回 半生浮梦
都说女人的地位,是男人赋予的。景德帝与李妍相爱这些年,一心想把她扶上正位,扶正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李妍怀孕。
李妍与景德帝同岁,一个近四十的女人想要怀上皇子,除非老天开眼。
于是李妍把目光落在了侍女身上。而她则在这些侍女中脱颖而出,成了首要人选。
淑妃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皇帝微有薄醉,仰卧在龙床上。她光着身子,被人送到了皇帝身旁,随即,像条蛇一样缠上了身边的男人。
年轻的身体,令男人无法自持。他一把抱住了她,褪去衣衫,没有任何预兆的贯穿了她的身体。
事后,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怀上龙子,然后母凭子贵。
她相信,凭着自己年轻的面庞和身体,总有一天,能代替李妍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竖日,她在皇帝的怀中醒来,看到一眼幽深无边的眼睛,吓昨浑身一哆嗦。
眼睛的主人深深看向他,许久后,嘴角浮上一抹浅笑。她只当他默许了自己的存在,心里泛起甜蜜。
就这样,她一朝侍君,封了淑妃,赐了宫殿,独宠后宫三个月。
这三个月,除了月信那几天,皇帝日日与她行夫妻之事,终于在三个月后的一天,她晨起呕吐,太医诊断是喜脉。
……
事实证明,她猜中了开头,猜中了过程,却未猜中结局。
太医一说是喜脉,皇帝便再也没到她宫里来。并将她的饮食起居,交给了李妍。
而李妍也就在这一天起,深居简出,极少在宫里露面。事后她才知道,皇帝对外宣布有孕的人,是德妃李妍。
九个月后,她如愿产下皇子。重六斤二两。她喜及而泣。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终于眷顾了她。她的荣华,她的富贵。她的皇后梦,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
谁知,皇子刚刚落地,她尚未来得及看上一眼。便已被人抱走。一个月后,她迁居重华宫。
梦之所以称为梦。是因为有幻想。重华宫里,富丽堂皇,美仑美幻,她心中猜测。这会不会是皇帝给她的奖励。
她就这样盼了一天又有一天,盼了一月又一月,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重华宫,不过是个冷宫。而她九死一生产下的皇子。已经被另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皇室宗谱上,她膝下有子。
而她,不过是过河的卒子,已无任何作用,能活着,已是皇帝对她的恩赐。
李妍母凭子贵,成了皇后。她得的到,仅仅是一座没有人气的,豪华的宫殿。
半生浮梦,一切恍如昨日。
……
淑妃压抑了许久的怨恨终是爆发,她狰狞着脸,嘶喊道:“李妍,你这个妖妇,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早晚一天,皇上会知道他的身世。到时候……”
“啪”的一声,五个手指赫然出现在淑妃脸上。
李太后瞧着那张保养的还算不错的脸,心中厌恶无比。
先帝睿智,将其幽禁在冷宫,容她锦衣玉食,容她呼奴唤婢,却不容她有丁点的异动。
这个女人的心思从来没有一天歇过,妄图勾引先帝,妄图靠近新帝,暗中窥视着自己的一切。真真是愚蠢啊!
李太后缓缓起身,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冷的注视着淑妃,眼中闪过轻蔑。
“淑妃啊,小心祸从口出。今次的事情,哀家看在皇帝的份上,不想再追究。若有下次,那可就别怪哀家不客气!”
李太后淡淡一笑,高声道:“来人,淑妃忤逆哀家,掌嘴二十!”
“你……你……敢……别忘了本宫有先帝的勉死遗诏!”淑妃声撕力揭。
李太后笑意不减。
“你以为一道诏书就能保命?淑妃啊,你好歹也跟着哀家几年,哀家是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道吧。哀家能在这后宫立足,凭的可不仅仅是先帝的宠爱。若不信,你只管试试。可别后悔了才好!”
说罢,李太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往身后一扔,扶着春阳的手款款而出。
淑妃随着那条黄色的锦帕,无声无息的跌落下去。
一败涂地!
……
月色明亮。
李太后走出重华宫,顿足回首。
春阳低声道:“太后,奴婢会着人严加看守。”
李太后点点头道:“皇帝大婚,哀家不欲杀生。那酒日日送给她喝,你亲自看着她喝下去。”
“是!”
“那个崔瑾辰……”李太后沉吟着不将话往下说。
“回太后,孙统领连审三天,他只说不知情。”春阳迅速道。
李太后轻轻一叹,道:“崔家的人,哀家素来不喜。这个崔瑾辰,哀家若重罚,只怕伤了皇帝,小西的心。若不罚,哀家难咽这口气。春阳啊,你说该如何是好?”
春阳思了思,犹豫道:“那就死罪可勉,活罪难逃。”
李太后赞许道:“责杖五十,送出宫去,生死听天由命!”
“是,太后!”
“此事,皇帝那儿不必去说,将消息透露给小西。哀家要让高家,崔家都承她的情!”
“太后英明!”
“宫里,命夏东彻底清察,但凡与重华宫有丁点牵连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
春阳深深一福。
……
新房里。
赵靖琪仍端坐在床上。
“皇上,该歇了。”高鸢尾放柔了声音。
赵靖琪仍是未动。他要如何动,眼前的女子虽是皇后,却是崔瑾辰心爱之人。如今他生死未料,他与他君臣一场,又怎能……
“皇上。”
赵靖琪轻轻一叹。道:“瑾辰……还关在牢里。”
高鸢尾脸色大变,忽然起身,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出身诗礼之家,只知道在家从父,嫁人从夫,旁的男子。与臣妾无半分干系。”
赵靖琪脸有惊色。却是一闪而过。许久后,他终是亲手扶起了高鸢尾。
……
清晨,林西尚未清醒。
府里总管便匆匆入了欣欣院。称夏公公亲临,欲见林西一面。
林西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漱洗一下。便把夏公公请进来。
夏公公摒退众人,低声在在林西耳边低语了一阵。便匆匆离去。
夏公公一走,林西将两个季节叫来,叮嘱了几句,又迅速命府里备上马车。
出了府。马车一路向皇宫驶去。一个时辰后,宫门大开,一血肉模糊的人被侍卫抬出来。正是那被人责杖了五十大板的崔瑾辰。
林西令护卫将人抬上马车,往林府驶去。
与此同时。得了消息的林北从静王府快马加鞭,往林府会合,两辆马车在府门口相遇。
……
崔瑾辰的五十记板子,宫人下手极重,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用皮开肉绽形容毫不为过。林北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将衣服和血肉分离。
夜晚,华灯初上,林北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来。
林西迎上去,心疼的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怎样?”
林北顺从的低下头,任由她折腾,末了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道:“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经我手调理,三个月大致无恙。”
林西嗔笑道:“总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师弟,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生分!”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自远而近。
“表哥,表哥!”
林西抬眼望去,正是高府大少爷和大小姐。
高茉莉一见林西,眼眶一热,竟直直的要跪下去。
林西眼疾手快:“使不得,大小姐,万万使不得!”
高茉莉泣声道:“林西,谢谢。以往,是我亏待了你。”
林西笑笑,并未接话。
高茉莉不管不顾的拉过她的手,真心实意道:“林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高茉莉的姐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话。”
林西点头笑道:“既如此,回头我定不会客气。进去看看吧,这一回伤得确实重了些。”
高茉莉潸然泪下。
谁曾想到,临了把表哥从宫里救出来的,竟是她一向横眉冷对的林西。这份情,她高茉莉如何能不铭刻在心。
高子瞻上前将妹子揽在怀中,目光深深看向林北,后者微微颔首。
高子瞻坦然一笑,道:“林西,林北,今日之恩子瞻心存感激,他日必报!”
林北淡笑不语。
林西却眨了眨深邃的眼睛,调皮道:“高子瞻,我若想收点利息,你会不会舍不得!”
高子瞻涩涩一笑,很想说一句:对你,我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出口的却是:“自然会舍不得,这利息该找瑾辰要!”
“小气!”
林西大方的白了他一眼,头斜靠在林北胳膊上,嬉笑道:“师弟,看来这买卖咱们要亏本了!”
林北对林西不自然流露出来的亲热,心下大为满意,眼中微波闪过,直直对上高子瞻的视线,似笑非笑道:“傻瓜,急什么,徐徐图之!”
两人亲密无间的言行令高子瞻心中一痛,目光堪堪移向别处。
林北垂了垂眼睑,又道:“崔少爷的伤极重,暂时不要挪动的好。算算时辰,这会也该醒了,你们进去瞧一瞧吧!”
高茉莉未曾留意到两人微小的波澜,脸色一喜,走至林北跟前,轻轻一福:“多谢世子,哥,咱们进去!”
……
弯月,三更已过。
崔府花厅里,崔家男儿尽数到齐,均神色凝重的看着上首的老太爷。
崔老太爷绷着脸,一言不发,只将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花厅里气氛沉闷。大爷崔荣轩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形。透着冷峻的气度。
三儿被困宫中,生死未明,子瞻和崔家京中的门生,多方救缓却无功而返,看来这一回,是凶多吉少了。崔荣轩心中涌上后悔。
夜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正在众人心下焦急万分时。总管手中捏着书信。一路小跑着进来。
“老太爷,京中来信了,来信了。”
“快快拿来我看!”
崔老太爷颤着身子站起来。紧紧的盯着信看了半晌,忽然脚下一软,跌落在太师椅里,
“老太爷——”
众人齐声惊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离得最近的崔荣轩上前一把扶住,沉声道:“父亲。是不是三儿他……”
“扶我起来!”
崔老太爷硬撑站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似有动容之色。
“三儿得救,多亏了逍遥侯府的林姑娘和静王府的世子。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这份情。崔家认!”
不等众人领悟过来,宏亮的声音又起:“荣轩,传我的令。崔家各地门生,对林家的产业大力扶持。”
“是。父亲!”
“派人入京,替崔家表达谢意,接三儿回府!”
“是,父亲!”
崔荣轩眼眶微红,长出一口气。
……
腊梅服侍皇后洗漱,散了发髻,道:““回皇后娘娘,高府传来消息,表少爷已无大碍,只是……”
高鸢尾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眉目楚楚的自己,半响才道:“只是如何?”
“只是需得在床上静养三个月,方能下床。”
高鸢尾微微诧异:“他这一回,也算是吃了苦头。”
腊梅一脸惋惜道:“可不是吗。大小姐的婚姻,只怕又要推后了。”
高鸢尾淡淡道:“你我既已入宫,这等事便不是咱们操心的。如今之计,是如何在这深宫里站隐脚跟。”
腊梅愣了愣,垂下了头道:“是,小姐!”
高鸢尾柳眉一竖,厉声道:“怎的又忘了,该叫皇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腊梅头垂更深。
高鸢尾不悦道:“你们是我从高府带来的,都是我的左臂右膀。宫里规矩多,万一被人揪了错处,岂不是让人笑话高府没有规矩?”
腊梅头一回见小姐如此声色厉疾,忙跪下道:“是奴婢错了!”
“起来吧,去看看紫薇怎的还没回来?”
言极一半,紫薇已入寝殿,看到腊梅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回话道:“皇后娘娘,皇上已在贵妃处歇下!”
高鸢尾虽已料到,心中却仍有微微刺痛。
进宫数日,皇上只在大婚那日在她房里歇了一晚上,余下的日子多半歇在贵妃处。她这个皇后,形成摆设。
无人知道,这歇一晚上,就真的是“歇”了一晚上。
帝后二人,一个床外,一个床里,中间隔了半人宽的距离。
天将破晓,皇帝咬破了中指,将血涂在了白帕上,淡淡对她说:“皇后,你要的一切,朕都会给你。但朕对你……”
宫人见风使跺,看她这个皇后不得宠爱,短短数日,便开始偷懒怠慢,长此以往,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贵妃夜夜承宠,怀孕是早晚的事,倘若一旦产下皇长子,这宫里如何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啊。
高鸢尾想到此,倦怠的倚在大床上,挥了挥手。
这一场赌注,她真的下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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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从年初开写,包子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根本无法沉下心来写书,甚至一度想停笔。每每挣扎时,总被书友的热情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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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回 秦晋之好
贵妃宫里。
*过后的林南伏在赵靖琪怀里,**道:“皇后之姿,倾城绝色,皇上新婚燕尔,该多往她宫去走走,何必日日到我这儿来?”
赵靖琪将怀中的女子往身边带了带,喟叹道:“我若常去了,岂不是将你冷落。”
林南眼中闪过热切的光芒,纤长的食指在赵靖琪眉眼处轻抚。
“赵靖琪,你这般宠我,会将我宠坏的。”
“那又如何?”
赵靖琪挑眉:“你跟着我进宫,为了我困在这四方的皇城里,我若再不宠你,岂不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情。”
林南情不自禁将脸埋在他胸口,感受着男人的心跳。
赵靖琪吻了吻林南的发,轻道:“小南,如今在这深宫里,朕只有你了!”
林南知道他所说的是刚出宫的崔瑾辰,柔情似水道:“太后到底是顾忌皇上的。皇上若是聪明,以后在太后跟前不必再提起,对崔家少爷也有益处。”
赵靖琪感叹道:“五十杖,到底是重了些。罪不至此!”
林南眼眸一哀,轻道:“他能捡回一命,已是侥幸。听说,重华宫里多半的太监,宫女都被杖毙。”
赵靖琪身子微微一颤,神色有些古怪。
林南敏锐的觉察到,故意岔开了话题:“师弟和小西的婚期已敲定,定在三月初三,明年春暖花开之日,也是小西的生辰。静王爷亲自求的延古寺主持。这两个小冤家终于定下来了,也不枉费我为他们操的一片心。”
赵靖琪不忍扫他的兴,将心中的疑虑掩起,笑道:“到时候。朕定要送份大礼方才说得过去。”
林南媚笑着缠了上去。
赵靖琪心头一热,低低道:“还没将你喂饱?”
林南笑而不语,一个翻身将男人压在底下,四目相对,帐中温度渐升。
……
皇帝早朝,林南打扮妥当,带着春夜去皇后宫里请安。
高鸢尾等她行完礼。脸上浮出虚笑。下了座位拉住林南手道:“贵妃快快请起,你我姐妹无须这样。”
林南笑道:“臣妾虽是乡野之人,却也知道礼不可废。”
高鸢尾看着她眼角眉梢的风情。心中涌上酸涩,强笑道:“你长本宫两岁,又在皇上跟前侍候,外人面前也就算了。无人时就让本宫称呼你姐姐吧。”
林南惊了一跳,忙道:“万万不可。”
高鸢尾嗔笑着将她搀扶下:“什么万万不可。当初林西在本宫房里做丫鬟时,本宫也从未将她当外人看待,我们姐妹俩亲亲热热的,岂不香亲。”
一句丫鬟。让林南背后的春夜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林南却未察觉,笑道:“娘娘如此说。臣妾便拿大了。”
高鸢尾面甜心苦,一个酒肆的老板娘。下九流的货色,如今居然也同她称姐妹,真真是可笑。
她笑道:“很该如此。”
林南见她笑语嫣嫣,平和可亲,不由心生好感,又陪着说了些玩笑话,才借故离去。
春夜跟上前,在其耳边低声道:“娘娘,在宫里,需得多用一个心眼,皇后此人看着心机非同一般,娘娘还是远着些好。”
“我瞧着倒还好。”
“娘娘有所不知,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这样偏宠皇上,是个女子都会心生不满的。”
“她是小西在太后跟前求了情,才入宫的,便是看着这份上,她也不会害我。”
春夜摇摇头,叹道:“只怕此一时,彼一时啊。”
林南心知春夜是为了她好,当即点头道:“你即这样说,我便远着些,不去招惹便是。”
……
桂花香了散了,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深秋。
宫中传来消息,林贵妃被诊出一月身孕。这是明道帝登基以来,后宫传出的第一桩喜事。皇上,太后大喜,下令今秋赋税减一成,为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林西得知师姐有喜,高兴不能自持,缠着逍遥侯开了库房,送了一堆稀罕玩艺进宫哄师姐开心。
又怕宫里鬼魅众多,特意跑长门宫里,拍了太后,春阳一通马屁,婉转的表达了一下初孕者,安全最重要。
太后,春阳都是何等人也,不要林西交待,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莘国皇室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了喜讯,太后如何能让别人暗中动了手脚。
她等林西离开,把以皇后为首的诸多嫔妃叫到跟前,色厉语重的敲打了一通。
众嫔妃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高鸢尾首当其冲,脸色有些发白。
太后见时机差不多了,把茶水重重往几上一搁。
“哀家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哪个胆大的,只管可以试一试哀家的心胸。若贵妃肚里的孩子有丁点差池,哀家动的不光光是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中一片惊恐。
等人离开,太后唤来春阳,挑选几个本份,可靠的嬷嬷放到贵妃宫里,照顾贵妃的饮食起居。
她自己则进了佛堂。莘国有后,她必须要在菩萨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
而此时赵靖琪把手抚上林南的肚子,一脸的惊喜。
再过八个月,他的第一个皇子就要诞生,这是他和小南的骨血。一滴泪自他眼中划落。
“小南,我……”
林南未料到堂堂帝王竟然激动的掉了眼泪,素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角,红唇轻启。
“赵靖琪,这是咱们的头一个。以后,我要替你生很多个,让你抱都抱不过来。”
“一言为定,我要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长得像我。女儿长得像你。我要教他们读书,识字,画画,你教他们习武防身。”
林南笑意盈面,把头靠在男人肩膀。
“一言为定。”
“皇后娘娘到。”内侍声音尖亮
话音刚落,一个着凤袍的美丽女子款款而来。
“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
赵靖琪看了看她:“皇后过来做什么?”
高鸢尾笑笑:“皇上,臣妾来给贵妃道喜。”
林南笑道:“多谢皇后关心。”
赵靖琪不耐烦道:“皇后去吧。朕的后宫还需皇后多费心。无事贵妃这里就不必来了。”
高鸢尾脸色变了几变,终将心口的那股气压下,笑道:“是皇上。”
林南等人离开。嗔怨道:“你何必这样,她也怪可怜的。”
“哎,我不知道为何,见到她总不自在。”赵靖琪轻轻一叹。
林南想着这些日子皇后对她的照拂。笑道:“有空时,多去皇后宫里坐坐。便是你不喜她,面子上的事情总要替她圆一圆。毕竟她掌握六宫,需皇上在背后替她撑腰。”
赵靖琪道:“放心,我即娶了她。就决不会亏待她。”
……
当夜,得了消息的林北奏请入宫,亲自替林南把脉。
林南瞧他拧眉不语。心漏一拍:“如何?”
“脉相强劲有力,母子均安。”
林南安心的松出口的气。
林北却眉拧更紧。
“师弟。何事?”林南见他和林西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由问道。
林北轻叹一声:“师姐,衣食住行自己当个心,万万不可马虎。我半个月入宫把一次脉,旁人我不放心。”
林南心中感动,轻声道:“师弟放心。我会小心的。”
……
就在林南有喜的第二天,刚子亲自到林家提亲,他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这些年存下的银两,一咕脑的摆在了十二娘的手里,细数数,竟有一千五百两。
刚子脸上有些油光,嘴角牵扯着傻笑:“十二娘,您老要是愿意,就把女儿嫁给我。我向您老保证,只有在我刚子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她。我会对她一生一世好的。”
十二娘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二丫却一脸怒意的跑开了。
刚子脸刷的沉了下来。
十二娘却笑着说:“你别理她,这孩子教我宠坏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由不得她随心所欲。”
刚子心知二丫对公子的心意,抱羞一笑:“十二娘,您别勉强她,她要是愿意,这些钱就是聘礼,她要是不愿意……您……再退回给我。”
是夜,铁蛋从庄上回来,与十二娘一道进了二丫的房间。夜深时,房里传来嘤嘤的哭声和十二娘严厉的呵斥声。
三日后,十二娘一脸喜色的回到了林家村,在男人的坟上坐了半日,把二丫定亲的事和坟里的死鬼说道说道。
……
而此时京城五百里外的官道上,数百侍卫护送着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而来。打前的两个侍卫手中举着旗帜,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魏字。
魏国一行人入京,下塌至驿馆,诸事皆妥后,向宫中递了拜巾,想面见莘国太后。
李太后拿了拜贴,扔至一旁。她堂堂一国之太后,岂是小小魏国人想见就见的。
魏国人不急不躁,安份的在驿馆在休息,并每日递上一贴。
十日后,李太后方才松了口,召见魏国使者,
……
二丫到底同意了这门亲事,婚事定在半年以后。刚子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当夜在醉仙居摆了一桌,请掌柜他们喝酒。
众人都替刚子开心。
是夜,铁蛋特意从庄上回来,商讨结婚大事。
林北得知后,命帐房拿出一千两银子,送到十二娘手上,给二丫做嫁妆。
十二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喜得热泪盈眶。
……
这日逍遥侯发生了一件大事。
晨起请安,李从望一个闷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人事不醒,花厅里乱作一团。
李从望刚满十八,身子壮实的像头牛,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平日无病也无痛的,好好的怎的说病就病了。
钱氏见小儿子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心里如同针扎了一般。
太医匆匆而来,把过脉后,扎了几针,李从望便幽幽转醒。
太医姓黄,已有些年岁,与李英杰交好多年。
只见他捻着胡须又细细的把一会脉,只说是内里亏损的厉害,需得静养些时日,便朝侯爷夫妇递了个眼色,去了外间。
钱氏会意,叮嘱丫鬟几句后,便跟了出去。
黄太医压低了声道:“小敢瞒着二位,贵府三爷的病,有些个蹊跷。”
夫妇二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钱氏追问:“蹊跷在何处?”
黄太医沉吟道:“说不上来,脉相有些怪。老夫行医这些年,还头一回接触到这种脉相。”
李英杰一针见血道:“老黄,这孩子的身体有没有大碍?”
黄太医默然片刻,道:“看看再说罢。只一点,需提醒侯爷。三爷的病有肾精亏虚之型,若想早已好转,半年之内,不得近女色。而且……”
黄太医踌躇着要不要再往下说。
李英杰忙道:“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黄太医老脸微微有些不大自然,压低了声道:“三爷肾阳极虚,精血两亏,若再放纵下去,只怕……侯爷乃是过来人,这话不用老朽多言,也知其中的利害。而且,贵府三爷的脉相有些怪异,老侯爷还是多请几个太医过来瞧瞧。老夫怕误诊了。”
饶是李英杰这样在风月场所呆惯的人,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脸上青白交加。他忿忿的朝钱氏剜了一眼,眼中似有责怪之意。
于是又令下人拿了贴子去太医院寻人。一连三个太医请进门,说的竟是与黄太医一模一样的话。
李英杰并未放在心下,令太医开了药方,命人抓药。
……
林西坐在李从望床前,看着他那张面如菜色的脸,心下只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说:“三舅舅好好养病人,或想吃什么,用什么,小西一定帮舅舅去寻来。若寻不来,小西就去求太后。”
李从望此时正浑身难过,一听这话牵出几分笑意。
此时钱氏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身强力半的婆子。林西上前行了礼,就此造退,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了哭声。
原来钱氏此行,只为打发院子里那些把爷们勾坏的小狐狸精。林西静静听了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豪门内宅中,爬床有风险,做人啊,还是悠着点好。主子好时,不必多说,主子一旦出了问题,倒霉的就是爬床的丫鬟。
……
长门宫,李太后看着地上之人,总觉得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来此人在何处见过。
“你是何人,求见哀家有何要事?”
地上之人爬起来,微微躬着身:“在下魏国帝师许意,奉魏国旨意,想让两国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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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回 以何礼葬之
来人竟然是魏国皇帝的老师,李太后眼中有些不同。
此人身形修长,面若冠玉,带着隐隐的贵气。如不是眼角眉梢的皱纹和微微有些下垂的皮肤,召示着此人的年龄,李太后定要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
“莘国子女温柔贤淑,品貌双全。魏国有意让两国联姻,以示友好。”
竟又是来联姻的。
李太后缓缓道:“为谁联姻,求取何人?”
许意淡淡一笑:“楚王适婚,却未有婚娶,此次许意便为楚王而来。”
文睿浩?
李太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求娶何人?”
许意笑意渐浓:“逍遥侯府嫡出的孙小姐林西。”
李太后点头略笑:“先生来晚一步,林西已被许配给本国静王世子为妻,六礼已行过三。”
“只行了三礼,有何要紧。魏国女子,便是行了六礼,均可改嫁。”
“放肆。”春阳一声娇叱。
李太后抬抬头,冷笑:“魏国蛮荒之地,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我莘国华夏之地,礼仪之邦,最讲规矩。先生请回吧。”
许意环视一圈,不卑不亢道:“可否请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冷眼着这个许意,和春阳对视一眼,宫女,太监得了手势,尽数而出。
许意含笑:“楚王回国,对林姑娘朝思暮想,无一日能忘,竟食不下咽,日渐消瘦。魏王顾念手足之情,特命许意前来求娶,望太后应允。”
李太后不答。
春阳冷笑:“这个魏人着实无礼,太后已拒,你竟还要求娶。”
许意笑笑:“如此说来太后果真不允?”
“林姑娘已经定亲,太后自然不允。”
春阳提高了音量。还帝师呢,连太后的话都听不出,简直不知所谓。
许意沉默片刻。道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看来这林姑娘深得太后之心,只是不知道莘国的皇帝与她比起来,孰轻孰重。”
李太后勃然变色,手重重一拍:“大胆。”
许意上前一步。灼灼看着太后:“太后娘娘,魏王想以重华宫的秘密,换得与莘国的和亲。”
一瞬间,李太后凤目怒睁,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
林西此时正在去静王府的路上。她哼着小曲。歪在马车里。三舅舅病了,太医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乎,她灵机一动,去静王府找师弟。
似乎两个确立关系以来,去静王府找师弟是她常干的事,以致于她找着找着,都找得不好意思了。
马车忽然停了,马车的下人回过头说:“林姑娘,静王府的马车。”
林西掀了帘子一看。果然是。
不等她跳下车,那马车里的人已走过来,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师弟。
林北坐上林西的车,眸中闪过亮光。今日他忙完,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慌,他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后,绝然的奔侯府去。
“真巧,竟在这儿遇上了。”林西没话找话。
林北拉过她的手,放在掌中婆娑。目光幽幽看向她,真想早点把人娶回去,见不着她的日子,真是难熬。以前没说开。并不觉得,现在说开了,竟时时想她在边上括噪。
两人对视,眼中都有光芒,仿佛眼前的人越看,越觉得想看。越想看,越看不够。
林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师弟啊,相思泛烂成灾啊。”
林北把她搂进怀里,心中开出一朵花。这世上的女子,也就她能对着心爱的男子,直白地说出这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还说得如此自然。
“要不,我让老和尚把时间再往前挪挪。”
“不要,我还没发育开呢,不能那么早成亲的。”
林北把手指按上她的脉搏,眼珠转了转:“洞房没问题。”
“下流胚。”林西一拳捶上去。
林北脸色一变,故意轻叹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将我压在身低下,然后目光死死的盯着……”
林西羞愤欲死,一把捂住林北的嘴巴,忙扯开了话题道:“说起洞房,师弟,我想起此行找你的目的了。”
林北见她神情不自然,只在心中坏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何事?”
林西心叹这厮的道行越发的深了,自己已不是对手。她认命的凑近了低语几句。
林北收了笑,脸色有些凝重,忽然,他大喊一声:“马车驾快点。”
“什么事,师弟?”
“李从望的病,怕不是那么简单,我需替他把把脉。”
林西心中一颤。
……
入了侯府,两个直奔院子,李从望正躺床上哼哼。
林北扶脉,竟整整半盏茶的时间,从左手换了右手,右手换了左手。连侯爷和钱氏闻讯而来了,林北的脉还没有扶好。
林西翻着眼睛,以为李从望得了什么绝症,正心里嘀咕时,林北起身,把侯爷叫了过去,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只见侯爷的脸色从白变青,再由青变白,变了几变,身子晃了几下。
林西忙上前扶住了,担忧的唤了一声:“祖父。”
李英杰摇摇头,目光复杂的落在李从望身上,对林北说:“世子费心,犬子的病就交给世子了。”
“放心,必尽我所能。”
随即,林北坐下,不再说话,而是拧着眉毛开方子,一个方子又开了半盏茶的时间。
林西好奇之心渐盛,却又不敢问,一屋子人摒气凝神,看着林北手中的笔停停写写。
林西觉得此时的林北,真真是好看,如天神一般,她看着看着,不由的看痴了。
林北写完,交与管家,管家拿着药方,直奔药铺。
林北见李英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命他坐下,想替他诊一诊脉。
哪知侯爷刚伸手。就有下人来请,说是宫中来人。
李英杰交待几句,匆匆而去。
林西领着林北出院子,缠着问病因。
林北吱吱唔唔死活不肯说。被磨得没办法了,方才红着脸告诉了她。
林西这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这李从望得的是性病。
林西偷偷问:“可医治否?”
林北叹说:“此类稀奇古怪的病,见效容易,治根难。需得诫了女色,若不然,只怕连个儿子也难有。”
“这么严重,几分把握?”
“只有两分,能不能好,只看他的命。”
林西被吓住了。她想着前世这个病也有死人的,师弟能有两分,已然是神医了。
“你那舅舅已病了最少有一个月,偏他仗着身体好,不曾察觉。若再迟上一个月。神仙难治。”林北轻叹。
林西咽了口水,忽然伸把,拎了林北的耳朵。
“我警告你,你以后若是敢乱来,哼哼……”林西比划了剪刀的样子,
林北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笑得前俯后仰。
林西气恼:“笑什么笑,这种病要死人的,让我当寡妇,还不如直接阉了你。”
林北咧了咧嘴。修长的手指点上林西的脑袋。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别整天阉啊阉的。我一个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男人,哪里值得你动刀。”
林西仰天长笑。生平头一次有了想早点嫁人的冲动。原来她的师弟竟然……竟然……哇哈哈……抢到宝了。
林北见她笑得得意,凑近了幽幽道:“小师姐,你说要不要补偿?”
“要,要,要?”林西连连点头。
“如何补偿?”
林西支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把猪喂得饱饱。”
林北愣了愣,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正说话间,有丫鬟前来回话,称侯爷突然被叫进宫中,临走前让世子爷随意。李英杰被叫进宫是家常便饭,因此两人也未曾留意,仍腻在一起说话。
他们并不知道,一场带着带着阴谋算计的狂风暴雨正向他们袭来。
……
长门宫里,李妍枯坐半响,讷讷的问:“侯爷来了?”
春阳小心翼翼回道:“已在路上,怕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有小太监喊:“逍遥侯爷到——”
李妍眉眼一动:“快快请进来。”
行罢礼坐定,李妍摒退左右,殿中仅余他们兄妹二人。
李英杰见太后脸色不大好看,出言道:“太后为何事忧?”
李妍定定的看着他,“魏国想与莘国联姻,为楚王求娶一人。”
“所求何人?”
李妍一字一句道:“林——西!”
李英杰变色,冷笑:“贼心不死,太后应该一口回绝,林西已经定亲。”
李妍面色微微一滞,咬牙道:“侯爷,魏国以重华宫威胁哀家。”
李英杰心上陡然一惊。重华宫,那就意味着魏国已经知晓皇帝的身世,谁这么大胆泄露了风声?
“侯爷以为,哀家该如何才好?”
不等李英杰深想,太后又追一问。
……
许意出得皇宫,并未回驿站,而是入了醉仙居用饭。
醉仙居里依旧热闹非凡,来客不断。他一人独坐大厅里,听着熟悉的乡音,慢慢饮酒。
酒楼客杂,谈论之事天南海北,临桌有客谈到相府门第,他竖耳细听。
“相爷夫人和大少爷不和啊……”
“听说是为了个女人,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相爷帮谁啊?”
“哪里知道。听说后来的夫人长相绝美,相爷很宠爱的。”
“女人果然是祸水啊……”
祸水?
父子不和,兄弟反目,许意淡淡一笑,果然是祸水啊。
要不要见一见呢,十几年不见,不知她还能认得出自己吗?
手抚上脸,许意垂目,片刻后又睁开,手一挥,隐在身后的人凑近。
“国师有何吩咐?”
“三天后。把两国要联婚的消息,漏出去。”
“国师,一切还没定夺,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我要让李太后骑虎难下。”
……
李英杰默默打量太后的脸色,忽然跪倒在地,哀哀的唤了一声。
“太后。”
李妍不语。
李英杰心漏了拍,暗道不好,忙说:“太后。魏国狼子野心,他们怎么会知道重华宫的事,太后万万不可上当啊。”
李妍倒吸一口凉气。是啊,魏国人怎么会知道重华宫的事?十几年了,这个秘密被隐藏了十几年了,又有谁有这个胆量去翻旧帐。
淑妃?她咬牙切齿。
她缓缓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李英杰:“侯爷起来,她也是我唯一的骨血,你不舍,我更不舍。侯爷替哀家去做件事吧。”
李英杰道:“只要太后不让小西远嫁。臣愿意为太后做任何事。”
李太后点头:“原本想再让她苟活几天,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
重华宫里,淑妃正坐在窗前发呆。皇帝很快就要有皇子了,一晃她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在这深宫里竟呆了二十年。
哎——也不知贵妃产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还是皇子吧,这样皇帝就有后了。
“秋阳……秋阳。”
淑妃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门被推开。
淑妃没有回头,只轻声道:“你去了哪里?”
还是无人应答。
淑妃心中狐疑,转过身。一身阴郁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她陡然一惊:“你是谁?”
“连故人都认不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听在耳里,淑妃倒吸一口凉气。是他,那个曾经买她的人。
“你来做什么?”
李英杰厌弃的看着眼前这张脸。当初他买了她,把她送到了宫里,让妍儿能有左臂右膀。没想到此人野心极大,竟想取而代之……
李英杰冷冷一笑,“来送你上路。”
淑妃大惊失色,连声喊道:“秋阳。秋阳,秋阳你在哪里。”
“不用再喊,这重华宫里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上路了。淑妃,你也不用愁黄泉路上无人服侍。”
“谁敢,我有先皇的勉死金牌,你这奸贼……你竟敢忤逆先皇。”
李英杰笑意更冷:“先帝将你冷居此宫,是要你安分守己,然而,你不仅不安分守己,还心心念念不死心。淑妃啊,多说无益,安心上路吧。”
李英杰手一招,春阳从后面端上了一杯酒。
淑妃连连后退:“不要,我不要死,我要去找皇上,我要告诉他,我才是他的生母,我才是应该是太后……”
李英杰岂能容她再说下去,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春阳跟着上前,李英杰拿过酒杯,左手用力一捏,等嘴张开,右手已把毒酒灌了进去。
淑妃咳嗽连连,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泪一滴滴落下。
李英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安心去吧,我会让太后厚藏你的。”
淑妃慢慢抬起头,手不知为何抚上腹部,笑意凄凉。曾几何时,这里曾孕育着一个孩子,后来成了一代帝王,她是孩子的母亲,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一天长大……
嘴角涎下血滴,落在她的华发上,触目惊心。她慢慢的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李英杰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救了我,也杀了我,我不恨你。我只恨李妍。”
“你不必恨她,我只管来恨我,是我让她动手的,你的心太大了。”李英杰笑笑。
淑妃冷笑连连,手指着李英杰颤声说:“你还没有这个胆,敢动先帝的妃子。哈哈哈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忍不住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淑妃语无伦次,李英杰却敏锐的抓住了这语的中漏洞,迅速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淑妃定定看了她两秒,忽然仰天长笑,笑了两声,嘎燃而止。
“瞒不住,一定瞒不住……哈哈哈……我等在黄泉路上一定会看着的……李妍……你没有好下场的。”
“大胆。”李英杰高声呵斥。
淑妃置之不理,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迸发出惊人的喊声。
“皇上……皇上……我的儿……子”
……
太和殿里,赵靖琪胸口一痛。似锥心一般,痛不可挡。
身后的松公公见皇上脸色不好,忙端上茶水,奉到他手边:“皇上歇一会吧。别太操劳了。”
赵靖琪抚着胸口道:“朕刚刚不知为何,有万箭穿心之感。”
松公公吓了一跳,忙道:“奴才给皇上召太医来瞧瞧。”
赵靖琪点点头,道:“嗯,顺带再命人给贵妃去扶脉。”
松公公笑道:“皇上忘了。太医院院首刘太医,亲自为贵妃扶脉,早晚一次,一日不歇。”
赵靖琪一拍额头,叹道:“朕竟然忘了。”
“皇上是关心则乱。”
赵靖琪挥挥手,松公公正要离去,却见太后跟前的夏东匆匆而来。
“回皇上,重华宫淑妃薨了,太后请皇上示下,以何礼葬之?”
一个先皇的罪妃。薨了就薨了,还要以何礼葬之?
赵靖琪眼中闪过狐疑,失神良久,终于淡淡道:“一切由母后作主吧。”
“是,皇上。”
等人离去,赵靖琪慢慢缓过纷乱的心绪,觉得有些不对。
这重华宫害得崔瑾辰差点丧命,这会竟然死了,怎么听上去有些蹊跷?
赵靖琪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当下甩甩头,批阅起奏章来。
……
长门宫里,李太后抚珠闭目。
“侯爷,重华宫那位该以何礼而葬?”
李英杰跪地回话:“太后。臣以为该厚葬。”
“噢,这是为何?”
李英杰咬咬牙,掷地有声道:“以防万一。”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将来有一天,这件事情果然瞒不住,皇上那头也有好个交待。
李太后心神一凛。眼光锐光尽出,瞬间便明白了李英杰这话中的深意。
许久,她长长一叹道:“侯爷啊……哀家这个位置,坐得累啊!”
李英杰点点头:“臣知太后不易,臣愿为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只想肯请太后,万万不可应下魏国的要求,给那孩子留一条活路。”
李太后哀色尽现:“侯爷啊……哀家比你更不舍。她是哀家唯一的骨肉,哀家比你痛上百倍,千倍。”
李英杰见她如此说,满心作痛。
李太后重重叹息一声:“淑妃厚葬一事,侯爷替哀家把关,对外不必张声。”
“是,太后!”
……
是夜,赵靖琪又歇在了贵妃处。他散着发,抚着林南的依旧平坦的肚子,神情似乎有些倦怠。
林南见他今日不似往常一般说笑,轻声问:“怎么了,可是朝常之事让你烦心了。”
赵靖琪摇摇头。
“朕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头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林南抬手放在他胸口,轻轻抚摸半晌,才道:“重华宫的淑妃薨了,皇上知道不知道?”
赵靖琪皱眉:“朕怎会不知道,就是听了这个消息,朕才会觉得胸闷。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林南想着前些日子崔瑾辰被责杖一事,不由问道:“你说会不会跟崔家少爷的事有关?”
赵靖琪心中一动,连小南都想到了这一层,那是不是……。他拧眉许久,眼神有些直直的。
林南见状,忙轻轻哼哼一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老想着别人的事,我心里不舒服。”林南故意这样说。
赵靖琪一怔,轻轻把人搂进怀里,“我不过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好了好了,我不想了,只想着我的小南,行不行。”
林南啐了他一口,媚媚一笑:“你是皇帝,天下大事,朝庭内外的事要操心,还得操心着我和肚子里的这一个,若再分神给个不相干的人,岂不是操碎了的心。我可舍不得。”
赵靖琪动情,吻上了她微嘟的唇。两人渐渐乱了气息,林南见他强忍着不动,知道是他体量她的身体,遂一手抚住了他的坚挺,慢慢套弄。等他动情时,又弯下了腰,朱唇轻启,**了那灼热。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自下而上,赵靖琪欣喜若狂,嘴里连连低唤:“小南……我的小南。”
……
高鸢尾烦闷把琴的推,“皇上歇在哪里?”
“回皇后,皇上歇在了贵妃处。”
又是贵妃处。高鸢尾心中不喜,进京两月,皇帝几乎天天歇在贵妃处,见了她神色也是淡淡的,仿佛在看陌生人。
如今贵妃有孕,不能侍寝,皇帝除了往其它几妃宫里去外,歇得最多的仍是贵妃处。凭她温柔贤惠,长相出众,都不能吸引皇帝来她宫里坐坐。
高鸢尾一想到此,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来人,给本宫更衣。”
“夜深了,娘娘要往哪里去?”
“不往哪里去,只在外头走走。腊梅啊,连太后都帮衬着贵妃,咱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高鸢尾幽幽一叹,语调萧索,听在腊梅耳中,百般不是滋味,早知道这般情形,就不该进宫来,皇上宠爱贵妃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
ps:周末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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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回 流言成真
一个先帝的遗妃薨了,在京城引不起任何人的兴趣,更何况这个遗妃是罪妃,那就更无人注目了。
独独在林府养伤的崔瑾辰听到消息后,如五雷轰顶。
重华宫那位的死,会不会是受他牵连,不然好好的会什么会死。崔瑾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几日就瘦了下去。
就在这时,崔家人进京,头一个件事情便拜会了静王世子和林西,并把崔瑾辰移动回了崔家别院。
林西对崔家的感激,只是淡淡一笑,对高府大小姐三天两头派人送东西来的行径,也是淡淡一笑,她这两天的心思不在别处,只在李英杰身上。
自前日祖父被太后叫去后,一回来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接连数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没几天就病倒了。
在这个侯府,林西最在乎的人便是祖父,他一病倒,林西比谁都着急,请医问药,端茶递水,任何事情都不假丫鬟之手,亲自动手,并巴巴的把林北请来。
林北正要出趟远门,静王去了山东,约他在那里碰面,事关重大,他不得不跑这一趟。
林北正要趁机和小师姐说一声,恰逢侯府人来请,他当下推了的有事情,便往那府里去。
林北扶脉,从脉相上看,并无大碍。他开了药方后,交待侯爷万事宽心。
李英杰点头笑笑,让林西多陪陪林北,把人赶走。
两人一走,李英杰虚笑的脸便沉了下来。这几日他一边暗下厚葬淑妃,一边沉思魏国怎么会知道太后的辛秘,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了出去。魏国人知道多少,有没有后手……
他与太后两人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暗下彻查此事。然几天下来,事情并无一点进展,李英杰心头一急,内外交攻。便病倒了。
他歪在床上。思虑着事情的来胧去脉,总觉得心里不安。魏国使者给太后露了消息后,就再无动静。安份守已的呆在驿馆里。他李英杰活了这一把岁数,知道越平静,越危险。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闭闭的阖上了眼睛。此时丫鬟递了药进来。他想也没想,一口饮下。
……
“师弟。这一趟要去几日?”人还没离开,林西竟然已舍不得。
林北算了算路程:“估摸得月余。”
“这么长时间?”
林北轻轻一拉,把人拉进了他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小西。我会早点回来的。你等我。”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西心头松懈下来,喃喃道:“你自个小心。早去早回。”
林北眯了眯眼睛,感受着怀里的馨香。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放心。”
林西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头往他怀里蹭了两蹭,示意回应。
林北嘴角勾勾,心里有些担忧。
照两人这个情形下去,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是否能等到洞房的那一天。好像这些日子越来难熬了。
……
林北出了远门,崔瑾辰回了崔家另休养,祖父也卧床养病,林西百般无赖,窝在房里懒懒的不愿出去。
就在京城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魏国使者许意又递了贴子,入皇宫面见太后。
“太后,思虑的如何?”
李太后对眼前这张脸,恨之入骨,冷笑道:“倘若哀家说不呢?”
许意淡笑,“太后是不是以为,淑妃已死,一切死无对证,便可高枕无忧?”
李太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显,“不必多说,此事哀家绝不可能应下。许先生请回吧。”
许意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太后跟前,身子一躬,笑道:“有个故事,太后要不要听一听。”
李太后眯着眼睛,眼里的寒光似要将他看穿,“哀家不想听先生的故事,退下吧。”
“太后为了先帝身旁的那个位置,还是听听为好。”
“你……”
李太后杏目怒睁,却被捏住了短处,“说罢!”
“从前开封府有户小户人家的小姐,因为长相出众,被官老爷看中,想娶回家当第八房姨娘。小姐不愿,趁夜逃走,官老爷一怒之下将这户人家入狱。”
许意轻轻叹了口气:“天大地大,无处可去,小姐入宫做了一名宫女,想着有朝一日,能救回家人。谁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自身难保,只能一步一步徐徐图之。而那户人家受了牵连,死的死,伤的伤,卖的卖。最令人可怜的是,小姐的长嫂怀胎八月,即将分娩。”
看似无关紧要的故事,李太后却听得仔细。眼前的此人,不会随意说一个故事,这故事必要厉害之处。
“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婴,被牢头收养,六岁时卖给了大户做丫鬟,辗转多次,最后被还未封侯的李英杰买下,入了宫中。”
李太后面色一紧,眼眸迸出光芒。
“而此时,先入宫的小姐已做了教养嬷嬷,手上有些权利。一次机缘巧合下,姑侄两人相认了。”
许意轻轻又一叹:“后面的故事,太后一定知道,女婴入宫后,有了一番际遇,被皇帝宠幸,怀了龙胎。她一心以为自己的将来必能飞黄腾达。但那教养嬷嬷在深宫侵**多年,如何不知道厉害,她……多留了个心眼,留下了一些本应该烧成灰的东西,以备将来为她的侄女保命。”
李太后的心一点点冷去。
“果不其然,女婴被囚,宫人尽数被杀,那嬷嬷无奈之下,只能出宫,寄居高门做教养嬷嬷,一来有容身之地,二来可打听宫中情况。”
李太后如此聪慧之人,岂能不明白话中的深间,她咬牙道:“然后,这个嬷嬷便投靠了魏国?”
许意点头。不欲多说其中的是非曲折,只笑道:“故事结束了,这个嬷嬷如今确实在魏国,她若知道侄女已死,不知道会不会情急之下,将当年的事情……太后啊,您看该怎么收场?”
手心。背心的冷汗涔涔而下。李太后哑然无声。
许意见状,冷冷道:“十天为限,如果十天之内。太后再不应下两国的联姻,那么所有的秘密将不成为秘密,必会传遍万里九州。孰轻孰重,太后可该好好思虑思虑啊!”
李太后颓然跌坐在椅子里。脸上一片灰败。
后手,魏国人果然留着后手。
李太后在许意离开后。摒退所有人,把自己一人关进了小佛堂。
整整一日,李太后在小佛堂里不吃不喝,急得春阳等人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李太后入佛堂的同时。京里暗下涌出一股流言,称莘,魏两国有意联姻。
有的说太后选中了皇室宗亲里的几个不得宠的郡主。有的说是逍遥侯的林西,也有的说是几位肱股大臣的掌珠。林林总总,说法不一。
消息第一时间传入了逍遥侯府,李英杰得知消息后,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二话不说,穿上朝服便往宫中去。
林西得到消息时,正在打棋谱,她抬头看了眼夏风,摇摇头说:“不要听风就是雨,我都已经定了亲的人,怎么还能去和亲,你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
夏风歪着头一想,自己真真是杞人忧天,姑娘已经跟世子定了亲,连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怎么还可能去和亲。
林西左手放下一颗棋子,冷冷一笑:“这魏国人,整天和亲和亲,不知道在打的什么主意。回头我得提醒一下太后,让她提防着些,这些人野心大得很呢。”
……
李英杰入长门宫,李太后竟让他枯等半个时辰才召见,这在以往,绝不多见。
李英杰心中焦急,却不敢在脸上显示,只凝视看着脚底下,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李英杰跪倒在地,李太后看着他,亲自把人扶起来,这一举动,又让李英杰心里咯噔一下。
“英杰,你和哀家认识多少年了?”
英杰两个字一出,李英杰万念俱灰,身上冷汗直冒,多年的相处,让他知道太后只怕是做出了选择。
他扑倒在地,哀哀欲绝道:“太后,太后,您这是要小西……”
“英杰,你让哀家厚葬淑妃,你可知道,哀家恨不能让她碎尸万段。”
太后咬牙切齿:“哀家千防万防,竟没有防到她留了后手。”
李英杰心思一动,当下明白过来。
太后这人,多少风浪都走过来了,绝不可能因为魏国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妥协。能让她做出妥协的,一定是魏国人手握铁证。
李英杰摇头,浊泪从眼中滴下来:“太后,臣从十六岁认识太后,从未曾求过太后一件事情,但今次的事,臣恳请太后,网开一面,那孩子……是臣的命根。”
“英杰,是你的命根,更是哀家的命根,哀家这一世,只有一个她,哀家如同万箭穿心,与你一样痛。”
李英杰爬行几步,连连摇头:“太后,既然万箭穿心,痛不可挡,那是否可以换一人和亲,苦寒之地,那孩子受不住的。”
李太后凄惨一笑。若是能换人,她何需苦坐佛堂。魏国人此次是有备而来,当年的人证物证都有,倘若她不依计行事,她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李英杰见她不说话,幽幽叹出一口气:“太后,淑妃已死,就算魏国手握证据,也无计于事。皇上是太后一手养大的,绝不可能因为此事而弃太后,臣请太后三思。”
李太后泪如雨下:“英杰啊,你想得太简单了。倘若此事大白于天下,皇上与哀家,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不仅回不到过去,皇上还会恨哀家,如此一来,朝堂之上,再无哀家说话之地。”
李英杰泣道:“太后,咱们都老了,是该颐养天年了。”
李太后冷笑:“哀家若颐养了,你逍遥侯府能保得住吗。哀家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打拼了几十年,死后绝不能带着污点入棺材。他日史书工笔。哀家夺子登后位,你让哀家如何甘心。”
“太后啊……人死百了,难道那孩子在您眼中,还比不过这些虚名。”
李太后摇头。他不懂,他还是不懂,皇室莘秘,泄露出去。轻则翻天覆地。重则改朝换代。
皇帝此人,性情软糯,无帝王之资却坐上了帝王之位。一旦母子对立,奸臣当道,莘国危矣!
她不能赌,也赌不起。她受先帝恩情。必要替他把这江山看牢,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所以。在江山,皇权和林西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因为她的身份不光是祖母。更是一国的掌舵者。
李英杰心中的血,一点点冷去,却仍想做最后的挣扎。他匍匐到李太后脚下。抬起苍老的脸。
“太后,臣想用这些年和太后的情份。换孩子一个自由。若不然,臣长跪不起。”
说罢,李英杰磕头连连,每一下掷地有声,不过几十下,额头便有血渍。
李太后心如刀割,痛楚难当时,她竟扑通一下跪倒在李英杰跟前。
“英杰,我……我……对不起你。”
李英杰心中一片冰凉,浑身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张脸,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爱了她几十年,到头来……到头来……竟是一场空幻,他和她的骨血,唯一的骨血,都比不上她的皇权,她的江山,她的名声重要。
悲愤交加之下,李英杰喷出一口血,伏倒在地。
李太后惊叫一声,连呼太医。
……
“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被人从宫里抬回来了。”
林西手上的棋子啪的一声掉落,撂起裙子就跑。
正院里已经挤满了人,林西拨开人群,冲到床前,先是一愣,再是一惊。
床上之人面如死灰,头顶隐隐渗着血渍,红润的唇无一丝血色,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林西握着他的手,泣声道:“祖父,祖父,您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李英杰抬头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人,他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林西留下,其它人都出去。”
钱氏等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老爷进了一趟宫,竟然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谁也不敢多言一句,相继退了出去。
李英杰见屋里空无一人,哑声道:“孩子,世子人呢?”
林西擦了一把眼泪:“他去山东,静王爷找他有点事,一个月后才能回来。祖父,太后召您入宫,到底有什么事?”
李英杰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抚上了她的发,轻轻婆娑,眼里充满了疼爱。
林西不明就里,心里有些发虚,这样的眼神虽然常见,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浓烈。
“祖父,您到是说句话啊。”
李英杰摇摇头,淡淡的笑了。
“你偷偷的去我书房,书房椅子下有块青砖,颜色稍稍发深,你找到它,然后轻轻按下去,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避着人,不要给任何人看见。”
“祖父……”
“别问,快去。”李英杰脸色一沉,言语忽然严厉。
林西不忍违抗,她想了想,回房换了件小厮的衣服,光明正大的拎了食盒去书房。
拿出青砖,果然有一个沉香的锦盒,她把锦盒放在食盒中,拎回了正院。
李英杰见她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回来,眼中露出惊喜。这孩子到底是聪明的。
“过来。”
林西走过去。
“把锦合打开。”
林西依言打开锦合,看也不看,就递到了床前。
李英杰推过去,喘了口粗气道:“替我数数,里面有多少银票。”
林西数完,倒吸一口冷气,“祖父,一共两千六百万两。”
李英杰苦笑,低喃道:“没想到,我这一生竟然赚了这么多的银子。”
“祖父天生奇才,无人能敌。”林西见他笑容不对,腆着脸拍马屁。
李英杰捂着胸口道:“好孩子,这些银子是祖父留给你的,你都收起来吧。”
林西大惊失色,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祖父,您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别问,什么都别问。带着这些钱找你师弟去,然后远走高飞,永生永世不要再回京。”
李英杰几乎是用吼的,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他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妍儿,你有你的为难,我却有我的坚持。我绝不会让这孩子去和亲的,就算我李英杰拼尽了性命,也要保她一世平安。原谅我,这一回没有站在你身边。
林西瞬间石化,她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钱,片刻后恢复了冷静。
“祖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
李英杰目光变幻不停。
林西对上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眼中有着执着。
李英杰先将目光瞥开,轻声道:“魏国提出要你和亲,太后应下了。”
如有一道响雷在林西耳边炸开,炸得她全身的血液倒流,已无法思考。
她扯出一个笑:“祖父,您一定是搞错了,太后她这么疼我,肯定不会把我和魏国和亲的。而且我和师弟已经订了亲了。”
李英杰被说到痛处,咳嗽连连,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林西心中寒意顿生,怪不得祖父他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来所谓的流言——竟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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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回 有备而来
夜黑风寒。
林西站在庭院当中,久久不动。
夏风拿着披风,披在林西身上:“姑娘,起风了,保重身体要紧。”
林西恍若未闻。许久,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一脸萧索道:“夏风,真是的起风了呢。”
夏风心里一紧。她跟着姑娘这些日子,从来没见过姑娘脸上有这般神情。看来老爷今日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姑娘回来至今,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夏风想了想道:“真是起风了,所以才要进屋避一避。”
避了避?
林西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祖父他应该也是这个念头吧,若不然,又怎会拿出所有的身家来。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若太后真心要她和亲,避到哪里无没有用。
林西微微一叹,眼中闪过疑虑。
魏国人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和亲,太后怎么会不顾侯爷和她的感受,一口应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行,明天她要进宫,当面问问太后,为什么单单要她。
……
高府内宅,夏氏一边侍候高相爷更衣,一边轻声道:“听说魏国使者又求和亲,可有此事?”
高则诚拧着眉毛:“你从哪里听说些事?”
夏氏笑道:“市井上都在传言,听说太后已经应下了。”
高则诚眉拧更紧。
魏国使者入京一事,他早有所闻,却未曾听说和亲一事。这几日早朝,皇上也没有提及这一事,那么这坊间的流言从何而来。
夏氏心中不定,又道:“我还听说,太后有意将逍遥侯府的林西送到魏国和亲。”
“一派胡言!”
高则诚脸露阴郁:“林西并非什么正经名门出身,怎可议亲;再者说她已许配给静王世子。”
高则诚的态度让夏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也是听到了外头的传言,才苦等男人回来试探一试。
她莞尔一笑,柔声道:“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尽属实。老爷不必理会,早点安歇吧。”
……
一夜好眠。
林西早早醒来,打扮妥当,先去了祖父房里请安。祖父的脸色比着昨天似乎好了些,她悬着的一颗心安稳下来。
李英杰得知林西要去宫中,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沉默许久后,才叹道:“孩子。别朝你祖母发火,她或许有她的难处。”
林西猛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祖父他到现在,竟然还帮太后说话。
李英杰知道她心中所想,深吸一口气才轻声道:“这世上,总有不得已的时候,孩子,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林西坐在马车里,一路思考着祖父所说的不得已的时候。眼神有些茫然。
她去高府当丫鬟,是不得已;
出了高府进侯府,也是不得已;
这会竟然要去和亲,林西幽幽一叹,这算不算也是不得已呢。
林西皱了皱眉,松开,又皱了皱,又松开,反复几次后,她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这路是方的,是圆的,她一定能把路走下去,而且是走自己想走的路。凭她是谁。都无法强迫。
林西打定主意,再不犹豫,命令车夫快点赶车。
……
林西踏进长门宫。
长门宫里威严依旧,却陡然有了一股陌生感。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走过去。
春阳见她来,眸色一暗。笑得有些不大自然。
林西浑不在意,仍展颜一笑,“春阳姐姐,太后在吗?”
春阳示意她稍稍等等,“奴婢帮姑娘去通报。”
林西停步,垂下了眼睛。若是以往,这长门宫随她出入,根本无须通报。
片刻后,春阳出来,小声说:“太后请姑娘进去。”
到底是肯见的,林西心中松了松,一脚踏进了宫殿。
人依旧是那个人,林西却不敢上前,只远远的跪拜下去,一举一动十分的有规矩,不似往常般随意。
李太后眼中一热,泪差点流了下来,哽咽道:“孩子,你过来。”
林西走上前,目光清亮的看着她,直白道:“祖母是要让小西远嫁到魏国吗?”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不拐弯抹脚,李太后只觉心中一痛。
“孩子……祖母……”
堂堂一国太后,竟然无言以对,林西心凉半截。
“祖母,小西和静王世子已经定过亲了,祖母可否看在小西素日里乖巧的份上,不让小西去和亲。”
李太后泪如雨下,她抚着林西的脑袋,泣声道:“孩子,祖母如何能舍得。祖母这里心的痛,比你祖父痛上百倍。”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李太后摇摇头道:“魏国楚王独独看中了你,一心求娶,其它女子谁也不要。你别急,祖母在想办法,祖母舍不得你远嫁的。”
“当真?”
“千真万确。”李太后言之灼灼。
林西心中一软,道:“祖母,祖父他病了,我从未见过他病成这样。”
李太后眼中滴泪来:“你先回去,让侯爷安心养病。你跟他说,我堂堂莘国,岂能任由他人欺负,我不会眼睁睁的不管的。”
林西神色动容,忽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李太后又是惊又是痛,藏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这孩子,知道分寸呢。
这一趟进宫,林西没有去看林南,即便她怀着身子,而是早早的回了侯府。祖父病倒,她得替她未见面的娘,好好尽一尽孝道。
……
李太后等人离开,幽幽一叹,无力的倚在榻上。
春阳走进来,小心翼翼唤道。
李太后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去把魏国的使臣唤来。”
她不能就这这样低头,她必须为了这孩子,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这是她的骨血,她不能……也不应该。
一个时辰后。许意施施然坐下,轻啜一口茶,静等李太后开口。
李太后眉心微皱:“哀家愿割北边三个城池,更换和亲的人选。”
许意淡淡一笑:“太后。魏国愿以五个城池,替楚王求娶林西,请太后成全。”
“为何一定要她?”
“因为楚王心悦之。”
“倘若哀家不许呢?”
许意淡淡一笑:“只不过是不相干的女子,太后何故舍不得。五个城池,魏国永世交好。太后的一世名声,皇上的敬重感恩,难道都比不得这个女子的重要?太后请三思啊!”
李太后跌坐在椅子里,一脸的灰败。
许意上前一步,躬身道:“难道说这林西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让太后难以割舍,又或者她是太后的什么人?”
李太后惊到无以加复,她强撑着平静的脸色,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出去。
许意脚下不动。笑道:“太后,魏王等许意捷报,成与不成,三天后请太后给个话。”
李太后等人离开,一把打碎了桌上的茶盅,眼中闪过怒火。
败了,她一败涂地。
……
林西回府,李英杰已巴巴的等着她,看见她,强撑着起来。
“孩子。太后她怎么说?”
林西不想让祖父担心,笑了笑说:“回祖父,太后说舍不得小西远嫁,让祖父安心养病。她一定会想办法的。太后还说,不能任由魏国人欺负。”
李英杰长出一口气,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过来,让祖父瞧瞧。”
林西凑近了,把头伸过去,打趣说:“祖父瞧了这些日子。还没瞧够吗?”
李英杰压低了声道:“孩子,祖父给你的东西,贴身藏着。祖父手里还有几个人,一并给你。万一……”
“祖父……”
林西眼眶一热,差点落下眼泪来。原来他也知道君心难测,暗下替她防备着。
李英杰从枕头里掏出一枚令牌,上面刻着杰字。
“人不多,只有十个,护着你绰绰有余。”
林西强颜欢笑:“祖父,还不到那一步。”
李英杰摇头:“我不能让你冒一点点险。去吧,想办法给世子送个信去。那孩子我看是个有主见的。”
林西猛的扑到李英杰的身上,死死的抱住他,眼泪哗哗的就留了下来。
……
林西回到院里,坐在临窗大坑上,眼眸深深。
夏风拎着食盒进来。
“小姐,该用饭了。”
林西摇摇头:“你们吃吧,我还不饿。”
“再不饿,也要用些。”秋雨放下手里的针线,帮夏风把饭菜摆好。
林西仍是摇摇头。
两个季节对视一眼,夏风开口劝道:“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太后对小姐千依百顺,不会这么狠心的让小姐去和亲的。”
林西笑笑,并不说话。
如同太后的恩宠来得莫名其妙一样,这和亲的消息也来得莫名其妙。
她嫁的不是别人,是静王世子。虽说这个世子是半路出家的,但静王爷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而且盘距一方,实力非同小事。
太后竟然不顾静王府的脸面,执意让要她和亲,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对劲。
秋雨见小秋拧眉不语,想了想道:“小姐,要不咱们给世子爷送个信吧,让他想想办法。世子爷对小姐这般喜欢,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被送去和亲的。”
林西当机立断摇摇头:“事情还不到那一步,太后说她会想办法的。师弟远在山东,鞭长莫及,先不惊动他。若真有了什么为难的,到时候再让他想办法不迟。”
林西忽然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一轮弯月,盈盈挂在树梢,心里思念着那个如玉一般的男人。
以他的性子,要是得知太后要送自己和亲的消息,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林西虽不十分聪慧,却也极有眼色。
师弟忙着赚钱子,一定是想做什么,她隐隐有种感觉,师弟想做的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既然帮不上忙,那就不能再让他忧心,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太后说不定会心软的。
……
夜凉如水。更漏声渐渐连成一片。
长门宫里,与林西同看一轮弯月的李妍,眼中闪过晶莹,淡淡地发出一声叹息。
春阳上前劝道:“太后,夜深了。该歇了。”
李太后拭了拭眼泪,强压住心听酸涩,道:“且让哀家再站会罢。”
春阳咬咬牙道:“太后,魏国人来者不善,依奴婢看,太后还是让林姑娘……早晚一天,林姑娘会明白太后的为难的。”
李太后刚收下的泪,又滴了下来。都道她无情,谁又知这世上最舍不得小西的人,便是她。她是她的亲祖母啊。
可是家国。天下,她一辈子的名声,又岂能容得她随主所欲。她和先帝相亲相爱了几十年,先帝临终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了她,她岂能辜负。
既然不能辜负,那就唯有舍弃,锥心刺骨的痛意传来,李太后咬咬牙道:“哀家如今悔不当初留了淑妃一命。若天道能重来,哀家必让她五马分尸。”
春阳打了寒颤,多年的默契。让她明白了太后最终的选择。
她轻声道:“既然太后决定了,有件事奴婢不得不提醒。静王那里,太后需得防着。”
如醍醐灌顶一般,李太后眼中寒光四起。
林西嫁的人是世子。世子背后站的是静王。好好的姻缘被拆散,静王肯定会翻脸,到时候必有一场大波澜,她不得不顾忌。
李太后心思一动,看来此事还是要暗下操作为好啊,而且还要防着魏国翻脸无情。
“春阳。你今夜去见那许意。”
……
深夜,宫门露出一条缝,一个女子悄无声息的走出来,上了等候在宫门前的一辆马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驿站后门停下,戴着帷帽的女子从车上下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女子趁机进去。
许意看着眼前的女子,玩味的牵出一抹笑。太后竟然派了她的贴身宫女来,看来此事十拿九稳啊。
春阳摘下帷帽,开门见山地说:“太后已经应下,只是……”
“有何要求,姑娘尽管提。”
“太后提出三个要求,头一个城池增加到六个;其次楚王亲自迎娶,一切暗中操作;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请说。”
春阳犹豫了下:“太后如何相信你们?”
许意淡淡一笑,到底是是李太后啊,这一招一式都极为周全,让人无一丝可趁之机。
“请转告太后,六个城池对魏国来说,并非小事。如此声势便是魏国的城意,太后尽可相信。”
如此空泛的一句话,春阳自然听得出不妥,正要说话,许意淡淡又道:“太后若是再不相信,许意也无可奈何。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赌一把的。”
春阳听出这话中的威胁意味,冷笑一声道:“自然相信魏国定会信守诚诺。”
……
许意把人送走,亲自用剪刀剪了烛芯,心加构思片刻,研磨写信。
写毕,交于守在门边的士兵:“速速送回魏国。”
士兵一声轻哨,鸽子从天而落。
……
林西并不知道,就在她期盼太后回心转意的那天晚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被定了下来。
她见这两天宫里没有动静,以为太后正在想办法,所以她安心的留在侯爷身边侍疾。
闲暇时,她常常坐在窗下左右手对奕,现往常不同的时,她落子的速度非常慢,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
五日后,魏王文睿溥正在上朝时,宫人忽然送上了密信。
文睿溥一看之下,脸色微喜。
先生果然是高人,一人出马抵得千军,竟然说动了李太后,只要等那林西入了魏国,那么一切都可掌握。
文睿溥当即宣布了下朝,留楚王文睿浩和将军柳柏梅入御书房。
他将密信给二人看。
“莘国太后已经应下,你们看此事该如何?”
柳柏梅一见之下,自然欣喜。
林西是叔父的女儿,原本就应该是魏国人,这样一来,她就能明正言顺的回到魏国。而且她嫁的人是浩子,是用六个城池换来的楚王妃。浩子虽然多情,但看在他的份上,定会善待于她。
若他日两战火起,牵连到林西,那么他就把林西是柳家后代的身份公之于众,魏国上下,无人敢小瞧她。这一辈子她必能安稳而过,富贵终老。
柳柏梅轻轻一叹。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想必也会惊喜吧。
文睿浩看了密信,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林西俏皮可爱的模样。
不错,委实不错。能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女人在身边,日子想来应该好过许多。听说她还下得一手好棋,无事时夫妻俩对奕上一盘,也算是闺中乐趣。
念及此,文睿浩笑道:“皇兄啊,六个城池换来的王妃,皇弟定爱若珍宝啊。”
言外之意,六个城池太多了。
文睿溥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柳柏梅身上。
柳柏梅想了想道:“皇上,目前看确实咱们亏了些,但是若按先生以后的大计,咱们还是赚的。”
“说得好!”
文睿溥抚掌喝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便一切如李太后所愿。浩子,梅梅,”
“臣弟在。”
“臣在!”
“迎亲之事,朕全全交于你们俩,务必先把此事妥当,圆满的做好。莘国有任何要求,魏国统统应下。朕要让天下知道,朕与莘国交好之诚意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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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回 乱上添乱
柳柏梅和文睿浩并肩走出皇宫,并未上停在宫门口的马车,而是两人缓慢步行。
柳柏梅想了想道:“浩子,多谢你,愿意娶她。”
“你我兄弟,何需说这些。那个女子着实有趣,我也并非委屈。虽然说了不纳妾,只是凭我楚王的名头,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在外头养两个就是了。”
柳板梅皱眉,心里似乎有股酸涩之味涌上头。
她那样一个灵动,美丽的女子,值得男人真心以待,而不是被辜负。
文睿浩知道他心中所想,忙笑道:“你皱什么眉啊,放心吧,就冲她是你堂妹这一点,本王都是善待于她的。”
柳柏梅浅笑道:“既如此,咱们分头准备,明日午时出发。”
文睿浩长叹一声:“哎,又要赶路,老子才最怕的就是出远门,苦不堪言啊……”
……
长门宫里,李太后叫来夏东,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夏东点点头,悄然而出,转了几个长巷,来到一处院落,推门进去,院落里已齐齐站着几十个黑衣人。
为首的见他来,迎上去,用低沉的声音问:“主人有何吩咐。”
夏东脸色一沉,虚咳一声道:“刺杀静王,无须死,但要伤,且重伤,务必把静王世子拖住三个月。若出差错,提头来见。”
“是!”黑衣人面色一凛,抱拳应下。
……
李英杰一病,侯府所有人都紧张。毕竟这府里的荣华富贵,都指着他呢。
奇怪的事,几盏药吃下去。李英杰的病反倒是重了,原本每日里还能下床走几步的,这几日竟连床都下不了。
宫里的太医来了好几拨,看脉相都说看没什么大碍,钱氏急得焦头烂额,嘴上起了一窜水泡。
偏偏此时李从望的病也重了起来,下身竟然有些溃烂的趋势。李从望疼得在床上打滚。嗷嗷直叫。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被他折腾得人仰马翻。
一府里两个病人,而且病得还不轻,从主子到下人。如何还能有个笑脸。
李凤津得了消息,带着姑爷回府探病,见父亲,弟弟病成这个样子。心中有些焦急,详细的问了问两人的情况。
待她听到父亲。弟弟的药,都是有静王世子林北而开,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从心底涌上,这会不会是林西和那世子里应外合。想要图谋侯爷的家产啊。
李凤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把母亲钱氏拉过来,一阵低语,钱氏正急得不行。一听李凤津这话,当下脸就拉长了。
李凤津趁机又道:“母亲。父亲总把她叫到身边,连母亲落了下乘,万一父亲背着你,把私房钱都交给了她,那咱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钱氏被滴了眼药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丈夫和儿子的病原本还好好的,怎的这几天越发的重了,一定是世子用药有问题。
她一拍桌子,怒道:“去,把林姑娘叫来。”
林西正在房里忧心祖父和舅舅的病情。不轻反重,真真是见了鬼了,以师弟的本事,不至于啊。
早几天她就发觉不对劲了,暗下派夏风和秋雨细细查探,谁知查了几日,却一无所得。
难道,是师弟的医术真的不行?
顾二家的掀了帘子,见姑娘正立在窗前,忙道:“林姑娘,夫人有请。”
“何事?”林西被人打扰了思路,声音有些不快。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可别让夫人等啊!”顾二家的虽然一脸的恭顺,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强硬来。
林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疑虑:“你先回,我换件衣裳就来。”
夏语等人离开,忙上前低语:“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怕是来找麻烦了。”
“麻烦?”
林西冷笑:“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来找我麻烦,我到要看看,这个麻烦她怎么找。”
……
李凤津一见林西来,眼中便有怒火。多日不见,她竟然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看看那脸色红润的,看看那皮肤白的。
一旁喝茶的柳姑爷也觉得眼前一亮,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林西身上。
林西上前,一一行礼,随即坐下:“夫人叫我来,不知有何事。”
钱氏张了张嘴,正要想个婉转的理由把事情说无,哪知那李凤津抢了先道:“林西,我父亲和弟弟的病,都是由静王世子开的方子,为什么不见好?”
林西看了看钱氏,傲据的抬了抬头:“我又如何知道。不过太医院几个太医来瞧过了,药方并无任何问,夫人,我说得可对?”
钱氏被问住。几个太医过来,都说药方开得极为精准。
李凤津怕母亲心软,忙冷笑道:“谁知道那些太医有没有被你买通?”
夏风气得脸色发白,憎恶的看了眼大小姐,冷笑道:“我家小姐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买通太医。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凤津斜看她一眼,抛出了一句狠话:“我就怕有些人,打着看病的旗号,行那不轨之事,来个里应外合,想图谋侯府的家产。”
“大小姐真会血口喷人。”
“什么叫血口喷人,一个世子,竟然会看病,还替人开约方,请问他师从何人,如何学的医术……”
夏风被堵了个严严实实,落了下陈。
林西淡淡一笑,缓缓走到李凤津身前。
“你想干什么?”李凤津色厉内茬。
林西歪过着,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展颜一笑。侯府的家产还需要她图谋,祖父他早已双手奉上。
“姨母,前两天小西进宫,太后忽然问起你来。”
李凤津心中胆怯。她忘了林西是有太后撑腰的人。
“我还说,姨母现在安份守已的和姨父过日子。两人琴瑟合鸣呢,看来是小西错了,姨母口无遮拦的坏毛病又犯了。”
钱氏何等人也,忙笑着道:“小西啊,你也别怪凤津,她也是关心老爷和从望。世子的医术和人品,我们是相信的。只是这病不重反轻。不知道是何道理?”
柳姑爷端着茶碗,用茶盖拨着茶叶沫子,温柔道:“岳母大人。或许过两天就好了。”
李凤津一听他居然帮衬着别人说话,气得用手拍了下他的胳膊,男人手一松,茶盖掉在地上。
柳姑爷忙捡起来。叹了一句:“还好没碎,只是沾了点灰。要不然十两银子就被我摔没了。”
李凤津一的男人这话,气得倒仰,正要发作,却见林西一把夺这柳姑爷手里的茶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眼。
柳姑爷脸一红,怔怔的看着林西说不出话来。
李凤津忿忿的推了他一下,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大姑娘家家的,竟然去抢男人手中东西。母亲,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若换了以前,钱氏必定说上几句,如今府里乱成这样,她哪来的心思。更何况,遇上林西的事,她早已退避三尺。
林西眼神直勾勾的,忽然把茶盖往李凤津怀里一送,拎起裙子便往外跑。
“母亲,你瞧瞧瞧瞧,这眼里还有长辈吗,整个一个野丫头。”李凤津跌足叹道。
钱氏被她吵得有些头疼,摆摆手道:“得了,天色不早,你跟姑爷早点回吧。”
“母亲……”
李凤津不依:“你就这么相信她啊,万一真的是……”
钱氏默然半晌,长长的叹出口气:“不是母亲相信她,那些个太医都是太后派来的,连他们也说没问题,我又能怎么样。回去吧,别来添乱了。”
李凤津见母亲这样说,虽不敢反驳,却是一脸的怒意,
……
林西走出院门,迅速在夏语耳边低语了几句。夏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迅速跑开。
片刻后,李总管一路小跑到林西跟前,气顺吁吁道:“姑娘有何吩咐。”
林西凑过去,轻声道:“速去请个对用毒有几分研究的太医过来。”
“姑娘这是要……”
林西淡淡一笑:“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祖父和三舅舅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了。”
午后,太医上门,林西亲自迎进屋。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把人带去祖父院里,而是入了书房。
书桌上,赫然摆着两个药罐,林西指着那药罐道:“孙太医,替我看看那药罐有何特别之处。”
大宅门里的阴私之事,做太医的见得多了,孙太医一听林西这样说,就知道这两件物什必有蹊跷。
他拿在手中,认真的翻看了几遍后,目光深深看向林西。
林西心中一动,道:“孙太医但说无防。”
“此二处药罐里面并无不妥,但药盖子上被熏了毒药,药汁沾染上去,量虽少,但对病人却是致命。倘若再有个半个月,只怕是……”
林西眸色一暗,箭光四起,边上的李总管则惊出一身冷汗。怪不得老爷和三爷的病越来越重,竟然是……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想要老爷和三爷的命。
林西轻咳一声,道:“李总管,替我送送孙太医。孙太医,叨唠了,此事还请太医代为保密。”
孙太医见她小小年纪,自有气度,一言一行都还着凛然的气势,忙笑着说:“林姑娘,请放心。”
林西等人离开,朝静立在背后的夏风道:“替我去宫中一趟,请夏公公来,春阳要问,就说有人要害祖父。”
夏风忙道:“姑娘,这个时候去宫中,太后那边……”
“不必害怕,侯爷与太后乃兄妹,这事与我和亲沾不上关系。”
夏风忙点头,道:“姑娘还有什么交待?”
“告诉夏公公,点子不在于老,管用就行。上回他是怎么抓到下春药的幕后黑手的,这回还用这个方法。还有……”
“还有什么?”
林西顿了顿道:“替我去宫里看看贵妃。这几天师弟不在,我又是……她会起疑的。你什么也不必说。只说我在祖父跟前侍疾,脱不开身,让她保重身体。”
夏风见姑娘把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处置的妥当,心中涌上敬佩:“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
傍晚时分,长门宫里传出一声脆响。李太后忽然发作。打碎了一支青花缠枝美人瓶。
夏风心跳加速,却无一丝胆怯,泣道:“求太后替侯爷作主。替姑娘作主。”
李太后怒上心头,朗声道:“夏东,挖地三尺,替我将作恶之人找出来。若找不出。你也不必再回来了。”
夏东领旨而去,夏风趁机告退。李太后却未让她起身。
“你们姑娘……最近如何?”
夏风思了思道:“姑娘这些天,都在侯爷跟前侍疾,凡事亲力亲为,寸步不离。只是心里惦记贵妃。这次奴婢进宫,姑娘还交待……”
李太后忽然摆摆手,示意她无须说上去。
夏风大着胆子去看太后脸色。忽然惊了一跳。
短短几日不见,太后她竟然整整瘦了一圈。一向红润饱满的脸色,竟然有些惨白,更让她惊讶的是,太后她似乎看上去老了几岁,眼角的皱纹便是用粉也遮盖不住。
李太后捂着胸口,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去吧,去贵妃处请安吧,也省得那孩子心里惦记着。”
夏风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
林南见夏风来,忙令春夜将人扶起来。
夏风心里一肚子话,只不敢说出口,按姑娘的吩咐,细细的问了问贵妃的身子。
林南将将满两个月的身孕,能吃能喝能睡,半点反应也无。许是因为调理得当的缘故,皮肤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比着以前,更美三分。
她见夏风问得竟然比太医还仔细,不由失笑道:“你回去跟她说,我一切都好,让她自己仔细着身体。侯爷跟前尽孝居然重要,也别没日没夜的。你们几个小心着些,你家姑娘的身体,小时就弱,现在看着,也没强到哪里去。”
夏风一一点头应下,正要告退,却听外头太监尖声高呼:“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眼风就扫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的走进来。
贵妃正要起身,那身影已把人按下:“不要起,不要起,好好歇着。”
林南玉手抬了抬,嗔笑着说:“皇上快看,是谁来了?”
赵靖琪这才发现边上站着个婢女:“原来是你。你家姑娘怎么这几日也不进宫来。”
夏风道:“回皇上,侯爷病中,姑娘侍疾,怕过了病气,不敢入宫面见贵妃,特派奴婢过来瞧瞧。”
“嗯,是个孝顺的孩子。你跟她说,等侯爷病好了,速速进宫,朕有好东西给她。”
“什么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林南媚笑。
赵靖琪把女人扶坐在塌上:“她爱棋,我替她寻了一副好棋。”
“什么好棋,我要看。”
“好好好,等我先看过了咱们的皇儿再说。”
“谁说一定是皇儿?”
“公主也行啊,小南说什么,就是什么?”
春夜朝夏风挥挥手,夏风颇有眼色的悄悄退了出去。看来贵妃的日子过得极好,皇上宠之爱之,姑娘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也会高兴。
……
傍晚时分,侯府诸人正各自在房里用晚膳,却听有人来报,夏东带着几十个禁卫军入了府邸。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宫里来人是何意思。
林西不慌不忙的擦拭下唇角,暗道来得好,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她让秋雨添了半碗饭,细嚼慢咽的把晚膳用罢后,才慢慢的踱去了前院。
夏东有了前次的经验,此次查案颇为神速。侯府诸位下人都知道了夏公公的手段,面对着白哗哗的银子,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谁下的手,谁在背后指使的,统统大白于天下。
林西看着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的李从高夫妇,微微的叹了口气。一切正如她的料,没有半分差错。
钱氏一看这个孽子竟然杀父弑兄,气得冲下去噼里啪啦就是两个巴掌。若不是有人拦着,她真恨不得拿把刀砍了这对夫妻。
就在此时,侯爷房里传出一声惊呼,原是李英杰得知亲儿子在药罐上动手脚,一怒之下,喷出一口血来,昏迷过去。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
林西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不知为何,心中生出无限的凄凉。
她并非是个悲秋伤月之人,然儿子想要老子死这种事情,仍让她无法接受。这是要多大的恨,才会做出如此泯灭人心的事啊。
……
寒夜阴森。
林西房里的灯,始终亮着。
秋雨掀了帘子进来:“小姐,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林西轻道:“说罢,二舅舅他为何要这么心狠手辣。”
秋雨道:“二爷的生母原是夫人的婢女,因生下他,为夫人所不容。有一年生病,夫人令下人在她药里面作了些手脚,仅仅拖了半年,便去了。二爷他一直怀恨在心。”
秋雨顿了顿又道:“二爷小时候好几次差点死在夫人手里。夫人在**奶刚进府时,就在她饭菜里面下了避孕汤药,**奶因此这些年都一直没有子嗣。所以二爷他恨毒了夫人。”
“既然恨的是夫人,为何要朝祖父,和三舅舅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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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凉,乃们要多注意身体。
这一章,想了很久,并不太愿意写侯府的事,但还是决定放上去。既然乱了,那就得里外一起乱。
第三百四十五回 陌上花开
“二爷说老爷最偏疼三爷,只要三爷死了,他就有机会和大爷一争高下。至于老爷,二爷只怕也是恨的。”
林西顿时明了。祖父偏宠钱氏和她的儿女,作为不得宠的儿子,自然也是要恨的。
更何况祖父一死,他才有机会与大舅舅争一争,以他的心机和手段,大舅舅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到时候,整个侯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至于留着钱氏,那是为了等他一步登天后,更好的秋后算帐,
像是为印证林西的猜想,秋雨声细如蚊道:“姑娘,那薛莲儿也是他的人?”
“什么?”
“二爷用十万两银子和城南的一套宅子作饵,命薛莲儿接近大爷,为的是缓缓图之。”
林西闭目,果然是个擅长算计之人啊,排兵步阵竟到如此地步,真真让人不寒而栗啊。
林西心底替祖父感到难受。他老人家处心积虑的为府里挣银子,谋前程,让三个儿子养尊处优,到头竟然要被亲儿子毒杀……似有什么划过心口,林西心里某个地方痛不可挡。
正在这时,元宝掀了帘子进来:“姑娘,李总管来了。”
“快请”
李总管进来,请了安,直白道:“老爷请姑娘过去一趟。”
林西摇摇头,苦笑道:“祖父是不是想分家?”
李总管心头一惊,老爷刚刚才做的决定,姑娘如何知晓。
“我猜的。”
林西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你私下去跟祖父说。他私下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小西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他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姑娘……”
“你与他说,晚一点我再去看他。去吧,命下人好好照看着。”
等人离开,夏风和秋雨围上来,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林西。
林西摇摇头道:“侯府的恩恩怨怨就像麻花一样,缠得紧紧实实,凭他是谁也解不开。祖父为了以防万一。唯有早早的把家发了。我是外头来的,不能淌这趟混水。”
夏风和秋雨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
林西避着不去管前院的事情,但消息却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她的耳朵。
长子李从望承爵,二子李从高分府别住。拿到了良田千亩。现银二十万两。幼子李从望接手所有的珠宝生意。
片刻后。又有消息传来,老爷命二爷当夜搬离侯府。
林西知道后,只是笑笑。她轻轻落下一子,拧眉不语。
……
子时,夜凉如水。
林西坐在祖父床前,接过下人递来的药,一口一口喂进李英杰的嘴里。
片刻后,李英杰喝了半盏药后,摆摆手道:“孩子,祖父活到这把年纪,明白了一个道理。”
“是何道理?”
“人与人之间,归于缘份。我与那个孽子的父子缘已尽,他日生死互不相干。”
林西笑道:“祖父,没有因,哪来果。这事也怪从前祖父处置不公。”
“没有因,哪来果。”李英杰喃喃自语。
林西忙劝道:“祖父不必难过,既然家业已分,儿孙自有儿孙命。祖父只仔细养着身子便可。”
李英杰似想到了什么,咳嗽连连。800
林西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中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劝说。祖孙俩默默无言的对坐了一会,李英杰忽然开口。
“宫里可有消息?”
林西摇摇头:“暂无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给世子的信送去了吗?”
林西摇摇头,她笑道:“还未到那一步。我相信太后她老人家,会回心转意的。毕竟世子的背后,还有个静王爷呢。”
李英杰心中如火烧般难受,却不能把话说开,只深深一叹道:“我给你的东西,一定拿好,与任何人都不能说。去吧,祖父累了。”
……
林西出了院子,并未回欣欣院,而是往三舅舅李从望的院里走去。走到一半,她觉得百般无赖,便折了回去。
府里这些长辈,虽然李从望最为不堪,但相比较而言,林西与他相处最多,感情也要深上几分。
今次分家,明面上看大舅舅承了爵位,实际上得了好处和实惠的,只有三舅舅。
罢了,罢了,这府里或许她也呆不久了,倒不如远远的看着罢。
……
侯府刚分家,侯爷便上书给皇帝,把爵位让大儿子继承。
赵靖琪从来不管这府的闲事,只派人把奏折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一看,悲从中来。
她清楚的记得,侯爷是打算把爵位传给老三的,说是能护着小西。
这个时候李英杰把爵位让出去,又给老大继承,看似并不经意,暗底下未尝不是在向她反抗。
连他都护不住,更何况李从望。
她默默掉了会眼泪,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二爷一房搬出府邸,侯府一下子空了下来。
钱氏经此一事,索性推了管家之事,把内宅交给了大奶奶。自己安心侍候男人,儿子养病。比起管家大权,男人和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林西仍如从前一样,在祖父眼前打转,唯一不同的是,她常常往静王府去,而且一呆就是半天。
她头一回觉得,林北这趟远门,出得可真远啊。一晃都已半个月过去了。
……
被林西记挂在心上的林北,此时已与静王顺利会合。
静王此次入山东,是因为他的几个致交好友的邀请,这几人非富即贵,与他都是过命的兄弟。
静王特意让林北过来。是为了让人脉延续。成大事者,实力是一方面,人脉又是一方面。
因此这父子俩入山东后,很快与人打成一片,表面上吃吃喝喝玩玩,但内里却另有乾坤。
这一日,静王爷被人请去,林北被崔家的门生邀去喝酒,两人分开行事。
深夜,静王爷微熏着从走出来。正要上马车。忽然一声轻啸,四周窜出几个黑衣人,亮着明晃晃的大刀,将静王爷团团围住。
随从奋起反抗。奈何来人功夫实在是高。片刻后就倒下一片。
静王眼眸一暗。拔起长刀迎战刺客。刺客未曾想瘦骨嶙峋的静王竟会功夫,发出一声长啸,四周又涌出七八个黑衣人。
静王一看暗下竟埋伏着这么多的高手。暗骂我命休矣。一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不留意,胸口被刺两箭,当场倒下。
待林北赶到时,静王倒在血泊当中,只吊着一口气在。林北眼眶一红,双手把人抱起,狂奔至下塌的驿馆。
……
这两箭刺得相当要命,离心脉只有寸余,若不是静王暗下有几分功夫,早已命丧黄泉。
整整两天两夜,林北才把人从鬼门关前救回,他累得虚脱在地上,浑身虚汗淋漓。
静王遇险,振惊山东,山东巡府哪敢轻视,命人暗中寻查。奇怪的是,这拨刺客竟像是从天而降,又像是从天而飞,竟是来无踪去无影,半点蛛丝马迹也无。
山东巡府急得团团转,在他的地盘出了乱子,万一皇上怪罪下来,项上脑袋不保啊。
林北也派暗卫追察,蹊跷的是,竟然也无一点线索。
眼看归程在即,静王这头还未脱离危险,他与齐进,齐退商议过后,决定让齐进回京给林西送信,自己留在山东替静王治病,并继续追踪杀手的消息。
十天后的一个凌晨,静王爷将将苏醒,醒来第一句便是:“老子这是活着,还是死了。”
林北上前抚脉,眼中颇有动容道:“义父,尚且活着。”
静王见他眼窝凹陷,胡子邋遢,哪还有半分往翩翩佳公子的味道,心知定是这小子全力以赴,才让自己活了一命。
静王翻了个白眼,又道了一句:“好儿子,义父幸好有你。”便又昏了过去。
林北长出一口气,起身走到外间。
正好齐退从外头回来,见林北拧眉不语,忙上前道:“公子,仍无一点线索。”
林北眸子一沉。
这个世上,想要静王命的人并不多,有实力出动这么多暗卫,并且暗卫个个都是顶级高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到底会是谁呢?
林北心中沉吟。
“公子,会不会是魏国的人干的?”
林北摇头:“魏国人要义父的命做什么?不像是他们的手笔。”
“那到底是谁要静王的命啊。”
林北沉默不语:“我只是奇怪,像这样顶级的高手,为何两剑都与心肺擦肩而过,按理并不应当啊。”
“也许是情急之下,慌乱所致。”
林北摇摇头,望着苍穹凝神不语。
许久,他轻轻一叹:“如此一来,怕咱们要再此处呆上一段时间了。”
他走前答应小西早点归京,以她的性子,只怕嘴上不说,暗下却掂记。
齐退知道公子是想小西姑娘了,忙笑道:“京中无事,在这里呆上些时日也无防。而且,王爷遇刺的消息一经传出,那些素日与王爷要好的人,都在往这里赶来。公子可趁机结交一二。”
林北苦笑:“事已至此,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也不知齐进入京了没有。”
……
齐进在两天前已悄然入京,并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见到了林西。他把公子的书信呈上,随即把静王遇刺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林西得知静王遇刺,心头一惊,忙问:“师弟怎样?”
齐进抖了抖脸上的肥肉,笑道:“公子无碍,来人是冲静王去的。”
林西魂归,喘出一口粗气。
齐进又道:“姑娘有什么书信要带给世子,我这趟除了替姑娘送信外,还要弄些草药过去。王爷的病缺几味药,只有京里有。”
“何时动身?”
“一日后。”
林西想了想,起身入书房,亲自动手慢慢研磨。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他自己的处境,想说一下祖父的病情,更想说一说自己相思入骨。
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既然帮不上忙,便不可为他添乱。
林西沉吟许久,只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一行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
林北,你定会懂我的心意。
……
林北在五天后,收到了林西信。
短短八个字,平实温馨,情愫尤重,他竟看了不下百遍,然后将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收入怀中。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一个人是林北愿用毕生去爱护的,毫无疑问,她就是林西。
眸子里,是看不到尽头的意味深长。而唇边,却擒着一抹淡笑。
陌上花开,他归心似箭!
……
逍遥侯爷病,各路人马齐来探病。
高子瞻头一时间入了侯府,与之同行的还有大小姐高茉莉。
林西对这二人的到人,并未有惊色,只在她的意料之中。投之以桃,报之以礼,这便是世家该有的行事风范。
崔家也派了管家前来探病,并送了两根上好的百年老参。林西含笑纳之。
崔瑾辰的病已有起色,却仍旧不能挪动,只有别院养伤。
他三天两头派人来请林西过府一叙,林西却懒懒的不想动弹,只想在祖父跟前尽孝。
虽然宫里的刘太医天天往侯府来诊脉,奈何到底是上了年纪,又服了几盏毒药,身子恢复的极慢。
林西对他极不放心。
秋去冬来,一晃又是一月过去。
天气已越来越冷,几场冬雨一下,街上落叶簌簌,很有几分萧瑟的味道。
宫里始终未有旨意出来,林西与李英杰见了,心中长出一口气。
林西只道太后顾忌侯爷的病,已换了和亲的人选。侯爷只道太后舍不得林西,想要为她搏上一搏。
这一日,连下了几日雨的京城,忽然放晴。北城门,来了一行人,这行人一入京城,便有快马往宫中报讯。
来人正是魏国楚王和柳将军。两人未曾先到驿馆休息,而是径直入了宫,见面莘国太后。
……
李太后此时正在大缸前,喂着一缸的鱼,听到宫人来报,鱼食撒了一地,人连连后退数步。
春阳眼疾手快,快扶住了。
“太后!”
李太后摆摆手,慢慢阖上了眼睛。
这一天,终于来了。
片刻后,她凤眸一睁,迸出几许光芒,长长的叹了一声:“传魏国楚王来见。”
文睿浩一行大步流入得长门宫,与李太后在宫里秘谈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离去。
须臾,宫中数百禁卫军相续而出。半盏茶后,禁卫军将侯府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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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回 宁平公主
夏东手捧着明皇皇的旨意,大步入了侯府。
林西此时,正在侯爷跟前说笑。她说了一个笑话,逗得侯爷乐不可支。
丫鬟捧着药盏进来,林西试了试药的温度,哄着侯爷吃药。
李英杰刚喝半盏,帘子突然被掀开,大冷的天李总管满头是汗的跑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禁卫军把侯府团团围住了。”
只听得框挡一声,药盏跌落在地。
林西心里咯噔一下,只觉不太妙。
李英杰顾不得衣襟上泪了药渍,颤着声问:“是何事?”
李总管看了眼林西,咬咬牙道:“回老爷,宫中有旨意给林姑娘。”
李英杰一把抓住林西的手,瞪大了眼睛厉声道:“来人,替我更衣,我来迎旨。”
林西摇摇头,“祖父,这旨意是给我的,您还病着,我去去就来。”
“不行,本侯要跟你一道迎旨。”
“祖父!”
林西高喊:“您的身体受不住的。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头一个来回您。”
李英杰胸口似有怒火喷涌,他一把推开林西的手,掀了被子,竟直直站起来。
林西拗不过他,忙令人把朝服拿来。祖孙俩穿戴整齐,手挽手一道去了花厅。
夏东见林西扶着一脸愤怒的李英杰过来,心中紧了紧,硬着头皮上前道:“林西接旨。”
林西双膝跪下。
“侯爷有病在身,就不必跪了。”夏东实在不忍看李英杰的脸色,忙对着也要下跪的侯爷道。
李英杰恍若未闻,竟直直的跪倒在林西身侧。
林西眼中浮出泪光,“祖父。您这是何必?”
李英杰挺起脊梁,冷声道:“宣旨吧。”
夏东看了看地上两人,深深一叹,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逍遥侯府孤女林西为宁平公主,和亲魏国楚王。即日起搬入公主府邸。钦此!”
噗——
李英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地。
“侯爷——”
“老爷——”
花厅里乱作一团。
独独林西。身形未动半分。宁平公主。和亲魏国,太后,您果然是舍弃了我。
她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朗声道:“林西接旨。”
“不能接,不能接。”
被人扶起的李英杰张着血盆大嘴,厉声呼喊,那神情如鬼魅。将众人吓得脸色苍白。
林西缓缓起身,主动接过夏冬手里的圣旨。走到李英杰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祖父恩情,林西莫齿难忘。短短一载,宠西无边。这三个头就当林西拜别祖父。祖父千万保重,万不可为林西坏了身体。”
说罢,林西重力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扑进李英杰的怀里,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祖父别急,我会想办法离开的。”
李英杰老泪长流,心如刀绞。
他死死的搂着林西,血一滴滴的从口里落下,嘴里却平静道:“孩子,收拾收拾东西去吧,别拉下什么。祖父……祖父……会再去求太后的。”
饶是林西再坚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祖父是在告诉她,带着那些钱,还有那十个暗卫去找林北。他会为她在太后跟前拖延时间的。
“祖父定要保重,林西最舍不得的,便是祖父。”
林西强忍心痛,挣脱出怀抱,高声喝道:“夏公公,我现在要收拾东西,你尽可派人跟着。”
夏冬忙恭身道:“林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奴才在院门口侯着。只是宫中旨意,半个时辰就要起身。”
这么急,不就是怕她跑了吗。
林西冷笑:“半个时辰足矣。”
她冷冷的看了厅中众人一眼,甩袖离去。
李英杰见她决绝,一口气上不来,竟直直的晕了过去。
众人一声惊呼,慌乱不已。
……
“什么,林西被封了公主,和亲魏国?”
夏氏一惊,手中的佛珠忽然跌落,成窜的佛珠四下散去,瞬间没了踪影。
正阳挥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
夏氏回过神,一把握住正阳的手,失声道:“不能和亲,她不能和亲,正阳,正阳……怎么办,怎么办?”
正阳见夏氏满脸泪水,眼中慌乱无比,不由的心中一紧。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许配给了静王世子了吗,是不是太后发现了什么,是不是……正阳。”
夏氏神情激动片刻后,身子便软了下去。
正阳掐住了她的人中,手上稍稍一使劲,夏氏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心一下下的撞着胸口,阵阵生疼。清柔的声音,已哽咽难语。
“这孩子自打生下来,便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好不容易得了个姻缘,偏又要被嫁到寒苦之地。不……不……我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过去。”
“夫人……”
正阳低语:“我觉得此事蹊跷万分,夫人稍安勿躁,容我此时出府,去查探一下。”
夏氏慢慢清醒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急急道:“你快去,快去,务必打探清楚。”
……
雨斑斑,落花闲。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林姑娘被封为公主,和亲魏国了。”春夜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什么?”
一声脆响,青花茶盏应声而碎,林南撑着腰,迅速起身。
“娘娘慢点,小心龙胎。”
林南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下的旨?”
春夜忙道:“回娘娘,太后下的懿旨,连皇上都瞒住了。”
“太后?”
林南忡怔住了。
太后不是最喜欢小西的吗。怎么突然就让她和亲了吗。更何况,小西和师弟已经定亲了。
不行,坚决不行,她必须去问清楚。
林南当机立断道:“春夜,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到长门宫,替小西寻个公道。”
春夜不仅没动。反而扑通一声跪下:“娘娘。万万不可。”
“什么万万不可,在我这里没有不可的事。她是我师妹,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火坑。”
春夜爬行几步。拉住了林南的裙摆,急急道:“娘娘,奴婢刚刚打探清楚。小西姑娘已经迁入公主府,四周全是禁卫军。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且魏国楚王已经进京,此事板上钉钉。现在去求太后无济于事,姑娘不如先让皇上知晓此事,让皇上出面方为正理。”
林南跌坐在塌上,红润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竟然已是如此。
“师弟呢,师弟怎么还没有回来?”
“回娘娘,奴婢打听到。静王在山东遇刺,生命垂危。世子在旁照料,赶不回来。”
啊……
林南心跳快了几拍,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处。
半晌,她握了握拳头,心中泛上冷笑。管他娘的是谁,谁要敢将小西和师弟拆散,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绝不放过她。
“来人,去请皇上过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春夜长出一口气。
这就对了,皇上和太后到底是母子,皇上说的话,太后多少会听。贵妃的脾气若是和太后对上,以后这后宫里,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春夜道:“娘娘别急,顾着自个身子重要,奴婢这就去请。”
……
御书房里,赵靖琪已经得知了林西和亲的消息。他惊得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南和林西亲如姐妹,一万一她知晓了林西和亲的消息,岂不与他拼命。最要命的是,她现在怀着身子。
赵靖琪像个困兽一样,既不满母后下这样的旨意,又担心林南的身子。
“皇上,春夜姑娘来请,说贵妃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瞧一瞧。”
“完了,一定是她知道了。”
赵靖琪未有半分犹豫,抬腿就走。
“皇上。”
松公公忙出口相拦。
“拦着朕做什么?”赵靖琪厉声道。
松公公见龙颜大怒,满腹的话一句也不敢说出口,忙陪笑道:“奴才让皇上小心脚下。”
“滚开!”
赵靖琪长袖一拂,转身离去。
……
春夜早已焦急的等在宫门口,见皇上的撵舆过来,赶忙迎上前。
“皇上,您可来了。”
“贵妃怎样?”
春夜低语道:“皇上,贵妃已经知晓,情绪激动,皇上快想想办法,贵妃肚里还怀着龙胎呢?”
赵靖琪脸色愁苦,慢慢的顿住了脚。
“皇上怎么不进去?”
赵靖琪摇摇头,道:“朕此时进去,反倒不益,她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会听进去。你与贵妃说,安心养胎,朕先去求太后,回头再来看她。”
春夜想着贵妃的脾气,深以为然,忙道:“皇上快去,别让娘娘久等。”
……
长门宫里,李太后歪在榻上,手里转着佛珠,脸上看不出悲喜。
“皇上来了!”
“母后,为何突然间要林西和亲。”
李太后抬头看着皇帝。
眼前的男子器宇轩昂,温柔俊美,已初具帝王君临天下,叱诧风云的气势。
她淡淡道:“皇上这是在质问哀家吗?”
赵靖琪阴沉着脸,道:“母后,林西已与静王世子定亲,再有几月便要成亲。莘国这么多贵女,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和亲的女子?”
李太后忍着心痛,道:“魏国指明道姓要林西和亲,楚王对她一见钟情。”
“母后,君子言而有信,您这样出尔反而至静王于何地,至天下百姓与何地。”
“放肆!”
李太后厉声尖叫,怒从心起。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她需要忍着锥心的痛把林西送去和亲。
“哀家养你这般大,是让你出言指责哀家的吗?”
“母后,儿臣只是就是论事。放眼天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林西和亲。就算楚王心仪,那又怎样,直接拒了去不就行了。我堂堂莘国难道还怕个小小的魏国不成?母后何苦应下。”
何苦应下,李太后悲从中来。因为人家拿着你的身世来要挟我。
“皇上,魏国献出的六个城池,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林西。”
六个城池?
赵靖琪如遭雷击。魏国为了娶林西竟然献出六个城池,如此大手笔简直令人不解。
他思了思道:“母后,就算是十个城池,也比不得君子之诺。更何况静王处无法交待。朕恳请母后收回诚命。”
“晚了,哀家心意已决。”
“母后,朕不同意林西和亲。”
“皇上是想与哀家作对?”李太后凤目一张,眼露寒光。
赵靖琪被那寒光所吓,却咬牙坚持道:“母后,朕才是一国之主,和亲的人选,旨意该由朕来决定。”
李太后未曾想皇帝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怒意滔天。
“好一个一国之主!你若没有哀家,别说这个皇位,你就是连你的性命,都难保住。来人,送皇帝回宫。”
赵靖琪想起往日母子情深,忙噗通跪下,哀求道:“母后,天下之大,总有何适的人选。林西与世子感情深厚,何苦去拆散他们,昔日母后不是最疼那丫头的吗,怎的如今决绝于此。”
李太后被戳痛了心肺,她哀哀欲绝道:“皇帝啊,你以为哀家愿意林西和亲啊……哀家这心里……”
“太后!”
春阳听着话头不对,在一旁小声提示。
李太后猛的惊醒:“哀家心意已定,皇上不必再劝,来人,送皇帝回宫。”
话音刚落,夏东急匆匆进来复命:“回太后,林西已迁往公主府,只是……”
“只是什么?”李太后心漏一拍。
“只是逍遥侯听闻此事,吐血病重。”
李太后脸色大变,连连退后数步,跌坐在榻上,眼泪落下来:“是哀家对不起他啊……”
……
“回太后,贵妃跪在宫门口。”
赵靖琪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等太后回话,人已跑了出去。跑了几步,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直直的跪倒在地,赵靖琪心中一痛,忙上前一把把人抱起。
“你这是何苦。”
林南一脸坚定:“我来求太后。”
赵靖琪见她手、脸冰凉,一边替她搓揉,一边急道:“要求也是我去求,你好歹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林南眼中滴出一滴泪,抬头凝视着皇帝:“赵靖琪,我只有这一个师妹,我的命,是我师妹救回来的,谁要把她和亲,我就跟谁拼命。”
赵靖琪与她相识相爱这些日子,只见过她笑,未见过她哭,这一滴泪落在他手上,灼得他五脏六腑痛不可挡。
他知道她说到做到,他知道林西在她心中的份量。这份量绝不低于他。
“小南,小南,你别急,我去求太后,我来长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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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回 逃?南?
李太后心力憔悴,无力的瘫倒在榻上,抚着心口连叹数气。
许久,她淡淡道:“来人,送贵妃回宫,告诉她,好生养胎,无事不要出宫。”
春阳为难道:“太后,贵妃与林姑娘情同手足,只怕没这么好打发,而且她肚里还怀着……”
李太后想了想,道:“你去告诉她,若想林西活命的,就乖乖回宫养胎,若不然……”
“太后何苦做这样的恶人。”春阳一声感叹。
“哀家若不做这样的恶人,这莘国的江山就没了。”李太后泣泪低喃。
……
公主府富丽堂煌,花草树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应有。
对于林西来说,无异于一座牢笼,因为这座府邸里,层层兵卫守护,她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而且据她目测,四周至少藏了不下十个暗卫,再加上公主府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真可谓是插翅难飞。
林西苦笑,她何德何能,令太后出动如此大的手笔。
夏风拿着斗篷给轻轻的给她披上:“姑娘,天冷了,小心着冰。”
“秋雨呢?”
“她在替姑娘整理屋子。”
林西轻轻一叹,道:“你们何苦跟着来?”
夏风手指灵巧的把披风打了个结,笑道:“姑娘是我们的主子,主子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傻夏风,你可知道你家主子现在自身难保。”林西轻道。
夏风仍是笑笑:“那也是我们的命。姑娘别想太多,先回房再说。”
林西抬头看天,天上阴云密布,层层叠叠的。让人感觉到压抑。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是我想太多,而是我想太少了。”
静王被刺,师弟被困,原来以为只是巧合,现在看来大有深意。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把人拦住,然后好让自己顺利的嫁给楚王。
放眼莘国。能出动如此多的暗卫。又可使他们来去无踪的人,只有李太后。
太后啊太后,你为了和亲。真真是殚精竭虑啊,连刺杀这一招都用出来了。
林西想着太后以前对她的疼爱,心中酸涩不堪。原来一个人变脸竟然可以如此之快,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罢了。既然你已动了杀机,那我也不可能再坐以待毙。是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
醉仙居里,青青把一包银子扔在了强子手里,娇声叱道:“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去通知世子爷,就说他媳妇要被人抢走了。”
强子把银子扔回去,上前低语道:“掌柜。早已派人去通知了。你别急,公子应该会赶回来的。”
青青拍着胸口后怕道:“亏我听了消息。急得连心都要跳出来了。”
强子轻道:“掌柜,我想到公主府附近去转转,探一探情况。”
青青一把拉住他:“你给老娘小心着些,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公子没回来,咱们什么都先忍着。”
“放心,掌柜,我心里有数。”
……
崔家别院里,崔瑾辰趴在床上百般无赖,帘子被掀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进来。
“瑾辰,崔家在宫里的暗线,如何联系?”
崔瑾辰一愣:“表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子瞻面含忧色道:“大事不好,太后突然把林西封了公主,和亲魏国。”
“什么?”
崔瑾辰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这太后是疯了不成?林西都已经跟世子定过亲了。难不成咱们莘国的女人都死绝了。”
“先别问那么多,你通知宫里那位,暗下打听打听,为什么太后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崔瑾辰一把抓住高子瞻的手:“表哥,你想做什么?”
高子瞻冷冷一笑:“她与林北你情我愿,和亲一定是被逼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火坑。”
崔瑾辰咬咬牙,道:“我受她恩惠最多,她如今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你放心,我现在就让管家去找人。”
高子瞻点点头,脸上有些动容。
崔瑾辰唤来管家,在其耳边你低语,管家匆忙而出,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待人离开,崔瑾辰道:“她如今怎样?”
“被困公主府,寸步难行。”
“怎么突然会这样?”
“不知道,宫中一点风声也没有,今早的旨意。”
崔瑾辰奇道:“按理不应该啊,贵妃是林西最好的姐妹,盛传皇上又极宠贵妃,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林西去和亲啊。再者说,莘强魏弱,哪需要派女子和亲?”
高子瞻冷笑:“旨意是太后所下,魏国为求娶林西,主动献上六城。”
“我的妈啊,林西值六个城?这魏国是不是疯了,肯定有什么阴谋啊。”崔瑾辰大吼一声。
高子瞻眸色一暗,久久不语。
……
高鸢尾放下手中的画笔,目光悠远而深邃,她忽然淡淡的笑了。
“这么说来,是楚王相中了林西,愿以六个城池求娶。”
紫薇点头道:“娘娘,正是如此。”
老天爷到底是眷顾她。高鸢尾扔了笔,走到殿外。如此看来,太后也并非最宠林西,若不然又怎会派她和亲。
这样一来,贵妃身后那个最大的靠山一去,也就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好事,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皇上现在在何处?”
“在贵妃处。贵妃刚刚跪在长门宫口替林西求情,太后大怒,命人把贵妃架走了,还将其禁了足,皇上怕贵妃动了胎气,陪小心在哄着。”
“极好。”
高鸢尾半天吐出了两个字。
啊,这还好。紫薇心中微微有些酸涩。
“来人。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到太后跟前请安。”
“娘娘,这个时候去,只怕不合适吧,太后刚刚……”
“住嘴!”
高鸢尾厉声喝道:“你懂什么。好不容易贵妃和太后之间有了嫌隙,本宫此时不往前靠,更待何时。难不成本宫这辈子就顶着这皇后的名份。却无皇后的实质?”
紫薇怯生生的看了主子一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心里却在想,原来那个可亲可敬的小姐。跑哪里去了。
……
一个和亲旨意,激起千层浪。有人夜不能寐,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暗中算计。有人心碎如裂。
身处风雨中心的林西,却坦然入睡。可以预见的是。从今往后的路,十分艰难,那么与其患得患失,不如先把肚子埋饱。先把觉补足,然后迎接更大的风雨。
林西一觉醒来,外头天还黑着。她轻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心里藏着事,竟然睡不着了。
她穿好衣服。悄无声息的从窗户里跳了出去,沿着墙壁一步一步走着,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形。
黎明前,是所有人最困的时候,这个时候,连侍卫都忍不住困意睡觉了,所以一路走来,林西没有遇到一点点阻碍。
大致情形心中已经有数,林西悄然回了屋里,走到书房掌灯,然后拿出一张白纸,慢慢的研磨,心里在思索着什么。
夏风打着哈欠进来:“姑娘起得,怎么这么早?”
林西笑笑:“睡不着,就起来了,你去把我的棋子拿来。”
“姑娘想下棋了?”
林西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嘴角勾勾:“早晚是要与人对奕一盘的,这盘棋,我可得好好下,不能有一点失闪。”
夏风似懂非懂,却不忍扰了姑娘的兴致:“姑娘,奴婢去去就来。”
“等等,着人弄些精致的早膳过来,多一点,从今往后,你家姑娘要吃好,睡好,休息好,半点委屈都不能有。”
“是,姑娘。”
林西等人离开,右手轻抬,在纸上落下一个字——逃。
片刻后,她的眼眸一暗,摇了摇头,又落下一字——南。
林西手抚额头。她若想逃,易如反掌,只是逃了以后,师姐怎么办。
太后一定把所有怨气撒到她头上,师姐怀着身子,在那样一个吃人的深宫里,只怕是……赵靖琪保不住的。
林西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
高府内宅。
夏氏亲手帮男人把外衣脱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则诚心里藏着事,没有在意。
夏氏咬咬牙,柔声道:“今日我听闻一件蹊跷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高则诚看着他,道:“是不是林西的事?”
夏氏点点头,叹道:“这林西不是已经许配给了世子,为何又被拉去和亲。难不成大莘国没了人。”
高则诚拧眉,“太后的旨意,下得很突然,我也正在思虑这事。”
夏氏心中一动,道:“我听说静王爷可不是好惹的人。这次被生生打了脸,以后君臣之间……”
高则诚深以为然道:“谁说不是。静王虽然闲云野鹤,三王中却是翘楚,其它二王均以他为首。”
夏氏进一步劝道:“九州之上,莘国为首,此次和亲,虽然是魏国求取,不过送女子去和亲,向来是弱国的行事,我以为有损莘国国威。这让天下老百姓怎么看?”
高则诚点头道:“柔儿言之有理,太后此举有些糊涂。”
“老爷身为一国之相,先帝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你,关键时候,老爷可不能听之任之啊。”
高则诚沉默不语,许久才道:“夜了,安歇吧。”
夏氏再不多说一句。
深夜,男人绵长的呼吸响起,夏氏猛的睁开了眼睛,眼中似有深沉。
……
魏国驿馆里。
文睿浩,柳柏梅,许意寒喧过后,相对而坐,商讨大事。
文睿浩起身:“先生计高一筹,迫使李太后答应这门亲事,皇兄命我一定要给先生长揖一躬。
许意抬头,却不扶,只淡淡道:“皇上厚爱。”
柳柏梅单刀直入:“先生,如今我们已经进宫,后面的事该如何做?”
许意思虚道:“明日王爷入宫,把日子定下来,越快越好,勉得夜长梦多。”
文、柳二人对视一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今日消息一出,百官尚无反应,明日则不同,应该会有一场重头戏。王爷如能挑起君臣不和,便是再好不过了。”
文睿浩问道:“不知这高相爷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
许意眼角一沉:“老狐狸了。”
久未出身的柳柏梅忽然道:“万一这太后会出尔反尔吗?”
许意冷笑:“那咱们就直接用林西的身世做威胁,如果她不怕身败名裂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柳柏梅心中一惊,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眼前的许意。心道到底是被皇上尊为先生的人,这脑子,这计谋简直太厉害了。万万不可与此人为敌。
……
天,晓亮
群臣早朝,这一日太后未曾隐在帘后,而是坐在了殿上。
朝中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没忍住,直接站出来称和亲一事,极为不妥。
一人带了头,其它人的胆子便大了,纷纷上书称莘国无须和魏国和亲。理由非常多,细听之下竟有十多条,条条在理。
端坐在皇位上的赵靖琪涌上喜色,头一回觉得这些个咬文嚼字的文官们十分的可爱。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反对才好。
李太后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高则诚的身上,淡淡道:“魏国愿献出六个城池,敢问诸位,六个城池和一个女子比起来,孰轻孰重。”
堂上一片倒吸凉气声,怪不得太后同意,原来莘国竟然献出了六个城池。
这话一抛出,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统统闭了嘴。
赵靖琪一见,心中着急,忙道:“母后,用女子换城池,朕会遭天下人耻笑的。朕宁愿不要六个城池,也不愿用一女子和亲。”
李太后心中涌上恨意,她银牙暗咬,脸色沉了下来。
赵靖琪不愿让林南失望,又道:“更何况,她与静王世子早有婚约,此翻毁婚再嫁,朕于静王那里,如何交待。”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驳斥太后,还属于头一次,李太后忽然起身,目光直视高相。
“相爷怎么说?”
高则诚上前,看了帝,后二人一眼,淡淡道:“臣以为,此再可以再商榷。”
……
退了朝,李太后坐在凤椅上未动。
李太后不动,皇帝也不好先行离开。
忽然,李太后开口道:“来人,贵妃忤逆哀家,禁足一个月,罚月银半年,任何人不得前去探试,违者斩。”
赵靖琪猛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瞬间明白过来,太后这是以林南来威胁他,要他同意将林西和亲。
“母后!”
李太后看也不看他,冷冷道:“皇上,何去何从可得想明白了,保贵妃,还是保林西,总要选择一个。”
话说得这么直白,赵靖琪怔住了。
……
第三百四十九回 这红尘,我舍不得
“啪!”
棋子掉落在地,林西脸色大变,她想都未想,抬起腿就走。
“姑娘上哪里去?”
林西眼露焦急:“看祖父去。
“姑娘,我们出不去。”
林西冷笑:“出不去,杀也得杀出一条血路。我必须要见祖父一面。”
祖父的身体,被人抬出来,那就意味着,险之又险,如果没有师弟在,只怕是……
林西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果然被两个禁卫军拦住去路。
林西毫无惧色:“跟你们老大说,我要回侯府见祖父,必须马上。”
小个子禁卫军一瞧林西这气势,忙道:“公主等着,小的立马去回话。”
林西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见人还没有来,咬咬牙,径直往前走。
那高个子禁卫军想拦又不敢拦,不拦又怕上头怪罪,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走过来,大声吼道:“哪个让你们把人放出来的,赶紧送回去。”
林西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回侯府一趟,你们若不放心,派人跟着。”
“林姑娘说什么笑话,太后交待,林姑娘只能在这公主府里活动,其它地方,哪都不能去?”
“祖父病危,我必须要回去见一面。”
“就是天王老子死了,你也不能走。”
林相勃然大怒:“你确定?”
来人目露凶光:“我自然确定。”
林西冷笑一声,身形轻巧的上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把匕首已横在来人脖子上。
“心情不好,突然想杀人怎么办?”林西嘴角含笑。
“你……你别乱来。”
林西暗骂了句“怂货”。厉声高喝:“前边带路。”
正在此时,禁卫军统领孙欣杰大步直来,高声道:“来人,备马,送林姑娘去林府。”
林西斜看了他一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多谢孙统领。”
孙欣杰眸色一沉,放柔了声音:“林姑娘。责职在身。多有得罪。”
两人在延古寺有过盟约,对视时,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
……
林西到侯府时。李英杰已有了那下世之光景。
人若万念俱灰时,觉得多留一分钟在尘间,都不愿意。李英杰便是如此。
林西一看这情形,便想到了老爹过世。她扑倒在李英杰的身上,失声痛哭。
李英杰挥挥手。示意房中所有人离去。
林西哭喊道:“祖父,祖父,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再为我的事操心。”
李英杰抚着林西的头发,心中有些安慰。这孩子真不像她,重情重义啊。
李英杰喘着粗气。轻声道:“孩子,祖父帮不了你了。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林西迅速抬起泪眼。连连摇头道:“祖父,你可得好起来,小西以后都要靠你。”
“竟是个傻的。”
李英杰苦笑:“祖父这一生,最太的安慰,便是寻到了你。只可惜咱们爷孙俩的情份太短。”
“祖父……祖父……你不要这样说,你会长命百岁的。”林西哭成泪人。
谁愿长命,只愿早去。
李英杰摇头:“孩子,你别记恨太后,她……她……有不得已的难处。”
林西一愣,咬牙不语。祖父他到现在,还帮着太后说话,这……果然是兄妹情深啊。
李英杰风她不语,咳嗽连连,那嘶哑的咳嗽牵扯着林西的心,她不得不重重点了下头。
李英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声音越发的轻道:“孩子,听祖父的话,跟世子爷逃出去,那些钱足保你几世安康,再别回到京城来。”
“祖父……”
“走——”李英杰用力喊了一声。
……
子时一刻,侯府上空传来惊天哭声。消息传到宫中,李太后惊得从床上摔了下来。
林西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子时三刻,她穿戴好衣裳,慢慢后走到花园,站在一颗梧桐树下,久久不动。
泪一滴滴落下,划入泥土,瞬间看不见踪影,就像林西心中的悲伤一样,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全然不知。
夏风和秋雨两个站在她身后,谁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看着。
……
就在侯爷过世的当夜,正阳悄末声的回到了高府,巧的是高相爷此时还在书房。
夏氏披了衣裳,紧张地问:“怎么样,林西现在怎么样?”
正阳猛喝了两口水,道:“在公主府里,到处是禁卫军,我进去了两次,地形倒不复杂。林西住的地方倒也好找,就是人太多,几个时辰换一次岗,不大好接近。”
夏氏正要松出一口气,却听正阳又道:“逍遥侯去了。今日他往宫里求太后,直接被抬了出来,连夜就去了。”
夏氏手中的帕子划落,连侯爷的话都不管用了,那这么说来林西和亲……
“正阳,你有没有查到太后为什么要林西和亲?”
“夫人,查不到,一点痕迹都查不到。太后私下见了魏国使者几次,就答应了。不过有件事情很奇怪。”
“你快说。”夏氏心急。
正阳端着茶盅猛喝了两口水道:“太后头一回接见了魏国使者后,重华宫的淑妃就薨了,而且淑妃宫里所有的宫人,一律陪葬。我打听过了,这是莘皇室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淑妃的后事,竟然是逍遥侯暗中操办的。”
夏氏听完,只觉得糊涂:“这与林西有什么关系?”
正阳摇摇头,也是一头的雾水:“夫人,我觉得眼前有一片雾气,朦住了眼睛。明明有些东西就在眼前,伸手想抓住,偏偏什么都抓不到。
“我也有这种感觉。”夏氏点头道。
两人默默对视,房里寂静一片。
须臾,正阳又道:“夫人,今日我在驿馆门口,看到了一个人。”
“谁?”
正阳凑上前。轻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夏氏浑身一颤。如遭雷击,惊呼道:“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
“所以。奴婢打算明夜去探一探。”
夏氏忽然滴下泪来,久久不语。
……
林西站着久久不动,这让两个季节不知如何是好。
秋雨推了推夏风,夏风上前道:“姑娘。夜深了,该歇了。”
林西回首。眼中还挂着泪。
夏风上前扶着她,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保重身体要紧。”
林西抹去眼角的泪,嘴角浮上一抹凄凉的笑意:“我与祖父从相认到现在。两年未到。然而,他却像一个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让人难以割舍。”
两个季节自然知道。这那府里,侯爷对林西的好。一时默默无语,眼中都有泪意。
“祖父原本不该走的,他是为了我。而我却被困在这公主府,连孝服都不能替他穿。”
林西抬头看看天。四十五度的仰望,应该能把泪逼回去吧。
“姑娘,以后会有机会的。”夏风劝道。
林西笑笑。机会从来不是说说的,而是要人去拼的。这一场拼,拼的是命,搏的也是命。
“去跟外面的人说,我想喝一壶醉仙居的竹叶青。”
“这个时候?”
“就是这个时候。”
……
深夜,醉仙居的门被敲得怦怦直响。
强子打开门,惺忪着眼睛正要呵斥,一看却是吃公粮的,忙陪了个笑脸道:“大半夜的,官爷这是要……”
来人道:“速去打一壶竹叶青来,公主要喝。”
公主?这大半夜的哪个公主要喝竹叶青,简直莫名……
忽然脑海中似有什么划过,强子忙不迭的跑进去,拿出一壶竹叶青,递进到来人手上。
那人钱也没给,翻上马就走。强子迅速换上夜行衣,一路跟随。
此时林西早就爬上了大树,稳在树梢上,远远的就看到一骑快马飞驰而过,片刻后,又有个人影隐在暗中一路逛奔。
她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石子,道了声老天保估,将石子打出。
那石子好巧不巧的打在了强子的头上。
强子惊了一跳,又一记石子飞过来,他一边躲闪的同时,一边顺着石子飞过来的痕迹看去,却见高墙内的大树上,有个人影碰着。
他灵机一动,正要上前,却见那人影朝他招招手,然后扔下了个小包袱,便消失不见了。
强子心跳加速,此时已有禁卫军巡夜的走过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包袱拾起来,然后在夜色中狂奔。
……
回到醉仙居,把门合上,却看见所有人都已等候在此。
他把包袱往桌上一摊,一边解,一边道:“林姑娘想办法送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周围一阵抽气。
那包伏里竟厚厚的全是银票。银票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行字:速交于林北。
吕帐房二话不说,把包袱合起来,往强子怀里一扔:“快,迅速出城,给公子送去。”
……
林西半靠在床上,闻了闻竹叶青的香意,思绪飘得很远。
不知道小师弟能不能悟到她的苦心,与其赶回京城自投罗网,不如拿着银子把那万里九州给翻过来。
就算她真的嫁到了魏国,也总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一天。就是不知道万一她失了身,林北还要不要她。
哎,人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往最好的活。
那就搏一搏吧。
……
强子连夜出城,快马加鞭换了五匹马,才在一天后把东西送到林北手里。
林北打开包袱,眼中惊色四起。
静王抬头一看。我的妈啊,一个包袱里竟然都是银票,他忙不迭的问道:“快数数,有多少?”
林北略略估算了下:“不会低于千两。”
“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多半是侯爷给的。强子,京里现在如何?”
强子忙道:“公子,林姑娘依旧被困,侯爷于前天子时去世,魏国楚王和柳将军已经进京,最多一月,林姑娘就要嫁过去了。”
林北垂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多年的默契,让他明白林西此举何为。
林南有孕在身,怀的是龙种,以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来回奔波。但以她们姐妹俩的情深,林西若要远走,就绝不可能把她留在宫里。那么和亲已成定局。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势力,想要对抗莘,魏两国,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把钱送来,是让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切缓缓图之。
林北想明白这些,掏出怀里的一张薄纸,这上面有她的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
林北心中一痛,看来她什么都清楚,且早有打算啊。只是小西啊,我又如何舍得你孤身赴魏。这世上,能让我林北苟活至今的,唯有你。
林北慢慢合上了眼睛,掩去眼中的泪意,片刻,他镇定的说:“义父,我想要做一件事。”
静王一听,心中涌上惊讶。
林西送来这么多钱,小北不感动,不兴奋,却一脸平静,不好,此事大大不好。
“儿子,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冲动。”
林北眼中笑意:“义父,你生命中,可有一个女人,让你愿意为她而死。”
“没有,老子只为自己而活,绝不为个女人去死。”静王破口大骂。
“义父,那我母后呢?”
静王一听,怔愣放天,目光直直的对光林北的,瘫倒在床上,咬牙切齿道:“你小子,有种。”
往事如烟。静王年轻时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一次远游,他在魏国遇到了一女子,那女子英姿飒爽,相貌出众,举手投足间,有着男人般的刚毅,偏偏一张脸生得绝色。
静王一见倾心,百般追求,求而不得,从此只放在心里。这个女子便是林北的生母。
林北看着他的脸,笑道:“义父,你原是想了断红尘的,却为了她,入了这俗世。我不想为她而死,我只想为她而活。”
静王一脸颓败。当年林北的母亲死,他万念俱灰,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剃度当和尚去。
想想,自己一旦当了和尚,岂不是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她,念她了。于是他换了一种活法,让自己花天酒地,女色不断。唯有这样,才能掩盖心中的空虚,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揭开伤痕。
静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叹道:“义父老了,情啊,爱啊的,早已看得很淡。你……我还是那句话,三思而后行。”
林北缓缓点头,眼中有着坚定:“放心,这红尘,我舍不得的。”
ps:欠债还债。
四点起床,码了两张,统统放上来。
第三百五十回 往事如烟
深夜,驿馆。
许意,一身白袍背手而立在月色下,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柳柏梅走过来,低声道:“先生,在看什么?”
许意回头过,笑笑:“在看这莘国的夜色。”
“先生看出了什么?”
“莘国的夜色,比着魏国,我觉得似乎要亲切些。”
柳柏梅眼眸一沉:“先生听口音,不像是北边人。”
许意深看他一眼,笑笑说:“你听出来了,我是莘国人。”
“先生?”柳柏梅大惊。
“你一定奇怪,我是莘国人,为什么还会帮魏国?”
柳柏梅点头:“正是。”
许意淡淡一笑,笑意凄凉:“那是因为,我是个死过一回的人。”
“啪”的一声,像是枯枝折断的声音。
“什么人?”
柳柏梅变色,身形已飞了出去。
隐在暗处的正阳一惊,这人好快的速度,未及多想,掌风已至,无可奈何之下,她伸出掌心与来人对上。
呯的一声,两人各退半步,片刻后又缠在一处。
“抓刺客!”
听得打斗声,继续有兵卫赶来。
正阳一看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情急之下,身前露出一个空门,她刚想补救,哪知对方来了个声东击西。
一张清秀的脸庞露了出来,许意惊讶之下,大喊一声:“住手,不许伤她。”
正阳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趁人不备时,施展轻功,遁入夜色而去。
柳柏梅心生不解。“先生,此人是谁,为何放她走?”
许意脸露哀色,顿了几秒,甩袖而去。
“一个故人。”
……
高相府里,夏氏死死的盯着窗户,静候外面的动静。正阳去了许久。始终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正在这时,窗户大开,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夫人。”
夏氏忙迎上去。拉住她的手道:“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夫人。”
正阳一把拉下面纱,咽了口唾沫道:“我打听清楚了,是他。果然是他。”
夏氏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真……真的……是……”
“没错。我不会看错。他说他是一个已死了的人。”
夏氏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如雪。他还活着,他怎么还活着。他不是已经……
“夫人,他就是魏国的那个使臣。而且我发现,魏国的人对他十分尊重。”
“这么说来……”
夏氏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正阳,我要见他。我要去求他。”
“夫人,这万一……”
夏氏来不及多想,红着眼睛道:“楚王已经在和太后商讨日子了。快则几天,慢则几个月,正阳,我顾不上那么多,只要能救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愿意。”
正阳咬咬牙道:“夫人,我再去探一探,看看他的意思。只是老爷那边……”
夏氏滴泪,答非所问:“他骗得我好苦啊……”
……
侯爷去世,逍遥侯府一片哀声。
太后下旨,追封逍遥侯为一等逍遥公,世袭三代。
如此荒诞的旨意一下,满朝文武一片哗然,纷纷上书皇帝,称莘国开国以来,从来没有此等先例,太不合祖宗规矩。李太后强忍悲痛,把所有奏章留中不发。
高则诚见太后如今行事,越发的独断独行,渐渐心生不满。
就在侯爷去世两天后,李太后内外交迫之下病倒。
高皇后挺身而出,接过六宫事宜,并整日整夜在太后跟前侍疾。
赵靖琪一见,心生厌恶,越发不喜欢这个行事一板一眼的女人。
他本不喜欢朝政,太后如此强硬,又将林南禁足,反促使了他待倦之心,只把心思用在了林南身上。
禁足,禁得是贵妃的足,皇帝若真心想看,谁也不敢拦。而太后自知有愧,睁只眼睛闭只眼。
而此时的林南,正害了孕吐,吃什么吐什么,自顾不暇。再加上她忧心林西,短短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圈。
赵靖琪一见,更舍不得离开她半步,只好生的劝慰着。
……
“我家夫人要见你。”正阳瞧着眼前的男子,出口的话有点苦涩。
许意眼角微扬,冷笑道:“一个已死的人,有什么可见的。”
正阳语塞,咬牙道:“死人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许意轻轻拨动一根琴弦,淡淡道:“那就见见吧,正好也该算一算老帐了。”
“你……”正阳憋了一肚子不知道如何说。
此时,魏国楚王上书,想于一月后迎公主回府。
李太后因逍遥侯爷的去世,悲痛欲绝,她将将奏章押了三日后中,方才应下。
就在两国把日子定下的第二日,夏氏一身素衣,坐着马车由正阳陪着出了府。
马车兜兜转转,一路向北,一个时辰后,在一处宅子门前停下。
三进的小宅子里,有一处后花园,花园里遍种桃花,如今已错过了花期,只余秃枝。
夏氏一入这园子,便觉得熟悉,还未走两步,便有琴声传出。琴声如泣如诉听得夏氏魂魄俱散,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这是她最喜的一首曲子《梅花三弄》。
“夫人……”正阳小声提示。
夏氏恍若未闻,神情如痴如醉。正阳扶着她,一步一步寻音而去。
梧桐树下,一白袍中年男子双目紧闭,双手抚琴,神色平淡而从容,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
一曲终了,夏氏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神情有些恍惚。
许意睁眼,目光如剑,声音淡淡:“你来了。”
夏氏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则明,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来人正是高府大老爷。高则诚的长兄高则明。
他嘴角勾勾。眼露讽刺地说:“一晃二十年没见,高夫人别来无恙啊。”
高夫人?
夏氏一惊,往日他只唤她小柔。她默默垂下了眼,遮住了眼中的一抹伤痛。
高则明趁机打量。
这张脸曾是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年的,依旧的光滑白皙,连一丝皱纹都没有。时间仿佛在这张脸上停止了。
而她默默垂眼的表情,同当年如出一辄。高则明心下微微一叹。
“高夫人求见在下。不知所谓何事?”
夏氏抬头,目光盈盈:“我想求你一件事。”
高则明冷笑,“何事?”
夏氏听出他话里的冷意,却仍道:“能否换个人和亲。”
高则明笑意更盛。眼角扫过站在一旁立着的正阳,淡淡道:“不能。”
夏氏未曾料到,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自己请求。咬咬牙道:“则明,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高则明心头愤怒。眼中露出鄙夷:“当然,像你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道,并且水性扬花的人,自然不会知道,我还活着。”
恶毒的语言让夏氏变了脸色。
她凄凉一笑,幽幽叹出口气,却仍厚着脸皮说道:“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是林西?”
高则明深深看看着她。
……
那年春天,他鲜衣怒马,与友人入山林打猎。
满载而归时,口渴到路边的一户人家讨要水喝。
门开,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女子,女子抬头,他心跳如摆,惊为天人。那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他打量四周房舍,简单而干净,一问一答之间,彬彬有礼。
一主一仆置身荒野山林,孤苦无依。他暗暗留心。
回府后彻夜难寐,一闭眼,都是那女子的脸,从此便入了心。
一次次的借口上门,送米送粮,送诗送画,他深情款款,她羞涩无比。
那年夏天,雨后的一曲“梅花三弄”,终让她卸了戒备之心,生了情愫。
她是一介孤女,而他则是相府长子,天差地别的身份,令他百般为难。
饶是她琴棋书皆通,容色倾城,也难抵高门娶妻的要求。而他此时,早已情根深种,只想与她举岸齐眉。
此时家中已为他说亲,他不忍她为妾,百般抵抗,千般推拖。
父亲得知他恋上一孤女,大发雷霆,令他禁足一月,好好反省。
一月的禁足,相思刻骨,他度日如年。终于盼得解禁,他迫不及待寻她而去,却发现她正被人纠缠,恼怒之下,他拔剑而出,刺死了对方。
哪里知道,死者颇有权势,要求以命抵命。父兄为他四处奔走,最后判他流放。
流放前,他将她托付给弟弟高则诚,求他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照顾好她的女人。
流放途中,匪乱横行,押送的人被刺死,他趁机逃走,赶回来找她,想与她隐居度日。
九死一生赶回来,谁又知……等待他的,竟是她和高则明抱在一起的场景。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堂堂相府大少爷,竟然被判重刑,原来一切都是他弟弟的手笔。
他恨,恨亲兄弟背后捅刀;他恨,恨女人水恨扬花。
他身无分文,有家难归,混迹于乞丐中,当街乞讨,堂堂相府公子,落魄成此。
更要命的是,此时传来高则诚纳她为妾的消息,贫困交加之下,他病得动弹不得。
他舍不得她为妾,只想龙凤成祥;而她却甘心为高则诚的妾氏,为了荣华。
这一病,病得他奄奄一息,连老鼠都在他身上啃咬了,他却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他笑着想,老天不收他,一定是给他报复的机会。
从此,天下再无高则明,只有许意。
一切,都是老天的意思。
……
高则诚想到当年所受之苦,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饶是夏氏再心性坚定,看着往昔的恋人如此冷言冷语,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正阳看不下去,冷笑道:“高则明,我家夫人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她。想当初,她为了你……”
“正阳!”
夏氏急急唤道,她朝高则明福了福,道:“失礼了,告辞。”
高则明不知何故,对她这幅模样生怒,他冷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夏氏笑笑:“活得便好。”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害得我如此的吗?”高则明一向无澜的脸上,掀起怒意。
夏氏摇摇头,目光对视上他的:“则明,我知道,你活着便好。”
夏氏欠身,转身离开,腰背挺得直直。二十年光阴,二十年惦记,原来只是一场梦。该醒了。
高则明冲过去,一把拉住她,失声唤道:“是你的丈夫,我的亲弟弟,你知不知道。”
夏氏凄凉一笑。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她有什么办法,为了活命,她没有任何办法。
“则明,我再求你一遍,把林西换了可不可以?”
高则明用力的看着她。
“用我的命可不可以?”
夏氏哀伤道:“我知道我亏欠你许多,如果你要我这条命,我绝无二话,只求你放过林西,不让她去和亲。”
“她是你什么人?你要为她这样说话?”高则明咬牙切齿。
夏氏含泪摇摇,脸上的哀色让人不忍侧目:“如果我说,她是你女儿,你信不信。”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她太后和李英杰的外孙女,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高则明大惊,脱口而出。
夏氏身形晃了晃。那个姚婉果然不是普通人。
正阳见势不妙一把扶住了,冲着高则明道:“她自然不是我家夫人的女儿,却救过我家夫人。而且,我家夫人为了你,吃斋念佛了十几年,你还想怎样?”
正阳扶住夏氏,厉声道:“夫人,我们走,别去求他。”
高则明一把拉住:“你说什么?”
正阳冷然道:“高则明,我虽是奴婢,却也看不下去了。当年你流放途中的第一夜,莫非忘了?”
第一夜?
高则明苦笑,那一夜春色无边,他又如何会忘。
正阳冷笑:“我家夫人为了让你安心,特意等在半路。我半夜将你劫了来,让你与夫人……我家夫人要不是死心踏地想跟着你,又怎么会自荐枕席。”
高则明不语。他一直以为是她心怀愧疚。
“谁知仅仅是一夜,夫人便怀了身孕。高则诚说相府的嫡孙,怎可流落在外,说动夫人随她入府,会倾力照顾。我家夫人想着相府权贵滔天,你总会回来,便跟着相爷进府,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安身的地方。”
高则明心头一惊,原来她曾怀过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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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回 劫在心中
“正阳,别说了。”夏氏想着往日的伤痛,厉声唤道。
“夫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瞒着的,他把你当仇人,你却还为他……”
“说!”高则明咬牙切齿。
“说就说。”
正阳上前一步,冷声道:“原以为进了相府就能平安无事,夫人躲在房里安份度日,谁知道,崔夫人暗中下手,我家夫人小产了。”
夏氏想着头一个孩子,心如刀割。
安抬药换成堕胎药,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作,痛了几个时辰后,下身流出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她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夫人自责无比,又忧心于你,当下就病倒了。这一病,便是三个月。你那亲弟弟趁着我不在府里,他……霸占了夫人。”
高则明拳头捏得死死。
夏氏泪如雨下。
往事如云烟一般在眼前浮过。那一晚上的惊魂,是她的恶梦。那个修长如玉的男子,化身恶魔趴在她的身上。她挣扎,反抗,撕咬,却无济无事。
无人知道,当一个女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心底是何等的绝望。那种绝望,足以让人去死。
“夫人本想一死了之,为你守节。可偏偏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死。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我们主仆流落之此,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活命。所以夫人才委身于相爷的。”
隐名埋姓?
高则明听出话里的深意,迅速道:“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是是谁,为什么不能死?”
正阳见说漏了嘴,忙收住了话:“我们是谁不用你管。你只要知道,夫人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因为你,夫人一直心存愧疚,就算是跟了高相,这些年也一直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若不是因为先帝的遗命,夫人根本不会做这个相爷夫人。”
高则明连连退后数步。
他不敢相信正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定是骗人的。一定是。这个女人明明水性扬花。明明见异思迁,怎么可能……
“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高则明咬牙道。
夏氏凄惨一笑,目光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
“高则明。我夏氏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你……”高则明被她逼问的答不上来。
“你可知道那一夜后,我就再无退路了。你难道忘了那一夜,我对你说过的话。”
高则明茫然避开她的眼睛。
那一夜,她褪下衣衫。露出白玉一般光洁的身子,慢慢的走到他怀里。
“则明。你要了我。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等着你。”
高则明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明明看到她和高则诚……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阵寒风刮过。高则明打了个寒颤,双眸一凝。眼前的主仆俩人已经离去。
他颓然坐在琴前,手无意识的拨动琴弦。
是他错怪她了,还是她又哄骗他?谁能告诉他真相?
她有什么样的苦衷?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咚……”
一声低沉的琴音,让高则明浑身一颤,思绪飘得很远。
……
夏氏回到高府,推开正阳递来的手,去了往日避世时去的小佛堂。
正阳知道今日她多嘴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在她背后站着。
一卷经心念完,夏氏站起来,她对着正阳轻轻一笑。
“早知道如此,就不去求他了。”
正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道:“夫人,他变了,不再是以前的公子了。”
夏氏垂眼。
他的眼里充满了恨,他应该是恨着她的吧。
夏氏拿出帕子,走到菩萨跟前,一点一点的替菩萨擦去身上的灰尘。
“正阳,你看这观世音菩萨,俯视众生,笑而不语,多么慈眉善目。”
“夫人……”
“我在世人眼里,定是个作恶之人吧。”
“夫人何苦说这种话。”
“高则明恨我,因为我负了他,委身于高则诚,做了他的妾。”夏氏眼中一滴泪也没有。
正阳哽咽道:“夫人,这怪不得你。是老爷他……”
夏氏摇头:“鸢尾恨我,怪我对她不闻不问,弃于一旁。”
“夫人,你自身难保,又如何护得了三小姐。”
夏氏笑笑:“林西若是知道,我弃了她,只怕也要恨我。”
正阳落下泪来。
夏氏慢慢阖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叹道:“先夫人恨我,因为我夺走了老爷;两个姨娘恨我,因为我被扶了正;老太爷恨我,我让他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大少爷,大小姐,老太太……这府里人人都恨我。”
“夫人,你别说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夏氏睁开眼睛,素手抚上观世间菩萨的眼睛,轻轻婆娑。
“她高高在上,俯视人间众生,所以脸上带着怡然的笑,人间的一切苦难在她眼中,不过是众生该历的劫。可又有谁知道,劫在心中,是无解。”
正阳根本听不懂夏氏的话。
夏氏把菩萨擦完,转过身笑盈盈道:“正阳,我终于找到可以救林西的办法。”
“夫人,什么办法?”
夏氏在她耳边低语。
正阳脸色大变,连连摇头:“不可以,夫人,万万不可以,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这会要了你的命的。”
“像我这样水性扬花的女人,命早就不该存活于世。正阳,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这些年,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和亲。”
“夫人,还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连侯爷都拦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夏氏轻轻道:“正阳,我们有后了。林西是我的孩子。从此后。她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夫人!”正阳噗通跪倒在地,泪水长流。
夏氏长长一叹,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夫人啊。你要三思啊!”
夏氏不为所动,转过身从菩萨的底坐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来,竟是一个玉玺。
她轻轻的婆娑几下。眼中露出痴醉的神情,然后决绝的交给了正阳:“我把它交给你。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带着它去找林西,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什么都别瞒。让她自己做选择。”
正阳泣道:“夫人,万一太后他……”
“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你的主子了。她的安危,才是你的责职。你替我护住她。”
“夫人……”
“你今晚就出府。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然后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
“夫人,我不走,我走死不走。”
夏氏幽幽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正阳,你若不走,才是逼我去死。”
“夫人!”正阳吼道。
夏氏弯腰扶起她,手扶上她的发。
“正阳,替我好好照顾她,我这辈子谁的恨都不怕,独独怕她恨我。”
……
夜色如墨。
高则诚刚回到府邸,就见夏氏盈盈站在府门口,含笑看着他。
他心中一动,迎上去。
夏氏柔声道:“今日备了些薄酒,想与老爷一醉方休。”
高则诚这几日政务缠身,烦不胜烦,听此话展颜笑道:“夫人好兴致,天寒了,以后让丫鬟来请就是了。”
夏氏笑道:“想来迎一迎老爷。”
高则诚眼里的柔色溢出。
……
酒是美酒,菜是佳肴,人是美人。
高则诚只觉得此生能如此,已然满足。
夏氏端起酒杯,目光盈亮:“这些年,老爷待我真心诚意,我心怀感动,这一杯敬老爷。”
“唤我阿诚。”高则诚低声在她耳边说。
“阿诚?”
夏氏低喃,脑海中似乎又闪现了当年的情影。
“我是高则诚,我哥让我照顾你。你可以唤我阿诚。”
“跟我回府,我会照顾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直到我哥回来。”
“对不起柔儿,我不是人,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柔儿,我等着你,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多少年,我都等着你,等你回心转意。”
“你还恨我吗,柔儿,我们都老了,没有几个十年可以错过了……”
……
夏氏眼中一热,笑笑:“我能遇到阿诚,定是上辈子修来了福份。”
高则诚牵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说什么傻话,我这辈子能遇到你,才是福份。柔儿,我们好好过,一起变老。待你老了以后,咱们找处山清水秀的庄子,就你和我。”
夏氏眼中闪过晶莹,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高则诚就着她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夏氏另一只手,抚上高则诚的眉心,替他把眉心舒展,眼中微微闪烁。
她这一辈子,遇上过两个男人。
如果说高则明像一盆火,爱得炙热,投入,无怨无悔,熊熊燃烧,炙炙发热。
那么高则诚就一定是水。无声无息,无规无矩。慢慢的,一点点的浸透了她的心。
飞蛾扑火,她灼伤了自己,也害了他;
水滴穿石,他用岁月,融化了一颗心。
夏氏心里轻轻一叹。正如高则明所说,自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
高则诚几杯酒下肚,轻声道:“柔儿,你如今能这样待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以为你……会恨我至死。”
夏氏柔声道:“恨也恨有了十几年了,我也累了。”
“没事,只要你能与我说话,给我笑脸,就是心里再恨我,我也乐意。”
一行泪落下,夏氏偏过头迅速擦去。
这个男人以无耻的方式占有了她,却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十几年。一颗枯石就这样,被他滴穿。
她欺身上前,坐在他的脚上,双手攀附上他的颈脖,唇一点点靠近,覆上了他的微凉。
“高则诚,有一句,我想与你说。”
“什么?”
“我早就不恨你了,你也别恨我。”
“真的,真的不恨了!”高则诚脸上,眼中全是惊喜,整个人像笼上了一层光芒,他根本没有听到后面半句,兴奋的把夏氏横抱起来。
夏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一室春光。
……
“太后,相爷夫人求见。”春阳进来回话。
她怎么来了?
李太后放下手中的笔,思索片刻,道:“把人请进来。”
夏氏穿着一品朝服,目不斜视的走进来,绝佳的风姿,让左右宫人忍不住抬眼偷看。
李太后看着这个保养得当的女人,心中有过一丝赞叹,高相爷挑女人的本事,委实不赖。
这女人,盛妆之下的风姿尤在她之上。
入坐,奉茶。
夏氏轻道:“请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挥挥手,片刻间殿里只余两人。
“夫人找哀家,不知何事?”
夏氏做好赴死的准备,故脸上带着笑意:“想与太后做一笔买卖。”
李太后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买卖。”
夏氏拿起茶盏,轻啜一口,优雅的放下:“想用一个秘密,换林西的自由身。”
凤眼瞬间冷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太后,臣妇知之甚清。”
李太后阴阴的看着她,片刻后才道:“说来听听。”
夏氏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女子,十四岁便与人定了亲,生下一女,因为这女子另要嫁得高门,所以就把女儿送了人。后来这个女儿在养父母家保受虐待,逃了出去,与一个叫二木的男人成了亲,生下一女。”
李太后如此聪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寒意,不愿再听下去,将茶盏往几上重重一搁:“夫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夏氏迎上她的目光:“该知道的,都已知道。”
走了一个秦国夫人,竟然又来了个夏氏。
李太后心漏一拍,手脚冰凉,她死死的叮着夏氏,目光像要把她灼出个洞来。
许久,她强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威胁哀家。夫人知道秦国夫人府的下场是什么?”
夏氏淡笑道:“我知道,所以今日,我没打算活着出去。”
有备而来?李太后稳住心绪,笑道:“这笔买卖,夫人想要怎么做?
“我用的命,换林西的自由,保太后的一世荣华。”
“如果哀家拒绝呢?”
“那太后的一世声名,也将毁之一旦。”
李太后勃然大怒。好,很好,一个个都来威胁她,都把她当软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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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予月刀的书评,今日这一章出来,不知书友们可曾看明白。
老大是第一个男人,老二是第二个。
相爷为什么这么说(容包子后面解密吧)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包子发誓,再也不写这么复杂的感情问题,自己都被绕进去了,怪不得早生华发!!
第三百五十二回 皇后不可心软
李太后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
夏氏心中并无半分害怕,道:“只要太后拒了魏国的和亲,我保证,太后的秘密无人知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李太后摇摇头,眼中没有相信。
“你一介妇人,怎么会查到这些。你的背后站着的是高相,你知道了,高相如何一定知道?哀家怎么才能相信你?”
夏氏淡笑:“老爷他……一无所知。”
李太后大怒,这个女人信口雌黄,把她当三岁小儿一样哄骗。高则诚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相不相信,哀家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李太后语调轻轻。
夏氏缓缓而立:“太后可否听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此事,唯有我知道。”
……
半个时辰后,李太后满脸惊色地看向夏氏。
“你是说……你是说”
夏氏点点头:“太后,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林西她才是我的女儿,而你的亲人,则是高鸢尾。”
夏氏说完,起身跪在地上,垂泪道:“太后,我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便是林西。所以愿以命换命,求太后成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当年的那个婢女呢?”
夏氏直言道:“回太后,她并不知晓此事,而且十几年前,我就已放她出府了。”
许久李太后缓缓站起来,声音悲恸而深沉:“看在你曾救她一命的份上,哀家答应你。”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如若反悔?”
“如若反悔,哀家万劫不复。”
夏氏缓缓拜下:“多谢太后成全。”
……
夏氏离去。李太后无力倒在塌上,春阳上来侍候,她将人推了出去。
冤孽啊冤孽……
为难了半天,算计了半天,挣扎了半天,痛苦了半天,原来真相竟然如此。
那林西竟然……竟然不是她的孩子。
而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却白白赔上了李英杰的性命。该死。真真该死。
李太后这辈子掉的眼泪,合起来都没有这样多。李英杰最后说的那些话,就是刀一样插在了他的心里。彻夜难眠。
结果到头来……哈哈哈哈……
李太后仰天长笑。她猛的把佛珠往地上一砸,早已万劫不复,还怕那些虚无的誓言。
夏氏啊夏氏,我若顺着你的意思。我便不是李妍。
……
相爷的夫人突然死了,饮毒酒而亡。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穿了一身新衣,面容宛若活着时候的模样。
待下人发现时,身子已经凉了。
高则诚听闻后,身子一晃。喷出一口血,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魏国的使臣许意听闻后,掩面而泣。
而关在公主府的林西。则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为了她,已入黄泉。
她刚刚与祖父留给她的人接恰上,因为这十五人的头,竟然是禁卫军的一个小兵卫,姓张名朝中。
她忽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也许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此时的她,就应该顺应天意,让一切变得水到渠成。
……
相府此时,乱作一团。
高则诚把身子冰凉的夏氏,搂在怀里,死死不放,任是谁说,也不肯将她入敛,
短短数个时辰,一向风度偏偏的高则诚,竟然像换了个似的,面色看上去有些狰狞。
老太爷气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索性来了眼不见为净。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无人敢上前,只敢在外间垂头静立。
……
高子瞻领着一众弟妹,走至屋内,袍子一掀,纷纷跪下。
高子瞻抬头道:“父亲,人死不能复生,请父亲让母亲走得安宁。”
高则诚恍若未闻,只抬起了眼睛淡淡的看着底下的儿女,目光让人胆寒。
高子瞻心中微痛。生母去逝,父亲虽也哀哀欲绝,却未曾像今日这般行事出格。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
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微冷的气息。相爷夫人去世,世家好友,朝中百官很快就会上门,若是父亲一意孤行,只怕会丢相府的脸面。
“父亲,请让母亲入敛!”身后少爷,小姐齐声高呼。
……
雪在黄昏时候,一片片飘下,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冬天如期而至。
李太后站在大殿前,看着这漫天的飞雪,脸色凛然。
“皇上最近在做什么?”
“回太后,贵妃孕吐,皇上他在……”
李太后心中怨恨滔天,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个林西搅得莘国天翻地覆,一个贵妃搅得皇室不得安宁,都是祸害。
自李太后得知林西不是她的骨血后,想着往昔的那些被蒙在鼓里的日子,恨的不行。
“去把皇后叫来。”
“是,太后。”
……
高鸢尾对夏氏的死震惊不已,母女一场,伤心难免,她默默垂泪。她不明白的是,母亲好好的,为何要服毒自尽。
“娘娘,太后请娘娘过去。”
高鸢尾收了泪,整理好仪容,扶着紫薇的手去了长门宫。
李太后远远的看着她来,眼中有光射出。
如果夏氏说的是真的,那么她才是她李妍真正的后人。那而个林西,只是李鬼。
李逵?李鬼?
她付出的代价是追随了她一辈子的李英杰,这个代价是实在是太大了。
高鸢尾行过礼,柔声道:“太后,下雪了,太后仔细凤体。万万不可着凉。”
李太后看着她,嘴角两个酒窝盈盈,与她的一模一样。
“你母亲走了,你……节哀。”
高鸢尾红了眼眶,泣声道:“多谢太后关怀,生死有命,母亲命中该有这一劫。”
李太后眉心一动。道:“听说。你与她不甚亲厚?”
高鸢尾思了思道:“母亲长年吃斋念佛,我从小在先夫人跟前长大。先夫人待我视如己出。”
看来这夏氏说的是真的了。只是不知道除了她以外,还有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底细。
这高家……
李太后心思微动。轻声道:“贵妃有了身孕,皇后也要加把劲啊。”
高鸢尾心中一惊,太后素来不喜欢她,怎么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太后淡笑:“你是一国之后。皇长子理当由你而孕。皇后啊,心万万不可太软啊。”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高鸢尾如遭雷击。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难道……
高鸢尾迅速垂下了眼帘,掩住了惊色。
李太后看着她面庞,心中浮上痛意。
李鬼也好。李魁也罢,都是冤孽,比起我刘妍的一世英明。谁都不重要。绝不能再心软了,没有人可以拿捏她。
皇后。倘若领会得哀家的意思,做得到心狠手辣,那便是哀家的骨血,若不然,哀家一样不认你。
……
深夜。
高府灵堂。
高则诚跪坐在棺木前,一脸的憔悴,目光有些忡怔。
朱姨娘,何姨娘一左一右的守着男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夏氏这人,要真论起来,其实没做过几件对不起她们的事,一向是和和气气的,你若不欺到她头上,她绝对不回还手。
如今她死得这样惨,两人想起往日一同做姨娘的情份,倒也忍不住伤心落泪。
只是日子过得好好的,她怎么就服毒自尽了呢。
“老爷,夜深了,去歇一会吧。”朱氏心疼男人,忍不住小声说。
高则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焦距。
“滚!”
朱氏泪如雨下,哽咽道:“老爷,我是……”
何氏忙上前拉住,轻声道:“姐姐,我们先走吧,让老爷一个人静静。”
朱氏尤自不知:“放开我,老爷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坏子身子怎么办?”
何氏怕她再说,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歇道:“姐姐,你没看到老爷的眼神要杀人吗。”
朱氏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
高则诚确实想杀人。
夏氏死了,服毒自尽,正阳消失不见,转眼间天翻地覆,为什么?
高则诚满腔的怒意,悲愤,竟连找个发泄的人都没有,他甚至想一头撞死在这棺木前,随夏氏而去。
一天前,她还在他怀里柔声细雨,她的唇是温热的,眼睛黑白分明,幽幽的看着他,眼中的柔情能滴出水来。
心空了,空荡荡,无处可依,无处可落,眼前的荣华富贵,庭台楼榭对他来说,不过是云烟。
如果没有那个人在,他就算是位及人臣,权势滔天又有何用。
陈平悄无声息进来。
“老爷,查到了,夫人前些天去了一处别院,后来请旨去了宫里,见了太后。再后来就……”
别院,宫里,太后?高则诚目露凶光。
夏氏在莘国,无亲无眷,这些年深居简出,从不往外跑。更何况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轻易去宫中见太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陈平又道:“正阳是夫人放走的。夫人亲自把人送到门口,有人看到正阳走时,眼睛是红的。”
高则诚心中涌上悔意,这些日子,他忙着朝庭的事,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倘若他能细心一些……
一拳砸向青石地面,血流如注。陈平吓得忙喊来丫鬟,给老爷包扎。
高则诚一把推开,厉声道:“欠债还债,欠命还命,柔儿,我一定会把你的死,弄个水落石出的,我绝不会让你白死。”
……
“哥,我怕。”高茉莉伏在高子瞻的怀里,看着灵堂前的灯火通明,不敢挪步。
高子瞻眸色一沉,目光不知飘向何入。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瑾辰被打,差点丧命,林西被困,即将和亲,侯爷死了,夏氏死了,林北不见人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瞬息之间,天地就变了。
“哥,她死了,我是不是要守孝三年啊。三年以后,我可就十八了。”高茉莉担心自己的亲事。
高子瞻收回思绪:“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哎啊,这女人,好好的服什么毒啊,谁委屈她了啊?”高茉莉跌足叹道。
“不可乱言。先回房,无事不要到处乱走,安心备嫁。”高子瞻难得的声色厉疾。
高茉莉不敢有违,三步一回的离去。
高子瞻待他离开,撂了衣袍往灵堂前去。
……
“小南,你怎么样,好些没有?”赵靖琪一脸的焦急。
林南伏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赵靖琪,都是你害的我,我恨你。”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下次咱们再也不生了,就这一个。”
林南苍白着一张脸,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忽然,胃起又泛起恶心,她又干呕起来。
赵靖琪脸都绿了:“太医,快宣太医。”
林南忙拉住了她,摇摇头道:“不用,我歇一会就好了。”
春夜在边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整整十天了,贵妃吃什么吐什么,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她心道要是世子和林姑娘在就好。
林南缓过气来,胸口上下起伏,赵靖琪慢慢的抚着她的胸口,一点一点帮她顺着气。
林南嘴角扬了扬:“我想喝一口醉仙居的竹叶青,还想吃醉仙居的菜,宫里的菜太油腻了,闻着就想吐。”
赵靖琪想也未想,便道:“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让春阳出宫,不就是醉仙居吗?”
林南轻声道:“太后不会允的。”
赵靖琪道:“小南放心,我虽是个无用的皇帝,可你,我是护得住的。若是连点吃食都不能帮你弄来,我这皇帝做来何用?回头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们再想办法把林西救回来。还有,我已经暗暗派人去找林北了,你别急,一定别急,先把身子养好。”
林南心中感动,忽然滴下泪来,她把手抚上赵靖琪的脸,轻轻婆娑,一字一句道:“靖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我几辈子的冤孽?”
赵靖琪用手覆上她的手,柔声道:“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冤孽。”
林南眼角微斜,朝春夜轻轻扫了一眼。
春夜会意,在边上小声道:“皇上,宫里森卫严密,奴婢如何出宫去。”
赵靖琪摇出腰牌,递到春阳手里,不假思索道:“让小松子领着你去找张一,避着些人。”
春阳脸色一喜,迅速与林南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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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回 他欠我的
相爷夫人死了,按理相爷不会出现在朝堂上,偏偏第二日早朝,相爷如约而置。
百官一看,心中生起佩服,怪道先帝把江山社稷交给他。
奇怪的事,今日的朝堂风头有些不对,太后往东,相爷往西;太后往西,相爷往东,不在一个步调上。
更让人心惊胆寒的事,相爷竟然当众表示,和亲一事,不合规矩,望太后收回诚命。
李太后眼中喷火,冷冷的看了高则诚一眼,拂后而去。
……
长门宫,李太后端起茶盏,看着高则诚,淡淡道:“相爷一定要与哀家作对吗?”
高则诚摇头:“臣只想知道,当日臣妻入宫,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
李太后冷笑:“相爷是在质问哀家吗?”
“不敢。”
高则诚道:“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臣妻入了一趟宫,便服毒自尽,臣想知道,这一趟进宫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相爷!”
李太后眼眸微眯:“相爷可以去查一下,入宫并非哀家召见,是夫人主动求见哀家。事实上,哀家与她,只是聊了聊家常?”
“仅此而已?”
“相爷连哀家的话都不相信了?”
高则诚微微恭身,眼中流露出不相信。
“太后,臣这辈子为了得到臣妻,做过很多毁天灭地的事。如今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臣必定要为她讨要一个说法。”
李太后冷笑:“高相是认定夫人的死,与哀家有关?”
高则诚目光坚定:“臣只想听到实话。”
李太后起身,头昂得高高:“对不住了,哀家刚刚说的话。就是实话。”
莘国两个权力最高的人,相互戒备,相互试探,却毫无结果。
……
正在相爷和太后对话之时,
被困公主府的林西在张朝中的帮助下,见到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应该出现在醉仙居的春夜。
春夜一见到林西,忙从怀里掏出林南的书信。
林西并未打开看。只一味的问林南在宫里如何。
春夜一一回答。林西越听,脸色越沉重。
春夜道:“姑娘,贵妃害喜原本没有那么厉害。因为心里担心着姑娘,所以食不下咽。”
林西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滴落下来。师姐演得可真好,她若不害喜。又怎能骗过太后的眼线,让你替我送信。
“贵妃说。让姑娘不必顾忌她,当日进宫时,她就问皇帝要了免死金牌,有了这个东西。太后拿她毫无办法。她让姑娘速速跟着世子远走高飞。等她生完皇子,若心无留恋,便来寻你们。”
林西微微一叹。
师姐到底不是用心思之人。有些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宫里想让一个人活,不容易;想让一个人死。太简单了。
太后真要迁怒于她,只需动动嘴皮子,宫里所有人都会与她为敌,到时候师姐就算再八面玲珑,仍逃不过暗枪暗箭。
一人难敌四手,师姐危矣,就算她生下皇长子也没有用。太后这人,说翻脸就翻脸,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免死金牌只是一个废件。
林西想清楚这一点,当机立断道:“春夜,你跟师姐说,我若走,必带她走;她若不走,我就去和亲。”
“姑娘,贵妃她怀着身孕呢,怎么跟姑娘走,再者说,贵妃走了,皇上怎么办?”
林西冷笑:“春夜,我顾不了那么多,我若远走高飞,太后必拿我师姐开刀。我只管着我师姐的安危,我不能拿师姐的性命开一点点玩笑。就算有免死金牌也没用。”
“那姑娘的意思是……”
“你只把我的话带到就行,让师姐随时做好准备。”
“姑娘!”
春夜惊得无以回复。姑娘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能把娘娘带出去。
“春夜,我也不会让你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的。你们三人,我一个也不会亏待的。”
“姑娘……”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姑娘她还惦记着她们几个,春夜眼眶一红,哽咽难语。
“快走吧,速速回宫,不必再出来送信了。”
“姑娘保重。”春夜含泪离去。
……
张朝中护送春夜离去,半个时辰后去而复返。
“主子,离和亲还有半个月,主子的打算怎么做?”
林西揉了揉眼睛。有些发酸:“世子那边已经联系上了。”
“姑娘,世子派了齐进与我们联系,世子已经在暗下做准备了。”
“齐进?他会武功?”林西突然问道。
“身形虽胖,却是高手,只在我上,不在我下。”
“我师弟果然不是普通人,居然瞒了我这么多年?”林西愤然。
“主子这话是何意思?”
林西摆摆手,道:“没什么意思,一切行动容我再仔细想想,必要万无一失方可。”
张朝中点头道:“兄弟们已做好准备,禁卫军那头我来想办法。若世子那边接得上力,有七成胜算。”
七成胜算,那还有三成不确定。
不行,她必要将这不确定,变成确定,不能有一点闪失。
许久,林西轻叹一句道:“如果我想把师姐一起带走,有几成胜算?”
张朝中眉目一紧,摇头道:“姑娘,宫中守卫森严,这样一来,咱们的胜算不大。姑娘三思而后行啊。”
林西垂目:“先不说这些,侯府现在如何?”
“侯府一切安好。老爷的后事正在有条不紊的操办。”
林西脸色一哀,目光闪过泪光。
就在这时,夏夜匆匆进来,低声道:“姑娘,孙统领带着大少爷进来了。”
高子瞻?
林西惊了一跳。他怎么能进来,忽然,她明白过来,高子瞻能进来,应该是崔瑾辰在中间牵的线,当初皇上落水,这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果不其然。孙欣杰一脸青色。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对着高子瞻冷冷道:“高公子,半盏茶的时间。你别让我难做。”
高子瞻抱拳,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给兄弟们夜里买酒喝。”
孙欣杰瞧了瞧,坦然收下后,扬长而去。
林西将两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慢慢从暗色中走出来。对上高子瞻的目光:“稀客,稀客。”
高子瞻将她上下打量,皮肤白皙,目光清亮。半点忧色也无,不由失笑道:“你竟然半分都没有瘦下去。”
林西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否我蓬头垢面。容色憔悴,这样你才欢喜。”
欢喜两个字一出。高子瞻心漏一拍,他掩饰道:“至少我是瘦了一圈。”
林西定睛一瞧,果然是瘦许多,她幽幽叹道:“知道你们为我急,只是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的好。”
高子瞻哑然失笑:“你竟然讲这种话,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林西嘴角勾上一抹苦笑:“人在困境的时候,总要苦中作乐一下,这样日子才过得有盼头。”
“你打算怎么办?”
“凉办。”林西脱口而出。
“林西……”
高子瞻显然有了几分怒意。事情到这个地步,她竟然还在开玩笑。知不知道这些天,他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林西看他脸上有了怒意,这才收了笑,轻声道:“高子瞻,这事我不想把你们扯进来。而且,就算扯进来,也无济于事。”
高子瞻眼眸一暗,神色微微有些动容。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点微末之力,放在莘国的皇室,无异于以卵击石。倘若他自不量力的硬碰硬,受牵连的会是整个高家。
林西见他领悟,方才露了笑意:“你是头一个光明正大来看我的人,旁的不多说,咱们痛饮两杯吧。夏风,拿酒。”
一个身处绝境的女子,不哭,不闹,坦然处之,笑意盈面,这样的女子,无人能替代。
高子瞻心中涌上酸意,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片刻都不肯移开眼睛。
夏风把酒端上,林西拿了其中一杯,笑道:“高子瞻,谢谢你。我先干为尽。”
一句谢谢道尽了林西心中所想,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从不跟林北说谢谢,因为理所当然,所以无需要谢。
高子瞻轻轻笑了,他拿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一饮而尽。
“林西,瑾辰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他说崔家随时奉命。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林西眼眶湿润,似笑非笑道:“你告诉他,这是他欠我的。”
也是我欠你的,西儿。高子瞻在心里补了一句。
“林西,林北呢,他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和亲?”
林西捏着酒杯,目光一亮,道:“高子瞻,我信他。”
高子瞻捏着酒盅的手一抖。
和亲的旨意从传出到现在,已经整整两月,偏偏林北迟迟不归,她竟然还说信他。
高子瞻叹道:“真希望他能把你劫走。”
林西与他碰了碰杯,笑而不语。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两人没有再开口说话。
半个时辰就像短短一瞬,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
“林西,夏氏死了。”
“什么?”林西一口酒含在嘴里,突然喷出来,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好好的,为什么会……”
“服毒自尽。”
一行泪从林西眼中流了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灼热的令她心中一动。
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会流泪。
……
驿馆里。
文睿浩抱胸看着梧桐树下的许意,翻了个白眼道:“梅梅,你去说说,这大半夜的弹什么哀乐,本王正一根金枪呢,一听这哀乐,整个疲软了。咋整?”
柳柏梅摇头不语。
整整两天了,一人一琴在这梧桐树下,不吃不喝,就是弹琴,弹的只是一首曲子——《梅花三弄》。
“他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德性,像死了爹娘似的。”文睿浩气道。
柳柏梅拍拍他的肩道:“也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文睿浩冷笑:“得,得,得,他是老大的人,老大让我们听他的,本王只能忍。”
文睿浩转身就走,柳柏梅却未跟他去,反而慢步踱到梧桐树下。
他惊讶的发现,许意的手上,身上,连琴弦上都已满是血迹。
他忙道:“先生,可否停一下。”
许意恍若未闻,不停的弹着。
柳柏梅见他的手再弹下去,肯定是要废了,忙暗下一用劲,将那琴弦齐齐震断。
许意手中落空,呆呆半晌,茫然抬头,眼前一片模糊。
柳柏梅吃惊的发现,许意的眼睛里滴出血来。
“先生,你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
许意摇摇头,一字一句道——
唱得红梅字字香,
柳汁桃叶尽深藏,
遏云声里送雕觞。
才听便拚衣袖湿,
欲歌先倚黛眉长,
曲终敲损燕钗梁。
“先生,你在说什么?”
柳柏梅是武将,根本不明白这词里的意思。
“这是她最爱的词……最爱的。”
柳柏梅见他痴痴傻傻,心道不妙,忙一掌敲于脑后。
许意身子一软,伏倒在琴上,无知无觉。
……
“青掌柜,公子传话说把醉仙居盘出去。”
齐进正色道:“公子还让青掌柜把所有人安置好。二娘他们去铁蛋的庄子上避些时日,银钱上不要亏待,从吕帐房那里支。”
青青一改往日妖媚的模样,穿着家常的衣裳,想了想道:“那你们呢?”
齐进和吕帐房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吕帐房抚着稀疏的几根头发,叹道:“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你都已经舒服了多少年了,也该动动脑筋了。”
“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动。”
青青听着两人意有所指的话,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她知道公子并非普通人,却未曾想到一个头发快掉光,一个胖得像头猪的两人,竟然也非常人。
青青眼中流光,用力一拍桌子,骂道:“不能动,也得给老娘动起来。小南,小西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你们拼了。干活,别他娘的费话。”
刚进来的强子一听到青掌柜骂人,头一缩,人跑开了。
青青朝吕帐房勾勾手指,媚眼一闪,轻道:“旁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宫里的那个,公子做何安排。”
吕帐房摇摇头道:“青青,你只需知道一点,我们公子只听一人的话,而这人,最看中的就是宫里的那位。若不是为了那位,一个小小的公主府,岂能困住她。”
青青长长松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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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想说,起点查黄,包子这文有涉黄的吗,乃们替我说说。
第三百五十四回 兄弟相逢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了。我们的人已经和公主府的人联系上了。”齐退低沉道。
静王靠在床上,捻着几根稀疏的胡子道:“这李英杰,倒还是条汉子,知道养暗卫,存银子。便宜你小子了。”
林北心中盘算后道:“京里现在什么情况?”
“京里这些日子有点乱
齐退道:“相爷夫人服毒自尽了,相爷悲痛之下,性情大变,和太后杠上了,朝堂之上很不稳定。”
“服毒自尽了,为什么?”林北蹙眉。
齐退耸肩,表示不知。
“好好的服毒了,莫非高相又看中了哪个年轻女子?”静王玩笑。
“对了公子,崔家的人传来信说,若公子有需要的地方,直管开口。”
齐退插话,林北思绪被打乱,不曾往下深想。
静王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崔家百年世家,果然有几分道理,不得不配服我媳妇的先见之明啊。”
林北凤眸微狭,道:“她一向想得深,看得远。”
“儿子啊,你这一番布局,是打算怎样?”
林北长长吸了一口气:“我想……劫人。”
“几成胜算?”
“五五”
……
“娘娘,你要的东西弄来了。”
腊梅小心翼翼的捧过去放在几上,一共两包,一包是打胎药,另一包则是断肠草。
腊梅打量高皇后神色,试探道:“娘娘,这两包药都是厉害之物,娘娘可要小心啊。”
高鸢尾把纸包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腊梅心漏一拍,紧张的看着她。娘娘要这两种药,不知有何用途,这些可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高鸢尾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太后那句话应该是让她动手。林西和亲,侯爷病逝,贵妃在宫里没了依靠。只要再把她肚子里的东西打下来。那么这个后宫……
高鸢尾嘴角浮上一抹冰冷的笑意。
后宫便是女人的战场,这个世道,心软是没有用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贵妃啊,贵妃,你可千万不要怨本宫。本宫也是为了自保。你若生下皇长子,本宫可就处处矮你一头了。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腊梅进来。
“着人盯着皇上和贵妃的一举一动。”
“这……娘娘。宫中势利,咱们的银子不多,得省着点花。”
“不必节省,尽数花下去。”高鸢尾朗声道。
只要她成了这后宫真正的主人。还愁没有银子?
……
“老爷,夫人生前就是入了这座宅子。”陈平道。
“敲门。”
陈平连敲几下,无人应声。
“闯进去。”
高则诚一脚踏进这宅院。眼眸一缩。一股熟悉之感扑面而来。记忆中也有一处地方,遍种桃花。
“老爷。房舍都是空的,没有一个人,后院小塘里的水都是干了,应该是许久未住人了。”
“再探。”
高则诚冷冷道。他抬步再往里走,看到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下备着一方矮凳,一支琴桌。
一股凉气从脚底心窜出,他身形晃了晃,哑着嗓音道:“来人,给我查,一定要把这宅子的主人查出来。”
一个时辰后,一个偻背的老婆子被带到面前。
“老爷,这宅子是二十年前一个姓高的人买的。”
似有风从耳中吹过,高则诚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时陈平上前道:“老爷,查出来了,与夫人在此会面的,是魏国使臣许意。”
许意?
高则诚从喉咙里吐出这两个字,半晌后,他淡淡道:“本相要会会他。”
……
月黑。
万花楼里灯火通明,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迎四方来客。
高则诚面无情的走进去,**见是他来,不敢拦着,只暗中使眼色让人好好侍候。
高则诚走上二楼,一脚踢开房门,房里的姑娘惊叫一声,正是被卖到万花楼的海棠。
高则诚跟本不去看她,目光落在房中一萧索的背影之上,众怀里掏一张银票,扔在地上:“出去,把门关上。”
话音一落,房中之人身形颤了颤,缓缓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高则诚坐下,倒起壶中酒,饮尽,方打量眼起前的男子。他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只一双眼睛还同从前一样。
“大哥,别来无恙。”
高则明双手被纱布包着,自嘲一笑:“你竟然还叫我大哥。”
高则诚不语,又倒了一杯酒饮尽:“大哥这些年为何不回家?”
“回家?”
高则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相爷,说笑了。”
高则诚指了指面前的空位,“坐下喝一杯吧,你我兄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高则明并未坐下,而是慢慢踱步到了窗口,推开窗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记得,流放之前,你我也曾在这样的月色下,共饮一杯。”
高则诚点头,“没错,我记得大哥敬了我一杯酒。然后把她托付给了我。”
高则明面色平静,“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这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情。”高则诚眸色一暗,脸上流露出愧疚。
“对不起大哥,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她这样的女子只需一眼,便可以让人沉迷,我定不会喝下那杯酒。”
高则明冷笑,“如果你顾念手足,顾念人伦,她就是天仙。你也不会心动。”
高则诚抚了抚杯沿,淡声道:“大哥,我只是男人。”
是男人,就不免为美色所惑。
高则明缓缓回过头,又是冷笑。
“得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的口才。计谋无需在我面前展露。我们说些实在的吧。”
“大哥还是那么聪明。”
高则诚由忠的夸了一句,“大哥,从小就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京城上下,无人不知相爷长子,是个丰神俊秀般的人物。”
“而那时候的你。除了书读得略好点外,样样不如我。”
“没错。我样样不如你,只有一点,我胜过你。”
“你胜在是嫡出,而我是庶出。”高则明一针见血。
“大哥真的很聪明。相府堂堂嫡出。竟然处处不如一个生母是丫鬟的庶出,大哥可知道这种感觉,尤如被人踩在了脚底下。”
“所以。你抢了她。”
高则诚笑笑,笑里的苦涩清楚可见。却如实的回答了一个:“是。”
“所以,你便设下了一连串的毒计。”
高则诚咬咬牙,目光阴阴:“没错,你流放路上遇到的劫匪是我安排的。”
“你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我,是算准了我一定会回去找她,然后让我看到那一幕。”
“京里,你最舍不得,最想看的人,就是她。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来。只是大哥不知道的是,所谓的搂在一起,是她听我讲了许多你从前的事。她思念成狂,泪如雨下,我趁机安抚一二。”
高则明将身子靠在窗上,用来支撑住自己。
高则诚又倒了一杯酒,饮尽,眼中精光一闪,淡笑道:“我看到你踉跄而去,大哥,有一瞬间,我想把你叫回来的,可惜,我是个自私之人,又天性凉薄。”
高则明将纱布中的手握成了拳头,“于是,你就骗她进府。”
“没错,女人吗从来都最心软的动物,以孩子做借口,她不得不跟我进府。”
眼前似有什么划过,高则明恍然大语道:“既然你想得到她,你决不会容她生下我的孩子,那么小柔第一个孩子,应该是你下的手,崔氏不过是替你背了黑祸。”
高则诚由衷的感叹道:“大哥连这事都清楚,我真是佩服之至。看来这些年,大哥除了琴棋书画外,应该读了不少书。”
高则明笑笑:“有你这样一个处处在背后使阴招的兄弟,不得不多看些书啊,只是我不明白以父亲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这孩子是我的吧,一女侍二夫这种事,他竟能容下。”
高则诚抚了抚额头,道:“我索性说,那孩子是我的。父亲不信,我扔出了沾血的帕子,父亲无话可说。”
“他信?”
“他不信。所以我只能让她做妾,因为妾室只需容色,不需要德行。”
兄弟俩对视一眼,眼中各有深意。
高则诚又饮一杯,道:“我趁着一个正阳出府之际,强要了她。大哥,那种滋味,只要尝过的人就不会忘记。”
“畜生!”高则明眼中的怒火终于喷了出来。
“大哥别气,先听我把话说完。”
高则诚将酒杯一扔,索性对着酒壶饮起来:“大哥可知道,这些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坏事做多了,自然睡不着。”
高则诚浑不在意的笑笑:“大哥错了。我睡不着觉只为了她,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对她百依百顺,对她宠爱有加,把世间的所有都捧到她面前,偏偏换不来她的一个笑颜。”
高则明垂下头,片刻后又抬了起来。原来她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高则诚苦笑道:“我哪一点不如你,她宁愿青灯古佛,也不肯留在我身边。我想着想着,就把自个给想进去了。大哥,她入了我的心。”
高则诚将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饮尽,把酒壶重重的往地上一扔,起身道:“这些年,我常常在想,我是因为大哥,而抢她;还是因为她,害了大哥。”
“又有何区别。”
“是啊,这两者无甚区别。我不过是和大哥一样,喜上了一个女人。大哥为了这人失手杀人,我为了这人,百般算计,顺便可以将大哥踩在脚底下。”
多么直白的话,甚至没有半点隐瞒,听在耳朵里竟声声刺耳。高则明看着他这副无耻的嘴脸,嘴角微挑。
一个人年轻轻轻便能权倾朝野,必是有过人之处的。就凭他对手足的算计,此人的狠辣在世上之上。高家从不缺这样的人。
高则明慢慢走到桌前,撂起衣袍,风度翩翩的坐下,目光直视他。
“只可惜她死了,听不到你这番话,若不然,真应该让她好好听听,她身边躺着的,是怎样一个无耻的男人。”
高则诚抬起凤眼,一定一句道:“她为什么死,是你逼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打算一剑杀了我。”
“正是。”
高则诚目露寒光。他爱了这些年的女人,到头来竟然被逼死了。此等深仇大恨,他若不报,又如何对得起这些年的痴想。
“当年你夺我女人,害我孩子,这个仇,我是不是也应该先报回来。”
高则诚咬牙,忽然垂下了头,哀声道:“大哥想报仇,我无话可说,只求大哥让我把她的事察清,了断,大哥便是想取我项上人头,我也无话可说。我花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才把她的一颗心捂热,她竟然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高则明心中一痛。
高则诚忽然起身,直挺挺的跪倒在长兄面前。
“她死了,我也就死了。求大哥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高则明眸光一紧,看着手上纱布,淡淡道:“如果我说,她见了我,宁可服毒,也不想呆在你身边,这个理由你信是不信?”
高则明脸色大变,忽然起身,把桌子掀翻,他像疯了似的,赤着眼睛,揪着高则诚的胸口:“不可能,绝不可能。你在放屁,你他娘的在放屁。”
高则明笑笑,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襟,“可惜的是,她服毒自尽了。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服毒自尽。”
“不是的,柔儿她爱的是我,她对我笑了,说要和我好好的过完这辈子,她还说遇到我是今生最大的福份……”
高则明眼中锐光一闪,推开他冷角道:“噢,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她与我见面是来求我,她希望我不要让林西和亲。她还说林西是她的孩子。”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高则诚脸色瞬间发紫。
高则明缓缓起身。
“相爷,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说到底,你也是个可怜人,来生,我不愿意有你这样无耻的兄弟。”
高则明走出万花楼,天地间日黑色一片。
他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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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蚂蚁戴眼镜的打赏。
真心不能写牵手以上的东西,会进去捡肥皂的。
所以包子不决定写西北大婚了。
要写也是这样写:灯一黑,床上传来稀稀索索的声音……这个鬼声音闹了一夜,然后天就亮了……一年后,小西北落地了……三年后……又一个小西北落地了。